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页 | 价值投资必读系列 | 阅读 ‧ 电子书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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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故事开头的标语中,有这样一句话:“华尔街一片混乱,《财富》杂志自然要前往奥马哈求取真经。”2008年的金融危机连同一些曲折坎坷一起,可以看作本文的起源。贝尔斯登公司刚刚瘫倒在摩根大通集团(JPMorgan Chase&Co.)和美国政府的怀抱中,整个经济就打起了寒战。《财富》主编瑟沃·安迪提议由我去采访巴菲特,咨询其对市场和经济前景的看法。安迪和大家一样,都知道巴菲特比较抵触预测股票价格走向,通常他都回避关于宏观经济的问题,所以一开始,我相当怀疑这篇文章能否落实。

于是,我提议可以从另一个角度入手:巴菲特有个习惯,会邀请那些不远千里来到奥马哈和他进行问答互动的商学院学生共进午餐。此时正是向他求取真经的好时机。为什么不呢?我提出,以《财富》杂志的角度观察巴菲特告诉了学生些什么,然后撰写成文。而且我也认为我们会得知巴菲特是如何扮演一位导师角色的。巴菲特说过,这个形象是他最希望人们记住的。

最终呈现出的作品是我和安迪的灵感的融合。最后一刻,该任务才被分配给了《财富》杂志的撰稿人尼古拉斯·瓦查维尔,他立刻跑到奥马哈,参与了巴菲特与150位沃顿商学院学生长达4小时的对话。然后,巴菲特开车带着瓦查维尔和《财富》杂志的摄影师回到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总部继续完成采访。在回顾那一天的印象时,瓦查维尔说,巴菲特与学生对话时的自由风度和巨大信息量让他吃惊不已,其直陈观点和表达意见的能力也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瓦查维尔也补充了作为报道者的观点:“以前我也曾花费数日采访过一位几乎和巴菲特同样睿智的商人,他从未对我本人的背景或者我在《财富》杂志的工作流露出一丁点儿的兴趣。巴菲特却不是这样,在我下车之前,他问了一个又一个关我于自己的问题。在我们采访的对象当中,这种情况并不常见。”

2008年4月那天,与巴菲特谈话的150名学生,只是2007—2008学年造访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的31所不同学校的2400名学生中的一批。2011—2012年,巴菲特曾因时间问题痛下决心,将名额削减到1450。不过,每个月总有一个星期五,他会被一大群人团团包围:160名学生,来自8所学校,每所学校各20名额。有人指出,前来访问的学生绝大多数都是男性,所以怀疑有性别偏见的存在。因此,巴菲特再次追加了一条规则,每所学校的访问团中必须至少有1/3的女性。

他的一位助手同时还在追踪2012—2013年排队等候与他会面的学校,据说这个数字超过了200。

——卡萝尔·卢米斯

华尔街一片混乱,《财富》杂志自然要前往奥马哈求取真经。

如果2008年5月3日将要举行的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股东大会被称为资本主义的“伍德斯托克音乐节”,那么,本文内容大致相当于鲍勃·迪伦在自己家中进行的私人演唱会:伯克希尔哈撒韦首席执行官沃伦·巴菲特会邀请一些商学院学生来进行为期一天的强化学习,这样的活动每年15次左右。这些学生首先会参观公司的一两个业务部门,然后前往奥马哈市中心的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总部,在那里,巴菲特将与他们进行两个小时的问答。之后将前往巴菲特最钟爱的餐馆,他将请大家共进午餐,畅饮漂浮沙士(一种饮料)。最后,每位学生都可以摆造型与巴菲特合影。

2008年4月初,这位超级亿万富翁接待了来自宾夕法尼亚大学沃顿商学院(巴菲特曾就读于该学院)的150名学生,并主动提供给《财富》杂志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跻身其中听取他对各种问题的高见:从紧急援助贝尔斯登公司到他对经济前景的展望,再到他是否愿意担任通用电气公司的首席执行官,或者做个报童。下文选编自他与学生的问答环节、与沃顿商学院学生在皮克洛·皮特饭店(Piccolo Pete’s)享用芝士焗鸡胸时的谈话以及他在办公室接受《财富》采访时的谈话。

