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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戰年代一位讀書人的困窘和堅守
——讀王鼎鈞的《文學江湖》40
大陸人、特別是知識分子在毛時代是怎麼度過的,已有許多文字反映,台灣知識分子在這三十年的生活,卻不為大陸人們所熟知。一般人所瞭解的就是台灣土改,經濟起飛,人民生活富足等很表面化的內容,對在那段特殊的歲月,人是怎麼生活等的詳細的情況大多不知,也很少見到親歷者就這三十年寫的生活實錄一類的讀物。王鼎鈞的書恰説的是這一段,雖名曰「文學江湖」,然決非是單講文學,而是作者通過他生活中的「文學圈」,對橫貫在台生活的三十年歲月(1949-1978)的觀察、記錄和反省,與作者的《關山奪路》構成姊妹篇,展示了在政權更迭、易代之際一個中國讀書人在台灣的日常生活。
由於1949年後海峽兩岸長期武力對峙,蔣氏父子以此為由,利用戒嚴和反共,在台灣建立起獨裁統治,但相比與抗戰、內戰,這三十年畢竟是一個承平的年代,於是出現一種怪異的狀態:國民黨掛着「戒嚴」的牌子,用戰時的「統一思想」、「統一意志」來統領社會,實際上偏安一隅。在如此大環境下,一方面,個人被無所不在的政治裹挾;另一方面,隨着社會的成長,個人逐漸也有了一定的自由空間,但更多的是遭受橫逆,被生活揉搓與擠壓。尤其作者在50年代漫長的十年裏,心理壓抑,創痛巨深,這傷害既來自於國家、民族的分裂,更來自黨國的專制。從本書中既可窺見這三十年世事人情和時代潮流的演變,也能感受作者對國家命運、歷史教訓的獨立思考,是一份極具歷史和人文價值的個人總結。
一、「以蔣來拒毛」
列寧曾把年輕的俄羅斯蘇維埃聯邦社會主義共和國稱為: 「全世界社會主義大火的中心」41。1949年,這股最早點燃於俄國的革命烈焰,終於在中國燃成一片,在列寧的學生毛澤東的領導下,中國人民解放軍徹底焚毁了國民黨在大陸的統治。
這場熊熊大火讓兩百萬人被迫逃離大陸來到台灣。1949 年5月26日,王鼎鈞隨兵船從上海撤退到基隆,他沒想到這一住就是三十年,當時來台的絕大多數人都以為幾年後會隨「老總統」一起回大陸。
當年的台灣,落後貧困,國民黨後面被解放軍追趕,猶如驚弓之鳥,人是來到台灣了,可是靠什麼活下去?政府不管,王鼎鈞是軍隊中的文書,就拿到一紙國民證,其他什麼也沒有。當局對離職的士兵,允許帶走兩套舊軍服,另發560元老台幣,而一碗炒河粉要700元。士兵離營時可以把睡覺的蓆子帶走,供倒地而臥或倒地而亡——用蓆子捲人埋了(王書:頁24)。
所有上岸的人都需登記的白紙成了王鼎鈞投書的稿紙, 就在基隆碼頭上,他買了一瓶墨水,給《中央日報》副刊投稿,很快就被刊用,就此走上寫方塊(小專欄)謀生的人生道路。他先後給《中華日報》副刊、《公論報》副刊、《征信新聞》(《中國時報》的前身)等寫專攔、編副刊,一幹幾十年,靠着朋友的幫助,更靠自己的天份和努力,在台灣站住r腳根,還供養弟妹讀書,贍養父親。這在大陸是無法想像的,概因在台灣只要不反對政府,還可以讓人活下去。
人是有思想的動物,遭1949年的大變,不會不思考。到台灣,除了那些被裹挾的「壯丁」外,都是追隨蔣介石來了。可是為什麼支持他,追隨他,這是迴避不了的大問題。大陸作家邵燕祥當時只是北平的一個初一學生,回憶他的1948年時就説過,選擇毛還是蔣,「對每一個二十世紀的中國人都是多麼嚴肅鄭重需要深思熟慮的問題」42。對於政治早熟的他或知識分子,這是成立的,但我認為大多數老百姓,特別是國統區的老百姓,則談不上選擇,就是在這個問題有所認識,也多是事後的認識,對於廣大普羅來説,只要不是異族的暴虐統治,在哪個朝代,都是幹活、吃飯。
王鼎鈞來台灣屬於自覺自願,這是符合邵燕祥那個命題的,他就是追随蔣介石來台的,其原因用王自己的話來説,是「以蔣來拒毛」。王説,在對蔣和毛的態度上,台灣外省人和本省人完全不一樣:本省人仇恨蔣,但不怕毛,他們是從「二二八」和「白色恐怖」中知道了蔣的厲害。王則不一樣,他們是被共產黨趕到台灣去的,知道毛的厲害。他對本省人説,「你們不知毛更厲害」,而他們之所以支持蔣,是「兩害取其輕」,因為在他們看來,只有蔣可以對付毛,所以要克制自己來配合蔣。作者認為,「蔣到底與毛不同,比較起來,他還算是一個言必信行必果的人」(王書:頁244)。
王鼎鈞的思想底色是自由主義,來到台灣後,他的自由主義,和大陸時代有了差別,最典型的莫過於他對胡適的態度:他雖然尊敬胡適的思想和主張,但是又認為自由主義不切合當時台灣的處境。這個矛盾怎麼解決?王説,《自由中國》半月刊給了他答案:「除了自由主義,反共沒有理論;除了納粹,反共沒有辦法」(王書:頁112)。
