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聚别离

在把《红裙女子》藏到阁楼之后,我便躺在你的身旁,等待着生命离我而去的那一刻。在这个唯一没有你陪伴的夜晚,我发誓就算在我死后也依然会爱你。

当乔纳森走进四季酒店时,他的心激动得跳个不停。他在大厅里寻找着克拉拉,并走向了咨询处。酒店的工作人员拨打了克拉拉房间里的电话,却无人接听。在酒店咖啡厅的门口围着一群人。乔纳森猜测一定是某场棒球赛的转播才使得这里人头攒动。突然,他听到背后有一阵警报器的声音,只见一辆救护车正呼啸着驶向酒店。乔纳森立刻冲向人群,为自己开出了一条道路。他看见克拉拉毫无生气地在吧台边平躺着,一个服务生正手拿纸巾,为她扇着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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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她是怎么了!”服务生惊慌地重复道。

据服务生回忆,克拉拉之前只不过是喝了一杯红酒,没想到几分钟后,她就这样倒下了。乔纳森跪在克拉拉的身旁,把她的手放到了自己的手心里。她飘逸的长发散乱在脸颊边。只见她双眼紧闭,面色苍白,嘴角流出少量的鲜血。从破碎的酒杯里流出的葡萄酒和克拉拉的鲜血融汇在一起,在大理石地面上形成了一股红色的水流。

救护车里的工作人员在大厅里支好担架后,便冲向了人群。一个银白头发的妇人从一根柱子后走了出来,礼貌地为他们让了道。

乔纳森跟随工作人员一起登上了救护车。车上的旋转灯光反射在狭窄街道的橱窗上。司机希望在十分钟以内就赶到医院。此时,克拉拉仍旧昏迷不醒。

“她的血压降低了。”一个救护人员说道。

乔纳森俯向了克拉拉的身旁。

“我求你了,不要这样对我。”乔纳森轻声低语道,随后一把将她揽入怀中。

医生推开了乔纳森,并为克拉拉插上滴管输液。鲜红的血液输入了她的静脉,涌进了她的心脏,使它重新运作起来。血压也一下蹿得很高。急救医生把手搭到乔纳森的肩上,试图安慰他。此时,医生还不知道有千百万个异体正在侵入克拉拉的体内,并破坏着里面的细胞。乔纳森轻拂着克拉拉的脸庞;当他的手划过克拉拉的面颊时,乔纳森仿佛感觉到了她的微笑。等救护车在医院门口停下后,抬担架的工作人员就把克拉拉放到了一张移动床上。救护人员在走廊里飞快地跑动着,一排日光灯照射着克拉拉紧闭的双眼。直到检查室的门口,乔纳森才松开了克拉拉的手。彼得在接到乔纳森的求助电话后火速赶到,他坐在走廊边的长椅上,乔纳森则来回踱着步。

“你不要这么担心了,可能只是暂时的不适。”彼得说道,“旅途的劳顿、最近情绪的波动加上想见到你的急切心情,都是引发不适的诱因。你应该看一看她刚到机场的样子。当时,飞机还没有完全降落,要不是我拦着她,她都想自己推开客舱的门!看,你还是笑了!你应该多见见我,因为只有我能让你放松下来。当入境处的工作人员问起克拉拉逗留的期限时,她简直想从他的手上抢回自己的护照。”

但正在来回踱步的乔纳森还是从他朋友夸张的描述中看出了他的担忧。两小时后,一个医生来到了他们的面前。

阿尔弗雷德·摩尔教授完全不理解呈现在他面前的这一病例。检查报告看不出任何异样,可克拉拉的体内突然出现了一批袭击自身血液细胞的抗体。这种抗体使得白细胞以疯狂的速度将红细胞吞噬。照这样的速度下去,克拉拉血液系统的内壁将会爆裂。

“我们还有多少时间可以救活她?”乔纳森问道。

摩尔对病情的发展持悲观的态度。克拉拉的皮下组织已经出现大出血的现象,一些器官也开始渗血。最晚明天,克拉拉的静脉和动脉也将依次爆裂。

“肯定是有办法的,不是吗?上帝啊,我们现在都已经到了二十一世纪了,医学应该很发达了!”彼得激动地说道。

摩尔一脸无奈地看着他。

“如果你在两三个世纪后再说这样的话,或许是有道理的。格温先生,如果想要抢救这位年轻的女士,我们首先需要查清她的病因。我现在能做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在她的血液里注入凝固剂,以此拖延死亡的到来。不幸的是,她可能会在二十四小时内离开人世。”

