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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休息了片刻之后,他们又再度开始前进。所有人都迫切地想要赶快完成
这段路程;即使已经精疲力尽,他们都还愿意继续再走上好几个小时。甘道
夫像以前一样在最前面领队。他的左手拿著发出闪光的手杖,这光芒刚好只够
照亮他脚前的地面,他的右手则拿著敌击剑格兰瑞。他的身后则是金雳,矮人
的双眼在黑暗中闪动著特殊的光芒,在矮人之后则是拿著宝剑刺针的佛罗多。
敌击剑或是刺针都没有发出光芒,这让人安心多了。因为这两把武器都是精灵
工匠在远古打造的;如果有半兽人靠近,这些武器都会发出冷光来。在佛罗多
之后则是山姆,在之后则是勒苟拉斯和年轻的哈比人们。波罗莫走在亚拉冈的
前面,如同以往一样沈默、神情凝重,负责押阵的是亚拉冈。
走廊转了几个弯,接著开始往下降。它下倾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最后才又
恢复平坦。空气开始变得又热又闷,幸好,并没有奇怪的恶臭参杂在其中。有
些时候他们还可以感觉到有新鲜的空气从墙壁上的空隙吹出来,四下的墙壁都
有很多类似的空隙。在巫师手杖的微光中,佛罗多可以依稀看见阶梯和拱门,
以及其他往上、往下或只是单纯左右转的通道。他实在无法完全记住这么复杂
的隧道地形。
除了毫不退缩的勇气之外,金雳其实没有帮上甘道夫多少忙,但至少他不像
其他队员一样,因为黑暗而感到不安。巫师经常在道路的分岔点有所疑问时询
问他的意见,但做出最后决定的永远都是甘道夫。摩瑞亚矿坑的复杂程度,远远
超过了金雳这名矮人的想像。对甘道夫来说,过去在这里冒险的记忆,这次也没
有多少帮助。但是,不论通道多么复杂曲折,只要能够通往他的目的地,他就
绝不会退缩。
「别害怕!」亚拉冈说。这次的暂停比以往要久,甘道夫和金雳交头接耳
了好一阵子,其他人则是紧张地在后面等待著。「别害怕!我曾经和他一起经历
了许多冒险。虽然都没有这么黑暗,但是如果你去瑞文戴尔打听一下,你会听
到许多他冒险犯难的英勇事迹。只要有路,他就不会迷失。他不顾我们的恐惧,
强行带我们进入这里,但以他的个性,他也会负责的带我们离开这里,不管这
会让他付出多少代价。他比精灵女皇的爱猫,还更能够在黑暗中找到出路。」
幸好远征队拥有这样的向导。因为他们在匆忙逃进洞穴内的时候,并没有携
带任何燃料或是可以制造火把的道具。如果没有任何的光源,他们可能很快的
就会遇上悲剧。因为此地不只有许多岔路必须做出选择,更有很多的地洞和陷
坑,甚至还有脚步声会跟著回响的深井。墙壁上和地板上都有很深的裂隙,他
们脚下也时常出现各式各样的深沟。有些深沟甚至宽达七尺,皮聘好不容易才
鼓足勇气奋力跳过这深沟。底下还传来汨汨的水声,彷佛有某种巨大的水车正
在黑暗中运作。
「绳子!」山姆嘀咕著。「我就知道如果忘记带这样东西,就一定会用到
它!」
由于这些随处可见的危险不停的出现,他们行进的速度也变得越来越慢。
他们已经开始觉得自己是在山底下永无止尽的原地踏步。他们已经非常疲倦了,
却又不敢随便找地方休息。佛罗多在逃过一劫之后心情变好许多,用餐和瑞文
戴尔的秘传饮料,更是让他神清气爽。但是,现在,一种深沈的不安和恐惧,
开始再度袭向他。虽然他被毒刃刺伤的伤口,已经在瑞文戴尔被治好了,但是那
伤口还是在他的心上留下了痕迹。他的感觉变得更为敏锐,可以感受到许多之
前浑然不觉的迹象;另一个徵兆,是他黑暗中视物的能力变得更强了,队伍中除
了甘道夫之外,可能没人看得比他更清楚。而且,他还是魔戒的持有者;魔戒
挂在他胸前的项练上,有时会变得十分沈重。他可以确切的感觉到前方有邪恶
的气息,而后方也有邪恶紧紧相逼;但他没有告诉任何人。他只是将剑柄握得
更紧,继续不动声色地往前走。
他身后的队员极少开口,即使偶尔有也只是交头接耳的低语。除了他们自
己的脚步声之外,几乎没有任何其他的声音:金雳矮人靴子的闷响、波罗莫沈重
的脚步、勒苟拉斯轻盈的步履声、哈比人低微不可闻的声音,以及亚拉冈缓慢、
坚定,大步跨出的声音。当他们停下脚步时,除了偶尔传来的滴水声之外,四
下一点声音都没有。但佛罗多开始听到,或者是开始想像出一种诡异的声音:
有点像是赤脚走路的微弱声响。它一直不够近、不够大声,让他无法确定是否
真有其事;但只要远征队开始移动,那脚步声就不会停止。但这绝对不是回音;
因为当队伍停下来的时候,这脚步声往往会继续一段时间,最后才跟著停下来。
他们是在日落之后进入矿坑的。这段时间以来,除了几次暂停之外,他们
已经毫无休息的走了好几个小时。甘道夫此时突然停下来认真地开始检查方向。
他面前是一个宽大的拱门,通往三条通道,所有的方向都是往东;但最左边的
道路往下,最右边的道路则是往上,中间的道路持续往前,平坦、却非常狭
窄。
「我根本不记得有这个地方!」甘道夫站在拱门之下,不知如何是好地说著。
他高举手杖,希望能够找到任何足以协助他决定道路的蛛丝马迹,但一点痕迹
都找不到。「我已经累到没办法清楚思考了,」他摇著头说:「我想你们至少跟
我一样累,或者更疲倦。我们今晚最好就留在这边休息了。你们知道我的意思
吧!虽然这里面是永恒的黑夜,但外面的时间应该早就过什夜了。」
「可怜的比尔!」山姆长吁短叹的说:「不知道它怎么样了,希望那些恶
狼没有抓到它才好。」
他们在拱门的左方发现了一个半掩著的石门,不过,手一推就打开了,里
面看起来是沿著石壁开凿出来的一个大房间。
「别急!别急!」」皮聘和梅里一看见有地方可以休息,立刻兴高采烈地
冲向前;甘道夫连忙大喊:「稳住!你们还不知道里面有些什么,让我先进去吧。」
他小心翼翼地走进去,其他人则是跟在后面。「你看!」他用手杖指著地
板正中央。一行人这才看见有一座深井的洞口。附近有许多断裂的生锈铁练,
有些还伸入那个深井的洞口中,附近则都是岩石的碎片。
「你们刚才可能会不小心跌进去,现在搞不好还在猜测到底什么时候会摔
到地面,」亚拉冈对梅里说:「在你们还有向导的时候,最好请他带路。」
「这里似乎是个守卫营房,是用来看守外面的三座通道的,」金雳说:「这
个洞很明显的给守卫用的,上面原先还有一个石盖。可是,现在那个石盖因为
不明原因而破掉了,我们最好小心一点。」
皮聘的好奇心让他忍不住要往井内看。当其他人正在整理毯子,准备靠墙
铺床的时候,他悄悄地溜到井边,往内打量著。一阵冷风从底下不可见的深渊
扑面而来。在该死的好奇心怂恿下,他捡起一颗石头,把它丢下去。在底下
传来任何声响之前他觉得心跳了好几次。然后,从很远的地方,彷佛传来石头落
进深水里面的声音。[HTPH]噗通[HT]!但是在许多隧道的放大和回响之下,这声音很快
的传了出去。
「那是什么声音?」甘道夫低呼道。当皮聘承认他的所作所为之后,甘道
夫松了一口气,但他还是很生气:「你这个图克家的笨人!」他低声怒骂道:「这
可是次严肃的任务,不是哈比人的散步郊游。下次你最好把自己丢进去,就省
了我们很多麻烦。不要再搞鬼了!」
过了几分钟,四下还是一片寂静。不过,从遥远的地深处传来了微弱的敲
打声:咚当、当咚。他们纷纷停下手边的事情,侧耳倾听著。当回音消失
之后,他们又继续听到咚当、咚当、当当、咚。这听起来像是某种让人不
安的讯号,但是,不久之后这敲打声也跟著消失,不再出现。
「除非我耳朵坏了,不然这一定是锤子的声音,」金雳说。
「没错,」甘道夫说:「我不喜欢这种感觉。这或许和皮聘那颗愚蠢的石
头没有关系;但它很有可能吵醒了某个不该醒来的力量。你们最好不要再做这
类的傻事!希望我们这次可以不受打搅地好好休息。皮聘,你,就是第一班值
夜的人,这算是对你英勇行为的奖赏,」他伸著懒腰缩进毯子内。
皮聘一脸无辜样地在黑暗中坐在门边,但他依旧不安的频频回首,担心会
有什么恐怖的怪物从井里面爬出来。即使只用张毯子,他也想要把井口盖起来;
但就算甘道夫看来已经睡著了,他也不敢再靠近井边。
事实上,甘道夫只是躺著不动,不出声而已。他正在努力思考著之前进
入矿坑的一点一滴,试图决定下一步该怎么做。只要转错一个弯,可能就会铸
成大错。一个小时之后,他爬了起来,走到皮聘身边。
「去找个地方睡觉吧,小子,」他温柔地说:「我想你应该很想睡觉的。
我睡不著,所以就由我来值夜吧。」
甘道夫在门边坐了下来:「我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他嘀咕著:「我想抽
烟!从大风雪那天早晨之后,我就没有尝过烟草的滋味了。」
皮聘睡著前最后看见的景象,是老巫师蹲在地上,用满布老茧的手护住火
焰。那阵火光照亮了巫师的尖鼻子和他吐出的烟圈。
