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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数学博士学位和比萨饼有什么区别?

答:一个大比萨饼可以喂饱一家四口,而数学博士学位却做不到。

1964年,西蒙斯离开了哈佛大学,加入了一个智库,这个智库允许西蒙斯在完成政府任务的同时继续他的数学研究。更为重要的是,他的薪水翻倍了,西蒙斯开始有能力还债了。

这个智库位于新泽西州的普林斯顿,是美国国防分析研究所(Institute for Defense Analyses)的一个分支。该智库每年都会从美国的顶尖大学中招揽数学家,协助美国国家安全局监测和破译来自他国的军方密码。

西蒙斯加入的时候,国防分析研究所正处于动荡时期。他们已经有10多年没有正经破译过来自他国的军方密码了。西蒙斯被分在通信研究组,他们的任务是确保美国的通信安全,以及设法破译艰深的他国军方密码。在研究所的经历教会了西蒙斯如何用数学模型在看似无意义的数据中捕捉某种规律。他开始运用统计学和概率论这些数学工具,这对他以后的事业意义重大。

为了破译密码,西蒙斯必须事先制定好步骤。然后,他会编写某种算法,让计算机来测试和实施他的策略。西蒙斯的编程水平很糟糕,所以他不得不依赖国防分析研究所内部的程序员来编程,但他也练就了许多对他日后开展事业很有价值的本领。“我学会了如何使用算法在计算机上对某个事件做测试。”西蒙斯后来说。1

很快,西蒙斯就参与开发了一种速度超快的破解算法,帮助团队解决了一个长久以来的难题。在此之后不久,华盛顿的智库专家偶然发现,他国军方发送的密码似乎没有遵循常规的密码规则。这给了西蒙斯和他的两个同事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们成功地设计了一些方法来探究密码内部的构造规则。因为这个突破,西蒙斯得到了嘉奖,并且受到了华盛顿国防部官员的当面道谢。

这个工作唯一的问题在于,西蒙斯不能和组织之外的任何人分享成功的喜悦。组织成员都宣誓要绝对保密,政府给国防分析研究所的定位也是绝密。“你今天都做什么了?”西蒙斯下班回家的时候,芭芭拉经常这样问。“跟平时差不多。”他通常这样回答。久而久之,芭芭拉再也不问了。

西蒙斯对国防分析研究所招人的方式感到很吃惊。他的同事们大都有博士学位,但他们并不是因为有某种专业背景或者一技之长被招募的,而仅仅是因为智力超群,并且有足够的创造力和雄心。其中隐含的假设是,研究员们会自己找到问题,并且有能力解决它。最顶尖的密码破译专家之一的列尼·鲍姆曾说过一句话,这句话后来成了这个团队的座右铭:“好想法好过坏想法,坏想法好过没想法。”李·纽沃思(Lee Neuwirth)说:“这就是一个想法制造工厂。”他是这个团队的副总监,他的女儿后来成了一名百老汇的电视明星。

研究员们不能和组织之外的人讨论工作,然而组织内部却非常鼓励开放和合作的精神。这个团队的25个成员绝大部分是数学家和工程师,他们统称自己为“技术派成员”。他们经常在解决一些重大难题之后举行香槟庆祝酒会,也经常在办公室之间串门,互相提供帮助。每天喝下午茶的时候,他们会在一起下棋、讨论新闻、玩拼图,或者在线上围棋平台下围棋。西蒙斯夫妇经常设宴款待研究所的同事们,他们会被芭芭拉私藏的鱼库宾治鸡尾酒(Fish House Punch)搞得酩酊大醉。饭局之后,他们要打一整个通宵的牌。当然,西蒙斯是常胜将军。

一天晚上,这帮人又来了,但西蒙斯却不见了。“西蒙斯被捕了。”芭芭拉告诉他们。西蒙斯和他那辆破旧的凯迪拉克领了无数张罚单,但他从来没有回应过法庭的传唤,所以警察直接把他送进了监狱。这帮数学家赶紧跳上车,冲到警局,想办法把西蒙斯保释了出来。

