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页 | 价值投资必读系列 | 阅读 ‧ 电子书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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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冬季,我最热爱的运动就是滑雪。在前往雪场的车上,我会迫不及待地换上装备,到了雪场之后就立刻扛着雪板开始我的滑雪之旅。滑雪于我而言是极佳的放松运动,帮助我从忙碌、复杂的工作中超脱出来,求得一种“入定”的感觉。当我凭借地势和角度,在重心变换间快速滑行时,便可对朔风天籁、最好的雪景尽赏无余。

从事投资工作多年以后,我逐渐意识到滑雪和投资竟有许多相似之处,都需要时刻把握平衡,既要盯着脚下,又要看到远方,在一张一弛间把握节奏,并凭借某种趋势求得加速度,而最关键的是都要保持内心的从容。

我在与孩子们一起玩耍时爱上了这项运动,孩子们的身姿比我的灵活飘逸得多。我带着孩子们滑雪,就是希望他们能够在很小的时候就学会经受寒冷、控制平衡、历练心志。每个人都会受到自己儿时的影响,我也不例外,儿时的热爱、难得的际遇、坚定的选择,塑造了现在的我。

我的知识大树

从事投资多年以后,我深刻意识到,投资所需要的知识是无止境的。构建属于自己的知识体系和思维框架,是塑造投资能力的起点,而这与我的儿时际遇不无关系。

独立思考的种子

1972年,我出生在河南省驻马店市的一个双职工家庭。作为双职工家庭的孩子,有个“最大的好处”就是没有人管,可以趁父母上班时偷跑出去。我经常和一群小伙伴集体出游、四处玩耍。那时我不爱上学,满脑子都是对“仗剑走天涯”的憧憬,想做一名游侠纵横江湖。记得当时看完一部很火的电影《少林寺》,我还真的“投奔”嵩山,想学盖世神功。小学时我的成绩很差(唯独体育还好),整天和一群小伙伴踢球、打球、在河里游泳,差点没考上初中。说“差点”,是因为那时候小学考初中的最低录取分是140分,而我考了141分,刚好就多了1分。进入初中以后,当时的班主任游仙菊老师还时常鼓励我,让我把分散的精力集中起来,好好用于功课。

虽然不喜欢学校里的功课,但我从小就喜欢读各种各样的书。那时我觉得,别人能告诉我的,书里可能都有;但书里有的,别人未必知道。我从书中看到的世界,要比四处闲逛看到的大得多。当时家里有一位亲戚在市图书馆工作,父母就经常把我“扔”到这位亲戚那里,亲戚怕我乱跑,就把我“锁”在图书馆里。我虽然天生好动,却能够安静下来,一个人在图书馆里看一整天的书。当时,我对读书特别痴迷,读了很多不同种类的书:武侠小说、散文诗歌、人物传记……包括很多东欧国家和苏联作者的书。我印象最深的一本书是苏联作家米哈依尔·肖洛霍夫(Mikhail Sholokhov)创作的长篇小说《静静的顿河》,里面有一句话对我影响很大:“人们正在那里决定着自己的和别人的命运,我却在这儿牧马。怎么能这样呢?应该逃走,不然我就会越陷越深,不能自拔。”现在回想,这些书不仅仅让我对知识的涉猎更加丰富,也给了我人生智慧的启迪。

当几乎读完所有我感兴趣的“文艺”书后,有一些学术书籍引起了我的注意:一方面,这些逻辑性极强的书提供了严谨的问题分析框架;另一方面,这些分析的背后还有许多关于人类正义感和社会道德判断的内容,令人深思。伴随着阅读的深入,我不断意识到,原来深入思考、逻辑推理和缜密决策是这样有趣的事情。可能正是从那时起,我突然在功课上认真起来,开始努力提高文化课成绩,渴望能考上最好的大学,去更大的城市,接受最好的教育。那时我读高中二年级,幸亏觉醒得还不晚。

