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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言的细线
作为遗传学家,我的研究范围主要是中亚地区人群的彼此关系。在前苏联时代,对西方的科学家来说,乌兹别克斯坦、哈萨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以及邻近的地区是无法接近的。20世纪90年代这一地区开放之后,我抓住玲2机会去过那里。在此之前,从人群中取样以研究基因的多样性,取样的地区大部分是在欧洲、东亚(特别是中国和日本)、非洲南部和北美洲,从未在中亚地区的人群中做过取样,这里是世界基因图谱中的“黑匣子”。
我第一次去那里是1996年的夏天,此后又因工作儿次去那里。开着一辆兰德·路华越野车,我从伦敦出发,一路颠簸,和那辆快散了架的吉普车一同来到前苏联的土地上,然后就背着进行基因取样的设备,在荒凉偏僻的边境线上四处穿行。但是,最让我难以忘怀的,是2000年8月的塔吉克斯坦之行。我当时和当地的科学家、医生合作,进行一个对当地山区的几个民族的血型进行研究的项目。雅格努是其中的一个民族。
雅格努人和丝绸之路有着密切的联系。他们的语言是粟特语的一种方言,粟特语曾是丝绸之路上的商业用语,就像今天英语是商务用语一样。公元500年,从波斯到中国,在中亚从事贸易活动的人们都使用粟特语。17到19世纪,穆斯林征服者统治这一地区后,粟特语衰落了。到20世纪,除雅格努语以外,粟特语的所有方言都灭绝了。在塔吉克斯坦北方,偏远的扎诺法沙谷的几个孤零零的村庄里,雅格努人就生活在那里,他们仍然使用着古老的粟特语―一种有1500年历史、化石一般的语言。我们的计划是前去探访他们,向他们说明我们此行的目的,期望他们能理解我们的用意并愿意与我们合作。
从塔吉克斯坦的首都杜尚别出发,我们长途跋涉,所经过的一些地区,刚刚在内战中被政府接管。行驶在崎岖的山路上,不时遇到手持卡拉什尼科夫冲锋枪士兵把守的检查站,山路的另一边是平行的山谷。沿着扎诺法沙河,我们开上了一条向东的尘土飞扬的土路。在路上,我们要不时地下车,把那辆前苏联时代的大篷货车从陷坑里推出来。几个小时后,我们来到了一个小村子。我们充满希望地从车里跳出来,向路人打听当地的“负责人”住在哪里。喝着茶的老人听完我们说明来意,沉思了一会儿,最后,他说我们这一趟白跑了。
他解释说,很可能从丝绸之路的时代起,雅格努人就生活在这里,但是到了20世纪60年代,因为严重的干旱,前苏联政府把他们迁到了平原地区。20世纪80年代这里又出现了地震,剩下的一些雅格努人也迁到了杜尚别,这个地区已经很难见到雅格努人了,他们已经远离了故土。除非徒步翻山越岭走上几天,在偏僻的山村里也许还能找到他们,或者在杜尚别的出租车司机、医院的清洁工里面也能找到这些人。我们完全失望了,向老人道谢后便离开了那里。又经过了几天的艰苦寻找,我们终于找到了一个雅格努村庄,他们很友好地配合我们的取样工作,但是最后,我们还是在杜尚别取得了更多的雅格努人的血样。我们原计划找到一个丝绸之路的偏远的“遗迹”,但我们的计划落空了。
那位老人给我们讲述的雅格努的故事,实际上在世界各地每一天都在发生。雅格努的遭遇并不罕见,恰恰相反,它己经成为一种普遍的现象。越来越多的村庄被不断扩展的城市所淹没,农村居民正在放弃他们的语言和生活方式。尽管有些社会对多样性持宽容态度,但更多的社会把它看做大一统的障碍,那些渴望建立和谐统一文化的政府常常回避文化的多样性。为了理解这种现状,我们不妨来看一看19世纪在欧洲建立起的国家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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