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页 | 宋词素描 | 阅读 ‧ 电子书库

行香子·过七里濑

雾散后，富春江如一位揭开轻纱的少女，不再遮遮掩掩。

一叶逍遥的小舟，从远处驶来，双桨翻飞，像受惊的鸿雁，展开双翅，匆匆掠过了水面。

天空蓝得如一个安静的湖，一阵路过的风收拾了所有的尘烟。江水清明，阳光好奇地在水面逛来逛去。两岸的山峰拥挤着在河边浣洗自己的倒影，一根枯枝，在水中悄悄发芽；好动的波涛忙碌了一夜，开始心平气和，不再起起伏伏。

几条欢快的小鱼跳来跃去，表演着自编的舞蹈；累了，就倚在一株细细的水草上，悠然自得地睡起了大觉。岸边，一声亲切的狗吠溜出了村庄，惊起了一行散步的白鹭；炊烟是一个未醒的梦，缠缠绵绵地飘浮在汀洲上空。

舟过沙滩，河窄流急，平静的水在这里失去了理性，争先恐后地冲向下游。那里，难道有一个浣纱的女子，等在寂寞的码头？水冷风凄，春寒料峭，一层薄薄的白霜，铺在两岸的树林里，等待阳光来清扫。而夜晚，会有一把月亮的镰刀，来收割这一溪清寒吗？

青山重重叠叠地排列在河岸边，似一幅未干的水墨，挂在蓝天的墙壁上面；山梁曲曲折折，如屏风挡在季节的入口。

笑子陵当年，持一竿瘦竹，白白钓尽了一生岁月，却没有读懂一方山水。帝王与隐士，也不过是一个一觉醒来就找不到半点痕迹的梦，只留下一身缥缈的空名，让一位放舟的诗人，忍不住感叹青山依旧，物是人非。

而连绵不绝的远山，依然静默。几朵淡淡的白云，缭绕在山腰，像不知道回家的孩子。阳光从山那边起床了，一滴露水摄下了满山的青翠，发表在初春的封面。

日子，又这样开始了远航。

一叶舟轻，双桨鸿惊。水天清、影湛波平。鱼翻藻鉴，鹭点烟汀。过沙溪急，霜溪冷，月溪明。重重似画，曲曲如屏。算当年、虚老严陵。君臣一梦，今古空名。但远山长，云山乱，晓山青。

——苏轼《行香子·过七里濑》

注释：

①七里濑：在浙江桐庐严陵山下，与严陵濑相接。

②湛：水清的样子。

③藻鉴：装饰着水草的铜镜，比喻江水。

④严陵：名光，字子陵，汉代隐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