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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桑德拉与博斯
博斯带着她从一栋楼前经过,奥林曾在这里租过一间屋。那是一座五层楼高的建筑,没有电梯,位于驾车路过都得锁好车门的城区。那些窗户,就像一只只紧闭的眼睛,对外面热浪袭人,死气沉沉的街道看也不看一眼。楼门口,到处是破注射器。就在这上面的一间屋子里,桑德拉想,在漫长的午后,奥林一定曾不紧不慢地在他那些笔记本上写呀写,一页接一页,一天又一天。“你觉得他回这里了?”
“不,”博斯说,“但我不知道奥林对这城市其他地区是否熟悉。他口袋里只有四十元钱。我怀疑他一辈子也没叫过出租。他乘坐的公交,可能会觉得走熟悉的线路比较可靠。”
“去哪儿的线路?”
“芬雷的货栈。”博斯说。
于是,他们沿着奥林过去上班经常走的公交线路前行。炎热的街道上,东一段西一段的交通凝结滞涉。雷雨将至,乌云压顶,天空一片阴沉。博斯驶下主干道进入一片单层厂房区时,已渐人暮色。厂房建筑前草地枯黄,了无生气,里面都是些小加工商和地区批发商。没谁看上去特别亨通发达的。
博斯将车开进边上一个加气站停车场。附着于停车场,有一个咖啡便餐店。桑德拉问道我们距离那货栈近吗?”
“够近了。”
博斯要了咖啡。餐馆——桑德拉觉得如果不辱没了这一称谓的话——有十来张小桌子,全都空的。窗台上全是灰;地板与墙壁交接的墙根,绿色的油地毡已开始剥落。不过还好,至少还有空调。“最好是吃点什么东西,”博斯说,“我们可能要在这里待上一会儿。”她最后终于端了一个松饼和一杯咖啡到角落里的一张桌子边坐下。从那角度,她能看见外面街道。街道对面是一长溜没有门牌的建筑。房屋上方,是风雨欲来的天空。这其中一座房屋就是芬雷的货栈么?博斯摇摇头:“芬雷的货栈在前面,相隔两三栋较宽的楼房。但距之最近的车站就在街对面——看见没?”
一块锈迹斑斑的公交车站牌系在一根电灯杆上,旁边一张水泥凳,上面满是不知何年何月的涂鸦。“看见了。”
“如果奥林乘坐公交车过来,一定在这里下车。”
“所以我们就一直坐这儿等他吗?”
“你就坐这里。我去附近转一圈,以免他先我们到了,虽然我对此表示怀疑。说老实话,我估计不到天黑他是不会来的。”
“你的依据是什么,直觉么?”
“你看完奥林的小说了吗?”
“没全部看完。还没。”
“带来了吗?”
“打印稿。在我包里。”
“干吗不把余下的看了呢,等我回来我们再讨论。”
博斯开车出去转悠的时候,桑德拉开始看小说余下部分。还几页就要看完时,博斯将车开回到停车场。他把车停放在餐馆的垃圾罐后面,从街上很难看见。要么是出于谨慎考虑,要么是疑神疑鬼,桑德拉心想。“有什么发现吗?”博斯刚一踏进门,桑德拉就问道。
“没。”他又要了一份咖啡和一个三明治。她听见博斯在问柜台后那个女的,“不介意我们在这里多坐一会儿吧?”
“爱坐多久都可以,”她说,“我们一般中午客人比较多。三点之后,主要都是买好就带走的过路客。请自便吧。只要你们不时买点东西就行啦。”
“不时给我们添点热咖啡,会有小费奉送哦。”
“我们服务台人员不让收小费。”
“我绝不说出去。”博斯说。
女子一笑。“看样子就要下雨了。待在室内真不错。”
雨下起来了,桑德拉看见,硕大的雨滴打在餐馆窗户上。不一会儿,雨水大片大片地冲刷而下,窗户玻璃被震得直颤。热气蒸腾的柏油停车场上,雨点溅得老高。潮湿的热空气从门缝下面渗进来。
博斯剥掉三明治上一层塑料包装膜。“奥林的小说看完了吗?”