研究所里满是异想天开、标新立异的人,他们挤在一间放置着十几台电脑的机房里。一天早上,警卫在机房发现了一位穿着浴袍的密码专家,原来他前一天晚上被赶出家门了,所以只能住在这里。还有一次深夜,有人注意到一位雇员在认真地敲打键盘。令人震惊的是,他使用的是散发着怪味的脚趾。“这太恶心了,”纽沃思说,“大家都很恼火。”

当西蒙斯和他的同事们致力于发掘他国军方秘密的时候,他也在盘算着自己的秘密。当时,计算机的算力已经变得比较发达了,但是鲜有证券公司拥抱这些新技术,大部分公司还在用传统的卡片分类法(15)进行各种会计和统计运算。西蒙斯决定开一家公司,致力于股票研究和交易的电子化,这是一个能够颠覆行业现状的激进想法。28岁的西蒙斯和他的直接领导迪克·莱布勒(Dick Leibler)谈了这个想法,也鼓动了当时研究所最顶尖的程序员。莱布勒和这名程序员双双同意加入,西蒙斯给新公司取名叫“iStar”。

基于从事绝密工作的职业素养,他们把这个秘密保守得很好,但是纽沃思还是听到了风声。他非常担心团队会分崩离析,于是直接冲进了莱布勒的办公室问:“你们为什么要走?”“你是怎么发现的?”莱布勒答道,“还有谁知道?”“所有人都知道了!你们把商业计划书的最后一页忘在打印机旁边了。”纽沃思说。

很明显,他们的谋划看起来更像是蹩脚侦探的行为,而不是“007”的敏捷身手。最终,西蒙斯没能筹集到足够的启动资金,只得放弃了这个想法。然而“东方不亮西方亮”,西蒙斯的学术研究水平突飞猛进,他在困扰他已久的微分几何的极小簇(Minimal Varieties)问题上取得了进展。

微分方程描述的是数学变量的导数或者相对速率,被广泛地应用在物理学、生物学、金融学和社会学等领域。著名的牛顿第二定律就是一个微分方程,即作用在物体上的力等于物体质量乘以加速度,而加速度是时间的二阶导数。包含时间或者空间导数的方程就是偏微分方程,可以被用来描述物体的弹性、热量和声音等变量。

偏微分方程在几何中的一个应用就是极小簇理论,也是西蒙斯在麻省理工学院做教员之后的主要研究领域。这个领域关注的一个焦点,就是研究肥皂泡在穿过肥皂溶液的过程中其表面的变化情况。这个表面是具有相同封闭边界的曲面中的最小面积曲面。19世纪比利时物理学家约瑟夫·普拉托(Joseph Plateau)在做肥皂泡实验的时候提出了一个问题:这样的极小面积表面是否存在,且无论封闭边界多么扭曲和复杂,这个表面是否是连续可积的?这个问题被称为“普拉托问题”,已经在1930年被纽约的一位数学家证明了:这样的曲面至少在二维空间是存在的。西蒙斯想要探究在更高维的空间中极小曲面是否存在,这在几何中就被称为极小簇问题。

研究理论问题的数学家常常会沉浸在思考之中无法自拔,走路、睡觉,甚至连做梦都在思考,年复一年都是如此。那些从没接触过这种抽象的纯理论数学的人,可能会觉得这样毫无意义。但西蒙斯绝不仅仅像高中生一样只停留在解方程组的低级阶段,他渴望能用数学工具去发现并记录那些普世的原则、规律和真理。阿尔伯特·爱因斯坦认为宇宙间存在着一种普世秩序,而西蒙斯这样的数学家正致力于发现这种秩序存在的证据。他们的工作优雅而美丽,特别是当他们发现一丝关于普世秩序的蛛丝马迹的时候。通常,这种普世秩序在若干年之后才能找到实际应用的领域,特别是当我们对宇宙的认知更加深入之后。