作为开场,巴菲特用可口可乐公司的系列产品欢迎学生们的到来。“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拥有可口可乐公司超过8%的股份,所以每12罐中可口可乐中就有一罐的利润是属于我们的。你们喝不喝无所谓,只要打开它就行,如果你愿意的话。”接着,他开始进入更重要的话题:

开始提问前,我想跟大家谈谈目前正在发生的一件事情。如果学校还在教“有效市场理论”(这是25年前讲授的标准内容),这件事也许对你们还有点儿意义。不过美国最近发生的一个事例可以证明这一理论是错误的。在过去的七、八或九个星期内,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建立了大约40亿美元拍卖利率债券[9]的头寸。我们看到的情况真是相当异常。我们每天都会收到拍卖清单,但不可思议的是,在这些拍卖清单上,同一只债券常常不止一次地出现。

这是一张昨天的清单。我们参与竞拍的正是这样一支债券,发行方是居民保险公司(Citizens Insurance),这是佛罗里达州为承保飓风险专门设立的一家机构,其债券是用保险费做担保的,一旦遭遇重大飓风并导致资金不足,它就会提高保险费。这支债券并没有什么问题。因此,那天我们共参与了三只的居民保险公司的债券的竞标。其中一只我们以11.33%的利率中标,没有买的那两只中标利率分别是9.87%和6.0%。同样一只债券,同样的时间,同样的交易商,这是个大问题。这一反常现象并非微不足道,就像学术界在遇到与自己理论相悖的情况时,总喜欢称之为异常现象。

所以,市场上时常会有疯狂的事情发生。这么多年来,市场并未变得更加理性,倒是变得越来越能顺应潮流了。当人们感到恐慌时,当恐惧占据上风时,或者当贪婪侵袭人们的头脑时,人们还是会跟过去一样做出不理智的反应。

Q:您是否认为美国金融市场正在丧失竞争优势?在信心和激励标准上如何取得平衡?

监管与狂野的西部(Wild West)之间的平衡?其实,我不认为我们的优势正在丧失。我的意思是,《萨班斯-奥克斯利法案》确实会消耗一些成本,因为其中存在一些浪费,但这相对于20万亿美元的总市值来说也不算大。我想我们国家有极好的资本市场,而且因为经常出现各种麻烦,使其更具吸引力。如果你站在我的立场上看问题,就不会希望看到一个运行得完美无瑕的资本市场。无论监管力度有多大,人们还是会不断做蠢事儿,而且永远都会这样。监管所能做的工作存在很大局限。举一个震撼人心的例子,过去10年间发生了两起最重大的会计灾难,分别发生在两家提供住房抵押贷款的金融机构:房地美和房利美。两起事件中均涉及数十亿美元的错报。

这是两家令人难以置信的机构,几年前,它们大约占到40%多的抵押贷款份额;现在应该达到70%了。它们本质上是半官方的机构,所以政府设立了一个名叫OFHEO的机构来监管他们。我不太确定这些字母代表什么,不过,如果登录OFHEO的网站,就会发现其设立的目的就是监管这两家机构。联邦住房企业监督办公室拥有200名员工,他们的工作职责就是监督这两家机构,并检查“它们有没有照章行事”。然而就在这200名员工眼皮子底下,发生了历史上两起规模最大的会计错报案件。两家都发生这样的事,这简直太令人难以置信了!

监管人们的行为,是非常非常困难的事情。如果我被任命为新任监管者,给我配备你们能想象到的100名最聪明的人,并且每天都能得到最大型机构的头寸情况,即所有的衍生品头寸、股票头寸和货币头寸,即便这样,我也无法告诉你们它们运作得怎么样。当涉及数百家合约方的无比繁复的文件时,监管工作将是极度困难的。合约方的举措及其存在的风险,正是美国财政部和美联储认为它们必须在一个周末之内介入贝尔斯登事件的一个主要原因。顺便说一句,我认为它们的做法是非常正确的。如果你有几千个合约方(这是我在别的什么地方读到的数字),并且交易着名义上价值14万亿美元的合同,没人知道会出现什么结果。如果贝尔斯登公司破产,这些人将会设法解除所有合同。这将会给市场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又会给其他合约方带来什么样的影响?这是件极其复杂的事。因此,尽管监管是体系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但它的效果是很难预料的。

巴菲特曾在皮克洛·皮特饭店与很多人一起过用餐,从微软公司的比尔·盖茨到纽约扬基棒球队的阿莱克斯·罗德里格斯(Alex Rodriguez)。那天,他与12名沃顿商学院的学生坐在一张餐桌前,就众多话题互相打趣起来。

Q:你对大选怎么看?