可是現實是當局對自由主義,深惡痛絕,國民黨恨自己不夠專制才丢掉了大陸。到了台灣後,索性「以組織對組織,以思想對思想,以特工對特工」,當這些類似納粹的做法全面鋪開後,王鼎鈞又受不了。
於是作者得了「冷戰心理憂鬱症」,每天腰酸背痛,無精打采,也厭煩和別人交往。作者在台灣的三十年活得不容易。既要有所為,又要有所不為,他在保持個人尊嚴和獨立的前提下,恪守住了做人的基本準則;同時又展現出靈活性和韌性,適時還得作出忍讓和妥協。但是人非機器,一旦超到了心理承受的臨界點,也就是實在不能忍受時,該怎麼辦?那就去找一個參照物,這就是大陸。
王鼎鈞説,一想到大陸的情況,對台灣的一切,就都忍受了,他有一段話給人留下深刻印象:站在金門太武山從望遠鏡看「準星尖上的祖國」,當時最迫切的感受是,對岸繼「三年災害」之後搞「十年浩劫」,「我對來台灣以後所受的一切都原諒了!我內心的一切都化解了!」(王書:頁432433)。
二、「匪諜妄想症」和「做出來的匪諜案」
50年代初,台灣國民黨當局要求黨員和非黨員「自清」 一凡是在大陸和中共人員有過接觸的人,都要向當局辦理
「自清」手續,否則梘同繼續聯絡中。這很荒唐,在大陸時代,國共兩次合作,國民黨與共產黨有太多的交集,特別在抗戰時期,不是同學就是老鄉,很難切割清楚。國民黨當局以後就以這些做藉口,拿一張合影照片、一張舊報刊説事,大抓「匪諜」。
與此同時,毛號召在中層(政府部門)、內層(黨的部門)工作的共產黨員交代與國民黨及資產階級的關係。更早,在40年代初的延安整風運動時,也要求黨員向黨組織説清與國民黨的關係。
國民黨因吃中共的虧太大了,對自己完全失去了信心,按王鼎鈞的説法,在大陸時代,國民黨是一個大馬蜂窩,處處可以潛伏(王書:頁158)。逃到台灣後的國民黨剛安頓下來,就開始總結失敗教訓了,他們的結論之一就是中共已大量滲透國民黨,才導致國民黨的大失敗。患了「匪諜恐懼症」的當局把台灣搞得一片肅殺,四處可見標語:「小心,匪諜就在你身邊!」
僅有口號,遠還不夠,更重要的是要有措施,國民黨也是吸取了大陸時代僅有口號而無措施,更無落實的弊端,從此專注於在基層在草根階層發展勢力。蔣經國在各單位廣設「眼線」,——即在各基層單位佈建「細胞」,這項工作在大陸時代受制於各種因素的制約,沒有來得及做。國民黨來台後特別重視在工人、勤雜人員中吸收「細胞」。王鼎鈞多次提到在「中廣」公司那些工友特務,《郭廷以先生紀念集》中也提到在中研院近史所圖書館工作人員中也有當局佈建的「眼線」,通過主動向研究人員介紹有關「匪諜」的書刊來「釣魚」。
在這方面,中共起步要早於國民黨,這也是中共戰勝國民黨的重要原因之一。早在抗戰初期,有關部門就在延安各機關、學校佈建「網」,發展「網員」(情報員),江青在延安「魯藝」工作期間就是一名工作不甚主動積極的「網員」。她的單線領導許建國(原名杜理卿)在建國後曾擔任上海市公安局局長和駐羅馬尼亞大使。許建國指示江青多以「灰色」面目出現,以利於收集各方面情報,但江青從不主動向他彙報工作,而是經常往毛的住處跑,讓許建國很是生氣和無奈。這種工作傳統一直沿續了下來,建國後,保衛部門着手在各要害單位佈建秘密組織,詩人牛漢當時在中國人民大學工作,有關方面動員他加入「保衛毛主席的絕密核心組織」,並説先送到莫斯科受訓,他在中共元老、校長成仿吾的暗示下婉言謝絕了43。
國民黨遷台之初,台灣確有中共地下人員的活動,但是在蔣經國的嚴厲打擊下,到1952年,全台的中共地下組織基本被摧毁。其後,就是借抓「匪諜」來統合社會,樹立黨國和蔣氏父子的權威。
大陸在60年代後也是少有真正的「國民黨派遣特務」和「潛伏特務」,他們早已在鎮反等運動中被消滅了。大陸在鎮反運動後,在各單位都設有政工、人保幹事等,防特、保密已完全制度化。1962年蔣介石宣稱要「反攻大陸」,其派遣特務往往在東南沿海一登陸就被全抓,已達到「來一個消滅- •個,來兩個消滅一雙」的程度。對於社會上的「特務J或「特嫌」(特務嫌疑),只會是多抓,不會漏網,用大陸的術語,就是「擴大化」。例如,中共對歷史上當過「憲兵」的人高度警覺,幾乎把他們全都看成是「特務」,對他們的處理,最輕的也是戴「歷史反革命」的帽子,交派出所和群眾監督改造。其實中共對國民黨「憲兵」的判斷是有誤的,憲兵中是有特務,但只是非常少數的人,大多數憲兵就是維持治安和軍紀而已。王鼎鈞説自己在國民黨憲兵服役時,沒喊過一句反共口號,沒讀過一頁反共資料,沒破獲過一個中共地下情報組織(王書:頁157)。至於「文革」中被揪出來的大把「國民黨特務」,那完全是「階級鬥爭」走火入魔的產物,與真正的「台灣特務」無涉。