摩尔表示很遗憾,随后便转身离去。乔纳森在走廊里追上了他,他问医生是否有可能克拉拉是被人下了毒。

“你有怀疑的对象吗?”摩尔谨慎地问道。

“请先回答我的问题。”乔纳森坚持道。

“毒素测试报告并未得出什么实质性的结论。不过,如果你有足够的理由对此事表示怀疑,我还可以再组织一次更为深入的调查研究。”

不过,摩尔教授还是对下毒的可能性表示怀疑。他向乔纳森解释道,如果克拉拉真的被下了毒,那么一定是这种毒药使克拉拉的白细胞突变,变化后的白细胞会把血小板和红细胞都视为异体,并不断侵蚀着它们。

“两方的相互抗击将引发身体的自我毁灭。”教授总结道。

“这种现象的产生会不会是人为的结果?”乔纳森问道。

“这种假设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这应该是一剂‘量身定做’的毒药。要想研制出这种毒药,必须事先清楚地知道被害人的血液构成情况。”

“那可以清洗或更换她的血液吗?”乔纳森哀求地问道。

摩尔教授苦笑了一下。

“我们需要的毫升数可不少……”

乔纳森打断了他,并马上建议他可以抽取自己的血。他还补充道,自己的血型为A型阳性血。

“克拉拉是Rh阴性血型,和你完全不同。如果你们中有一人被输入了对方的血型,那这个人就会立刻死亡。”

摩尔说,他很同情他们的遭遇,但是乔纳森的建议实在不太可行。他答应乔纳森会马上联系血清学实验室,并请求相关研究员帮助自己破解毒素之谜。

“有些毒药是有解药的,坦白地说,我认为这是我们治愈克拉拉的唯一希望。”摩尔补充道。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着,医生其实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却没敢说出他们的真实想法。在向摩尔道谢后,乔纳森一路小跑,来到走廊和彼得会合。乔纳森不让他的朋友问任何问题,并请求彼得为他照看一下克拉拉,他自己将在几小时后赶回来。如果克拉拉的病情急剧恶化,就请彼得马上打电话给他。

乔纳森跳上汽车驶向桥边。汽车在卡姆登大街上闯过所有的红灯,一路疾驰向前。他把车停在了人行道旁,随后便下车冲向二十七号。一个男人正巧牵着狗从大楼里出来,乔纳森趁机溜进大楼,走进了电梯。电梯到达后,他便猛敲走廊尽头的一扇大门。当爱丽丝为他开门时,乔纳森一把掐住她的喉咙,把她推向客厅的深处。满头银发的妇人撞在一张小圆桌上,和乔纳森一起摔在了地上。然而乔纳森依然紧紧地掐住她的脖子,妇人奋力反抗着,却无济于事。她试着呼吸,但她的这些努力总以失败告终。突然,妇人眼前出现了一块红纱,这块红纱遮挡了她的视线。就在她感觉自己快要失去知觉时,她喃喃自语道,自己有解药。乔纳森放开了她,空气总算重新回到了她的肺部。

“在哪里?”乔纳森一边怒吼,一边仍然把妇人压在地上。

“我丝毫不惧怕死亡,你也一定知道其中的原委。所以,如果你想要解救克拉拉,就必须改变现在的态度。”

乔纳森从她的眼神中看出她这次并没有说谎,于是完全放开了她。

“我其实正在等待着你的到来,但没想到你会来得这么快。”她说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很执着!”爱丽丝边说边拍了拍自己的衣袖,“克拉拉要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你之前欺骗了我,克拉拉并不是兰顿爵士的大女儿。”

“确实如此。在我眼中,这又是她的一大罪状。在她的父亲去世以后,兰顿就正式收养了她。他待她就像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兰顿是克拉拉的恩人,然而,她盗取了那幅作品,并背叛了他。”

“是兰顿谋杀了弗拉基米尔!”乔纳森叫道。

“不,这并不是他干的。”爱丽丝·沃尔顿自信地说道,“我的丈夫只不过是一个债务缠身的可怜赌徒,他需要一个人来修正他的缺点,并帮助他摆脱破产的威胁。这些点子都是我出的,兰顿对此并不知情。”

“但克拉拉对这些陈年旧账都很清楚,因为她已经找到了弗拉基米尔当年的日记本。她没有背叛你的丈夫,她甚至都没有想过要报复你们,她所做的只是试着完成她父亲的最后一个心愿。还好,我们在你们即将要卖出这幅偷来的作品前,及时地制止了你们的行为。”