叫醒所有人的是甘道夫。他自己一个人整整守了六个小时的夜,让其他人
好好休息了一晚。「我在守夜的时候下定了决心,」他说:「我不喜欢中间那
条路给我的感觉,我也不喜欢左边那条路的味道:底下有什么恶臭的东西在作
怪,这是我的向导本能告诉我的。我决定走右边,我们又该继续往上爬了。」
他们持续不停的走了整整八个小时,中间只有两次短暂的休息。一路上没
有遇到任何危险,也没听到任何异响,眼前只有甘道夫手杖的光芒,像是鬼火一
般在前面领路。他们所选择的道路继续往上攀升,他们似乎走在一段一段的斜
坡上,越往上走,斜坡就越宽广、越平缓。走道两边完全没有任何的分岔或是
房间,地板则是平坦无缺陷,没有陷坑或是深沟。很明显的,他们所踏上的地
方以前曾是条很重要的大道,也让他们行进的速度比昨天快上许多。
他们就这样走了大约二十哩,直直的朝著东方前进。不过,如果以直线距
离来看,多半只有十五哩左右。随著一行人越走越高,佛罗多的精神越来越好,
但他依旧有种受到压抑的感觉;有时他依旧听见,或是觉得自己听见队伍后面
传来那持续的、不属于回音的脚步声。
这是哈比人在不休息的状况下所能够走的最长距离,他们一路上都想要找
到一个可以休息的地方;突然间,左右两方的墙壁消失了。他们似乎穿过了某
种的拱门,进入了一个空旷、广大的地方。他们身后是热烘烘的暖空气,眼前
则是扑面冰凉的冷风。众人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在门口张望著。
甘道夫似乎很高兴:「我选择的道路是正确的!」他说: 「我们终于来到可
以住人的地方了!我猜我们已经离东边不远了。如果我没猜错,我们的地势很
高,比丁瑞尔出口还要高得多了。从空气流动的感觉看来,我们应该是在一个
宽广的大厅中,现在可以冒险弄点真正的照明了。」
他举起手杖,瞬间四下闪起一阵如同闪电的亮光。巨大的阴影立刻往四面
投射,他们这才头一次看见顶上高远的天花板,还有许多雄伟的石柱支撑著它。
四面则是一座宽广的大厅,黑色的墙壁经过打磨,如同玻璃一样闪亮。他们还
看见另外三个拥有同样黑色拱门的入口,一个就在他们正对面,另外两方则各
有一个。接著,光芒就消失了。
「我们现在先这样做就够了,」甘道夫说:「过去山边曾经开凿了很大的
窗户,可以将阳光引进矿坑中位处上方的洞穴。我想我们现在就在这个地方,
不过外面天还是黑的,所以我们现在看不出来。如果我没猜错,明早就可以看
见阳光照进这里。现在我们最好先不要乱跑,把握机会休息。截至目前为止一
切都很顺利,黑暗的道路已经快要结束了。不过,我们还是不要掉以轻心,要
走出地底还有很长的一段道路。」
一行人当晚就在这巨大的洞穴大厅中过夜。他们挤在一起躲避外面冷风所
带来的酷寒,外面的冷风似乎找到地方直接钻进这里。他们觉得自己被无边
无际的黑暗、空旷所包围,又在永无止尽的阶梯和隧道之间感到无比的压力。
哈比人曾经听过最异想天开的谣言,也比不上这里的恐怖和壮丽的景象。
「这里一定有过非常非常多的矮人,」山姆说,「每个人都比地鼠还要忙
碌五百年,才能够挖出这么大的洞穴!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他们平常应该
不会居住在这些黑漆漆的洞穴里面吧?」
「这些才不是什么洞穴,」金雳说:「这是个伟大的地底国度,是矮人故
乡之城。在古代的时候,这里并非是黑漆漆的死域,而是充满了光明和美丽的
都市,至今依旧在我们的歌曲中流传。」
他站了起来,在黑暗中开始用低沈的声音吟颂,众人聆听著这曲调在空旷
的大厅中回响。
世界初开,山脉翠绿,
月亮皎洁无痕,
岩石小溪未有痕迹,
]孤身的都灵方才爬起,
他命名了原先无名的山丘和谷地,
尝试了未有人品尝过的井溪;
他停下脚步,看著镜影湖,
看见如冠般的星辰现出,
如银线上的宝石,
在他头上飞逝。
世界美丽,山脉高耸,
在远古时代,
那格斯隆德的伟大国王堕落之前,
美丽的贡多林已败亡,
就在那海外以西,
都灵的世界依旧美丽。
雕刻出来的王座让他称王,
众多的石柱排列成行,
金色的屋顶银色的地砖,
门上还有神秘的符文钻。
阳光星辰和月亮,
照耀在闪光的水晶灯旁,
不受黑夜云朵遮掩,
永世美丽耀眼。
铁锤击打铁砧,
凿刀工匠的工艺真;
炉火中铸刀,铁铺中打剑
矿工挖坑,石匠兴建。
绿宝石、珍珠和蛋白石,
金刚打造成鱼鳞时,
盾牌与头盔,斧头与宝刀,
还有那成千上百的长矛。
都灵的子民不担忧,
在那山下养尊处优:
竖琴飘仙乐,诗人颂诗歌,
大门号角响起不为动干戈。
世界灰白,山脉苍老,
炉火也已不再烧;
没有竖琴弹奏,没有仙乐传听,
只有黑暗飘扬在都灵的大厅。
黑影出没他的古墓,
在摩瑞亚,在凯萨督姆,
星辰依旧出现,
在黑暗,无风的镜影湖间:
皇冠长埋在黑暗的水深,
直到都灵从长眠中再生。
「我喜欢这首诗歌!」山姆说:「我到时候一定要学起来。在摩瑞亚,
在凯萨督姆!但是,让我们想起那美丽的水晶灯,只是让眼前的景象变得更
沈重。那些珠宝和黄金还在这里吗?」
金雳沈默不语,在唱完了他的歌谣之后,他不愿意再多说一个字。
「珠宝和黄金?」甘道夫说:「已经不在了。半兽人无时无刻不打著摩瑞
亚的主意,上半部的矿坑已经什么都不剩了。由于矮人们都已逃窜,现在也没
有任何势力,胆敢探勘地底深处的宝藏。它们可能被水淹没,可能被未知的恐怖
守护著。」
「那么那些矮人又为什么冒险回来呢?」山姆问。
「是为了秘银,」甘道夫回答:「摩瑞亚的宝藏不是矮人的玩具:黄金和
珠宝;也不是他们的仆人:铁矿。这些东西的确在这里找的到,特别是铁矿的
产量十分丰富。但这几样都可以透过贸易而得来。这里唯一的特产是摩瑞亚银,
有些人称呼它为真银,精灵语则称呼它为秘银。矮人们对它的称呼不与外人分
享。等量的秘银价值是黄金的十倍,现在则变成了无价之宝;因为只有极少数
的秘银留在地面,而连半兽人都不敢在此开采秘银。整个矿坑直探地深,一直
挖向卡拉霍拉斯底下的黑暗。矮人十分的务实,但也败在太过务实上。秘银虽
然是他们财富的基础,却也带来了他们的末日:他们挖的太深、挖的太急,惊
醒了邪恶的魔物:都灵克星。而他们辛辛苦苦挖出来的秘银则全被半兽人献给
了索伦。」
「秘银!世界上所有的人都会为了它抢破头。它的延展性如同青铜一样
大,又可以像是玻璃一样磨光。矮人可以将它打造成坚胜钢铁、却又轻如鹅毛
的金属。它的美丽如同一般的白银,但秘银的光泽不会随著时光而衰退。精灵
们酷爱这种金属,将它做成星月金,也就是你们在门上看到的伊希尔丁金属。
比尔博拥有一件秘银打造的锁子甲,是索林送给它的。不知道它的下落如何?
我猜多半还是在米丘窟博物馆积灰吧。」
「什么?」金雳忍不住打破了沈默。「摩瑞亚银打造的锁子甲?这是价值
连城的礼物!」
「是的,」甘道夫说,「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他,但它的价值足以买下夏尔
和其上的所有财富。」
佛罗多没有表示意见,但还是忍不住将手伸进外套内摸索著这件锁子甲背
心。自己竟然在外套底下穿著价值整个夏尔的宝物?!这实在让他有点头晖脑
涨。比尔博知道吗?他毫不怀疑其实比尔博早就知道这件事情。这的确价值连
城。但佛罗多的思绪还是忍不住飘回瑞文戴尔,飘回袋底洞,飘回比尔博老爱
坐著发呆的时光,他则是安心的莳花弄草,从来没听过摩瑞亚,什么秘银,还
有那-魔戒。
众人陷入一片寂静。他们一个接著一个沈沈睡去。轮到佛罗多守夜。彷
佛有种气息从深坑中窜出来,他觉得一阵毛骨悚然。他的手心发冷、浑身冒出
冷汗。他侧耳倾听著,在值夜的漫长两小时中,他所有的念头都集中在四面八
方任何可疑的声响中。但他什么也没听见,连可疑的脚步声似乎也都消失了。
就当他轮班的两小时快结束的时候,他突然觉得自己在西门的方向,看到一
对闪闪发光的东西,彷佛是某种生物的眼睛。他瞪著那东西,觉得精神有些涣
散。「我一定是打瞌睡了!」他想:「这多半是个噩梦,」他站起来揉著眼睛,
不肯坐下,一直瞪著黑暗,直到勒苟拉斯来换班为止。
他一躺下就很快睡著了,但那个噩梦似乎没有停止:他可以听见耳语声,
看见那两个亮闪闪的光源慢慢逼近。他一醒过来,发现众人正聚集在他身边交
头接耳,一道微弱的光芒照在他脸上。从东方拱门之上,有一扇窗户将外界
的光线投射进来,照亮了大厅,而北边的拱门也有著微弱的光芒照射进来。
佛罗多坐了起来,「早安!」甘道夫说:「终于又是早上了。你看吧,我说
的没错。我们在摩瑞亚的东半部,今天天黑之前我们应该就可以找到大东门,
看见丁瑞尔河谷中的镜影湖。」
「我应该要觉得高兴才对,」金雳说:「我目睹了摩瑞亚的壮丽,但它现
在已经变得阴森恐怖,而且又看不出有任何我的同胞来过的迹象,我怀疑巴林是
否曾经来过此地。」
在众人吃过早餐之后,甘道夫决定再度出发。「我知道大家已经很疲倦了,