台灣60年代抓出的「匪諜」案,基本上是「做出來」的案子:被抓人員被特務引導,再施以酷刑,迫其咬出同夥,交代上、下線,與大陸在「文革」中的「深挖五一六」如出一轍。
國民黨一方面對「匪諜」充滿恐懼感;另一方面,又肆無忌憚,枉殺枉捕。任何一張舊的合影照片,一份舊報刊,一封誣吿材料,一本左翼文學書籍,都可以成為誣人為「匪諜」的所謂「證據」。
王鼎鈞吿訴我們,「匪諜案」是真正的「藝術品」:所有材料都是「真」的,這些材料結構而成的東西都是「假」的(王書••頁36),因為「酷刑之下,人人甘願配合辦案人員的構想給自己揑造一個身份,這些人再互相證明對方的身份,有了身份自然有行為,各人再揑造行為,並互相證明別人的行為,彼此交錯纏繞形成緊密的結構,這個結構有內在的邏輯,互補互依,自給自足」(王書:頁37)。
斯大林「大清洗」中的形形色色的叛國案,諸如:「布哈林叛國案」,「圖哈切夫斯基叛國案」等等,「文革」中的「劉少奇叛徒、內奸、工賊」案,都是這樣做成的。最近披
露的材料説,參加劉少奇專案的一個必要條件就是文化程度不能很高,只能在小學五年級到初中三年級之間44。
這一套是從哪兒學來的?是從蘇聯學來的還是效法於本土的周興、來俊臣?這或許是人性幽暗面不加控制而帶來的災難?畢竟那是一個極端年代。
特務之倡狂,令人髮指。王鼎鈞多次提到的那個在中廣公司半公開活動的「英俊高大的特務小頭目」,其中講到他對「引刀成一快」的解釋,説「沒那麼快」,意思是,特工部門不會一刀就砍死嫌犯,「讓你們死得那麼痛快,而是要折磨你們求生不得,求死不得」,讓王鼎鈞聞之驚駭不已,毛骨悚然。特務一直緊盯王鼎鈞,概因王有「歷史問題」,即平津戰役期間被共軍俘虜又被共軍釋放一事,因而長期被監控。手段有:「五人聯保」一互保思想正確,行為合法,一人有罪,四人聯坐。還有跟蹤,私拆信件,偷聽電話,命令他的朋友偵察他的言行,勒令寫自傳,要求從六歲寫起,作者怕每次寫得不一樣而帶來災禍,不得不經常背誦自傳。
王鼎鈞書中有三個章節專寫他所遇到的特務:「匪諜是如何做成的?」「特務的隱性騷擾」,「與特務共舞」——特務「瞻之在前,忽矣在後」,如影相隨,橫跨了王鼎鈞在台的整整三十年。
在這種社會氛圍下,知識分子做特務似乎也沒有什麼不好意思。王鼎鈞説,那時官場盛傳「識時務者為俊傑,時務有三,黨務、洋務、特務」。書中有一段寫得非常生動,幾個朋友久別重逢,大家互道問候,「混得不錯啊,你通了特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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啦!」看了誰神清氣爽,春風得意,第一個念頭就是此人已做了特務。王鼎鈞説,在他看來,50-70年代的台灣,知識分子做特務的比例很高,甚至幾個人中就有一個是特務(臥底)。據王鼎鈞説,不少作家都做特務(王書:頁306),甚至是老作家,也做了黨國的「臥底」,他自己就多次遇到來打探他個人消息的老作家,轉眼就去向特務部門彙報去了。
類似的情況大陸也存在,只是表現形式不同,大陸更強調該工作的革命意識形態意義。大陸學者章詒和前幾年撰文,披露著名翻譯家馮亦代如何以「為革命」,「做好黨的馴服工具」來説服自己,克服了心理障礙,主動積極地在她家做「臥底」的。在經歷多次政治運動洗禮後,馮亦代已有了全新的人生觀和世界觀,為了提高自己的職業素質,他還專門買了蘇聯的《一個肅反工作者的手記》和有關介紹「契卡」(全俄肅反委員會)歷史的書籍。他説:「以前的生命只是行屍走肉而已,今天我已經消除了那種腐朽的感傷的情緒,我覺得我在保衛黨的工作中,我的生命日益豐富起來。」45他自認為「是在第一線作戰」(馮書:頁288)的「一個保衛工作者」(馮書:頁258),於是,心中「也就釋然了」(馮書:頁335)。馮亦代以「好友」的身份定期到已打成「大右派」的章伯鈞家聊天、喝茶、吃飯,然後再向有關方面彙報章伯鈞在家中的言行。對於當年的行為,馮在晚年有很深的悔悟,在他的《悔餘日錄》一書中將此隱私公之於眾。
誰是特務,都是慢慢發現的,也有弄錯的時候。王鼎鈞寫道:有一位作家問我,你看台灣的前途怎麼樣?咱們的反共文學這樣寫下去,到底是活路還是絕路?這種問題只有一個標準答案,怎麼明知故問。莫非他是一個特務,打算「引蛇出洞」?後來冷戰結束,兩岸交流,那位作家向我抱怨,你為什麼勸我寫反共文學?現在共產黨要來了!我思來想去,你大概是個特務(王書:頁307)。