在希拉里和奥巴马宣布参加竞选前很久,我就对希拉里说,如果她参加竞选我会支持,我对奥巴马也说过同样的话。所以说,我是个“政治重婚犯”。不过我认为他们两个都很优秀。事实上,如果共和党胜出,我会更欣赏约翰·麦凯恩。我认为在本次竞选中,我们不同寻常地拥有三位非常优秀的参选人。

Q:他们都秉持着较温和的路线。

我们不太确定奥巴马是不是温和派。不过,从另一角度看,他有可能是改革力度最大的。

Q:我知道你曾卖过报纸,那是你的第一份工作吗?

我曾为祖父工作过,他经营着一家家族杂货店,工作相当繁重、辛苦。然而,如果你让我在通用电气公司、IBM或者通用汽车公司这些公司的首席执行官和报童之间做出选择,我宁愿去当报童。我喜欢送报的工作,在其间,我可以思考自己乐于思考的事情,而且不需要做任何我不想做的事。做通用电气公司的首席执行官,可能是件激动人心的事,杰夫·伊梅尔特是我的朋友,他非常了不起,但是,请想想那些无论情愿与否,他都必须得做的事情吧。

Q:你的主意都从哪儿来?

只靠阅读,我每天的工作就是阅读。我们曾向中国石油天然气股份有限公司投资5亿美元,而我获取相关信息的方式就是阅读年报。

Q:对于非职业投资者,你有什么建议?他们应该投资何种产品?

如果他们不打算成为主动投资者,这样的人应该占极少数,那么就应该坚守指数型基金。可以选择任何一类低成本的指数型基金,并且应该做长线投资。他们没有能力选择正确的价格和正确的时间,他们想要做的就是避免错误的价格和错误的股票。此外,他们还须确保他们只是分食了美国企业的一杯羹,而不是一下子买下全部。

巴菲特刚说完自己已经准备好,可以照相了,室外的150名学生立马蜂拥而至,站成了一长排。在接下来的半个小时,每个人依次与巴菲特合影,大多摆出夸张且搞笑的造型,抢夺他的钱包的造型是用得最多的。在巴菲特准备离开时,77岁真人版的《一夜狂欢》(A Hard Day’s Night)上演了,30名学生一路尾随他走到金色凯迪拉克跟前。“脱身”之后,他带《财富》杂志的记者回到办公室,继续接受采访。

Q:当前的混乱局面(指2008年金融危机)与以往的危机相比有何不同呢?

这很难说,每次危机都有很多不同之处。不过,毫无疑问的是,这次危机中存在极端的杠杆效应。不管房价本身还是收购房地产企业的价格都太高了。美国有20万亿美元的住宅房地产不动产以及11万亿美元的抵押贷款,其中有一些没问题,另一些则存在很多问题。2006年,通过抵押货款再融资,大约有3300亿美元的现金被释放到经济体系中。现在,美国的经济刺激计划是1500亿美元,而那时是3300亿美元,这绝可算是天文数字了。而且,这些钱还只来自优质抵押贷款而非次级抵押贷款。因此,当时不断抬升的杠杆对经济产生了极大的激励作用。

Q:如果这是一种刺激,那你认为政府1500亿美元的激励计划会产生什么影响?

哦,这比我们应得的又多出了1500亿美元,因此,它总是会产生一些影响,接下来,杠杆收购很可能会繁荣起来,滥用的情况将不断出现,并且其价格将变得愈加可怕。而与此同时,我们的银行正被这些问题套牢。我们的抵押贷款行业正在经历一个“去杠杆化”(deleveraging)的过程,而这个过程毫无疑问将是非常痛苦的。

Q:从你描述的情况来看,我们离“转机”还很遥远?

我认为是这样的。每个人都说危机将会是短暂的、浅层次的,但事实似乎恰好相反。你知道,去杠杆化本身的性质决定了这将是一个需要耗费很长时间、忍受巨大痛苦的过程。并且其后果也会以不同的形式表现出来。现在,我不会根据宏观预测做出哪怕一丁点儿投资。因此,我不认为人们应该因此出售股票。我同样也不认为人们应该据此购买股票。

Q:你举的OFHEO的例子表明你对于监管的态度不是很乐观,对吗?