不过,如果能够赶快出去,才能够安心休息,」他说:「我想,应该没有人愿意
今晚再住在摩瑞亚里面吧?」
「当然不想!」波罗莫说:「我们应该往那边走?还是朝著东边的拱门走
吗?」
「或许吧,」甘道夫说:「但我还是不知道目前确切的位置,除非我之前
走得太偏,否则目前我们应该是在大东门的上方和北边的地方,要找到通往该
处的正确道路可能并不简单。东边那扇拱门可能是我们必须要走的路;不过,
在我们下定决心之前,最好到处看看,多收集一些情报。我们先察看一下北方
的那光源,如果我们可以找到一扇窗户,应该有助于锁定方位。但是,我
担心那光源可能是从很窄的通风口射进来的。」
远征队在他的领导之下走过北方的拱门。他们发现自己身在一个很宽的走
廊上。随著他们继续前进的脚步,那微弱的光芒越来越强烈,他们终于确定这
是从右边的一个大门中射出来的。那扇高大的门半掩著,依旧可以开启。门内
是个宽广的方形空间。虽然里面的光芒并不很强,但由于他们已经在黑暗中
待了一段长时间,这光芒让他们觉得非常刺眼,走进房间的时候,一行人还必须不断
地眨眼睛。
他们的脚步惊扰了地上大量的灰尘,地上很多的东西,他们一开始
根本看不清楚。这个大厅的光源来自于东边的一个开口。这个开口一路倾斜向苍穹,
众人可以透过这开口看见一块蓝色的天空,照射进来的光芒,直接落在大厅中央
的一个石桌上。那是一块方方正正的石柱所构成的,大概有两尺高,在顶端则
有一块巨大的白色石板。
「这看起来像是个墓碑,」佛罗多嘀咕著,他好奇地弯身向前,希望能够
看得更清楚。甘道夫飞快地走到他身边。在石板上可以看见很用力雕刻上去的
符文:
(给编者,这里是张图)
「这是达伦的符文,古代的摩瑞亚就是使用这种文字,」甘道夫说:「上
面写著人类和矮人的语言」:方登之子巴林,摩瑞亚之王。
「那么他已经过世了,」佛罗多说。「恐怕是这样!」金雳用兜帽遮住
了面孔。
第二章 第五节:凯萨督姆之桥
魔戒远征队沈默地站在巴林的墓碑前。佛罗多想到比尔博和他与这名矮人 之间长久的友谊,以及巴林许久以前拜访夏尔的身影。在山脉中这个积满灰尘 的大厅内,一切似乎都是千年以前在世界彼端所发生的事情。
经过一段时间之后,他们才抬起头来,开始找寻任何足以显示巴林的遭遇, 或是他同胞命运的蛛丝马迹。在这个房间的另外一边,就在那开口之下,有另 外一座小门。他们这才看见,在两座门之间,地上散落的都是许多白骨,还有断裂的刀剑及斧柄、圆盾和头盔。有些刀剑的形状是弯曲的:半兽人爱用的黑色 刀锋弯刀。
岩壁上有许多置放箱子的空间,其中有许多外面包覆著铁片的大木箱,每 个箱子都已经被撬开、洗劫一空。不过,在其中一个破烂的箱子旁边,留有一本 书籍的碎片。那本书经过刀剑之类利器的破坏,有部分甚至被烧毁了,其他的 地方还沾有黑色的陈年血迹,因此能够阅读的部分实在少得可怜。甘道夫小 心地准备拿起这本书,但书页在他一碰之下瞬间粉碎。他小心阅了一阵 子,一言不发。佛罗多和金雳站在他身边,看著他轻手轻脚地翻阅这本由许多 人所撰写的册子,其中包含了摩瑞亚和谷地的符文,偶尔还夹杂著精灵文字。
最后,甘道夫终于抬起头。「看来这是本记录巴林的特遣队遭遇的册子,」 他说:「我猜里面的内容,是从他们三十年前从丁瑞尔河谷来到这里开始记载起 的。封面第一页写著一之三,很明显,前面的一之一和一之二都已经弄丢了。你 们听听其中的内容!」
「我们将半兽人从和守卫房-我猜是守卫房,因为这个字有些污损和 模糊,应该是房--我们在山谷中明亮的--我猜是太阳--太阳之下杀死了 很多敌人。佛洛伊被敌人射死,他在死前杀死了对方的首领。这边又有一连 串不清楚的痕迹,佛洛伊被葬在靠近镜影湖的草地下。接下来的一两行我 完全看不懂。然后是我们决定守住北方尽头的第二十一大厅。里面有……我看 不懂。它好像提到什么通风口和隧道的。然后巴林将王座设置于马萨布尔大 厅。」
「撰史之厅,」金雳说:「我猜这就是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
「好的,接下来有很长的一段我都无法辨别,」甘道夫说:「中间我只看 得出来有黄金、都灵的斧头和什么头盔的。然后,巴林成为了摩瑞亚之王。 这似乎结束了一个章节。在几个星号之后,另外一个人接手了。这边写著 我们找到了真银,稍后则是铸造,然后又是什么……啊!我知道了! 秘银!最后两行则是欧寅出发去寻找地底第三层的兵器库,什么往 西走,这里有个污迹,去和林之门。」
甘道夫停了下来,移走几页。「接下来有好几页都是一样的东西,写得很 仓促,大部分都无法辨识,」他说:「我在这种微弱的光线下很难看清楚。接下 来一定有很多页不见了,因为下面的文章开始以五来标示,我猜是殖民的第五 年。来,让我看看!要命,这里也被割破、沾上了血迹,我没办法分辨其中的 文字。如果有阳光就好了。等等!接下来有新的东西了,这是个笔力苍劲的人 用精灵文字记载事情。」
「这应该是欧力的笔迹,」金雳看著书上的字表示:「他的字一向很漂亮, 又可以写的很快,而且还很喜欢使用精灵文字。」
「恐怕这手好字记载的不是什么好事情,甘道夫说:「我能够看懂的第一 个字是哀伤,但那一行之后的文字都模糊掉了,最后好像是昨…… 。没错, 那应该是昨天。后面则写著十一月十号,摩瑞亚之王巴林战死在丁瑞尔 河谷。他孤身前往调查镜影湖,有名半兽人躲在石头后面偷袭他,将他射死。 我们杀死了那半兽人,但有更多……从东边的银光河过来的。接下来的文 字完全不清楚,我想我应该知道这边写的是我们堵住了大门,然后可以 抵挡他们一阵子,只是这边好像接的是恐怖和痛苦。可怜的巴林! 这个称号他只拥有了不到五年。不知道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现在没 时间搞清楚最后几页的迷团是什么,这是最后一页。」他叹了口气。
「里面的内容让人不寒而栗,」他说:「他们的结局应该很恐怖,你们听! 我们出不去!我们出不去!他们占领了桥梁和第二个大厅。法拉和朗尼和那 里死在那边。然后有四行的字模糊不清,我只看得懂,五天前离开…… 最后一行描述的是湖水已经涨满,快要淹没西门了。水中的监视者抓走了 欧寅,我们出不去。末日即将降临,然后是鼓声,地深中传来的鼓声, 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最后一行写的是非常潦草的精灵文字:他们来了,然后就没有了。」甘道夫停了下来,沈思著这一切的意义。
众人觉得自己被笼罩在极端恐怖的气氛中,「我们出不去,」金雳嘀咕著:「幸好湖水已经退了一些,而监视者在南边尽头沈眠……」
甘道夫抬起头,看著四周。「他们似乎在两座门之间死守,」他说:「但到 了最后也没有剩下多少人。原来重新殖民摩瑞亚的行动是这么结束的!很勇敢, 但也很愚蠢。时机还没到,恐怕我们必须向方登之子巴林告别了,他必须和他 的先祖们一起安眠。我们先拿走这本撰史之书,稍后有机会再来仔细研读。金 雳,这最好交给你来保管,如果有机会的话,将它带给丹恩,虽然里面都是坏 消息,但他还是会很感兴趣的。来吧,出发了!时间快来不及了!」
「我们该往哪边走?」波罗莫问道。
「回到大厅里面,」甘道夫回答:「不过,我们这次的探索并不算无功而 返。我知道我们的位置了。这里正如同金雳所说的一样,必定是马萨布尔之厅, 因此,我们之前所待的大厅必定是北端的第二十一大厅。所以,我们应该从东 边的拱门离开,继续往右、往南走,方向则是朝下。第二十一大厅应该在七楼, 也就是距离大门六层楼的地方。来吧!回到之前的大厅去!」
甘道夫话还没说完,一个巨大的声响突然出现,似乎从地底深处传来的轰,让他们脚底的地板也为之撼动。众人立刻冲向大门。咚!咚!那声 音又继续开始隆隆作响,彷佛有只巨手将摩瑞亚当成一面战鼓。然后又传来了 另一声刺耳的声音,大厅中出现不停回汤的号角声。然后,远方又传来其他的号角声和叫喊声,接著是许多匆忙的脚步声。
「他们来了!」勒苟拉斯大喊。
「我们出不去,」金雳覆诵著。
「我们被困住了!」甘道夫大喊:「我刚刚为什么要拖延时间呢?我们就像巴林一样,被困在这里。不过,当时我并不在现场,我们来看看--」
咚,咚!的战鼓声让墙壁也为之动摇。
「立刻关上门,堵住他们!」亚拉冈大喊道:「背包不要放下来,我们还有可能越过他们逃出去。」
「不行!」甘道夫说:「我们不能够把自己困在里面。把东边的门打开!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们必须走那边。」
另外一声刺耳的号角,又搭配著凄厉的呼喊声传进众人耳中,走道上传来了 脚步声。当众人刀剑出鞘时,他们听到低沈的嗡嗡声。敌击剑通体发出苍白的 光芒,而刺针则是在边缘闪著亮光。波罗莫用肩膀顶住西边的门。