無獨有偶,許倬雲先生也提到他在台期間被特務檢舉和騷擾,由於他與蔣經國有工作上的接觸,蔣經國説了一句話:我對他瞭解,他不是你們説的那樣,這才使許先生被解脱。
1960年代以後,國民黨殺人少了,但還是什麼都記錄在案。特務直接對王説,「你幾根骨頭,我們都知道」,但一般不再直接行動。他們對誰都不相信,陳誠有一邏輯,連程潛、張治中都投共了,還能相信誰?特務甚至盯上了《蔣公序傳》的作者黎東方先生。此君在大陸被認為是親蔣右翼知識分子,但在台灣的情治部門的眼中,卻演幻為「左翼嫌疑」。他對王鼎鈞説,他演講時提了幾次「中共」,幾次「共匪」,有沒有引用「蔣公」語錄,引用了幾次,都有人記錄。
王鼎鈞也曾被弄到「保安司令部」談話,被罰站,他在那兒見到那位一直監控他的「英俊的特務」,特務對王鼎鈞還算客氣,沒有留下他。多數被叫到「保安司令部」(以後易名為「警備司令部」,再改名為「警總」)問話的,都不許回家,許多人就這樣神秘失蹤了。在如此恐怖氣氛下,誰都不敢打聽,個別人有大老援手,也無結果,概因蔣經國非常冷漠,「特面無私」。
照顧蔣氏父子一輩子的翁元對蔣經國有非常深入的觀察, 他認為蔣太子最大的特點就是「永遠神神秘秘,讓人猜不透他心裏想的是什麼」46。他説,蔣經國是「雙重性格」,在外
面和私下完全不一樣,諱莫如深,高不可測,故作「神秘」 狀,「鐵面無情」(翁書:頁224)。連翁元這樣對蔣經國極熟的人,都感到「時時有如臨履深淵,如履薄冰的惶恐之感」(翁書:頁218)。
魏景蒙是蔣經國的親信,又是中央社的老人,是董顯光的手下,1943年曾陪美國記者訪問延安,寫有訪問記,對王震有近距離的刻劃。然而就連魏景蒙向蔣經國求保「中廣」副總經理李荊蓀也被拒,致使李荊蓀無辜被關押15年。
台灣在7〇年代,還在抓「匪諜」。「中廣」崔小萍案發生在1968年,李荊蓀案是1970年,與真正的「匪諜」毫不相干,都是被誣陷入獄。在這之後,台灣的情治工作有所變化,開始注意「公關」形象。軍情局長沈之岳有意展現新風格,還籠絡王鼎鈞為情治單位的公關電梘片寫文字稿。當王鼎鈞收到赴美國大學講學的邀請信後,情治部門派出五個人定期與王喝茶、談話,他們只聽不説,對王進行新一輪面對面的考察。王知道自己能否飛出鳥籠,獲得自由,就在此一舉了,他孤注一擲,和盤説出他對台灣甚至是軍情部門的批評和建議,結果王鼎鈞被批准出國。
三、「中國廣播公司」
王鼎鈞在「中廣」服務十年。「中廣」全稱「中國廣播公司」,是國民黨黨營事業,前身為中央廣播電台,建於1928年,原在南京,1949年1月遷台,把所有重要業務資料都帶走了。
年,頁28,以下簡稱翁書。
50年代,在台灣是廣播電台佔領天空的十年,聽眾眾多。「中廣」吸引聽眾的主要手段是廣播劇,王鼎鈞參考了「中廣」從南京帶到台北的30年代的一些劇本,諸如:曹禺的《日出》、《雷雨》、還有郭沫若、洪深、陳白塵、李健吾、丁西林等的話劇劇本,然而特務身手敏捷,很快就把這些劇本都搜走了。在大陸時代,國民黨對這些事是從來不管的,但是敗退台灣後,完全翻了一個個兒,凡是左翼和留在大陸的學者、作家的作品一律查禁。
當局明明以專制主義治台,卻要扮出自由民主的模樣, 其意也是為了爭取美援和國際好感,為此大耍兩面派,國民黨在香港辦的《香港時報》是一份地道的「黨報」,卻標榜「以自由主義反共」,「社論充滿自由主義色彩」,但這份反共報紙不能進口,只特許進口八百份,供指定單位參考(王書:頁258)。「中廣」被允許進口一份。
王鼎鈞從事廣播稿的撰述,一直小心翼翼。廣播有其特殊性,特別要注意諧音字的問題,因此禁忌特別多,「蔣總統復行視事」,簡為「總統視事」,可以聽成「逝世」,因此要改字,改為「總統復職」。廣播不能用長句,有一句是:「美輪美奐的大會堂中間懸掛着總統的肖像」,播音時斷句換氣,説成了「懸掛着總統」,引起了驚擾。王鼎鈞也叮囑,「總統」之前切忌有任何動詞。十月,更要小心注意,因為許多重大節日都在十月:十月十日是「雙十節」、十月二十五日是「台灣光復節」、十月三十一日是「蔣總統誕辰」,「每一個節日都要節前有醞醸,節後有餘波」。可是
「i---」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國慶,這對於台灣來説是迎
頭一擊,無形中把「光輝燦爛的十月」的亮度減低不少。國
民黨的反制措施是從「十、一」前一天,台灣就不准有任何喜慶的表示,廣播中更不准有祝壽的內容,不可開張剪綵,快樂幸福的歌曲一概禁播,天氣報吿中如有「台灣海峽烏雲密佈,長江中下游陽光普照」,都會被治安機關追究。