西蒙斯间或与附近普林斯顿大学的小弗雷德里克·阿尔姆格伦(Frederick Almgren Jr.)教授讨论问题,阿尔姆格伦教授在三维空间证明了极小簇问题。渐渐地,西蒙斯有了突破。他创建了一个偏微分方程,可以在六维空间下求出统一解,该偏微分方程后来被称为“西蒙斯方程”。他还提供了一个七维空间下的反例。后来,包括菲尔兹奖(16)得主恩里科·邦别里(Enrico Bombieri)在内的三位意大利科学家证明了这个反例是正确的。

1968年,西蒙斯发表了一篇名为《黎曼流形中的极小变种》(Minimal Varieties in Riemannian Manifolds)的论文。这篇论文成为几何学领域至关重要的奠基性论文,引用量持续处于高位,彰显了其重要性。上述成就奠定了西蒙斯作为世界杰出几何学家的地位。

开发新型股票交易系统

即使在密码破解和数学研究领域都获得了成功,西蒙斯还是在尽力寻找新的谋财之道。国防分析研究所的工作时间很有弹性,所以西蒙斯能抽出大把时间关注股票市场。他还和鲍姆以及其他两位同事一起,开发了一个新型的股票交易系统。他们在国防分析研究所内部发表了一篇名为《股票市场行为的概率预测模型》(Probabilistic Models for and Prediction of Stock Market Behavior)的文章,声称找到了可以将年化收益率维持在50%的一种交易方法。

西蒙斯他们没有像绝大多数投资者那样专注于股市的基本面数据,诸如盈利、股息和公司新闻等。相反,他们致力于寻找能够预测股市短期行为的宏观变量。他们把股市划分为8种“状态”,其中“高波动期”意味着股票大幅震荡,“良好期”意味着股票保持升势。

这篇论文的独特之处在于,他们没有用传统的经济学方法来甄别或者预测这些“状态”,也没有试图去解释为什么市场会进入某种状态,而是纯粹用数学方法来甄别当前的市场属于哪种“状态”,然后利用模型来推荐购买股票。也就是说,他们并不关注市场为什么会进入某种状态,而是仅仅根据推断出的市场状态来制定策略。

对于大多数投资者来说,这种方法是闻所未闻的,赌徒们反倒更容易理解一些。扑克牌手会根据对手的动作来推测其状态,然后相应地调整策略。与一个冷面牌手对峙费力伤神,而如果与一名喜形于色的牌手过招则会轻松许多。牌手们无须知道为什么他们的对手会兴奋或者低落,他们只需要识别出这些状态所释放的信号并以此赚钱。西蒙斯团队利用一种叫隐马尔可夫模型(Hidden Markov Model)的数学工具,设计了一种相似的机制来预测股价走势。如同牌手们可以根据对手的决策来推断其牌面大小一样,投资者也可以通过价格的走势来推断市场所处的状态。

即使以20世纪60年代末的标准来看,西蒙斯团队发表的论文也是比较粗糙的。他们设定了很多可谓天真的假设,比如不考虑交易费用和摩擦成本,这对高频重度交易来讲是非常不现实的。但是,这篇论文依然具有开创性。彼时,投资者们主要通过经济指标来试图解释和预测股价的走势,或者是通过技术分析试图找出价格走势中的某种规律。西蒙斯他们提供了第三条路径,这种方法与技术分析有一些类似,但要复杂很多,且更为依赖数学工具。投资者通过使用这种方法抓取一系列包含有用信息的信号,来预测价格走势。

股票价格走势变幻莫测,受到很多变量的影响,包括一些很难界定的变量以及一些和传统基本面因素毫无关系的变量。当时持这一观点的并非只有西蒙斯他们,还包括芝加哥大学的诺贝尔奖得主、现代资产组合理论之父哈里·马科维茨(Harry Markowitz),以及数学家爱德华·索普(Edward Thorp)。索普也初涉了程序化交易,暂时领先西蒙斯半个身位。