「等等!先别关上!」甘道夫跑到波罗莫的身边,挺直身体往外看。
「是谁胆敢打搅摩瑞亚之王巴林的安眠?」他大喊道。
外面传来许多沙哑的笑声,如同落入深坑中的岩石撞击声一样刺耳。在这些低沈的声音中依旧持续传来战鼓咚咚的催促声。
甘道夫飞快地站到门缝前,将手杖伸了出去。一瞬间,一道刺眼的亮光照 亮了室内和外面的走道。巫师探头出去想要看清楚状况。一阵箭雨从走廊上呼 啸而下,甘道夫连忙跳了回来。
「外面有许多半兽人,」他说:「有很多又高大、又邪恶,魔多的黑半兽 人。他们刚刚暂停了一下,但我判断可能不只这些而已。我想还有一只以上的洞穴食人妖。从那个方向逃跑是没希望了!」
「如果它们也从另外一扇门过来,那就真的绝望了。」波罗莫说。
「那边外面目前还没有什么声音,」亚拉冈站在东方的门边倾听著。「这 边的通道外面是一条直接向下的楼梯,应该不会通往原先的大厅。可是,在敌 人紧追不舍的时候,盲目地从这个方向逃跑实在太不智了。我们也无法堵住这 扇门。它的钥匙已经不见,锁也坏了,而且还是往内开的。我们得要先想个办 法挡住敌人的来势,我们要让他们不敢忘记撰史之厅的教训!」他面色凝重地 说,一只手边抚摸著圣剑西方之炎的剑锋。
众人此时可以听见走廊中传来沈重的脚步声。波罗莫奋力将门推上,接著 用断剑和地上的断木卡住大门。大夥一起退到房间的另外一边,但现在还不是 逃跑的时机,门上传来一阵撞击,让厚重的石门也跟著摇晃起来。然后,门上 卡住的众多东西纷纷再度断折,石门开始发出让人牙龈发酸的声音缓缓打开。 接著一只长著绿色鳞片的巨大手臂和肩膀从门缝中伸了进来,然后是一个巨大、 没有脚趾的脚从底下挤了进来,外面一点其他声响都没有。
波罗莫猛力跳向前,使尽全身力气对著那手臂挥出一剑;但他的配剑发出 金铁交鸣的声音,弹了开来,从他颤抖的手中落下,刀刃上出现许多的缺口。
突然间,佛罗多感到胸中充满了怒气,这让他自己也大吃一惊。他大喊著 「夏尔万岁!」跑到波罗莫身边,用刺针戳向那恐怖的大脚。外面传来一阵低 吼声,那只脚跟著抽回去,差点将刺针从佛罗多的手上拔走。刀刃上滴下的黑 色鲜血在地板上冒出一阵青烟,波罗莫把握住机会,使劲把门给再度推上。
「夏尔先驰得点!」亚拉冈大喊:「这哈比人的一剑刺得可深了!佛罗多,你手上的真是柄好剑!」
门上紧接著又传来阵阵的撞击声,一声接一声的不肯停息。门上不停的承 受著锤子和各式各样重物的撞击。门裂了开来,缓缓下。大量的箭矢呼啸 而入,射上北方的墙壁,无力地落到地面上。紧接著又传来号角声,以及忙乱 的脚步声,一个接一个的半兽人闯进大厅内。
远征队的成员,这回根本数不清到底有多少敌人。对方的战意坚强,但守军 的奋战也成功的挫其锋锐。勒苟拉斯百步穿杨的神技,再度射穿了两名半兽人的 咽喉,金雳一斧砍断跳上巴林墓碑的一名半兽人的双腿,波罗莫和亚拉冈斩杀 了更多的半兽人;当第十三名牺牲者倒下时,其他人尖叫著逃了开来,众人毫 发无伤。只有山姆头皮上有条擦伤,但他及时蹲下,救了自己一命。紧接著 一剑刺出,也结束了他面前半兽人的性命。如果老家的磨坊主人看见他眼中的怒火,必定会退避三舍。
「就是现在!」甘道夫大喊著:「在食人妖回来之前赶快撤退!」
就在他们开始撤退的时候,皮聘和梅里还没有跑到另一边的阶梯,一名身 形巨大几乎和人齐高的半兽人酋长冲了进来。他全身从头到脚都披著黑色的 锁子甲,部属们挤在他后面准备看首领大显神威。他的脸孔黝黑,双眸如同黑 炭一般漆黑,舌头则是鲜红色的,手中拿著一柄巨大的长枪。他用沈重的兽皮 盾一股脑格开波罗莫的利剑,把他撞得连连后退,摔倒在地上。接著,他用如 同毒蛇一般的迅捷速度闪过亚拉冈的劈砍,冲进大夥阵形中央,一枪刺向佛罗
多。这一枪正中佛罗多的右腰,让他往后直飞出去,卡在山壁上。山姆惊叫一 声,扑上前去砍断枪身。在同一瞬间,那名半兽人快速的拔出腰间的弯刀,准 备展开第二波攻势,不过,亚拉冈不会再给他第二次机会。圣剑安都瑞尔砍中 他的头盔,一阵火花闪过,他的脑浆当场连著头盔的碎片四下飞溅,身躯则是 彷佛极度不甘似地缓缓倒下。他的部属这时一哄而散,波罗莫和亚拉冈则是冲 向前准备继续砍杀败逃的敌人。
咚!咚!深渊中传来的战鼓再度响起,低沈的声音又开始往四下蔓
延。
「快!」甘道夫声嘶力竭的大喊:「这是最后的机会,快跑!」
亚拉冈抱起倒在墙边的佛罗多,推著前面的皮聘和梅里赶快往下走,其他 人跟在后面。金雳依旧坚持对著巴林的墓碑默祷,多亏勒苟拉斯将他硬拉走, 否则又会多一名牺牲者。波罗莫用力拉上东方的大门,上面虽然有门闩,却无法固定起来。
「我没事,」佛罗多喘息道:「放我下来,我可以走!」
亚拉冈大吃一惊,差点将他摔了下来。「我以为你死了!」他大喊道。
「我看是还没吧!」甘道夫说:「不过,现在不是吃惊的时候。你们最好 赶快往下面走!在底下等我几分钟。不过,如果我没有回来,不要管我,继续往前!你们记住,挑往下和往右的路走!」
「我们不能够让你一人守住那扇门!」亚拉冈说。
「照我说的做!」甘道夫面红耳赤地说:「刀剑在这边派不上用场!快走!」
眼前的走道没有任何照明,因此一片漆黑。他们摸索著走下一连串的阶 梯,然后回头看著甘道夫的方向。不过,除了巫师手杖的微弱光芒之外,他们 什么也看不见。他似乎依旧站在那里看守著入口。佛罗多靠著山姆,呼吸十分 沈重,山姆担心地扶著他。佛罗多觉得自己似乎可以听见甘道夫带著叹息念诵 著咒语。他听不清楚确实的内容,但整个墙壁似乎都在动摇。战鼓的声浪一波 一波毫不留情地涌来,咚!咚!
突然间,楼梯上方传来一阵耀目的白光。然后是一阵低沈的隆隆声和一声 闷响。接著,鼓声的节奏开始变乱、变急,咚-碰,咚-碰,然后又停了 下来。甘道夫从楼梯上跑下来,一跤摔在众人正中央。
「好了,好了!结束了!」巫师挣扎著站起来:「我已经尽力了。但是这 次遇上了棘手的敌人,差点就被干掉了。别站在这边发呆!走啊!你们可能有 一段时间不会有照明了--我的体力还没恢复。快走!快点!金雳,你在哪里?到我这边来!其他人都跟在后面!」
他们踉跄地跟在巫师身后,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那鼓声又开始 咚!咚!作响,但现在听起来好像在很远的地方,但似乎还是紧跟在众人后 面。远方没有其其他追兵的声音、没有脚步声,也没有任何的声响。甘道夫不 往右也不往左,只是直直地往前跑,因为眼前的道路似乎正好就朝著他的目标。 它偶尔会往下降个五十阶左右,似乎是来到另外一层。此刻,这些不停下降的 阶梯是他们主要的危险,因为在黑暗中他们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够靠著直觉和 脚尖的触感来判断一切。甘道夫则是像个盲人一样,用手杖敲打著前方的道路。
过了大约一个小时,他们走了一哩左右,也下了很多阶楼梯。后面依旧没 有追兵的声响。他们几乎已经恢复了逃出此地的希望。到了第七次下降的楼梯时,甘道夫停了下来。
「越来越热了,」他气喘吁吁的说:「我们现在至少已经到了大门那一层 了。现在得要找往左手边的弯道或是岔路,让我们可以往东走。就算全世界的 半兽人都来追我,我也要休息一下了。」
金雳扶著他,协助他在楼梯上坐下来。「在门口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问道:「你遇到了敲打战鼓的生物吗?」
「我不知道,」甘道夫回答:「但我发现我面对的是前所未有的一股力量, 除了试著封印那扇门之外,我根本想不出别的办法。我知道很多的封印法术, 但都需要时间施展,而且就算成功了,敌人也可以硬用蛮力将它打开。」
「当我站在那边的时候,我可以听见另外一边传来半兽人的声音,他们随 时都有可能把门撞开。我听不清处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我只能勉强听见一个 半兽人语言中的ghash,也就是火焰的意思。然后有某种东西走进了 大厅,隔著门我也可以感觉到他的力量。半兽人也因为害怕而沈默下来。他握住门的 拉环,感应到了我和我的法术。」
「我猜不到对方是什么来历,但我这辈子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大的挑战, 对方意图施展强力的法术抵销我的咒文。有一瞬间,那扇门脱离了我的掌握, 开始慢慢地打开!我被迫施展真言术,这几乎耗尽了我全身的力气,也超过了 石门可以承受的程度。大门突然炸开,有个漆黑如同云雾一般的东西遮挡住了 里面的所有光芒,我被爆炸的威力推了开来,滚下楼梯,幸好墙壁和屋顶在这 个时候全都垮了下来。」