中国的20世纪80年代是一个读书和启蒙的年代,激情、浪漫和理想主义是那个年代特有的标签,而我尤为幸运:从小阅读的大量书籍无疑成为我最好的伙伴,通览闲书“走南闯北”,领略山川自然、历史长河和人文掌故;研读经典“醍醐灌顶”,在潜移默化中养成逻辑分析的习惯。南宋著名诗人、藏书家尤袤说:“饥读之以当肉,寒读之以当裘,孤寂而读之以当友朋,幽忧而读之以当金石琴瑟也。”查理·芒格(Charlie Munger)也曾说:“学习让你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都比那天早上醒来时聪明一点点。”尽管当时读书只在我的脑海中埋下了独立思考的懵懂种子,但后来在东西方接受的教育,以及东西方文化的融合,让我能够以更加开放的心态,从外在的原理和内在的感悟出发重新提炼这些经典的智慧。时至今日,我依然享受阅读的乐趣,家里的书架上全是好书,对一些重要读本反复阅读,仍能常读常新。

记得在上学时,我受文化课上天天背诵的“三个有利于”启发,总结出自己的“三把火”理论,即凡是能被火烧掉的东西都不重要,比如金钱、房子或者其他物质财富,而无法烧掉的东西才重要,总结起来有三样,那就是一个人的知识、能力和价值观,这也是深藏于内心并真正属于自己的“三把火”。在我看来,求知、思考和实践最能让人保持一颗“少年心”。如果把人类掌握的所有科学知识、技术、经验和想象力比喻成一棵知识大树,每当不同领域的学者、不同行业的实践者有重要著作出版,就好比这棵大树生出新的枝丫,而我有幸能在小的时候就在这棵大树旁采撷一二,现在依然守候着这棵大树,通过海量的跨学科阅读,掌握各个学科最重要的智慧,构建属于自己的思维体系。我深刻意识到,要做出正确的决策,价值投资所需要的知识是无止境的。在快速变化的市场中寻得洞见,不仅需要掌握金融理论和商业规律,还要全面回顾历史的曲折演进,通晓时事的来龙去脉,更要洞悉人们的内心诉求。我所坚持的和小时候热爱的并没有改变,全出于内心的好奇和对真理的渴望。

“小小独角兽”

我不仅喜欢看书,还做过跟书有关的生意,严格来讲这算是我的第一次创业。

驻马店位于河南省中南部,有山有湖有寺,古往今来出过不少名人,我的中学校友、师兄施一公,是现在名气最大的驻马店人之一。他担任过清华大学副校长,现在担任由社会力量举办、国家重点支持,聚焦基础研究和前沿技术原始创新的新型高等学校——西湖大学的首任校长。他说:“驻马店之于河南,就像河南之于中国,亦像中国之于世界。从地理、从经济、从科技、从文化看都是这样,我们一直在奋力追赶。”这座中原小城与火车站也有很大的关系,中国有句老话叫“靠路吃饭”,驻马店曾是外出务工人口大市,京广线上的火车每到驻马店站,停的时间常常比较长。这座城市的发展曲线、许多驻马店人的生活轨迹,可能正是靠铁路来改变的。百年前的驿路不在,如今铁路已成寻常交通方式,运送着物资、上大学的学生和无数外出打工者,成为某种资源分配的方式,也成为人们谋生和改变命运的轨道。勤劳的品质、通过教育改变命运的努力以及走出去闯一闯的勇气,是这座火车站给我的启蒙。

我家住在火车站旁,常能看到人们背着行囊搭乘火车的场景。别人可能会从中看到远方的诗意,那时的我却看到了眼前的生意。当时最主要的交通工具——绿皮火车常常晚点,总是超载,等车的老乡们在候车室或者广场上不是打盹,就是发呆。所谓商机就是解决痛点,对于候车的乘客们来说,消解无聊、制造快乐的东西就是最好的产品。于是“创业”开始了:我发动同学们从家里拿来各式各样的小人书,有单行本,还有连环画,到后来还有各种杂志,在火车站“摆地摊”,搞“流动借书站”,供老乡们有偿借阅。我们甚至还做起了“捆绑销售”“套餐服务”——租5本书就送水、送零食。起初只有我一个人在火车站经营,后来高三暑假时,我还把租书、卖书的生意发展到了火车上,拉起了一个五六人的小团队,在京广线上“流动服务”。其实拓展“卖书场景”的另一个目的是借此机会四处游玩。那个时候,租小人书算是比较流行的,孩子们喜欢看,大人们也爱看。用现在互联网圈的话说,也算是“共享经济”。小人书、连环画是那个年代最有意思的文化产品,火车站候车场景提供了巨大的流量入口和充足的用户时间,用户有强烈的触发机制,而且那时还没有手机和各种电子产品可以用来打发时间,所以形成了租小人书、连环画的刚需。现在想想,要是当时有风险投资,没准儿这个小生意还能拉到融资,成为“独角兽”。这当然是笑谈。