“马上。”
“你明白我为什么觉得他会朝这里来了吧?”
她有些不确定地点了点头。“奥林——或任何写这东西的人——显然是了解芬雷家庭的一些事情。至于是否属实,那是另一个问题。”
“我更关心的不是属不属实,而是奥林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记得他跟艾丽尔说的么?‘就是今天晚上了。’”
“他还有事没完成。或至少他觉得没完成。”
“对。他所不知道的是,芬雷和他的手下都处于高度警惕状态。货栈外围到处都停着私人保安车辆。”
“私人保安?啥,像布林克保安公司那种吗?”
“不,不是布林克保安公司那种。这些人不受法律约束,也不打广告。”
桑德拉身子一颤。她告诉自己是因为突然遭遇了潮湿空气。
屋外,倾盆暴雨中,一辆公交车驶进了站。排洪下水道被堵塞,雨水在四周汇集成一个水坑。汽车车轮碾过,三个候车的蓝领无辜地被溅了一身水。他们上了车。没人下来。汽车继续朝前驶去。
“奥林可能受伤害。”她说。
“我们如果看见他,马上带他回去见艾丽尔,然后确保他们一定被送出城去。这就是我的计划。如果他从我们眼皮下溜了过去,那我们就真的什么都无能为力了。”
风大了起来。整个一条街上就一棵树株纤弱的小树,立在沿人行道的草坪中——在暴风雨中俯仰招摇如养老金领取者患了关节炎的手。餐馆的平板窗玻璃震得哐当直响。
桑德拉不觉又想起博斯身上的那道伤疤,以及他父亲惨死印度的事。“那些贼破门进入你父亲在马德拉斯的住处。”她说。
他吃惊地看了她一眼。“提他们干吗?”
“他们在找什么?”
“为什么你要知道?”
“好奇而已。”我有权利知道,桑德拉心里想。
沉默无语。然后:“也许你已经猜到了。他们在找药。”
“什么样的药?”
“你所想的他们找的那种药。火星药。”
“因为你父亲不仅仅是一位工程师,他工作还涉及火星四代药物。”
“他鄙视那些只关心长寿的人。他憎恨那个字眼。他过去经常说,重要的不是长寿,重要的是心智成熟。”
“你母亲知道吗?”
“招募我父亲加入的正是我母亲。”
“我明白了。因此,那伤疤……”
“伤疤又怎么了?”
“我从医学院毕业,可是学过解剖学的呢。除非砍伤你的那把刀刀刃短于一英寸,否则一定会伤及主要脏器。这样的伤,一般不可能还有救,尤其是如果你等待救治还耽误一些时间的话。”
她对博斯任何情况下处变不惊的本领已习以为常,但博斯竟有不愿与自己对视的时候,这让桑德拉颇为意外。过了片刻,博斯说,“是我母亲的决定。”
昨天晚上,桑德拉就猜到了。但听见博斯亲口承认,她还是微微有些吃惊。“给你进行火星药物治疗,你是说。”
“没有办法的办法。为了挽救我的性命。在了解这种药物的人中间,这一决定争议极大。但我没得选择——那当时,我一直昏迷不醒。”
火星人从假想智慧生物的残片样本中提取的活细胞技术物质,经过在生物反应器里培育成长,然后注射到他被破坏的身体内,对他的肢体进行修复。这一物质至今仍在他体内起作用……桑德拉回忆起几天前的早上,他曾说过的话:一旦这种高技术生物质渗透进你的细胞,就永远不能再清除掉。有人觉得这非常讨厌。
她所触摸的这一身体,并非全然是人类肉身。
“所以你才如此在意芬雷的进口业务。”
“芬雷,以及他为之效力的那些人,都在败坏和作践可能对我们所有人未来至关重要的东西。他们这可不是一般的罪犯啊。他们这样的人会杀人的。他们杀人,不是为了能多活上几年——不然还可以理解——而是为争夺零售特权。”
“跟杀害你父亲的人一样。”
“正是。”
又一袭急雨扑打在窗户上。路灯亮了,街上一溜的黄色光晕。博斯伸手过来抚摸她放在桌上的手,但她不假思索地将手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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