「巴林恐怕被埋在很深的瓦砾之下,而且,还有什么不知名的力量也被埋 在那边,但至少,我们身后的通道已经完全被堵住了。啊!我这辈子从来没觉 得这么虚弱过,幸好一切都已经快过去了。佛罗多,你觉得怎么样?我实在不 好意思这么说,但是当时我看见你说话时,实在太高兴了。我本来以为亚拉冈 抱著的,只是一名勇敢哈比人的尸体而已。」
「你问我觉得怎么样啊?」佛罗多说:「我还活著,应该没骨折吧。我的 腰应该瘀血了,又很痛,但还好不是太严重。」
「啊,」亚拉冈插嘴道:「我只能说,哈比人实在是我这一生看过最强韧的 生物了。如果我知道你们这么厉害,当年在布理的旅店时,我就不敢讲话那么大 声了!那一枪可以刺穿一只活生生的野猪耶!」
「我很高兴它没有真的刺穿我,」佛罗多说:「不过,我觉得自己好像被 夹在铁锤和铁砧之间痛殴了好几下。」他不再开口,因为觉得连呼吸都很痛苦。
「你果然继承了比尔博的特徵,」甘道夫说:「你正如同我很久以前对他说的一样,真是深藏不露啊!」佛罗多认为对方似乎有什么话不方便说明白。
他们又继续往前走。不久之后,金雳开口了,他在黑暗中看得很清楚。「我 觉得,」他说:「前面似乎有种光芒,但那不是日光,那是红色的,会是什么东 西呢?」 「Ghash!」甘道夫嘀咕著:「不知道他们说这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矿坑 底层著火了吗?不过,我们别无选择,只能继续走下去。」
很快的,每个人都可以清楚地看见那红色的火光。它摇曳不停地照耀在面 前的走廊上。现在,他们终于可以看清楚眼前的道路了。不远的地方是一道斜 坡,尽头则有一个低矮的拱门,光芒就是从里面射出来的。空气开始变得非常 炽热。
当他们来到拱门前时,甘道夫示意众人留步,由他先去探路。一行人可以 看见他的头探出时,脸上被红色火光照地红通通的,他很快地退了回来。
「外面有种邪恶的气息,」他说:「毫无疑问的就是等我们踏入陷阱,不 过,我终于知道我们的位置了。这是地底第一层的地方,就正好在大门底下。 这里是古摩瑞亚的第二大厅,出口就在附近。你们往东边尽头走,在左边不到 四分之一哩的地方。过桥,爬上一连串宽阔的楼梯,沿著一条大路走,穿过第 一大厅,然后就出去了!不过,你们现在最好先过来看看!」
众人往内看去,他们眼前是一个巨大如洞穴的大厅,这里比起他们之前过 夜的大厅要空旷和细长。他们就靠近它东边的尽头,洞穴一直往西方延伸进黑 暗中。洞穴的正中央有两排巨大的石柱,这些石柱都雕刻得如同参天古木,顶 端则是许多分岔的石刻枝枒,支撑起天花板上精雕细琢的屋顶。石柱是黑色的, 表面十分光滑,但又泛著红色的反光。就在对面,两个巨大的石柱之间,有道 深邃的裂隙。裂隙里面的火舌不停地窜出,舔食著旁边的石柱一道道的黑烟 在炽热的空气中流动著。
「如果我们从上面下来,可能就会被困在这边,」甘道夫说:「希望这火焰可以阻挡我们的追兵。快来!我们没时间了。」
就在他说话的同时,他们又听见了追兵的鼓声:咚!咚!咚!在大厅
的西边又传来了号角声和尖锐的大叫声。咚!咚!石柱似乎开始摇晃,而
火焰也在这气势的压迫之下开始减弱下来。
「现在是该拼命的时候了!」甘道夫说:「只要外面还有太阳,我们就还有机会。跟我来!」
他转向左,冲过大厅中光滑的地板,这距离跑起来比看起来要远多了。当 他们奔跑的时候,他们可以听见身后传来许多忙乱的脚步声。一声尖锐的嚎叫 声,让他们确定自己已经被发现了,接著身后传来兵刃出鞘的声音,一支飞箭咻 地一声越过佛罗多的脑袋。 波罗莫哈哈大笑:「他们没预料到会有这样的状况,」他说:「火焰阻断了 他们,我们刚好在另外一边!」
「注意前面!」甘道夫说:「前面就是那座桥梁了,看起来很窄很危险。」
突然间,一道黑色的深渊出现在佛罗多面前。在大厅的尽头,地板陷落到 一个无底的深洞中。唯一通往门外的道路是一座毫无倚靠,看来孤饯饯的石拱 桥,长约五十尺左右。这是矮人们抵抗任何足以攻下第一大厅和外面走道的敌 人所构筑的防御,因为敌人只能够一个挨一个的渡过这桥梁。此刻,甘道夫停下脚步,其他人跟著暂停下来。
「金雳,快带路,」他说:「皮聘、梅里跟在后面。直走,快上门后的那道楼梯!」
箭矢开始落在众人之间,又有另一支箭从佛罗多的身上弹开,另一支箭则 是射穿了甘道夫的帽子,像是根黑色羽毛一般卡在那里。佛罗多忍不住回头打 量这些敌人,透过摇曳的火焰,他依稀可以看见几百名的半兽人,他们扭曲的 长矛和弯刀在火焰中反射著血红色的光芒。咚,咚,鼓声持续的响著,越来越大声,咚,咚。
勒苟拉斯弯弓搭箭,不过,这对他携带的短弓来说距离太远了些。正当他 将弓弦拉开时,他的手却因为震惊而滑了开来,让箭矢落到地上;他发出了恐 惧、惊讶的低呼声。两名身躯巨大的食人妖走了出来,扛著两块大石板,轰然 一声丢在地上,当作越过火焰的桥梁。但真正让精灵害怕的不是食人妖,而是 其后的景象。半兽人的阵形缓缓让开,似乎他们自己也觉得十分害怕,有什么 东西走了出来。人眼无法看清楚这魔物的真实型态;那彷佛是块巨大的阴影, 其中包覆著一个人形的黑色形体;难以想像的邪恶和恐惧之气蕴含在其中,同时也不停地往外散发。
他走到火焰前,光芒跟著黯淡下来,彷佛被乌云遮住一般,接著,他跳过 地上的裂隙,地心深处的火焰涌出恭迎它的大驾,点燃了他背上的鬃毛,牵扯 出一长条火焰来。空气中黑烟舞动,激发出末日将临的恐怖感。这魔物右手拿著如同火舌一般形状不定的刀刃,另一只手则拿著火焰构成的九尾鞭。
「啊,啊!」勒苟拉斯哭喊著:「炎魔!炎魔来了!」
金雳张大眼睛看著。「都灵的克星!」他大喊著,手一松,听任斧头落到地面,双手掩面。
「炎魔?」甘道夫低声叹息:「原来如此!」他踉跄退了几步,倚著手杖说:「难道这是天命吗?我已经累了……」
那缀著火焰的黑暗形体冲向众人,半兽人大喊著越过充作桥梁的石板。接 著,波罗莫吹响了号角,震耳欲聋,如同排山倒海,万人争鸣的声响震慑了半 兽人,连火影也跟著停下脚步。然后,那回声就如同被黑风吹灭的火焰一般突 然停息了,敌人又再度开始前进。
「快过桥!」甘道夫鼓起全身力气,大喊著:「快跑!不要回头。我必须 要守住这条路,你们快跑!」亚拉冈和波罗莫不管他的命令,依旧坚守住桥的 另一端,并肩站在甘道夫身后,等待他。其他人则是呆呆地站在桥对面的门廊 边,不忍心让领队单独面对敌人。
炎魔走到桥上,甘道夫站在桥中央,左手倚著手杖,但另外一只手握著发 出耀目白光的格兰瑞神剑。他的敌人又再度停下脚步面对他,对方的阴影如同一 对巨大的翅膀一般伸向他。他举起九尾鞭,每一道分岔开始闪动著光芒,发出 嘶嘶声,他的鼻孔冒出火焰,但甘道夫毫不退让。
「邪灵止步!」他说。半兽人全都停了下来,现场陷入一片寂静。「我是 秘火的服侍者、亚尔诺炽炎的持有者。邪灵止步!黑暗之火无法击倒我,邪淫 的污顿之火啊!退回到魔影身边去!没有邪灵可以越过我的阻挡!」
炎魔没有回答,他体内的火焰似乎开始减弱,但黑暗则开始增加。他缓步 踏上桥,突然间挺身站起来,张开的翅膀足足和整座大厅一样宽。但在这一团 黑暗中,甘道夫的身影依旧清晰可见。他看来十分的矮小、孤单无助,如同面 对风暴的枯萎老树一般。
从那阴影中挥出一道红色的剑光。
格兰瑞神剑激发出白光,回应对手的邪气。
一阵震耳欲聋的巨响传来,白炽的火焰四下飞舞。炎魔连连后退,火焰剑断碎成四下飞舞的白色岩浆。巫师的身形一晃,退了一步,又稳住脚步。
「没有邪魔可以穿透正义的屏障!」他大喝。
炎魔再度跳上桥梁,九尾鞭嘶嘶作响,不停地转动。
「他一个人撑不住!」亚拉冈一声大喊,跑回桥上。「伊兰迪尔万岁!」 他大喊著:「甘道夫,有我在!」
「刚铎永存!」波罗莫也跟著大喊冲上桥。
就在那一刻,甘道夫举起手杖,大喊著击向脚下的桥梁,手杖在他手上碎 成齎粉。一道让人目眩的白焰窜起,桥梁发出断折的声音,在炎魔的脚下碎裂 开来,他所站著的那一整块岩石都跟著落下无底深渊,其他的部分则如同一座石舌,危颤颤的悬在空中。
炎魔发出惊天动地的喊声,落了下来,黑影跟著消失在深渊中。但就在他 落下前,他手上的九尾鞭一挥,卷住了巫师的膝盖。他摇晃了几下,徒劳无功 地试图抓住岩石,就这样落进无底深渊中。「你们这些笨蛋,快跑呀!」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大喊。
火焰消失了,整个大厅陷入一片黑暗。远征队的成员惊恐地不能动弹,眼 睁睁地看著队长落入深渊中。就在亚拉冈和波罗莫刚踏上地板的瞬间,桥梁 其余部分也跟著落了下去,亚拉冈的一声暴喊惊醒了众人。
「来!我带你们走!」他大喊著:「这是他最后的遗嘱。跟我来!」
他们步履不稳地冲上门后的阶梯。亚拉冈带著路,波罗莫走在最后。在楼 梯的顶端是一条宽广的走道。他们沿著走道飞奔,佛罗多听见山姆在他身旁啜 泣著,他发现自己也忍不住跟著边跑边哭泣。咚,咚,咚,的鼓声依旧跟 在后方,现在变得缓慢,彷佛在哀悼什么一样。咚!