在那個年代,真正是草木皆兵,政府對百姓家中的收音機也不甚放心。50年代初,政府管制製造收音機的器材,誰家的收音機壞了,還向治安部門報廢備案,交回零件。
當局對收音機一類的硬體不放心,對軟體就更不放心了。 當局患有嚴重的「文字敏感症」,在「警總」眼中四處都是共黨在搞顛覆宣傳。王鼎鈞回憶説,1951年前後,他把文章寫好以後總要冷藏一下,進行自檢,假設自己是檢查員,把文字中的象徵、暗喻、影射、雙關等一起殺死,反復肅清,才敢放心交稿。
即便如此,也有馬失前蹄的時候。「中廣」有一批從南京、重慶時代就從事播音工作的老播音員,個個都有很高的播音藝術水平,他們把廣播劇演得出神入化。由於廣播劇的效果太逼真,也被懷疑。某次,王鼎鈞編寫的廣播劇講述大陸鎮壓反革命,出現有槍斃人的場面,使聽眾有身臨其境之感,被「中四組」(即國民黨改造後的中宣部)叫停,情治部門也來調查,被懷疑是影射國民黨殺人。
從王鼎鈞的書中才知道,在50年代初,「中廣」的收音效果很差,與大陸完全不可相比,大陸廣播在台灣任何地方都能收聽到,而「中廣」的播音,連陳誠的家都聽不到。陳誠清廉,不願接受新收音機,「中廣」只能派出技術人員一處處勘測,來確定收聽的信號的強弱。並把陳誠家的老舊收音機帶回來修理,重裝了真空管和換了線路,才給陳家送回去。
至於大陸人知曉的「敵台」之一的「中國廣播公司、自由中國之聲」,只是掛在「中廣」名下,與「中廣」台灣播音部沒有關係,台灣對大陸的廣播直接歸國民黨中央黨部「中六組」領導,實際上是情治部門的一個組成部分,「匪情專家」王健民曾長期在「中廣」大陸部工作,此人以後用國民黨虜獲中共原始資料為基礎寫成《中共黨史稿》,1979年後被引入大陸,在內部流傳,頗被重視。
四、「反共文學」,寫還是不寫?
王鼎鈞以報刊專欄作家而聞名,當韓戰爆發,美國第七艦隊巡航台灣海峽,台灣大局穩定後,黨國要人、也是國民黨文學界的掌門人張道藩就組織起了寫作講習班,王鼎鈞報名被錄取,第一期只錄取30人,大多為外省人。王鼎鈞非常認真聽名家講課,也勤於習作,由於大家都是經戰亂而來台灣,寫作主題很自然的就是流離歲月和對中共的「控訴」,但是那時還沒有一個正式的「反共文學」的口號和概念。
不久,張道藩提出要寫「反共文學」即所謂「戰鬥文學」,卻碰到一大難題,這就是「反共文學」的禁忌太多,作家不知如何去刻劃共產黨?甚至張道藩寫的「老天爺,你不長眼」一曲,也遭到「警總」的查禁,因為此曲也可讀成對蔣介石的批判。某次,「總統府」前舉行歌舞會,一齣維吾爾舞蹈被檢舉是「蘇俄舞」,在「反共抗俄」的年代,這是嚴重的「為匪張目」的行為,於是張道藩馬上辭職。
所以,在那個時代,可以不寫反共文學,不寫,沒人找你麻煩;寫了,卻可能遇到大問題,因為分寸拿揑不準,作家的「反共」與官方的「反共」規格不合,當局更害怕「反共
文學」有可能演變成對國民黨失去大陸的檢討批判。
怎麼寫共產黨?令許多人頭疼,共產黨到底是什麼樣的人?這些去台的作家個個有體會,在大陸時代他們和共產黨員都有或多或少的交往,不是同學,就是朋友或老師,但是他們卻寫不出具體的人物,用大陸的專業語言講,就是寫不出「典型人物」,無法在文學創作中塑造出符合國民黨意識形態要求的「共產黨員」的形象。
於是講習班請來胡秋原,此公早年曾參加「福建人民政府」,事敗後去過莫斯科,在莫斯科和重慶與共產黨領導人王明、周恩來、鄧穎超、葉劍英等有過近距離的接觸。他説共產黨有「宗教心理」,「會黨心理」,「軍隊心理」,有集體性,宣揚全體主義,同規一宗,説話使用特別的切口,使用巫術、圖騰、咒語,身體動作單調重複,產生交互作用云云。胡秋原上述言論談不上深刻,特別是胡秋原説中共黨人「身體動作單調重複,產生交互作用」,就純屬無稽之談,在他之前和之後都沒有如此説法,堪稱胡秋原的原創。可能是過於荒唐,胡的這段話沒有傳播開來。
當時王鼎鈞就認為中共不好寫,一寫就寫成了國民黨。事實也如此,閻錫山駡中共的那些洩憤之語,怎麼可以搬到小説和戲劇中去呢?只能是那些概念化的「青面獠牙」、「五毒俱全」的「匪幹」和「匪諜」了,時間一過去,反共文學的大部分作品就被大浪淘沙了。
就在當時,這些學員們就説,看來寫共產黨只能是將來的大陸人才能寫出來,果其不然,王鼎鈞在幾十年後高度評價幾位大陸作家,認為他們在幾十年前的話應驗了。
那位姜貴呢?王鼎鈞與他很熟,對他的作品也評價很髙, 我最早是從夏志清的《中國現代小説史》知道姜貴的大名,以後在台灣,朋友還送給我一本九歌出版社2004年再版的姜貴的代表作《旋風》,但是我實在讀不下去,這本書沒有引人入勝之處。
五,「做成寶石,鑲在五星徽上」?