西蒙斯也是利用数学模型来研究股票市场的先驱。他们认为,没有必要去理解市场变化的每个原因,只要找到一种系统性的能够适应市场的数学方法,并产生可持续的利润即可,这是西蒙斯后来投资策略的一个侧影。他们提出的数学模型是投资革命的一个预兆,涉及因子投资、基于不可观测状态的模型和其他形式的量化投资,这些在数十年后将横扫整个投资世界。

“你被解雇了”

时至1967年,西蒙斯已经在国防分析研究所混得风生水起。他在密码破译、数学研究以及团队管理方面都有了不小的进展。除此之外,西蒙斯还对计算机的威力有了更深的体会。他能从一堆同事的各种想法中迅速挑选出最有价值的那个,他的这种能力尤其突出。“他是一个极好的倾听者。”纽沃思说,“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他就是那个伯乐。”

此时莱布勒已经准备退休,西蒙斯顺势成为部门的副总监。名利双收似乎近在眼前。但是战争改变了一切。那年秋天,反战浪潮席卷美国,包括普林斯顿大学校园。此前很少有普林斯顿大学的学生意识到,在他们校园附近有一个服务于国家安全局的分支机构,直到有一天校刊《普林斯顿人日报》(Daily Princetonian)上的一篇文章向公众指出了这个事实。在西蒙斯和他的同事们之中,许多人都是激烈的反战者。那年夏天,当西蒙斯和芭芭拉的女儿莉兹去参加露营的时候,别的女孩儿从父母那儿拿到的大多是一包糖果,而莉兹拿到的是反战项链。

然而,密码专家们的反战态度并没能平息学生们对国家安全机构的抗议浪潮。学生们阻塞了国防分析研究所的通道,进行静坐示威,还一度砸坏了大楼的设施。纽沃思的车子被扔了臭鸡蛋,还被学生们污蔑为“杀婴凶手”。2

正当关于战争的争论席卷全国之际,《纽约时报》在其周日版上刊登了一篇封面文章,此文出自马克斯韦尔·泰勒(Maxwell Taylor)将军。泰勒当时是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在这篇文章中,泰勒将军掷地有声地宣布美国将很快赢得战争,并且动员全国上下一心为之努力。

西蒙斯看不下去了,他不希望读者们据此认为国防分析研究所的确在为战争提供支援。他写了一封仅有6段文字的信给《纽约时报》表示抗议,他认为国家的资源应该有更好的用处,而不是都用来支援战争。“大力发展工业比起发动战争,哪个更有利于我们的国家?”西蒙斯写道,“‘建设良好的东部沿海交通运输设施’和‘与别的国家打仗’,显然前者会令我们更为强大!”

《纽约时报》登出西蒙斯的信之后,西蒙斯着实开心了一阵子。虽然他没有从同事们那里得到多少反馈,但是他确信泰勒将军对不同意见能够泰然接受。稍晚时候,有一位专门撰写国防部雇员反战观点的《新闻周刊》(News week)特约记者联系到了西蒙斯,该记者想知道西蒙斯他们在当下是如何开展工作的。西蒙斯说他和同事们会花一半时间在自己的研究上,而另一半时间则用来做政府项目。但是因为他非常反战,所以他说自己目前会把所有时间都花在数学研究上,等战争结束之后,他才会对政府的项目全力以赴。

实际上,西蒙斯从来没有正式停止过国防部的工作,停止政府项目的研究工作只是他的个人想法,显然是不应该公开的。“我那时29岁,”西蒙斯回忆道,“在那之前从来没有人采访过我,我当时有些自以为是了。”

西蒙斯把这个采访的情况告诉了莱布勒,莱布勒提醒他要小心。果不其然,不久之后,莱布勒带来了一个令人不安的消息:“你被解雇了。”“什么?你不能解雇我,我是一个永久成员。”西蒙斯回答道。“西蒙斯,永久成员和临时成员之间唯一的差别是,临时成员有合同,”莱布勒说,“而你没有。”

