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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做好投研选择题

冯柳/2017.01

冯柳:我是那种研究领域较窄,且对新事物学习速度较慢的人,而很多机会是藏在新东西里的,所以在研究支持方面,我希望研究员能多传递新的信息给我。平时我在独立研究方面花费时间比较少,主要是在市场已有的研究和结论基础上去做选择。

邱国鹭:可以讲讲你希望研究员怎么去做研究,或者你希望从研究员那里得到什么样的支持?

冯柳:因为我习惯做选择,能够在已有的范围内做出相对好的选择,所以我希望能够看到更多的东西,这样我能更好地进行选择。我不太擅长琢磨大方向的变化,这需要学习能力和对新东西的接受能力。这么多年,我很少独立做研究,因为不擅长,所以我从来都是做白马不做黑马。通常我会把别人研究好的而我觉得有道理的东西全部列出来,然后从中挑选。如果让我独立做研究,我很容易走偏,拘泥于一处走不出来。有时候你可能看到我有几处神来之笔,但也会看到我有一些股票的表现很差。实际上,表现好坏都与我无关,主要是运气。我在学习新事物和方向感方面没有优势,所以我最希望能像孙庆瑞那样对大方向有所把握。我思考能力、选择能力不错,但是学习和独立研究能力不足,所以这么多年来我花在研究上的精力较少,研究经验的分享我真的讲不出来。

邱国鹭:你对乳制品、博彩业、保健品的思考都算研究,你的研究效率其实很高。这怎么不算研究呢?

冯柳:这些都不算研究,而只能算选择。我会把所有的东西罗列出来,思考涨的理由是否可延展,跌的逻辑是否可被化解。2015年底选择的那个标的,股价涨了一波后被业绩打下来,我觉得涨的逻辑还没有完全展开,而跌的逻辑在跌下来就可以消失,因此我是在做选择而不是做研究。

邱国鹭:这样很好!研究员们可以提供选择题给你,让你从ABCD中去勾选。

冯柳:我希望得到的研究支持不是结论,因为给了我结论反而让我不知道如何决策。我希望大家把所有的可能性,无论好坏都列给我,最好结合历史上涨跌的原因,然后我就知道如何选择。例如在大家都抛弃医药股的时候,我能够在医药股最底部时看多它,这种选择对我是很容易的,前提是要把好的坏的都罗列出来。我喜欢做关注度很高的股票,因为关注度高,我能知道大家在想什么;对于关注度低的股票,我不知道大家在想什么,因而无从进行选择。过去我自以为是的研究基本上都是错的,选择则基本上都是对的。

我希望知道在股票涨跌的时候市场在想什么,最好有一个进程图,这样我就知道如何选择。不是我看到了别人看不到的东西,而是我觉得是市场展现出一个逻辑,又展现出另一个逻辑,我会思考倾向于选择哪一个逻辑。我们参与市场的时候,要听最强者的声音,尊重对手,跌的时候要听看空的人的声音,涨的时候听看多的人的声音。市场是不断交替的,多的理由和空的理由都存在,市场演绎多的时候,要记住那里还有一个空的理由,当多方的理由不充分时,就选择加入空方。在这个过程中,没有我的研究见解,更多是我的猜测和选边。

这个世界没有真相,我们认为的真相往往是一种偏见或者说是一种阶段性的逻辑。这个世界太复杂,我们没有办法充分认知。我认为市场都是对的,关键是我们什么时候去选择相信什么。所以,我不进行研究,一般做选择。

研究员能把一家公司好的方面和坏的方面罗列给我,同时又有倾向性的观点,这样对我帮助更大,方便我更好地进行选择。我最需要的是全面的呈现,当然最好是和过去股票波动结合起来的呈现,这样我能够去做选择。我做这么多年股票,大部分的研究预测都没有实现,有些人奇怪,为什么我经常能在股价的最低区域去买,认为我的研究超越了市场,但其实并没有,我也是读别人的研究报告,只是我在合适的时间进行选择。我非常重视主导趋势的逻辑,在下跌的时候应该把所有看多的逻辑放在一边,全面理解看空的逻辑,当觉得看空的逻辑已经体现后,再去想看多的逻辑,过早思考看多的逻辑容易出现偏见。

另外我是高毅资产董事总经理孙庆瑞的粉丝,因为孙总的方向很对,要站对大时代、大潮流,在鸡毛蒜皮里选择没有什么意义。所以,我最希望得到孙总那样的支持,同时我还希望研究员能带给我全面的呈现,方便我进行选择。当然,我并不希望大家像我一样,因为我是散户出身,散户做研究往往是靠碰运气,你以为研究对了,其实赚的是运气的钱,运气不好就会很惨。因为散户的研究大多很片面,并且容易陷入偏见,所以我自己不怎么做研究。我发现这样的话越走路越窄,因而希望能加入团队合作,希望大家能够帮助我,像孙总一样帮我指明方向,研究员帮我呈现细节,然后我进行选择。