每个人都会受到幼时经历的影响,我也不例外。我在这座城市读书上学、踢球游泳、摆书摊,接受中国传统文化的熏陶和传承,很多人生阅历、社会感触、未来憧憬都是这座城市带给我的。记得上高中时,我担任班长,班主任孟发志老师告诉我,要想当好班长,就一定要学会换位思考,设身处地地理解他人的感受。上大学前,为了体验生活,我还跑到一个建筑工地干过一个月的砖瓦工。砌砖时,有人在一楼扔砖,我在二楼徒手接砖,练就了一手“硬本领”。干完活最大的体会就是,劳动是幸福的,因为干完活吃什么食物都很香。这些儿时的想法在今天仍然没有改变,我始终希望去感同身受地了解他人的生活、处境,理解不一样的人生际遇,认识这个丰富而变化着的世界。在今天的投资实践中,我仍然受惠于这些难得的成长经历,因为价值投资不是数学或推理,不能纸上谈兵,必须像社会学的田野调查一样,理解真实的生产生活场景,才能真正掌握什么样的产品是消费者所需要的、什么样的服务真正有意义。

人生第一次“操盘”

第一次接触投资是在大学,当时我在中国人民大学(简称“人大”)财政金融系(现在是财政金融学院)读国际金融专业。那时金融专业远不像现在这样家喻户晓,我在报考时完全搞不清楚在国际金融专业究竟能够学到什么,只听说这个专业录取分数高,还有外教教授外语。于是和大多数高考生一样,哪个专业分数高我就报了哪个。

当时,人大财政金融系有三个专业,除了国际金融专业以外,还有财政专业和金融专业。当时的系党总支书记关伟老师戏称,这三个专业的学生各有特色:国际金融专业的学生天马行空,独来独往;财政专业的学生稳健谨慎,一板一眼;金融专业的学生则介于二者之间。

习得一手调研的方法

20世纪90年代的人大依然充满人文气息,关注社会发展和时代进步,特别是在经济、法学、哲学等领域颇有建树,培养了一大批秉承“经世致用”学术风格的经济学、法学和哲学学者。那时,中国正处于快速变化、新旧交替的非凡时期。六七十年代渐渐远去,八九十年代滚滚而来,中国从改革开放初期广泛地引进西方思想,逐渐转为有系统地思考社会发展。人大的老师和学生则更多地立足于中国实际,在参考国际经验的基础上,纷纷研究同时期中国社会迫切需要解决的重大问题。经世济国的治学理想和日新月异的社会变化,让我每天都有一种时不我待的兴奋感,我庆幸青年时代在这样的大学和这样的年代里度过。

正是源于实事求是的治学风气,我在大学时一直热衷于参加各种实践活动,希望参与调查研究,把学习到的理论知识与时下的社会脉搏紧密结合,提出解决实际问题的可行方案。我参加的第一个实践活动是为当时的北京牡丹电视机厂做市场调研。

北京牡丹电视机厂成立于1973年,最早生产9英寸(约22.86厘米)尺寸的黑白电视。20世纪80年代初,日本松下电器创始人松下幸之助老先生还来到厂里参观访问,促使牡丹电视机厂引进了松下的彩电生产线。在凭票供应的时代,牡丹牌电视机占据了惊人的50%以上的市场份额,“牡丹虽好,还要爱人喜欢”这句广告语深入人心。当时有一个非常有意思的小故事。1984年8月25日,《北京日报》报道:一台牡丹牌电视机沉入长江一个月之久,打捞上来像个“泥蛋”,维修人员对电视机进行了检修,仅换了一下扬声器的纸盆和音圈,电视机依然图像清晰,收视效果与出厂产品相差无几。在那时,牡丹牌电视机一度是北京电子工业的象征,拥有一台牡丹牌彩电是众多普通家庭的梦想,就好比史蒂夫·乔布斯(Steve Jobs)时代的苹果产品,被排队抢购,红极一时。然而,20世纪90年代以后,随着市场竞争的加剧,牡丹牌电视机的市场份额不断缩小,企业面临发展转型的严峻挑战。