台灣在1950年代之窮,遠甚於大陸。大陸幅員遼闊,人口和物質資源極為豐富,財富收入也多,國家對高級幹部(高幹),高級知識分子(高知)、高級民主人士的待遇都很優厚,他們工資高,待遇高,住房條件好,還依級別配有秘書、警衛、小轎車、公務員等。台灣當時只有700萬人口,美援主要是軍援,經援相對較少,而等待土改出效果,還需要一段時間。
據蔣氏父子的副官翁元回憶,蔣經國一家在50年代初的早餐就是一盆粥,煮一次羅宋湯一連吃幾天。他還説,在官邸工作年終時,「老先生」(蔣介石)會發給他們一份100元的獎金,他説,這筆錢,對於一個普通的公務人員是多麼大的鼓勵(翁書:頁48)。胡宗南家境也頗困窘,概因他的工資分三份,家中僅留一份,餘下支持故舊,其他一般家庭就可想而知了。至於投稿、賺稿費也並非人人都可勝任,給《中央日報》副刊寫稿就絕非易事,胡宗南之子回憶其母為彌補家用,給《中央日報》副刊投稿三次均被退回,其母為此在家痛哭,而胡宗南妻還是留美博士。
王鼎鈞書中説,1951年中秋節,「中廣」公司發給員工的福利,只有一塊月餅。50年代初,有些作家坐不起公車,雖然每張票只是5角,作家手上揑着4角錢,跟在公車後趕路。有的作家因褲子破洞而不能出門。那時,在台北的公車上還常看到赤腳的軍隊傳令兵。我也聽朋友説,即使一些公教人員的家庭的子女,在1960年前很少有錢穿襪子。
1957年,開始出現初步的繁華,有霓虹燈了,也僅限於台北。1960年開始,台灣初步富裕起來了,台北有所謂「吃文化」的興起。東華大學歷史系的李教授對我説,到1964-1965年,生活才真正好起來了,許多家庭有了電梘機。到了1968年「四年經建計劃」完成,同年實施「九年國民義務教育」,台灣的社會面貌發生了很大的變化,民眾的收入也不斷增加,1970年後,甚至出現「全民閲讀」的熱潮。作者曾去成衣加工廠參觀,看到縫衣的小姑娘利用釘鈕扣的間隙,看擺在縫紉機上的書本,竟是錢穆的《國史大綱》(王書:頁470-471) 〇
要不要建設台灣,也有爭議。有一種看法認為,建設好了台灣,還不是送給共產黨?「你有本事把台灣打磨成一粒鑽石,中共有本事把它鑲在五星徽上」(王書:頁351)。還有人認為,全力建設台灣固然很好,但在其背後,是不是覺得「反攻無望」呢?
1954年,王鼎鈞第一次聽一位本省人説,「你們回不去了」,很受震撼。在50-70年代,台灣學生人人都會唱「反攻大陸」歌:「反攻,反攻,反攻大陸去,反攻,反攻,反攻大陸去;大陸有我們的同胞,大陸有我們的國土……。」「反攻大陸」是蔣介石在台統治的合法性的基礎,也是凝聚人心的精神基礎,是神話也是信仰,一旦無效,心理崩潰將不可避免。因此蔣氏父子只能以暴力和鎮壓來維繫這個信念,然而現實是殘酷的,兩岸的力量對比太懸殊,反攻怎麼可能?更大的障礙是美國不支持。
蔣介石只能忍耐,1960-1961年,大陸的大饑荒已達到頂點,也是人心最浮動的時候,國民黨對大陸沒有實施大規模的軍事行動。到了1962年的6月-1963年初,大陸的情況已大為好轉了,國民黨開始行動了,派出小股武裝騷擾閩、粵、浙、蘇、魯等沿海地區,都以失敗而吿終。1964年,國民黨不得不把「反攻大陸」改為「光復大陸」,軍事性的內容消失了。王鼎鈞説,一向高歌「我們明天回大陸」的人由痛苦產生幽默:我們一定會回去,自己打回去,或是解放軍押解回去(王書:頁351)。
蔣氏父子念茲在茲的「反攻大陸」,終因主客觀條件所限而吿徹底失敗,但是他們對發展台灣經濟還是很有遠見的。I960年代蔣經國提出「建設台灣」的口號,70年代後,終見成效,台灣各方面都取得長足的進步,特別是經濟繁榮了,百姓的生存狀況有很大的改善,以後隨着兩岸關係的改善,對大陸的經濟社會發展也起到良性推動作用,這一切都是當年他們未曾想到的。
人生如夢,世事難料,就像人們不可能料到蔣經國去世一年後東歐會發生歷史性巨變,武裝到牙齒的蘇聯也會解體一樣,當年的人們很難想像國民黨在台灣鐵桶般的統治也會結束。國民黨從特務橫行,嗜權如命,到遵守政黨輪替的遊戲規則,其間既有人的因素,也有客觀環境推動的因素,但不管怎麼説,國民黨進步了,台灣社會進步了。
説起人的因素,人們必然説起蔣經國,他確實是台灣現代化、民主化的重要推手,王鼎鈞先生呢,他難道不也是推手嗎?他在台幾十年的文字耕耘,把青春和汗水都灑在了這塊
.270.