“这是你们所理解的版本,和我无关。但不要忘记,拥有解药的人是我。”

爱丽丝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瓶子,瓶子里盛放着一种琥珀色的液体。她告诉乔纳森,不论克拉拉是活着还是死亡,医生都不可能检测出她倒在克拉拉酒杯里的毒药。要想拯救克拉拉,乔纳森就必须完全按照她的指令行事。他和安娜的婚礼将于明天举行,届时,波士顿上流社会的各界人士将会悉数到场。在这样的场合,她和安娜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乔纳森突然取消婚约这一决定的,这对她们来说是莫大的耻辱。克拉拉和乔纳森已经让她的丈夫身败名裂,她无法忍受这一悲剧又在安娜身上重演。明天中午的时候,乔纳森必须如期迎娶安娜。在婚礼结束后,她将亲自赶往医院,为克拉拉送上解药。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乔纳森问道。

“因为时间已经不允许你再有其他的选择了!现在,请离开我家。明天我们在教堂见。”

一束乳白色的光线照进了医院的病房里。彼得坐在病床旁。此时,一个护士走了进来,她想为克拉拉抽取新的血样。她拔掉滴管,在克拉拉的胳膊上先后插入六根管子,只见流入管内的鲜血越来越透明,渐渐褪去了原有的红色。等管子装满后,护士又重新拔出它们,用力地摇一摇,最后把这些管子都放在一只托盘上。等抽样工作结束后,她重新为克拉拉插入滴管,自己则摘下手套把它们扔进医用垃圾桶内。在她转身离去时,彼得飞快地从托盘上取走一支试管,并把它藏入了自己的口袋深处。

等乔纳森怒气冲冲地离开后,安娜从刚才藏身的储藏室里走了出来。她坐到一把扶手椅上,凝望着她的母亲。

“你现在做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他立马就会提出离婚的。”

“我可怜的女儿,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告诉你呢!明天,他将娶你为妻,人们是不能在上帝面前提出离婚的。在你们宣读誓言的时候,克拉拉将处于垂死的边缘,这两个瞬间交会的时刻,也是乔纳森破除维系两人誓言的时刻。这一次,他们将会永远地分离!”

爱丽丝打开盛放解药的小瓶子,并把里面的液体倒在了自己的手心里,用手在自己的颈部来回摩擦着。

“这是我的香水!”她欢快地说道,“我再一次欺骗了他!”

安娜站起身,一言不发地拿起自己的手提包走向了房门。她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关上了大门。

“你同时也欺骗了我。”安娜说着,神色忧伤地离开了大楼。

乔纳森走进病房,彼得转身离开,留给两人单独相处的空间。

他坐到床上,把嘴唇放到了克拉拉的额头上。

“你看,我吻了你,但这次我们留在了现实世界里。”他声音沙哑地说道。

克拉拉微微地睁开了眼睛,她脸色惨白,却挣扎着说起话来。

“你要知道,现在我可没什么力气。”

她紧紧地抓住乔纳森的手,声音微弱地继续说道:

“我们甚至都还没有在老港口的码头边散过步。”

“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带你去那里散步的。”

“亲爱的,昨晚我梦见了我们故事的结尾,现在到了该向你讲述的时候了。”

“克拉拉,省点力气吧,我求你了。”

“你知道当兰顿离开别墅的时候,我们在干什么吗?我们正在里面做爱,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我们都没有停止过做爱。”

她闭上眼睛,身体的痛苦使她暂时无法继续她的讲述。

“在领养我的时候,兰顿把我列为他的法定继承人。由于我们的不懈努力,我们偿还了债务,保全了别墅。我们一直相亲相爱,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当你离开人世的时候,我把你放到了杨树底下。在把《红裙女子》藏到阁楼之后,我便躺在你的身旁,等待着生命离我而去的那一刻。在这个唯一没有你陪伴的夜晚,我发誓就算在我死后也依然会爱你。不管你身处何方,我都会想方设法找到你。你看,我遵守了我的诺言,你也一样。”

乔纳森悲伤地抱住克拉拉,并把头埋在了她的肩膀上。

“我求你不要再说了,好好休息吧,亲爱的。”