西蒙斯在中午时分回到家中,彻头彻尾地蒙了。3天之后,约翰逊总统宣布战争已近尾声。西蒙斯看到新闻以为他又能重返岗位了,然而莱布勒告诉他再也不用回去了。

此时西蒙斯已经有3个年幼的孩子,他不知道下一步应该做什么。这次突然的失业让西蒙斯下定决心要设法掌控自己的未来,但他不确定具体要怎么做。西蒙斯关于极小簇的论文引起了不小的关注,不少学校,甚至IBM公司都向他伸来了橄榄枝。他跟同为数学家的朋友莱纳德·查拉普(Leonard Charlap)说,教数学太无聊了,他可能会加入一家投资银行去销售可转换债券。查拉普不明白什么是可转换债券,西蒙斯花了很长时间给他解释。事实上,查拉普对他的朋友很失望,西蒙斯是当今最杰出的年轻数学家之一,他的才华不是用来推销华尔街的花样产品的。

“这太荒谬了,”查拉普说,“你理想中的工作是什么?”西蒙斯坦承他更愿意去主管某个学校的数学系,但他太年轻了,没有什么人脉资源。查拉普灵机一动,似乎有了主意。不久之后,西蒙斯就收到一封纽约州立大学石溪分校校长约翰·托尔(John Toll)的信。石溪分校坐落在长岛,距离纽约100千米。这所分校5年以来一直在寻找可以领导数学系的人选。这所分校的名声还不错。

作为一名由纽约州州长尼尔森·洛克菲勒(Nelson Rockefeller)亲自招募的物理学家,托尔手握1亿美元的基金,试图把石溪分校改造成“美国东部的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他已经招募了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杨振宁,现在正在致力于复兴其数学系。托尔愿意给予西蒙斯数学系系主任的职位,重建数学系的一切事务由西蒙斯全权负责。

“我愿意前往。”西蒙斯回信说。

牛人与真正的牛人

1968年,当西蒙斯30岁的时候,他们一家搬到了长岛,于是西蒙斯开始着手招募人手重建纽约州立大学石溪分校的数学系。一开始,西蒙斯瞄准了康奈尔大学的数学家詹姆斯·埃克斯,埃克斯一年之前刚刚获得著名的科尔数论奖(17)。从表面上看,埃克斯似乎不太可能离开常春藤盟校去一所名不见经传的学校。他已经成家,有一个年幼的孩子,在康奈尔大学的前途一片大好。但西蒙斯和埃克斯同在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念研究生时就已经成为朋友,并且一直保持联络,这给了西蒙斯些许的希望。于是西蒙斯和芭芭拉一起历经5个小时的车程到了纽约州的伊萨卡,去拜访这位更为年轻的数学家。

西蒙斯试图说服埃克斯,许以更优厚的薪酬待遇。随后,西蒙斯和芭芭拉还在石溪接待了埃克斯一家,并且开车带他们去了位于长岛海峡布鲁克黑文镇附近的西草地海滩,期望海边的美景可以动摇埃克斯的决心。回到伊萨卡之后,埃克斯和他的妻子芭芭拉·埃克斯还收到了来自西蒙斯的邮包,里面装了一些鹅卵石和其他可以让他们联想起石溪宜人天气的物件。

埃克斯花了很长时间考虑,这让西蒙斯很气恼。一天,西蒙斯打完网球回到办公室,重重地把网球拍摔到了地上。他告诉同事说:“如果这个工作总是需要我低三下四地去求人的话,我就不干了!”然而,西蒙斯的诚恳付出最终得到了回报,埃克斯成为第一个加盟纽约州立大学石溪分校的大牌学者。“他真是个会磨人的家伙。”埃克斯的妻子说道。

埃克斯的加盟传达了一个信息,西蒙斯对于数学系是倾注了心血的。在物色其他学校的数学家的同时,西蒙斯也在逐渐锤炼着自己招揽贤士的技巧:那些看重钱的,得到了加薪;看重个人研究的,可以负担较少的教学任务和享受更多的行政自由,并且享有更长的休假和更多的研究支持。“西蒙斯,我不想加入任何委员会。”一位受邀的专家对西蒙斯说道。“那图书馆委员会如何?”西蒙斯回答说,“这个委员会只有你一个人。”