高華I歷史筆記丨II
土地,不僅是為了謀生,更是寄託了自己對台灣、對大陸的理想和追求,他在這裏有壓抑也有喜悦,正所謂冷暖自知。如今他不悲不怨,以坦然豁達的態度重拾那幽長的歲月,他説他在年輕時不滿意當時的社會,以為只有社會主義能解決問題,後來又相信美國的資本主義能解決社會主義不能解決的問題,但是又是失望,「奈何奈何!前面再也沒有一個什麼新的主義了!」(王書:頁361-362)。一個八十多歲的老先生所思所慮還是「中國向何處去」這個縈繞他一生的主題,這是何等讓人敬重!如今他的《文學江湖》一書,既是為歷史做見證,也給我們啟示和教益,讓我們知道一個普通的中國人在過去的二十世紀所經歷的痛苦和所懷抱的夢想、希望。所幸的是那個專橫的,看不到盡頭的反共一元化時代已經結束,一個孕育未來新創造和新文明的思想和價值多元的時代已經來臨。
1
參見劉少奇:《批轉中南局〈關於文化大革命的情況和意見的報吿〉》和《批
2
轉中共西北局〈關於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的意見和部署〉的指示》,1966 年6月13日;載高皋、嚴家其:《文化大革命十年史》,第25-26頁,天津人民出版社,1986年9月版。■
3
參見劉少奇、鄧小平:於1966年6月30日就〈中共中央、國務院關於工業交通企業和基本建設單位如何開展文化大革命的通知〉稿致毛澤東的信;引自於王年一《大動亂的年代》.,第27-28頁,河南人民出版社,1988年】2月版。另參見李雪峰:〈回憶「文化大革命」初期的「五十天路線錯誤」——從「6 _ 18」事件到「7 ■ 29」大會〉;載《回首「文革」》(下)第661頁,中共黨史出版社,2000年1月版。
4
羅點點:《非凡的年代》,第199頁,.上海文藝出版社,1987年7月版。
5
參見李雪峰:〈我所知道的「文革」發動內情〉;載《回首「文革J》(下)第608頁,中共黨史出版社,2000年1月版。另參見毛毛:《我的父親鄧小平:「文革」歲月》,第丨2頁,中央文獻出版社,2000年6月版。
6
參見張化:〈劉少奇的悲劇和悲劇中的劉少奇>;載《回首「文革」》(下)第847 頁。
7
參見王年一:《大動亂的年代》,第34頁。
8
《張耀祠回憶毛澤東》,第38~40頁,中共中央黨校出版社,1996年9月版。
9
參見范達人:《「文革」御筆沉浮錄——「梁效」往事》,第210頁,香港明報出版社有限公司,1999年5月版。
10
田紀雲:《回顧中國農村改革歷程》,《炎黃春秋》,2004年第6期,第4-5頁;第4頁_。
11
I%7年2月3日,毛澤東在接見阿爾巴尼亞客人巴盧庫、卡博時説,
丨962年七千人大會時,他「已經看出問題了」,參見金沖及主編:《周恩來傳》(四),第1832頁注釋(1),中央文獻出版社,1998年2月版。
12
f文革」結束後,官方對此事件的正式解釋是:為了準確,完整地保存文獻資料,中共中央辦公廳機要室曾對中央召開的正式會議和中央領導同志在一些重要會議上的講話或報吿,進行了錄音。從1958年11月開始,毛澤東外出時,對他在外地的一些重要講話和一些地方負責同志的重要談話,也進行了錄音。1959年11月,毛澤東在中央杭州會議上,關照大家不要做記錄,並批評了搞錄音的做法。1961年1月底至4月初毛澤東外出視察期間,發現還有錄音情況後,進行了嚴厲的批評,並指示汪東興報吿中央書記處查處。同年4月,中央書記處根據汪東興所傳達的毛澤東關於不准搞錄音的指示,批評了中央辦公廳機要室,並決定給機要室主任葉子龍、副主任康一民以嚴重警吿處分,給機要室副主任吳振英以警吿處分。5月17日,《中央書記處關於錄音、記錄問題的決定》作出了關於中央和地方黨、政、軍、群一律不准搞錄音等五項規定。「文化大革命中」,林彪、康生、江青等人為了篡黨奪權,利用「錄音問題」,羅織罪名,對楊尚昆等同志進行政治迫害,株連了大批幹部。1980年10月15日,中共中央辦公廳《關於原中央辦公廳機要室「秘密錄音」問題的複查報吿》指出:一、r楊尚昆同志在原中辦機要室的錄音工作上,從來沒有搞過陰謀活動。過去在黨內外公佈的有關楊尚昆同志在這個問題上的所謂錯誤■是不存在的,建議中央予以徹底平反,恢復名譽,消除影響。」:二;J「借錄音問題強加給葉子龍、康一民、吳振英等同志的一切誣衊不實之詞,應統統推倒,徹底平反,恢復名譽。」三,.「1961年1至4月的錄音,葉子龍、康一民、吳振英同志是沒有責任的,因而1961年給他們的處分是不適當的,建議中央予以撤銷。」四、「鑒於所謂秘密錄音一案株連人員很多,影響很大,建議中央將這個複查報吿批轉有關單位,以消除影響。」同日,中央辦公廳把這個複查報吿作為《關於為原中央辦公廳和楊尚昆同志平反問題的請示報吿》的附件一起報中央書記處,得到中央書記處的批准,於1980年10月23日印發至縣、團級黨委。參見:《楊尚昆日記》(上)> 第716頁,注釋U>,中央文獻出版社,2001年9月版;另參見《葉子龍回憶錄》中的「竊聽器事件」一節,第223 —231頁,中央文獻出版社,2000年10月版。
13
1964年2月毛澤東與金日成的談話,引自於曹英等著:《特別別墅
紅牆以外的紅牆》,第268-270頁,改革出版社,1998年10月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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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13《表八上海全民所有制職工月平均工資》,《表九1961年-1966年上海職工按標準月工資分組》,載李遜:《大崩潰:上海工人造反派興亡史》,台北,時報出版公司,第592頁,19%年版。
15
黃新原1956年的定級〉,《人民政協報》:2004年10月28日。
16
15《中國經濟時報》,1998年4月30日,轉引自田紀雲:《回顧中國農村改革歷程》,《炎黃春秋》,2004年第6期,第4頁。
17
田紀雲:《回顧中國農村改革歷程》,《炎黃春秋》,2004年第6期,第15頁;第4頁.