“乔纳森,你永远也不会知道我有多爱你。没有你的陪伴,生命就变得毫无意义。我觉得我的时间可能不多了。最近的这几周是我今生最美妙的时光,没有什么比你带给我的幸福更为可贵了。请答应我,从现在开始你也要幸福。我希望你活下去,乔纳森,永远也不要放弃追求幸福的权利。从你眼中,我看到了很多美好的事物。也许某一天,我们还会再相遇。”

乔纳森的眼睛里充满了泪水。克拉拉用尽最后的力气,抬起手,轻拂着他的脸颊。

“把我再抱得紧一些,我好冷。”

这是克拉拉所说的最后一句话。她慢慢地闭上了双眼,神情也渐渐地平静下来。此时,她的心跳已经很微弱了。乔纳森寸步不离地守候了她一个晚上。他抱着克拉拉,并温柔地摇动着她。整个夜晚,他都和克拉拉同呼吸,共命运。在黎明破晓之际,克拉拉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乔纳森给了她长长的一吻,随后便从床边站起身来。在离开病房以前,他转过身,喃喃自语道:

“我不会让你就这么离开的,克拉拉。”

门被关上以后,从克拉拉皮肤里渗透出来的血液浸染到了床单上,床单像是被染上了一种红色颜料。她的长发散乱在脸颊四周。阳光从窗户里透进病房,整个房间就像是幅巨大的《红裙女子》。

彼得来到了走廊上,他搭着乔纳森的肩,和他一起来到了热饮售货机旁。他往机器里投入一枚硬币,在浓缩咖啡的按钮上点了一下。

“我想,你和我一样都需要它。”他说着,把咖啡递给了乔纳森。

“我感觉像做了一场噩梦一样。”乔纳森说道。

“我希望你在噩梦里看到了我的身影,因为我也有类似的感觉。”彼得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刚才给我的一位警察朋友打了一个电话,并通过联邦快递寄给了他克拉拉的血样,我是从护士那里设法弄到这份血样的。我的朋友将会用最优秀的技术警察来调查这起案件,我向你发誓,这个败类这次是逃不掉了。”

“你向你的警察朋友到底说了些什么?”乔纳森问道。

“事情的来龙去脉。我甚至还答应寄给他我们做过的笔记,还有弗拉基米尔日记的副本。”

“他难道没有想把你关进精神病医院吗?”

“别担心。一直以来,皮尔盖专门处理稀奇古怪的案件。几年前,他向我讲述了一些发生在旧金山的案件,和这些案件比起来,我们的故事简直算是再正常不过了。”

乔纳森耸了耸肩,走向了出口处。当他慢慢走远的时候,彼得叫住了他。

“一会儿,我将站在你的身旁,不要忘了,就算你们的故事听上去匪夷所思,然而,在我们救活克拉拉的那一刻,我也一样会是见证者。”

圣司提反教堂里座无虚席,波士顿上流社会的各界人士在这里济济一堂。婚礼期间,两辆警车封堵了克拉克大街的入口处。彼得已经入座,看上去一脸阴沉,乔纳森坐在他的右边。这时,管风琴开始演奏,所有的人都转过身去。只见安娜拖着长长的裙摆,在她母亲的搀扶下正缓缓走向圣坛,沃尔顿太太是她的证婚人。婚礼将在十一点准时开始。爱丽丝在她女儿的左边坐下,朝彼得微笑了一下。看得出,她此时心情很好。

摩尔教授走进了克拉拉的病房。他走向床边,把手放到了她的额头上。克拉拉仍然高烧不退。他坐到床边,怜惜地叹了口气。他从床头柜上拿了一张纸巾,擦去了从克拉拉鼻孔里流出的鲜血。随后,他站起身,调整了一下输液的流量。做完这一切后,他心情沉重地走出了病房,轻轻地关上了房门。克拉拉睁开眼睛,痛苦地呻吟了一会儿,又昏睡过去。

婚礼已经进行了将近半小时,此时神父准备让两个新人相互交换誓言。他转向安娜,对她微笑了一下。然而,安娜并没有看着他,而是双眼含泪地凝望着她的母亲,低声说道:

“对不起。”

随后,她注视着乔纳森,一把抓起了他的手。

“你虽然救不了她,乔纳森,但你还可以为你们两人做些什么!”

“这是什么意思?”