为了吸引有成就的人才,西蒙斯形成了一种独特的人才观。他告诉纽约州立大学石溪分校的教授赫谢尔·法卡斯(Hershel Farkas),他想要的是“杀手”一样的人,就是那些极其专注、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西蒙斯还告诉另一个同事说,很多学者虽然极其聪明,但并不具有原创性的思维,这样的人他不想要。“牛人和真正的牛人之间还是有很大区别的。”西蒙斯说。

西蒙斯致力于创建一个既有学院气息,又有充分的激励机制的环境,就像他在国防分析研究所经历的一样。为了营造良好的团队氛围,他给学者们分配适量的教学任务,而且经常邀请他们出海游玩,乘坐的就是他和芭芭拉新买的停靠在长岛海峡的八九米长的游轮。西蒙斯很乐于与同事们互动,这与其他很多顶尖学者有着显著区别。西蒙斯经常走进某个教授的办公室,问他最近在研究什么,需不需要帮助等,像极了西蒙斯在国防分析研究所的所作所为。“像西蒙斯这样能经常为同事着想的人是比较少见的。”法卡斯评价说。

西蒙斯对数学系的成员没有过多刻板的要求,他在穿着上也较其他人更随意。他很少穿袜子,哪怕是在纽约寒冷的冬季,这个习惯他一直保持到了现在。“穿袜子太浪费时间了。”西蒙斯说。

西蒙斯和芭芭拉每周都会邀请一些教授、艺术家和民主党派学者到家里聚会。他们会脱了鞋,随意地坐在西蒙斯家的白色地毯上,喝酒吹牛,谈古论今。

西蒙斯也犯过错误,比如因没有满足丘成桐对终身教职的诉求而与这位著名的学者失之交臂。丘成桐后来获得了著名的菲尔兹奖。但总体上西蒙斯在石溪分校作为数学系系主任的工作还是很成功的,他招募了20多位数学家,建立了世界上顶尖的几何学中心,还学会了如何识别、招募并管理这些绝顶聪明的人。

离婚,只是因为结婚太早

西蒙斯的事业蒸蒸日上,私生活也逐渐变得混乱了。

西蒙斯卓越的个人魅力经常吸引很多学生去他的办公室,而他刚好在事业发展劲头正盛的时候碰上了性解放运动。妇女解放运动也鼓励女性们抛弃社会的桎梏,包括保守的着装,甚至一夫一妻制。“女学生们似乎在比谁的裙子更短。”查拉普教授回忆道。

西蒙斯时年33岁,精力正旺盛。很快,他和部门女秘书的绯闻就流传开来。西蒙斯不止一次对一位女教员开过界的玩笑,这让同事们很震惊。而芭芭拉在西蒙斯的成就面前越来越自惭形秽,她觉得过早结婚生子阻碍了自己的发展。芭芭拉聪明又雄心勃勃,但无奈她18岁就结了婚,19岁就有了孩子。“我觉得自己被困住了。”芭芭拉说。

终于有一天,西蒙斯听说芭芭拉在和他的一个年轻下属交往,他十分吃惊。在一个饭局上,有人问起西蒙斯为什么如此沮丧。大家都注意到了西蒙斯和芭芭拉的关系似乎不像以前那么融洽了,他们的关系逐渐疏远了。“那天,西蒙斯喝醉以后猛烈地对着墙拳打脚踢。”一位同事回忆道。

西蒙斯决定去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休假一年,他准备在那里接受原始疗法。原始疗法是当时正在美国兴起的一种文化现象,接受治疗者需要用尖叫或者歇斯底里的方式表达出内心的痛苦。有时候,西蒙斯在夜间也会尖叫着惊醒,所以他对这种疗法很感兴趣。但经过几周的治疗之后,西蒙斯决定就此打住。“这看起来像一个圈套。”他想。