这次市场调研就在这样的背景下展开了。与其他研究小组高举高打的“理论研究”和大城市调研不同,我们研究小组的“几个臭皮匠”选择了更易于开展调研的农村、乡镇和三四线城市。事后回想,这不仅仅是独辟蹊径,更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选择,因为只有选对了目标市场才能总结出符合实际的商业规律。当时我们还没有掌握特别系统的调研方法,一切边学边干,包括制订调研计划、拆解工作目标、制作问卷、做访谈等,然后小组成员分头行动。我的任务就是回到老家,到社区、集镇和乡村收集、了解普通市民和农民的购买决策信息。用现在的话说,就是进行消费者购买决策过程研究,包括购买渠道、价格敏感度、品牌知名度和美誉度、产品喜好、售后服务满意度等内容,分析影响消费者购买决策的主要因素。我们戏称,当时在农村做市场调研,就要学习当年毛主席在湖南做农民运动考察的方式,深入农村和农民群众,才能了解真实的中国。最后,凭借“有特色”的深入研究,这份实践报告获得了特等奖,奖品是当时市场上最大屏幕尺寸的牡丹牌彩电,老百姓结婚的“三大件”之一。

在大学里开展实践调研现已成为大学生的“必修课”,但对于当时的大学生来说,围绕这样的现实课题来做一场扎实的调研,委实深受启发。商业中的洞见不仅来源于前人的总结,更有效的是一手调研,通过对原始数据的挖掘积累,发现一手的市场规律。现在看来,可能正是这次得了大奖的市场调研,才为我们此后从事价值投资依旧重视一手调研的方法论奠定了基础。

模拟炒股,理解基本面

我真正开始接触资本市场是在1992年,那时我读大二。当同学们还在围绕资本市场的理论进行探讨时,在南方的人们已经明显展现出了对“炒股”的狂热。1992年盛夏,当时天气是否炎热我已经不记得了,但人们的热情确实被激发了出来,人们揣着四处借来的身份证涌入深圳福田,抢购新股认购抽签表。凭借这种表,人们可以获得不菲的上市溢价,这种轻松的赚钱方法刺激着那个年代许多人的神经。抽签表8月9日正式发售,7日晚上人们就开始排队。在人挤人的广场上,每个人都做着相同的发财梦,但发财以后的梦却各有各的不同。这场震惊中国的“8·10”事件(1)使得“股票”“股市”这些概念自此真正进入中国人的视野。但事实上,人们离真正理解它还差得很远。

中国的资本市场在20世纪80年代末才真正产生,随着上海证券交易所、深圳证券交易所相继在1990年底和1991年7月成立,全国各地涌现了五花八门的炒股热潮。当时流行一句话:“专家不如炒家,炒家不如坐在家。”专家还会看一看市盈率等指标,不会盲目追涨,但一些专门的“炒家”就管不了那么多,他们精于投机冒险,把股价推高后出手。更有意思的是一些深圳渔民,他们不看盘、不研究股票,股票压在箱子里不去问,也不去“炒”,最后一看股价还挺高,结果就卖在了最高点。

这也许是坊间流传的笑谈,但对于什么是股票、什么是投资,可能那时谁也说不清楚。即使有人说了,也未必按说的那样做。这是20世纪90年代初,“改革开放”“市场经济”“资本市场”,这些现在再熟悉不过的词,在当时还都只处于探索和初试阶段。

那个时候,人大校园里有很多同学对股票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各个院系的同学纷纷加入“证券协会”社团,研究证券市场,翻译证券书籍。然而,“证券协会”社团里唯独没有学金融的同学。财政金融系的老师知道后,觉得证券市场的研究最应该让学金融的同学来参与。于是,在老师的建议下,我和几位同学就开始筹划开展证券研究的课题和活动,当时没有计划组织新的社团,而是觉得应该在实践中理解证券市场。那时,人大还没有专门开设关于证券市场的课程,很多刚刚接触股市的同学迷恋犬牙交错的K线图,但很少有同学研究股票的基本面。当时我们就在想,脱离公司基本面研究的炒股毫无规律可言,不就是一场赌博?股市的短期波动能真正反映企业的内在价值,还是只反映盲目的炒作心理?