18
參洛厄爾•迪特默:《劉少奇》,第33頁,華夏出版社,1989年6月版。
19
此為當時在場的毛澤東衛士周福明回憶,參見亓莉:《毛澤東晚年生活瑣記》,第120頁,中央文獻出版社,1998年11月版。
20
參見《一個革命的倖存者——曾志回憶實錄》(下),第433頁,廣東人民出版社,1999年12月版。
21
劉源、何家棟:〈「四清」疑團〉,載《你所不知道的劉少奇》,第118頁注釋(2),河南人民出版社,2000年7月版。
22
參見鄭惠:〈對「文化大革命」幾個問題的認識〉,載《回首「文革」》(上), 第62頁。另據當時任中共華北局第一書記的李雪峰回憶,毛澤東在1966年4月下旬杭州會議期間也説,「北京的空氣很沉悶」,他「不願在那兒住,願到上海來」,參見《回首「文革」》(上),第608頁。
23
參見羅點點:《紅色貴族檔案:羅瑞卿女兒的點點回憶》,第180頁,南海出版公司,1999年1月版。
24
1966年4月28日,毛澤東在杭州與康生的談話,康生在五月政治局擴大會議上曾予傳達。在「文革」結束後公佈的毛4月28日談話中,這一段已被刪除。
25
1967年2月3日,毛澤東接見阿爾巴尼軍事代表團巴盧庫、卡博時的談話。
26
1966年4月28、29日,毛在杭州對康生、陳伯達説,彭真已「為自己
準備了垮台的條件」,「西風吹渭水,落葉下長安」,「階級鬥爭,不鬥不
倒」,參見紀希晨:《史無前例的年代--位人民日報老記者的筆記》
(上),第70頁,人民日報出版社,2001年4月版。
27
1965年12月,中央人民廣播電台領導班子改組。另參見林彪1966年5
月18日在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上的講話。
28
參見金沖及主編:《周恩來傳》(四),第1849頁。
29
1967年2月3日,毛澤東接見阿爾巴尼軍事代表團巴盧庫、卡博時的談話。
30
29《王力反思錄》(下),第573頁,香港北星出版社,2001年10月版。
31
參見周恩來在中共中央工作會議結束會上的講話記錄,1971年6月18
日,引自金沖及主編:《周恩來傳》(四),第1832-33頁。
32
31引自於瑪建輝:〈林彪與個人崇拜〉,載《炎黃春秋》1999年第10期,總
第91期,第39、36頁。
33
陳伯達:《我與劉少奇關係的幾點情況》,載陳曉農編:《陳伯達遺稿一獄中自述及其他》,第79頁,香港天地出版公司,1998年。
34
參見王年一:《大動亂的年代》,第26頁注釋(2)。
35
參見1965年1月9日毛澤東與斯諾的談話,引自於斯諾:《漫長的革命》,第169頁,農村讀物出版社,1989年6月版。1968年10月14日,毛澤東在中共八屆十二中全會上説,五十年、一百年之後,可能「文革」這一段「是歷史上的小插曲」,參見紀希晨:《史無前例的年代一一位人民日報老記者的筆記》(上),第3頁。
36
凱斯•詹京斯:《歷史的再思考》,台北麥田出版社,第56頁,2003年9 月版。
37
1《關山奪路》,台灣爾雅出版社2005年版,頁56。以下引用該書只注頁碼。
38
〈陳丕顯在華中土地會議上的總結(節錄)>(1948年4月25日),載《江蘇
黨史資料》,總第35輯,頁137 »
39
秦孝儀編撰:《總統蔣公大事長編初稿》,卷五,下冊,頁839。
40
原載台灣《思想》雜誌第18期,201丨年6月號。王鼎鈞,《文學江湖》,台灣爾雅出版社2009年版。以下引用該書簡稱王書。
41
《列寧全集》中文版第37卷,頁372。
42
邵燕祥:《別了,毛澤東》,香港牛津大學出版社2007,頁7。
43
牛漢口述,李晉西編撰:《我仍在苦苦跋涉》,三聯書店2008,頁92-93 »
44
鄭彥英:《與劉少奇專案組副組長同行》,2011年3月28日,http://blog.sina.com.cn/s/blog_500c7f7401017kt5.html?tj=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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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
馮亦代:《悔餘日錄》,河南人民出版社2000年,頁256。以下簡稱馮書。
46
翁元口述,王豐筆錄:《我在蔣介石父子身邊的日子》,中華書局1994■ 262 ■ 高華I歷史筆記I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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