西蒙斯回到东部,把这一年余下的时间花在了普林斯顿高等研究所(Institute for Advanced Study in Princeton)。他和芭芭拉的婚姻已经无可挽回,最终他们离婚了。芭芭拉后来去了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就读,并在1981年获得了计算机博士学位。芭芭拉的论文解决了计算机科学中一个著名的理论问题。后来她入职IBM公司成为研发人员,并成为国际计算机协会(Association for Computing Machinery,简称ACM)的主席。国际计算机协会是全球最大的科学性和教育性计算机协会。再后来,芭芭拉在计算机投票安全方面成为国家级专家,并且对更大范围的社会问题展现出了浓厚的兴趣,她的成果日后也为西蒙斯所借鉴。“我们只是结婚太早了,”芭芭拉说,“我的父母是对的。”

陈-西蒙斯理论

只身回到长岛之后,西蒙斯想为他的3个孩子找一位居家保姆。一天,他面试了一名漂亮的22岁金发女郎玛丽莲·霍瑞丝(Marilyn Hawrys),玛丽莲后来成了纽约州立大学石溪分校的一名经济学研究生。雇用玛丽莲不久之后,西蒙斯就想跟她约会了,但是这段关系若即若离。最终玛丽莲去了詹姆斯·埃克斯家做保姆,因为埃克斯和他的妻子也在闹离婚。玛丽莲和芭芭拉·埃克斯及其两个儿子开尔文和布莱恩住在一起,给他们做奶酪汉堡,陪他们玩拼字游戏,在他们伤心的时候为他们提供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玛丽莲对我们来说就像一个天使。”埃克斯的儿子布莱恩回忆道。

久而久之,西蒙斯和玛丽莲之间日久生情。玛丽莲在经济学博士论文方面渐渐取得进展,而西蒙斯和他在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导师陈省身一起做的研究也取得了突破。西蒙斯意识到,也许是到该换条赛道的时候了。

西蒙斯在三维弯曲空间可计量形状方面取得了一个重要突破。他把成果拿给陈省身看,陈省身意识到这是一个重要洞见,可以拓展至所有维度空间。1974年,陈省身和西蒙斯一起发表了论文《特征形式与几何常量》(Characteristic Forms and Geometric Invariants),在这篇论文中首次提出了陈-西蒙斯常量,常量就是经过各种变形之后依然不变的量,陈-西蒙斯常量在数学的各个领域中得到了广泛应用。

1976年,因为西蒙斯和陈省身的共同研究,以及西蒙斯早期在极小簇领域的成果,38岁的西蒙斯获得了美国数学学会奥斯瓦尔德·维布伦几何奖,这是这个领域的最高奖项。10年之后,包括理论物理学家爱德华·威顿(Edward Witten)在内的研究者们会发现,“陈-西蒙斯理论”(Chern-Simons Theory)适用于物理学的许多领域,包括凝聚态物质、弦论和超重力领域。甚至微软等公司在研发量子计算机的时候,也从“陈-西蒙斯理论”中挖掘出大量重要的价值。量子计算机的算力是碾压普通计算机的,特别是在新药研发和人工智能等领域。截至2019年,陈省身和西蒙斯的论文被引用的次数已达数万次,平均每天都有3次,这也奠定了西蒙斯在数学和物理学领域的殿堂级地位。

在职业巅峰攀登一座新的山峰

此时,西蒙斯可以说达到了职业生涯的顶峰。可是,他很快就决定开始攀登另一座新的高峰。

1974年,西蒙斯出售了地板公司50%的股权,手里有了一些现金。西蒙斯建议艾斯坤那齐、迈耶和维克托·沙由把钱交给他在哈佛大学认识的查理·弗雷菲尔德(Charlie Freifeld)来做投资。另外,沙由为西蒙斯设立的一个离岸信托基金也把钱投给了弗雷菲尔德。

弗雷菲尔德采用了一种与大多数人不同的策略。他建立了一个计量模型,使用经济数据和其他相关数据作为输入变量,试图去预测诸如糖之类的商品的价格。比如,如果谷物的产量下降了,他的模型就会指示其价格将上涨。这是一种早期形式的量化投资。