正是基于这些想法,我和系里的同学一起在人大校园内组织了一场股市模拟大赛。组织这个股市模拟大赛的出发点是引导同学们关注股票的基本面,探究公司业绩和股票涨跌的关系。比赛中,主办方向选手提供企业运营的基本情况,包括财务数据、管理策略、管理层变动以及外部市场环境变化等信息,其中许多都是当时的真实信息。选手基于这些信息进行分析判断,预测股价涨跌,从而做出买入或卖出股票的决策。当时这个赚了能被封为“股神”、输了不亏钱的股市模拟大赛一时成为学校的风云话题,同学们像职业投资人一样整天讨论,甚至争论得面红耳赤。

更有意思的是,这个校园比赛吸引了中央电视台节目制作人的注意。我们作为青年学生代表被邀请上了中央电视台,演员李玲玉作为节目主持人,与我们一起策划股市模拟大赛。我们在电视上讲了一回大学生眼中的证券知识,全是基于基本面的证券分析,这也算给全国观众上了一堂价值投资的普及课。

这个电视节目对大众投资者的教育效果无从得知,但对我自己的教育意义却十分深远,埋下了我对投资的基础理解,那就是回归投资的本质,把许多简单的概念还原到它本来的含义,始终抱有一种朴素的追求真理的精神,坚持常识。

在人大接受的教育,不仅仅带给我专业理论知识和实践锻炼,更让我意识到,人生中很重要的一件事是,找一帮你喜欢的、真正靠谱的人,一起做有意思的事。当年一起“煮酒论英雄”的同学,成为我后来工作和生活的良师益友。

那个时候,理想主义和启蒙精神构筑了年轻人的内心世界,而人大最有特色的正是人文精神和人文关怀。在紧张的学习、实践活动之余,作为人大第一届试点的学生班主任(1993级国际金融专业的学生班主任)和学生会主席,我投入许多时间和同学们一起组织各种各样的学术比赛、文体活动,为低年级的同学们“传经送宝”,自己也乐在其中。直到今天,人大仍保留有“薪火相传”的传统,师兄师姐和师弟师妹之间坦诚沟通,互相学习。老师曾告诫我们,人大的毕业生将来不仅仅要做一个高级白领,而且要做一个有格局、有愿景、有激情、有家国情怀的人。这些大学时期形成的世界观和人生观,在后来的生活中不断丰富,让我始终能够以实事求是的诚实姿态,投入自己所热爱的事业之中。

从五矿到五湖四海

我天生是一个乐观主义者,这决定了我看待世界的方式、观察他人的角度。踌躇慨既往,满志盼将来。人生所有的际遇和挑战,可能都会帮助人们走向大江大海。

正像许多同学毕业求职一样,大学毕业后我也面临着如何选择第一份工作的问题。当时,国内金融市场还不发达,证券公司、投资公司寥寥无几。国际金融专业的同学们毕业去银行工作是一条康庄大道。然而,当时的我却另辟蹊径,没有选择金融机构,而是选择了中国五矿集团,投身实体经济。我希望能够从实体企业的视角感受中国经济的内在逻辑和巨大潜力。恰恰是在五矿集团的工作,让我获益匪浅。

深入矿区,了解真实的社会

五矿集团的前身是中国矿产公司和中国五金电工进口公司,成立于1950年,此后逐渐发展壮大,在金属、矿产品的开发、生产、贸易和综合服务以及金融、房地产、物流等领域均有涉猎。在当时,五矿集团广泛经营矿产金属的外贸进出口业务,并有多家二级子公司。那个时候,五矿集团是颇具市场化导向的国企,吸引了许多有想法、有闯劲儿的年轻人。在市场经济的转型过程中,这群年轻人一边指点江山、讨论经济改革该何去何从,一边俯下身子投入具体工作。正是在这里,我结识了许多拥有不同教育背景的同事和朋友,他们的观点、见解和工作态度让我时时刻刻受到鼓舞和感动。

最为难得的是,五矿集团的工作让我真正体会到了中国社会的纵深度。众所周知,矿产资源多分布在贵州、云南、四川、青海、宁夏等西(南)部省份,因此我当时经常需要去很远的地方出差,而我对外贸、矿产这些事物特别感兴趣,尤其喜欢出远差,同事们不方便去的时候我都抢着去。走遍五湖四海本就是一件很好的事,更何况去的还都是风景不错的地方。