他们继续往前跑。前方出现了刺眼的光芒,巨大的通风口将外界的光线引 导进来,他们跑得更快了。接著,一行人来到一个被东方的窗户照得十分明亮 的房间,他们狂奔过这个房间,冲过一扇破碎的大门,来到充满耀目光芒的门 廊前。
一群半兽人躲在两边的门柱中看守著大门,但大门本身已经倾倒在地上。 亚拉冈满腔怒火正好无处发泄,一眨眼就砍下了守卫队长的脑袋,其他的半兽 人见情势不对,纷纷开溜。远征队无暇顾及这些家伙,只是一个劲的跑出那古 老的大门、陈旧的阶梯,离开摩瑞亚的土地。
终于,他们在绝望中来到了阳光照耀的山谷中,感觉到微风吹拂在脸上。
在脱离弓箭的射程之前,他们不敢停下脚步。眼前就是丁瑞尔山谷,迷雾 山脉的阴影笼罩其上,但东方的光芒毫不松懈地照耀著大地。这大概是正什过 后一小时,太阳炽烈,白云则是高挂天空。
他们回头看去。黑暗的入口在阴影中大张著。他们可以听见微弱、遥远的 缓慢鼓声,咚。一阵黑烟飘了出来,其他什么都看不见。河谷四下一片空 旷。咚。他们这才有时间感受应有的痛苦和折磨,有些人站著掩面,有些 人则是哭倒在地上。咚,咚。鼓声渐渐的消失了。
「没有邪魔可以穿透正义的屏障!」他大喝。
炎魔再度跳上桥梁,九尾鞭嘶嘶作响,不停地转动。
「他一个人撑不住!」亚拉冈一声大喊,跑回桥上。「伊兰迪尔万岁!」 他大喊著:「甘道夫,有我在!」
「刚铎永存!」波罗莫也跟著大喊冲上桥。
就在那一刻,甘道夫举起手杖,大喊著击向脚下的桥梁,手杖在他手上碎 成齎粉。一道让人目眩的白焰窜起,桥梁发出断折的声音,在炎魔的脚下碎裂 开来,他所站著的那一整块岩石都跟著落下无底深渊,其他的部分则如同一座石舌,危颤颤的悬在空中。
炎魔发出惊天动地的喊声,落了下来,黑影跟著消失在深渊中。但就在他 落下前,他手上的九尾鞭一挥,卷住了巫师的膝盖。他摇晃了几下,徒劳无功 地试图抓住岩石,就这样落进无底深渊中。「你们这些笨蛋,快跑呀!」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大喊。
火焰消失了,整个大厅陷入一片黑暗。远征队的成员惊恐地不能动弹,眼 睁睁地看著队长落入深渊中。就在亚拉冈和波罗莫刚踏上地板的瞬间,桥梁 其余部分也跟著落了下去,亚拉冈的一声暴喊惊醒了众人。
「来!我带你们走!」他大喊著:「这是他最后的遗嘱。跟我来!」
他们步履不稳地冲上门后的阶梯。亚拉冈带著路,波罗莫走在最后。在楼 梯的顶端是一条宽广的走道。他们沿著走道飞奔,佛罗多听见山姆在他身旁啜 泣著,他发现自己也忍不住跟著边跑边哭泣。咚,咚,咚,的鼓声依旧跟 在后方,现在变得缓慢,彷佛在哀悼什么一样。咚!
他们继续往前跑。前方出现了刺眼的光芒,巨大的通风口将外界的光线引 导进来,他们跑得更快了。接著,一行人来到一个被东方的窗户照得十分明亮 的房间,他们狂奔过这个房间,冲过一扇破碎的大门,来到充满耀目光芒的门 廊前。
一群半兽人躲在两边的门柱中看守著大门,但大门本身已经倾倒在地上。 亚拉冈满腔怒火正好无处发泄,一眨眼就砍下了守卫队长的脑袋,其他的半兽 人见情势不对,纷纷开溜。远征队无暇顾及这些家伙,只是一个劲的跑出那古 老的大门、陈旧的阶梯,离开摩瑞亚的土地。
终于,他们在绝望中来到了阳光照耀的山谷中,感觉到微风吹拂在脸上。
在脱离弓箭的射程之前,他们不敢停下脚步。眼前就是丁瑞尔山谷,迷雾 山脉的阴影笼罩其上,但东方的光芒毫不松懈地照耀著大地。这大概是正什过 后一小时,太阳炽烈,白云则是高挂天空。
他们回头看去。黑暗的入口在阴影中大张著。他们可以听见微弱、遥远的 缓慢鼓声,咚。一阵黑烟飘了出来,其他什么都看不见。河谷四下一片空 旷。咚。他们这才有时间感受应有的痛苦和折磨,有些人站著掩面,有些 人则是哭倒在地上。咚,咚。鼓声渐渐的消失了。
第二章 第六节:罗斯洛立安
「唉!我们不能再待在此地感伤了。」亚拉冈说。他转向山脉的方向,高
举圣剑。「再会了,甘道夫!」他大喊著:「我跟你说过,如果你进入摩瑞亚
的大门,千万小心!没想到我的预感竟然应验了!没有了你,我们还有什么
希望呢?」
他转身向远征队的成员说道:「即使没有希望,我们也必须坚持下去,」
他说:「至少我们还有复仇的机会。坚强起来,擦乾眼泪!来吧!我们眼前还有
很长的道路,很多的事情要做。」
他们站起身,环顾四周。谷地北方延伸入两座山之间的阴影中,在其上
则是三座光辉闪耀的山峰:赛拉布迪尔、法怒德何、卡拉霍拉斯,这些就是构
成摩瑞亚外观的三大山峰。在阴影之间的山脚下水气缭绕,如同薄纱包围著一
连串如同阶梯般不断上升的瀑布。
「那就是丁瑞尔天梯!」亚拉冈指著瀑布说。「如果我们的命运没有这么
乖违,我们应该是沿著那些瀑布进入这山谷。」
「如果卡拉霍拉斯没有这么残酷就好了!」金雳忍不住说:「它竟然还能
够冷笑著面对太阳,看著我们遭受的折磨!」他对著最远处的冰峰诅咒著,最
后因太过激动而转头不愿再看那些山峰。
往东方看去,山脉的延伸突然间终止了,众人可以看见远方模糊的地形轮
廓,在南边则是极目所见绵延不绝的迷雾山脉。不到一哩之外,略低于他们脚
底的地方有另一座湖,那是座圆长形的大湖,看起来如同一支刺进北方谷地的
枪尖一般。湖水的南半部已经脱离了山脉投射下的阴影,露出在阳光下。但湖
水依旧十分幽暗,就像是从通火通明的房间,往外观看万里无云的暮色一样。湖
水四周有著美丽的草地,将它包围成一个完整的弧形。
「这就是镜影湖,幽深的卡雷德--萨雷姆!」金雳哀伤地说:「我还记得
他告诉我:□愿你见到它的时候能够获得平安喜乐!但我们没办法在那边耽搁太
久的时间。□现在,我想我很久都不会再有平安喜乐了。不能耽搁的是我,他
却必须永远留在那个鬼地方。」
众人沿著大门外的小径继续往下走。小径十分狭窄,又因为年久失修而 支离破碎,许多地方都掩没在杂草中。不过,依旧看得出来这里曾经是通往 矮人王国的一条主要干道。在道路旁的许多地方还有岩石雕刻的作品,以及翠 绿的桦树和迎风飘逸的枞树。一个往东的大转弯,让他们来到了镜影湖旁边的草 地上,离小径不远的地方,矗立著一个顶端断裂的石柱。
「这就是都灵的础石!」金雳大喊道:「我临走之前,一定得再看看这里的美景!」
「那就快一点吧!」亚拉冈回头看著摩瑞亚的大门:「太阳西沈得很快, 或许在天黑之前那些半兽人不会出现,但我们一定得在日落前远离这个地方。 今晚应该会是新月,大地会很黑暗的。」
「跟我来吧,佛罗多!」矮人大喊著离开小径:「我可不能让你离开前没 看过卡雷德--萨雷姆。」他沿著绿色的长坡往下跑,即使佛罗多又累又难过, 他还是被那蓝色的湖水所深深吸引,山姆跟在他后面。
在那块都灵之础石旁,金雳停了下来,抬头看著。石柱历经风吹雨打,上 面的符文也已经无法阅读。「这根石柱,是纪念是都灵第一次在这里俯瞰镜影湖。」 矮人说:「在我们离开之前,绝对不可以错过这景象!」
他们弯腰看著黑色的湖水,一开始什么都看不到,接著慢慢地,他 们看见了倒影在蓝色镜面中壮丽的群山,山峰如同顶端套上白色火焰一样雄伟, 除此之外还有一大块蓝色的天空。即使天空中太阳依旧炙热,他们还是可以看 见幽深的湖水中有著星辰闪烁,从他们低头的身影中看不见任何的阴影。
「喔,美丽壮观的卡雷德--萨雷姆!」金雳说。「里面沈眠著都灵的皇冠, 直到他苏醒为止。再会了!」他鞠躬为礼,接著急忙跑上山坡,再度回到路上。
「你们看见了什么?」皮聘问山姆道,但陷入沈思的山姆没有空闲回答他。
这条路现在转向南,开始急速地下降,穿过了山谷两边合拢的臂弯。在距 离镜影湖不远的地方,他们又找到了一池如同水晶一样清澈的清水,它们从池 水的边缘一滴滴流下,落入一条深邃多岩的河道上。
「这就是银光河的源头,」金雳说:「别急著喝,它很冰哪!」
「很快的,它就会变成一条湍急的河流,汇聚许多其他的山泉,」亚拉冈 说:「我们的道路和它的路径有很长一段距离是相合的。因为我必须遵照甘道夫 的遗志,率领各位沿著银光河往森林前进,前往它和大河安都因汇流的地方。」 众人看著他指的方向,注意到小溪跳跃进山谷中,一路流向泛著金光的遥远彼 端。
「那里就是罗斯洛立安森林!」勒苟拉斯惊叹道:「那是我族同胞所居住 的最美丽地方,没有其他地方的树木能够生长得如同这里一样。即使是到了秋 天,树叶也只是转成金黄,并不落下。只有到了春天新叶长出时,这些老叶 才会落下,让枝枒上挂满黄花,森林的地面一片金黄;由于树干都是灰白色的, 到了那时会构成一片金顶银柱的绝顶壮丽景象。我们幽暗密林的歌谣中依旧赞 颂著这个地方,如果我们能够在春天站在那些树下,我的心必定会雀跃不已!」
「即使在冬天,我也会感到无比的高兴!」亚拉冈说:「但我们还有许多哩的路要走。早点开始吧!」
刚开始,佛罗多和山姆还勉强可以跟上众人,但亚拉冈的步伐越来越快, 不久之后他们就开始脱队。自从今天早上以后,他们就什么东西都没吃。山姆 的割伤如同火烧一样热辣辣地疼痛,他觉得头重脚轻。即使天空高挂著太阳, 但在经历过摩瑞亚的闷热之后,这里的空气似乎还是冷冰冰的,他忍不住打了 个寒颤。佛罗多则是觉得每一步都很勉强,必须经常大口吸气才能跟上。