金融已经变得太复杂了,相互间的依赖性太强。我曾在华盛顿邮报集团董事长唐·格雷厄姆的饭局上与艾伦·格林斯潘争论过这一点。他说,你通过所有这些手段在全球散播风险,而现在你并没有将其全部集中在自己的银行中。然而,你所做的就是将不同机构的清偿能力如此密切地联系在一起,达到了可能任何人都不曾料想到的程度。评估工作非常困难。如果贝尔斯登公司没有从事衍生品交易,我想美联储不会勉为其难地做那些事儿。

Q:银行不断考察自己的投资,却不知道自己投资了些什么,你会不会觉得这很不可思议?

我阅读过几份住房抵押担保证券(MBS)的募集说明书。这些债券通常有数以千计的抵押贷款作为担保,而且这些抵押贷款会被划分成大约30个部分。将一只债券的风险最高的部分拿出来,将50只债券的相同部分组合起来,就形成了一份担保债务凭证,即CDO。现在,如果要理解这支CDO,你需要阅读50个300页,也就是15000页的募集说明书。如果拿出该CDO风险最高的部分,再将50只CDO的相同部分组合在一起,你就创设了一只双层CDO,你现在要阅读750000页说明书,才能理解该产品。这简直是天方夜谭!在你开始购买其他票据的分层时,没有人知道他们究竟在干什么。真是荒唐至极!当然,你购买住房抵押担保证券风险最高的分层时,你一共购买了100个这样的部分,你觉得自己分散了风险。不过,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它们的表现取决于相同的因素。我是说,它们唯一的不同之处可能就是地点,有的在加利福尼亚,有的在内布拉斯加。人们说它们是一种非相关风险,因此你可以买进这支CDO,并称其中50%的分层为超级优质,这样的观念完全是无稽之谈。这根本不是什么超级优质债券,而是一批捆绑在一起的次级债券,而所有的次级债券都是相关联的。

Q:如果大型金融机构都不理解其投资组合的内容,投资者又如何得知何时是安全的呢?

他们不可能知道。事实上,他们必须尝试去读读这些公司运营者的“基因图谱”。可以这么说,在任何大型金融机构,首席执行官必须是首席风险官。我就是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的首席风险官。我想我知道自己在这方面的限度。最糟糕的事情就是模型和电子表单。比如,在所罗门兄弟公司,它就拥有所有这样的模型,但结果正如你所见,它最终分崩离析。

Q:如今,我们应该给投资者提点什么建议呢?

你必须让投资者知道,他们今天读到的所有关于投资策略方面的建议都是可有可无的。他们的投资策略只应该考虑到以下两点:第一,即便他们知道整体经济的走向,却未必知道股市将要发生什么。第二,他们无法挑选到比平均水平优秀的股票。股票是一种适合长期持有的投资品。一般情况下,他们可能在两件事上出错:买到错误的股票,或者是在错误的时机买进、卖出股票。正确的做法应该是,根本没有必须频繁换股。他们只要购买美国产业“横切面”中的一组股票,如果这个行不通,那各处搜寻优秀个股就更不会奏效。另外,他们必须对贪婪保持警惕。我经常跟大家说,应该在别人感到恐慌时变得贪婪,在别人贪婪时感到恐慌。然而,要做到这一点并不曾易。当然,你起码不应该在别人变得贪婪时变得贪婪,在别人感到恐慌时感到恐慌。至少,设法远离它。

Q:照你的法则,现在好像应该贪婪一点儿。然而,实际情况都是,人们都非常恐慌。

你说得对。人们都往恐慌的方向前进着。这正是股价下挫的原因。现在的股票比一年前或者三年前买起来更划算。

Q:对于美国的长远前景,你是否依然感到乐观?

美国经济将会有好的表现,但不可能每年、每个星期或者每个月都会表现得很好。我的建议是,如果你不看好经济形势,那就别买任何股票。我们的生产率每年都在提高,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从长期来看,这是一个“正和游戏”(positive-sum game)。投资者惨败的唯一可能就是,被高昂的手续费压垮或者因试图跑赢市场而精疲力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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