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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碎的人
有一天,柯恩建议她去看一下俄国神经心理学家鲁利亚(Aleksandr Luria)的书,因为他自己正在看。杨努力去读这些书,困难的部分不知来回读了多少遍,特别是那本《神经语言学的基本问题》(Basic Problems of Neurolinguistics)有一章是讲中风或脑伤病人的语法、逻辑和看时钟问题。鲁利亚生在1902年,在俄国大革命时代成长,他对心理分析深感兴趣,尤其是弗洛伊德创造的“自由联想法”(free association)。病人说出心中所想到的第一个字来响应治疗师的提示,他当时的目标是发展出一套可以验证弗洛伊德理论的客观测验。在他20多岁时,他发展出第一个测谎仪,斯大林开始执政后,心理分析变成唯心论,他变成不受欢迎的科学家,他曾公开承认他犯了一些“理想主义的错误”,无可奈何,他进了医学院。
但他还是没有忘记心理分析,他悄悄地把心理分析的方法和心理学组合到神经学中,创立了一个新领域:神经心理学。他长期追踪他的病人,将个案的历史写得很清楚,不像以前的神经学家只简单地描述病人的病征。著名的科普作家、纽约有名的神经科医生萨克斯(Oliver Sacks)就说:“鲁利亚的病历可以媲美弗洛伊德的病历,充满了深度细节及精准的描述。”鲁利亚有一本书《破碎的人》(The Man with a Shattered World)就完全是一个病人的日志,里面是他对这个奇怪病情的看法。
1943年5月底,札兹斯基(Lyova Zazetsky)来到鲁利亚工作的复健医院。札兹斯基是个年轻的俄国少尉,在对抗纳粹的斯摩棱斯克(Smolensk)战役中受了伤,脑部中弹,主要伤区在左脑深处。有很长一段时间,他昏迷不醒,当他终于醒过来时,有很奇特的症状。因为子弹碎片伤到他掌管符号之间关系的地方,他不再了解逻辑、因果关系或空间关系。他不再能区分他的左边和右边,也不了解跟关系有关的语法介词,如in、out、before、after、with和without。这些介词对他来说都没有意义,他无法了解一个字、一个句子或回忆出完整的一件事,因为这些都牵涉到符号之间的关系。他只能抓住一些零星碎片,浮光掠影。但是他的前额叶是好的,所以他可以做计划、策略,形成意图,寻找相关数据,执行他的意图,因此他知道自己的缺点,所以来找鲁利亚,希望能克服这些缺点。虽然他不能读,但是可以写,因为读是一个视知觉的活动而写是一个意图的活动。他开始写零碎的日记,叫作《我会奋斗下去》(I’ll Fight On),最后累积到3000页。“我在1943年3月2日就已经死了,”他写道,“但是因为我身体的某种生命力,我奇迹般地活到现在。”
鲁利亚观察了他30年,记录札兹斯基的伤势如何影响他的心智活动。他目睹札兹斯基如何不断地奋斗以达到“活着,不仅仅是存在”(to live,not merely exist)的人生基本要求。
破碎的脑
阅读札兹斯基的日记,杨在想:“他所描绘的正是我的生活。”
“我知道‘母亲’和‘女儿’这两个词的意思,但是我不知道‘母亲的女儿’是什么意思。”札兹斯基写道,“‘母亲的女儿’跟‘女儿的母亲’对我来说一模一样。我同时也不了解‘象比苍蝇大吗’这个句子的意思,我所知道的就是苍蝇很小而大象很大,但是我不了解‘比较大’和‘比较小’是什么意思。”
看电影时,札兹斯基写道:“在我还没机会弄清楚演员在讲什么时,下一幕又开始了。”
鲁利亚开始找出札兹斯基的问题所在。子弹射在他的左脑三个主要知觉交会的地方:颞叶(通常是处理声音和语言的地方)、枕叶(通常处理视觉影像)和顶叶(parietal lobe,通常处理空间关系及综合不同感官送上来的信息)。三个脑叶送上来的信息在此交会区作汇整。虽然札兹斯基可以看得见,但他无法把看到的东西汇集成整体,更糟糕的是他不知道这个符号跟另一个符号之间的关系,但是我们用词来做思考时却可以。所以札兹斯基常常用词不当,使人以为他没有足够大的网去兜住词和词的意义,他也无法将词和它的定义联系起来,他活在零碎的世界里,他在日记中写道:“我永远活在大雾中……我心中一闪而过的是一些影像……一些模糊的影像突然之间出现了,又突然之间消失了……我不了解也不记得这些影像是什么意思。”
第一次,杨了解到她的问题原来是有名字、有原因的。但是鲁利亚并没有提供一个她所需要的东西:治疗的方法。当她了解她能力的缺陷有多大后,她变得更疲倦、更沮丧,觉得自己没有办法再这样下去了。在地铁的月台上,她寻找一个跳下去立刻会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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