终于,勒苟拉斯转过头,发现他们已经远远地落后,于是赶快上前和亚拉冈说了几句话。其他人跟著停了下来,亚拉冈叫波罗莫跟著他一起跑回来。
「对不起,佛罗多,」他满怀关切地说:「今天发生了好多事情,我们又 急著赶路,我根本忘记你和山姆都受伤了。即使摩瑞亚所有的半兽人都在后面 追赶,我们也不该忘记这件事情。来吧!前面有块我们可以暂时休息的地方, 我会在那边尽力帮助你的。来吧,波罗莫,我们抱他们走。」
很快地,他们又遇上了另外一条从西边而来,和奔流的银光河会合的小溪。 它们沿著一道泛著绿光的瀑布往下流,流进一座小山谷。山谷之中有许多弯曲、 低矮的枞树,小河两旁陡峭的山壁上长满了野生的莓子和许多苔藓。在河谷底 则有一块平坦的区域,小河从旁边喧闹地流过,众人就在那一区停下脚步休息。 现在大概是下什三点,他们只不过远离摩瑞亚的大门几哩左右,太阳也已经开始西沈了。
金雳和其他两名哈比人,利用此地的灌木和枞树升起了一堆火,同时还从小 溪中打水,亚拉冈照顾著山姆和佛罗多。山姆的伤口并不深,但看起来相当 糟糕。亚拉冈检查伤口的时候神色非常凝重,过不了多久之后,他脸上的表情趋缓,松了一口气。
「山姆,你运气真不错!」他说:「许多人为了斩杀手下的第一名半兽人, 受到了比你严重很多倍的伤。幸好对方的刀剑没有像一般半兽人一样淬毒。在 我处理过之后,它应该可以很轻易地愈合。等金雳把水热开之后,你先用热水 冲冲伤口。」
他打开背包,掏出一些乾枯的叶子:「这些已经乾掉了,一部分的药效也 变得比较弱。」他说:「但是我身上还带著这些在风云顶附近找到的阿夕拉斯。 把一片撕碎丢在水中,将伤口洗净,我就可以把它包扎起来。佛罗多,现在轮到你了!」
「我没事,」佛罗多不愿意人家碰触他的衣服,深怕被人发现其中的秘密。「我只需要吃吃东西,休息一下就好了。」
「不行!」亚拉冈坚持道:「我们一定得看看你之前所说的铁锤和铁砧,对 你造成了什么伤害。我还是很惊讶你竟然可以活下来。」他小心翼翼地脱下佛 罗多的旧夹克和破衬衫,接著倒抽一口冷气,然后他笑了,那银色的背心如同 银色的海浪一般在他眼中波动。他小心地脱下那件背心,将缀满如星辰般白色 宝石的锁子甲高举,只要一晃动,就可以听见如同骤雨落入池水般的清脆金属 撞击声。
「看哪,朋友们!」他大喊著:「这层漂亮的哈比人皮都可以拿来装饰精 灵了!如果人们知道哈比人有这种外皮,全世界的猎人一定都会快马加鞭地赶 到夏尔去。」
「那些猎人的弓箭当然全部都失效喔!」金雳难以置信地瞪著眼前的奇观:「这 是件秘银甲,秘银耶!我从来没看过、也没听过这么美丽的盔甲。这就是甘道 夫所说的锁子甲吗?他一定低估了这真正的价值。幸好你穿在身上!」
「我常常怀疑,你和比尔博两人在那小房间里面干什么?」梅里说:「原来是这么一回事!祝福这个老哈比人!我快要爱死他了,真希望我们有机会可 以告诉他这件事情。
佛罗多的腰际和右胸全都是黑紫色的淤青。在锁子甲底下有垫著一层软皮 甲,不过,有个地方锁子甲还是承受不住这怪力,因而咬进肉里。佛罗多的左边身 体因为撞上洞壁,也全都是擦伤和淤青。在其他人处理什餐的时候,亚拉冈用 泡过阿夕拉斯的热水浸洗两人的伤口。一股让人神清气爽的香气飘满了整个河 谷,围拢在沸水旁边的人们都觉得焕然一新、精力充沛。很快地,佛罗多觉得 伤口不再疼痛,也不需要那么用力呼吸了;不过,被撞伤的地方接下来好几天, 还是会很僵硬和酸痛,亚拉冈又在他的两侧腰际多绑了些软布。
「这件锁子甲真是轻得不得了!」他说:「如果你受得了,可以再穿上它。 我很高兴你有穿著这层防护。即使在睡觉的时候也不要脱下它,除非你来到一 个可以暂时高枕无忧的地方。但是,只要你的任务继续下去,这个可能性就非常低。」
远征队吃过饭之后,收拾好东西,准备继续上路。他们灭了火,掩盖一切 的痕迹,然后爬出山谷,继续之前的路程。在太阳落入西方群山,阴影覆盖大 地时,他们并没有走多远。暮色掩盖了他们脚下的土地,山谷中开始飘扬著薄 雾。夜色中东方微弱的光芒照耀在一望无际的平原和森林中。山姆和佛罗多终 于觉得身体已经好多了,可以用适当的步伐跟上大家的速度。亚拉冈就这么毫 不留情的带领大家一连赶了三小时的路,中间只有短暂的休息过一次。
天色变得非常幽黑。现在已经是深夜了。天空中出现许多澄澈的星辰,一 弯新月却直到很晚才出现。金雳和佛罗多殿后,轻巧地走著,彼此不敢随意交 谈,都仔细地倾听著路边的一切声响。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金雳才打破了 沈默。
「除了风声之外什么都没有,」他说:「除非我的耳朵是木头做的,我想 附近应该根本没有任何敌人。希望半兽人把我们赶出摩瑞亚就满足了。或许, 这一直都是他们的目的,和我们的魔戒没有关系。不过,如果半兽人是为了酋 长复仇,他们会在平原上追杀敌人好几十哩之遥。」
佛罗多没有回答。他看著刺针,宝剑黯沈无光,但他觉得自己彷佛听到了 某些声响。随著阴影落下,身后陷入一片黑暗,他又再度听见了赤脚快速奔跑 的声音。即使是在两人说话的时候,他还是听得见这声音。他猛地转过头,他 觉得自己似乎看见了两个微小的光源,但很快就消失了。
「怎么搞的?」矮人问。
「我也不知道,」佛罗多回答:「我以为我听见了脚步声,还看见了像是 眼睛一样的光芒。自从我们进入了摩瑞亚之后,我就经常听到这声音、看到这景象。」
金雳停下脚步,看著四周。「我只有听见风吹树梢和岩石与大地交谈的声音。」他说:「来吧,我们走快点,其他人都快要走不见了。」
夜间清凉的微风吹入山谷间迎接他们。在他们眼前是一座巨大森林的灰色轮廓,他们可以听见树海中无边无际的树叶沙沙声。
「罗斯洛立安!」勒苟拉斯高兴地大喊:「罗斯洛立安!我们终于来到了黄金森林。真可惜现在是冬天!」
在夜色中那些参天古木看来十分安详,如同罗列的高墙一般将溪水吸纳 进森林中。在微弱的星光下,这些树木的轮廓是灰色的,树叶则微微地泛金。
「罗斯洛立安!」亚拉冈说:「我真高兴可以再度听见微风吹过此地树梢 的乐曲!我们距离摩瑞亚的大门才不过十五哩,但今晚已经不能再走了。我们 只能在这边扎营,但愿精灵的力量可以保护我们免除邪恶的侵害。」
「前提是,精灵在乱世中还会居住在这里……」金雳说。
「我族的同胞,已经很久没有回到过这个曾经是他们故乡的地方。」勒苟拉 斯说:「但我们听说又被称作罗瑞安的罗斯洛立安并没有被舍弃,因为此地拥有 一种驱赶邪恶力量的神秘力量。当然,极少有人看到其中的居民,他们可能都 居住在森林中心的地方,距离这北边的边境还有很远的距离。」
「他们的确居住在很远的地方。」亚拉冈说道,他叹了口气,彷佛记起什 么美丽的回忆:「我们今晚必须要照顾好自己才行,。我们必须继续往森林走一段 距离,直到树木都将我们包围为止。然后我们会离开小径,找寻一个可以过夜的安全地方。」
他往前踏出几步,但波罗莫犹豫不决地站著,没有跟上来。「没有其他的道路了吗?」他问。
「你还想要去哪个更美丽的地方?」亚拉冈反问。
「我不需要美丽,只希望它是条平凡的道路,就算是通过刀山剑海我也愿意走。」波罗莫说:「但是远征队至今为止,每次踏上与众不同的道路,下场都 是厄运缠身。大家不顾我的反对,踏入摩瑞亚,损失了我们的挚友。现在你说,我们又必须进入黄金森林。但是,我们在刚铎也听过这个地方;据说这里进得 去出不来,即使勉强逃出,也会受到相当的伤害。」
「不要说伤害,应该是改变,这样比较接近真相。」亚拉冈说: 「波罗莫,如果一度睿智的钢铎,现在竟然将罗斯洛立安视作邪恶之地,那你们 的传史真的没落了。不管你怎么想,我们眼前都没有其他的道路了。除非你愿 意回到摩瑞亚、或是攀登险峻无路的高山,甚至是沿著大河一路游泳。」
「那就带路吧!」波罗莫说:「但我还是觉得很危险。」
「的确很危险!」亚拉冈说:「美丽而且危险。但只有邪恶,或是带领邪恶力量进入的人才需要害怕。跟我来!」
他们又走了一哩多,这才遇到另一条从满布林木的翠绿山坡流下的小溪。 他们听见右边阴影中传来瀑布的声响,湍急的流水则是快速地流过他们面前, 在树根之下和银光河汇流。
「这是宁若戴尔河!」勒苟拉斯说。「森林精灵(译注一)为了这条河做 了很多歌谣,我们在北方依旧记得这里美丽的虹彩,以及空气中漂浮的金色花 瓣,因此依旧传唱著这些歌谣。但在这乱世中,宁若戴尔河的桥梁已经断折。 我要在这里泡泡脚,据说这河水对于治疗疲倦有奇效。」他一马当先地跳下河岸, 踏入河水中。
「跟我来!」他大喊著:「水并不深,我们可以直接涉水过河!等下可以 在河岸对面休息,瀑布的水声或许可以让我们暂时忘却哀伤和疲倦。」
他们一个接一个地爬下河岸,跟随勒苟拉斯。佛罗多站在溪水中,让溪水 冲过他的小脚。河水十分冰冷,但也十分清澈;随著他的脚步,溪水慢慢涨到 他的膝盖。他感觉到一路上旅途所沾染的尘埃和疲倦,都在这透心凉的冰水中被 洗去。
在所有的人都跨越小河之后,他们坐了下来,在吃了一些食物之后,勒苟 拉斯告诉他们幽暗密林精灵们依旧难以割舍的,众多有关这里的故事。那时人 类还没出现,阳光和星光自由自在地照耀在大河安都瑞尔两岸的草地上。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他们沈默下来,倾听著流水在阴影中流动的甜美乐章。 佛罗多几乎以为自己可以听见有声音和水声应和著在唱歌。