“你很清楚这话的含义。快点离开这里吧,要不就真的晚了。你虽然拯救不了她的生命,但你仍然可以与她重逢,快走吧。”

当彼得和乔纳森冲向出口时,整个教堂里都能听到爱丽丝·沃尔顿怒吼的声音。神父的双手还未放下,所有在座的嘉宾就已经站了起来,跟着乔纳森和彼得一起走出了教堂。在教堂前的空地上,彼得呼唤了一位靠在警车上的警官。

“我秘密地为旧金山侦查队的警官皮尔盖效力,你可以在路上核实我所说的一切,现在请马上把我们送往波士顿纪念医院,这是关乎生死的一个问题。”

车里,两个朋友都一言不发。车上的警报器使他们一路畅通无阻。乔纳森把头靠在车窗上,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他看着远处老港口上的起重吊车。彼得让他靠在自己的肩头,并紧紧依偎着他。

当他们到达克拉拉病房的时候,乔纳森转向他最好的朋友,久久凝望着他。

“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彼得?”

“随便你提什么要求,我都会答应你的!”

“不管这要花去你多少时间,你也一定要为弗拉基米尔正名。答应我,不论发生什么,你都会坚持到底。这同样也是克拉拉的愿望。”

“我答应你,让我们一起去完成克拉拉的这一心愿吧,我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你需要独自完成这一使命,伙计,我可能不能再陪伴你了。”

说完,乔纳森轻轻地打开了房门。房间里一片昏暗,只听得见克拉拉微弱的呼吸声。

“你想离开波士顿?”彼得问道。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你可以这么认为。”

“你准备去哪里?”

乔纳森一把抱住了他的朋友。

“你知道吗,我也曾经答应过克拉拉要带她沿着码头散步,不过这可能要等到来世了……”

说罢,他走进病房,关上了房门。彼得随即就听见了乔纳森反锁大门的声音。

“乔纳森,你要干什么?”彼得担忧地问道。

他不断敲击着房门,可他的朋友始终都没有应答。

乔纳森坐到了克拉拉的身旁。他脱下外套,卷起了衬衫的袖子,然后从输液袋上拔出针头,把针插向了自己胳膊,输液管把他和克拉拉联系在了一起。当他躺在克拉拉身边的时候,克拉拉的血液开始慢慢地流入了乔纳森的静脉里。他抚摸着她苍白的脸庞,把嘴凑近了她的耳边。

“我爱你,我一刻也无法停止爱你的脚步,因为我既不知道如何才能不爱你,也找不出不爱你的任何理由。我就是以这样一种方式爱着你。如果你不在了,我也无法活下去。”

乔纳森把嘴唇放到了克拉拉的嘴上,最后一次亲吻了她。

秋天悄然而至。彼得独自走在露天市场的石子路上,突然他的手机响了。

“是我。”电话另一头的声音说道,“我们已经抓到她了。我曾经答应你要动用全国最出色的专家来调查此案,我遵守了承诺,现在我们已经发现酒里的毒素了。我还找到了当时目击了全过程的服务生,他一下子就认出了沃尔顿太太。我总习惯把最好的消息留到最后说:沃尔顿太太的女儿也愿意出庭作证。这个老太婆将在监狱里终老。你什么时候来旧金山拜访我?娜塔莉亚见到你会很高兴的。”皮尔盖补充道。

“我答应你,圣诞节前一定来看你。”

“你打算如何处置那些作品?”

“我将信守我许下的诺言。”

“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但我发誓我绝不会把这件事声张出去。我应你的要求,比较了作品上血迹的DNA和那个被害女孩的DNA。”

彼得一下停住脚步,屏住了呼吸。

“DNA实验报告显示,两人是直系亲属关系。换句话说,作品上残存的正是被害人父亲的血液。但根据你提供给我的时间来看,似乎并不符合逻辑!”

彼得挂断了电话。他抬起头,眼里满是泪水,他朝着天空又哭又笑地喊道:

“我想念你了,伙计,我想念你们两个了。”

随后,他把手伸进口袋,重新上路。在经过码头的时候,彼得不由得微笑了一下。

彼得走进自己的住宅小区,碰到了在门口等着他的詹金斯,只见在他的脚边放着两个箱子。

“你好吗,詹金斯?”彼得问道。

“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为我提供了这次旅行的机会。我毕生的梦想就是有一天能够踏上伦敦的土地。这是我收到过的最美好的礼物。”

“你是否记下了我上次告诉你的地址和电话号码?”

詹金斯点了点头。

“祝你一路顺风,我亲爱的詹金斯。”

彼得一边说一边微笑着走进了斯泰普尔顿小区。詹金斯再次向彼得挥手道别,他钻进了一辆出租车,汽车带着他向机场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