我之前是站在散户的立场不赞成过度依赖研究,但是后来听了邓晓峰、王世宏的研究后,感到很震撼,包括王世宏对地产股的研究,邓晓峰对电力、汽车股的研究。我觉得这是他们的很强的能力,拥有这种能力会很有底气。我是做长逻辑,所以持仓时间比较长,但是很多时候我自己不太有主意,却又时时刻刻在想别人的研究逻辑是否是对的。很多股票我自己不敢碰,因此错过了很多,虽然我知道可能会有机会,但没底气,总希望市场呈现出一种力量后再给我机会。但很多时候,等市场呈现了这种力量之后往往并不会给我机会,这样我就错过了很多,认为这种钱我是没法赚到的。

大部分时候市场多种逻辑交互出现,这种时候我们只需分辨什么逻辑可以延展、什么逻辑是可以等其自身消除然后再介入。但很多时候市场并不给外行机会,这个时候需要更透彻的研究。

不过我还是相信市场比个人有智慧,很多人否认这一点,因为他们看到过市场愚蠢的时候。但我认为,那根本不能称之为市场,那种时候市场的参与者变少,生态不丰满,被某些信息或情绪主导,使得它的参与者呈现出某一种特质的思维方式,这时候市场就不成为市场。当市场非市场化时,它是愚蠢的;但当市场是市场时,它一定超越我们大多数人的智慧。对那些高关注度、高参与度的股票,我们指望市场出错是非常困难的。从我自己的经历来看,我每次赚钱都是因为相信市场是对的,然后我进行选择,每次亏钱都是我以为我的研究让我看到了别人没看到的。

投资很重要的一个出发点是你看见了未来,同时相信你所看见的未来。但我不相信自己能看见未来,所以会更多地基于赔率。市场会展现多种逻辑,当一种逻辑被反映了,我选择相信没有被市场反映的逻辑。当然,我希望以后在大家的帮助下,能够更多地做研究。你们有研究能力,可以这样去深入研究,但是研究完你们得问自己:为什么我的研究是对的,为什么不是偏见。从我自身来讲,回顾我这么多年的研究,发现大部分都是偏见。

邓晓峰:为什么我们要看业绩基准?根据过去的教训,我发现人存在很多偏见。我们做研究或投资时如何克服偏见?国外通常会看与业绩基准的偏差,分析哪些做对、哪些做错、哪些是超额收益、哪些不是超额收益,我们也应该借鉴这种做法。每个人需要隔一段时间去检验对错,把市场实际发生的与你所假设的比照检验,分析你的回报率来自哪里。传统上,归因分析通常是罗列出所有的行业配置,看在各个行业上的配置权重是否超配、低配,存在正贡献还是负贡献。这样的做法能让你在更广的图谱上了解市场,认识自己对错的原因,分析需要加强完善的地方。

我们需要阶段性地分析或回顾这个市场发生的事情,做全市场的回顾可以帮助自己发现盲点和偏见,这个过程是不断提醒的过程。过去做组合投资的经验让我觉得,根据业绩基准去评判基金经理能力是有依据的。随着经济发展的不断变化,市场的业绩基准也在不断变化。我们至少半年需要做一次回顾,分析哪些是大家认识不充分、哪些是自己没有关注或理解的变化。

A股在有些方面特别有效率,大家对概念的接受程度比其他所有市场都快,也反映了市场对资源的配置能力和调动能力很快。因为上市公司天然地比非上市公司拥有更多的优势,它们能够通过融资重新配置资源。第一轮所有人扑进去,赛道基本就出来了。在股票第一波涨的时候我们可能还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而待事情发生一两年之后,如果行业出现大发展,我们更容易把握。第一轮错过了没关系,但我们要学习、反思并总结,去把握第二轮机会。中国的资本市场已经把一级市场的很多做法吸收进来,有很多人擅长做第一轮这些概念性的东西,可能他们自身具备这样的优势,但是对于我个人而言,参与第一轮可能有心理障碍,那就不妨参与第二轮,只要事情真的能成,机会还是会给大家的。所以,当有新东西出来时,大家需要互相提醒、互相学习。这个过程也会比较有意思,不会在过去的知识框架里不断重复。

归根结底,市场有些时候很有效,有些时候很没效率,与基金经理的认知偏差、投资者结构等都有关系。大家与市场多接触,了解市场、了解自身,总体上使自己处于一种更清醒的状态。做研究,了解更多一定是好事情,正如冯总所说,我们需要知道市场是什么样子,刚才冯总简单的总结里蕴含着深刻的智慧,值得大家借鉴。我觉得在中国市场做投资,比在发达市场更容易创造超额收益,因为我们的市场不成熟的投资者比例更高,过程会放大。我们需要思考清楚自己的定位,不同人在不同阶段做出最适合投资的选择,这是基金经理顺应市场的生存技能,也是与研究不同的地方。

研究员:冯总,您看到市场的主逻辑造成了某种趋势的发展,请问如何判断主逻辑到了尾声?