弗雷菲尔德的模型开始奏效了,糖的价格低开高走。他们的本金翻了10倍,达到了600万美元,但投资者对这笔意外之财的反应是出人意料的。“我很沮丧,”迈耶说,“我们的确赚了很多钱,但我们所做的事情毫无社会价值。”

西蒙斯的反应截然不同。迅速的获利再次唤醒了流淌在西蒙斯体内的投机血液,他再一次见证了投资的赚钱效率。弗雷菲尔德的方法与西蒙斯在国防分析研究所发表的那篇论文中基于数学的投资策略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这让他觉得基于模型的投资是很有前途的。“西蒙斯找到感觉了。”迈耶说。

虽然西蒙斯有投身金融市场的想法,但他还需要和数学研究之间做一个了断。西蒙斯有一个得意门生叫杰夫·齐格(Jeff Cheeger),是几何学领域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他们一直在试图证明诸如π等几何学常数在几乎所有情况下都是非理性的,但是几无进展。他们越来越沮丧,甚至到了绝望的地步。“明明前途一片大好,但我却偏偏寸步难行,”西蒙斯说,“这让我很崩溃。”3

西蒙斯还得处理个人生活中的困扰。虽然他与玛丽莲越来越亲近,但依然为之前的婚姻破裂备感痛苦。尽管已经持续约会了4年之久,但西蒙斯向朋友坦言,他虽然明白应该考虑结婚,但还没有下定决心是否要回到正式的婚姻关系之中。“我也许遇到了对的人,玛丽莲的确很特别,”西蒙斯告诉朋友说,“但我不清楚下一步该怎么做。”

西蒙斯和玛丽莲终于还是结婚了,但西蒙斯依然在思索人生的方向。他适当地减轻了自己在纽约州立大学石溪分校的工作负荷,开始将主要精力用于管理由沙由设立的一个基金账户。1977年,西蒙斯确信外汇市场的获利机会来了。各种货币的弹性加大,开始和黄金价格脱钩,英镑也开始暴跌。在西蒙斯看来,一个波动加剧的新时代来临了。1978年,西蒙斯正式脱离学术圈,投身外汇交易,开始经营自己的投资公司。

西蒙斯的父亲马修认为,西蒙斯放弃终身教职是一个巨大的错误。同僚们更是吃惊不已,之前大家只是模糊地知道西蒙斯还有学术圈外的爱好,但他真要全职去做投资这件事还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数学家们对待钱的态度很暧昧,他们既渴望财富,又觉得喜欢赚钱是一种低级趣味,会妨害他们追求更崇高的目标。大家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里都觉得西蒙斯浪费了他的才华。“我们有点儿看不起他,仿佛他已经堕落了,把灵魂出卖给了魔鬼。”康奈尔大学的瑞尼·卡莫纳教授说。

其实,西蒙斯从未全身心地投入学术圈。他热爱几何学,欣赏数学的优美,但他对金钱的渴望、对商业世界的好奇和对一段冒险旅程的期待,把他和其他学究区别了开来。“不管我做什么,我总觉得自己格格不入。”他后来说,“我虽然沉浸在数学之中,但从未完全融入数学圈子,我总有着一些别的想法。”4

西蒙斯曾经是一位明星密码学家,曾经攀上过数学的高峰,还创立了由世界级学者组成的数学系,而且这些都是他40岁之前达成的成就。他自然对于征服投资世界充满了自信。长久以来,投资者们总想要征服市场,但从未成功过。这丝毫没有吓退西蒙斯,反而激发了他的热情。“他总想做一些非比寻常的、其他人认为不可能的事情。”他的朋友乔·罗森斯海因说。但西蒙斯显然低估了投身金融圈的难度。

征服市场的策略

· 西蒙斯与国防分析研究所的同事共同发表了一篇名为《股票市场行为的概率预测模型》的文章,提出一种投资者闻所未闻的投资方法:寻找能够预测股市短期行为的宏观变量,纯粹用数学方法来甄别市场的状态,然后利用模型来推荐购买股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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