「你们听见了宁若戴尔河的声音了吗?」勒苟拉斯问道:「我唱首有关宁 若戴尔小姐的故事,她许久之前就居住在这条和她同名的溪水旁。在我们森林 的语言中这十分的美丽,我把它翻译成西方语,如同瑞文戴尔的人吟唱它的习 惯。」在树叶的沙沙声中,他开始用十分温柔的声音唱道:
远古的精灵美女,如同白日闪亮的星辰,
穿著银灰色的丝履;
披著黄金镶边白斗篷,出现在清晨。
她的眉宇间有著星辰闪烁,
光芒照耀她的发丝,
阳光射在树干如琥珀,
在那美丽的洛立安罗斯。
她的长发飘逸,双手雪白,
自由自在又美丽;
她在风中如同轻风般摇摆,
如同椴树枝叶般旖旎。
在宁若戴尔瀑布旁,
清澈冰冷的水边,
她的声音如同银铃响,
落在闪亮的池边。
今日无人知晓她曾漫游之处,
不管是在阳光下或是在阴影中;
因为宁若戴尔就此迷散四处,
消失在山脉中。
精灵的船只出现在灰港岸,
就在那神秘的山脉下,
静候许多天却无人出现,
海岸的浪花无情地拍打。
北地的夜风一吹,
惊醒了莫名的哭喊,
将船只吹得离岸翻飞,
窜出灰色的港岸。
曙光初出大地已失,
山脉缓缓沈没,
汹涌的巨浪将衣物溅湿,
浪花也在半空中撞破。
安罗斯看著远去的海岸,
现在已经遥不可及,
诅咒这无情的船只怎可离岸,
让他与宁若戴尔远离。
古代他是精灵王,
谷地和树木之主,
春天的树木兴旺,
在那美丽的罗斯洛立安之土。
他们看见他跳下海中,
如同箭矢离弦,
只为那两人的情锺,
遁入海中从此无缘。
风吹拂他飞散的长发,
浪花在他身上闪亮;
他们看见他的强壮美丽啊,
如同飞马奔驰在海上。
西方毫无他的消息,
海岸上也渺无音讯,
精灵们从此再也不能听见他的呼吸,
安罗斯从此碎心。
勒苟拉斯哽咽地唱不下去了。「我不能再唱了!」他说:「这只是其中的一 部分,我已经忘记很多。这是首很长、很凄美的歌谣,其中描述著矮人在山 脉中唤醒邪恶之后,悲剧如何来到罗斯洛立安,来到这遍地花朵的罗瑞安。」
「但那邪恶并非是矮人的错,」金雳说。
「我没有这样说,但邪恶还是来了。」勒苟拉斯哀伤地回答:「许多宁若 戴尔的同胞离开了自己的居所,她在极南的白色山脉中失踪了,再也无法前往 爱人安罗斯等待的船上。但是,当春天,风吹到这些新叶上的时候,我们依旧 可以从和她同名的瀑布中听见她的声音,而当南风吹来的时候,安罗斯的声音 会从海上飘来。宁若戴尔河流入银光河,也就是精灵所称呼的赛勒布兰特河, 而赛勒布兰特河又流入大河安都因,安都因则会流入罗瑞安精灵扬帆出海的贝 尔法拉湾。不论是宁若戴尔或是安罗斯,都再也没有回来过。」
「据说她曾经在靠近瀑布的地方,于树上搭建了一栋屋子;因为这是罗瑞安 精灵的习惯,搭建树屋居住在其上,或许现在也还是这样。因此,人们称呼他 们为凯兰崔姆,树民。在森林的深处有十分高大的巨,居住在森林里的人们 不像矮人一样挖地居住,魔影出现之前也不会建造石制的堡垒。」
「即使在那些日子之后,居住在树上可能也比坐在地上安全,」金雳说。他回头看著从丁瑞尔河谷一路流来的河水,再抬头看著黑暗的树顶。
「金雳,你说得很有道理,」亚拉冈说:「我们不会建造树屋,但如果可以的话,今晚可以像是树民一样居住在树上,我们已经在这路边待得太久了。」
众人现在远离小径,开始深入树林的阴影中,往西走,远离银光河的主流。 他们在距离宁若戴尔瀑布不远的地方,找到几株聚集的树木。这些巨木都 非常庞大,甚至高到看不见顶。
「由我来爬上去,」勒苟拉斯说:「不管是树下或是树上,都是我的老家。 虽然这些树木对我有些陌生,只出现在歌谣的记载中。他们叫作梅隆树,意思是说 它们会结黄花。但我从来没爬过这类树木,让我先看看它们的形状和生长的方 向。」
「不管它们是什么树,」皮聘说:「如果它们可以让人在上面睡觉就真的 很诡异了,只有鸟可以吧!我可不准备在树上睡觉啊!」
「那你可以在地上挖个洞,」勒苟拉斯没好气地说:「如果你们比较喜欢 这样,那就尽管做。但如果你们想要躲开半兽人的追杀,手脚就得俐落点。」 他轻而易举地跳了起来,抓住枝枒,一晃就摇到更上层的树枝去。但正当他摇 晃著身体,想要继续往上摆汤的时候,树影中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aro!」有个声音命令道,勒苟拉斯跳回地面,露出惊讶、恐惧的表 情,他靠在树干上动也不动。
「统统不要动!」他对其他人低语道。「不要开口,不要动!」
他们头上的树顶传来轻笑声,以及另外一个操精灵口音的声音。佛罗多听 不太懂对方在说些什么,因为迷雾山脉东边的森林精灵和西边的精灵所使用的 语言并不相同。勒苟拉斯抬起头,用同样的语言回答。(注一)
「他们是谁?又说些什么?」梅里问道。
「他们是精灵!」山姆说:「难道你听不出来他们的声音吗?」
「没错,他们是精灵,」勒苟拉斯说:「他们还说你们的呼吸声大到让他 们可以在黑暗中瞄准你们。」山姆急忙用手捂住嘴巴。「但他们也说你们不需要 害怕,他们已经发现我们很长的一段时间了。他们在宁若戴尔的对岸就听见我 的声音,知道我是他们北方的同胞,因此他们没有阻挡我们过河;在那之后他 又听到了我的歌声。现在,他们要求我和佛罗多一起爬上去,因为他们似乎有 些关于他和我们冒险相关的消息。他要求其他人在树底下暂时等一下,等他 们决定到底该怎么做。」
注一:请见附录F:精灵
从阴影中降下一条绳梯,那是由一种银灰色,在黑暗中闪闪发光的材料所 做的。虽然它看起来很纤细,但却可以承受好几个人的体重。勒苟拉斯飞快地爬 上去,佛罗多则是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山姆是屏住呼吸,十分谨慎地跟著。 梅隆树的枝枒几乎和树木本身垂直,因此他们上去的时候必须小心不被枝枒撞 到。不过,到了顶端,枝干分岔开来,构成了一个许多分枝的平坦区域,在这 一块区域上他们又看到有人造了一块木制的平台,过去被叫作了望台,精灵们 则是称呼它为塔兰。他们透过平台中央的的一个孔穴出入,绳梯就是从这边垂下来的。
当佛罗多最后终于上到了望台时,他发现勒苟拉斯和另外三名精灵坐在一 起。这些精灵都穿著暗灰色的衣服,除非他们突然行动,否则在树木的阴影中 是完全没办法发现他们的。他们站了起来,其中一人拿出一盏发出银光的油灯。 他举著油灯,照著山姆和佛罗多的脸。然后他把油灯的机关关上,用精灵语欢 迎他们的到来,佛罗多有些迟疑地回应他们。
「欢迎!」这些精灵接著切换到通用语,说的速度十分缓慢:「除了自己 的语言之外,我们极少使用外来的语言,因为我们通常都居住在森林深处,不 愿和外人有任何的接触。即使是我们北方的同胞也与我们分离已久。幸好,我 们之中依旧有些人必须到外地去收集情报、监控我们的敌人,因此懂得外界的 语言。我就是其中一个,我叫作哈尔达,我的兄弟卢米尔和欧洛芬,却不太熟 悉你们的语言。」
「但我们已经听说了你们前来的消息,因为爱隆的信差在从丁瑞尔天梯回 去的路上曾经过这边。我们已经有很多年没听过哈比人、半身人这类的种族了, 而且也不知道他们是否还居住在这个世界上。你们看起来并不邪恶嘛!既然你 们和我们的精灵同胞一起来,我们愿意遵照爱隆的请求,和你交个朋友。我们 一般来说通常不会领著陌生人穿越这块土地,这次我们会为你破例。不过,你 们今天晚上就必须住在这里了。你们有多少人?」
「八名,」勒苟拉斯说:「我、四名哈比人、两名人类,其中一名是亚拉 冈,拥有精灵之友的西方皇族血统。」
「我们在罗瑞安,听过亚拉松之子亚拉冈的名号,」哈尔达说:「我们的女 皇十分信任他,看起来一切都没问题。不过,你怎么只有提到七个人?」
「第八名是个矮人。」勒苟拉斯不情愿地说。
「矮人!」哈尔达震惊地表示:「这就不好了。自从黑暗年代以来,我们 就没有和矮人打过交道了。我们不准矮人踏上这块土地,我不能让他通过。」
「但他是来自孤山,是可靠的丹恩之子民,也是爱隆的朋友,」佛罗多说: 「爱隆亲自挑选他成为我们的同伴,他一直都很值得信任,并且展现出过人的 勇气。」
三名森林精灵交头接耳了一阵子,用他们自己的语言质问勒苟拉斯。「好 吧!」哈尔达最后才勉强说:「虽然我们并不喜欢这样的结果,但看来我们别无 选择。如果亚拉冈和勒苟拉斯愿意监管他,替他的行为负责,他就可以通过, 但我们必须要蒙上他的眼睛。」
勒苟拉斯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
「不要再争辩了,你们必须留在这里。自从许多天前,我们看见一大群的 半兽人往北朝向摩瑞亚,沿著山脉边缘行军之后,这里的警备就加强了许多。 恶狼竟然胆敢在森林的边缘嗥叫,让我们很担心。如果你们真的是来自摩瑞亚, 那么危机并没有远离你们,明天一早你们就必须赶快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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