冯柳:所有的研究报告里都有说明看多的逻辑和目标价,参照这些分析师推演的逻辑和力度来进行选择。把长逻辑和中逻辑分别罗列出来,尽可能地选择长逻辑,当中逻辑已经被体现,我就进场等待长逻辑,做长线。这其中存在的问题是机会少,而市场未必给你机会,因此我不能轻易卖股票。一直握着钱可能就会被市场淘汰,这个时候我会选择有持有价值的股票。

我不在意是否有低估、是否有成长,因为成长很难判断其持续性。我在乎是否具备持有价值,是否长期屹立不倒,至少能够抗通胀。选择持有具有价值的股票可以帮我应对找不到有机会的股票的困境,因为长期拿着现金肯定亏,长期来看股权肯定赚钱,毕竟人类社会要发展,资本就必然会获得回报。所以,永远要有仓位,选择相对更好的机会,做时间的朋友,至少不能是敌人。

所有的涨跌逻辑都是阶段性的,冲着涨的逻辑进入,必然会有逻辑消失的时候。如果没有新的机会,卖掉就只能持有现金,但是持有现金就违背了一个大逻辑,即超长期来看股权一定跑赢现金,所以我要选择具有价值的股票。当它们有涨的逻辑时我持有,当它们没有涨的逻辑时我去找下一个有逻辑的,如果找不到,我就继续持有原来的那只。

研究员:冯总非常敬佩孙总把握大方向的能力,请教孙总是如何把握大方向的?

孙庆瑞:过去这么多年我一直是比较粗放地思考,出发点是思考需求的满足程度到了什么水平。每个时间点我都选择成长行业,包括2007年之前的周期股,2008年市场下跌之后的西部水泥,2009年之后全部转向消费行业。这是我过去所有逻辑的出发点,以需求端为引导。根据需求是否满足及满足程度的多少去进行选择,至于需求什么时候爆发我并不确定,我只是认为它应该会爆发,之后具体选择什么公司,就交给我们的研究员。

例如,2012年转向传媒,是因为传媒行业在移动端、智能手机开始普及,娱乐的满足程度在吃穿用住行中相对最低,基于这两点选择了一批传媒公司。2017年我之所以非常坚定地选环保,是因为我思考当所有人的一般需求都基本满足时,环保是最没有得到满足而又最迫切需要得到提升的,例如空气、水的质量。但我这个思考程度是很粗放的,因为我无法确定爆发的时间点。不过这也没关系,只要在强需求拉动下,不管行业处于什么状态、生意模式是否好,即便短期可能缺少机会,我相信之后某个时点一定会有机会。

生意模式好不好也不重要,因为只有等到发展成熟后再反过来证明其好坏,但在企业规模小又面临强需求爆发时,所有模式都是好的。根据这个选择标的风险不太大,只需要挑选行业里最好的公司就行。但是我也面临较大的挑战,过去在公募也不在意回撤,所以拿住了等它爆发就好。现在私募在意回撤和业绩表现,我会更顾虑什么时候爆发,是否会对收益率有拉低。

邱国鹭:孙总的分享特别好!研究员们可以看看各自覆盖的行业里是否存在还未满足的强需求,虽然不知道什么时间能够实现,但只要有痛点,总有人能够思考出解决方案使其得到满足。而且A股上市公司很能折腾,只要有机会,它们总能够折腾出来。

冯柳:孙总目前除了环保,还关注哪些行业?不看好消费品和医药?

孙庆瑞:就行业整体而言,站在这个时点不太看好消费、医药。最终消费就是个人或者政府采购,企业采购最终也是为了个人,所以我觉得站在政府端和个人端能够思考得更清楚。站在这个时间点,消费只有单品爆发的阿尔法机会,整个行业已经没有太多的成长性,去看看大行业下的各个细分类,更多可能是结构性的成长机会。当然医药行业会比食品饮料行业好一点。总体而言,我会更关注总量,当然在各个行业下也会看更细分的子类,发现结构化的机会。

王世宏:历史上每次市场见大底的时候,我们都可以找到许多好的投资机会。如果我们不知道是否已经见底了,这时候做出了选择可能是错的。这样的情形怎么办?

冯柳:抄底是为弥补研究能力的不足,所以希望在最负面的情境下进场。但是,抄底必须是站在最强者的逻辑上,把最悲观的逻辑列出来,当觉得最悲观的逻辑成立也不怕时,才可以去抄。用下跌的逻辑来证明跌不动,千万不能在下跌时通过对上涨空间的论证来证明跌不动,而是本身跌不动才可能有后期的上涨。我们的行为是站在了市场的对立面,但心要顺应市场、要理解它,把注意力放在现有趋势的主导逻辑上,放在最强者身上,这是对对手的尊重。

「本文为2017年1月高毅资产董事总经理冯柳与研究员团队做投研分享讨论的部分纪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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