我工作第一年就跑了十几个省份,几乎走遍了所有的“穷乡僻壤”,与矿产、金属资源为伍,满脑子都是铜、铝、铅、锌、镍、钨、锑、锡这些词。典型的出差路径是这样的:早上从北京坐火车出发,经过十几二十个小时到达某一个县城,然后辗转换乘中巴车,在乡间路上颠簸几个小时后来到镇上;有时还要换乘更小的小巴车,当我觉得差不多饿过了头的时候,就到了厂区或者矿区。

我的主要工作就是去收当地的矿产品,俨然一个从事收购工作的工头。这些出差经历令我至今难忘,倒不是因为有多辛苦,而是可以在路上和同事或者当地朋友聊天,从稀有金属聊到风土人情,通过他们了解更广阔、更鲜活的社会。

这些深入矿区、边区的出差经历,让我看到,中国不是简单的一、二线城市,三、四线城市和农村地区的分层叠加,也不是东、中、西部地区的简单区隔。中国实在太大了,在交通不发达的年代,横跨东西需要坐几天几夜的火车,南北风俗各异。每个地区、每个省份都有着各自独特的自然资源、人口特点和社会特征,因此,任何一种简单概括都无法还原中国经济社会的全貌。尤其是中国的基层社会,那里有最多的人口、最丰富的人文生态、最复杂的社会结构。我逐渐意识到中国有太多可供分析的剖面,太多可供观察的视角,太多可供总结的规律。中国的消费社会形成、工业化进展是在多版本同步迭代中完成的。要真正理解这些,必须走基层、看社会、知风土、懂人情。“人生没有白走的路,每一步都算数。”或许正是这样的阅历,让我始终对中国的发展,尤其是三、四线城市的崛起充满期待。所以一直以来,我们非常关注三、四线城市的投资机会,并且在做研究时,仍然花大量时间去市场一线观察普通百姓的生活,思考各种场景下消费者的真实心理诉求,从而形成投资决策。

漂洋过海,开启探险之旅

五矿集团的工作一方面让我看到了基层的中国社会,另一方面也让我能够更早地接触西方世界,拓展了国际视野。大学毕业后我本没有出国计划,正因为在五矿集团工作时接触到国外客户,后来又看到周围有不少同学、朋友都出国留学,在和他们的交流中,我觉得还是应该去外面见识一番,增长阅历,就像小的时候想去更远的地方看看一样。就这样,我有了出国留学的想法。那是20世纪90年代后期,中国沿海省份正在如火如荼地搞开发、搞建设,外贸企业每天都能收到大量订单,中国正在掀起新一轮的发展浪潮。但我对国外的了解仅限于与客户、朋友的交流中谈起的和读过的书中讲到的内容,其他全凭想象。我很渴望能够亲自去看一看,但在90年代,留学远不如今天普遍,漂洋过海之后完全是陌生的世界,更加令人窘迫的是高昂的学费、生活费。所以,留学还是不留学?这绝不是一个小问题。

最终,我选择了留学,像从小城市来到北京追求最好的大学教育一样,我希望通过海外历练加深对世界的认知。那是在1998年,那时的我,对世界各国的经济、政治、人文都充满了好奇,希望可以像人类发现新大陆一样,不断拓展自己的可及范围,在东西方文化的碰撞中思考更多更深层次的问题。

从五矿集团到五湖四海是我人生中的重要际遇。寻求独立或者与世隔绝从来不是我的目标,生活在世外桃源,对真正的社会就缺乏了解,这只能让一个人失去理解力和判断力。我所设想的永远是融入生活,去中国的广大腹地和世界各处去看最真实的商业场景,在纽约时代广场的糖果店,在上海东湖路的咖啡厅,在深圳华强北的购物中心,在香港的维多利亚港湾,在东京的便利店,在驻马店的菜市场,看穿梭不停的外卖服务电动车,看安装整齐的空调外机,看闪烁的楼宇广告,看手机短视频,通过房屋租赁平台住进旧金山的公寓,通过按需杂货店递送服务订水……在繁华闹市体会最丰富的人间百态,我所感受到的是人、生意、环境和生活,就像当时下矿山一样,在不同的社会剖面,探究和理解商业,这一直是最让我心动的事情。

读书、思考、实践,对这个世界的好奇和探索,使我在很小的时候就明白,追求事业和梦想,必须对自己有所承诺,着眼于长远,全神贯注并全力以赴。在不同的际遇中,学习所有能学习到的最高标准,从而获得理解与洞察的能力,这是我一直以来坚持的长期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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