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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國《泰晤士報》二十二日中國時局綜述
中國有句老話--「兵敗如山倒」。台灣軍隊對於中國大陸只是一塊隔著海峽投過去的石頭。不管那石頭多麼強硬,對一座山本來也是微不足道。但如果那座山內部已經碎裂,一塊石頭就足以引起整座山的崩塌。隨著南京軍區和成都軍區先後宣佈反對北京政權,中國大陸掀起一片脫離北京的浪潮。
拉薩上空首先升起了雪山獅子旗。由二十名喇嘛教活佛組成的代表團前往印度迎接年邁的達賴喇嘛回西藏擔任獨立國家的元首。青海、四川、甘肅、雲南等地的藏民紛紛響應。新疆緊隨其後宣佈成立東土耳其斯坦共和國。雖然省府烏魯木齊還在忠於北京的蘭州部隊控制下,但南疆的廣大地區已經效忠以喀什為臨時首都的毛拉們。北疆的哈薩克人也已積極醞釀獨立。
正如曾被預見的那樣,遭受過數度血腥鎮壓的西藏和新疆一旦再鬧起來,對中共政權的深仇大恨首先會以盲目的民族仇殺形式表現出來。沒人能說出確切數字,但據個別逃出來的人講,沒事先撤離的漢人幾乎被斬盡殺絕,連嬰兒都包括在內。
到昨天為止,宣佈獨立的還有聚居在寧夏和青海東部的幾十萬回民。他們發動了一次連鎖擴展的血腥暴亂,已佔領十七座縣城。雲南、貴州、四川、廣西也出現多股少數民族的暴亂隊伍。各種各樣獨立旗號四處皆是。有的聲勢浩大,預謀已久。有的則只是趁亂占一處山頭當當山大王。不管誰都打著「共和」、「民主」的招牌,但除了個別的例外,很難在其中找到現代文明的實質。
中國思想界當年的預言現在看來是正確的:「六四」事件之前,中國還有唯一一次挽救自己的機會。假如共產黨那時能夠明智地或是被迫地放棄一黨專制,允許反對派成長起來的話,雖然對它自身的統治構成不可避免的重大威脅,卻會成為中國社會保持連續穩定的保障。
中國有一句富有哲理的格言--「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任何執政集團都有從盛到衰,無法控制住局面的一天。當社會對原有核心離心傾向越來越強的時候,一個成熟而強大的反對派就會成為新的凝聚核心,使社會得以在穩定狀態下過渡到新體制。而缺少這樣一個有能力取而代之接管社會的新核心,社會就會不可避免地分崩離析,在大解體的權力真空下,滋生出無數素質低劣的原始權力集團,進而演變成無止境的衝突和強暴。如此過程在中國歷史上曾多次重演,原因就在於中國不容異己的大一統政治傳統。
這個顯然已不合時宜的傳統未曾被時間和進步淡化,卻為中國共產黨發揮到極致,所以「六四」大屠殺也是必然。這種「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的中國政治曲線的前半截此刻正在發生,但後半截是否能完成,由誰完成,何時完成,還未出現確定的跡象。有人擔心也許會同古代一樣,還得混戰幾十年才能見分曉。
值得慶幸的是中國還有一個台灣。大山一旦崩潰,最大的石頭就成了主角。這似乎是上天的有意安排,當年沒讓殘餘的國民黨被共產黨全部消滅乾淨,留下一個富饒的小島,演練出一套完整而精良的國家機器,而在半個世紀後的今天,成為有能力取代共產黨而「合天下」的新核心。
台灣軍隊明智地把自己偽裝成民間義勇軍。先頭部隊總是打著七省市自治政府的旗號,而且閉口不提喊了多年的「反攻大陸」口號,以免引起大陸人民的牴觸。他們有意給人這樣的印象:戰場形勢的逆轉主要是因為北京政權喪失合法性而導致的眾叛親離。反攻的主力是南軍自己。台灣人民義勇軍只起輔助作用,來支持大陸同胞實現建立中國聯邦的民主理想。一旦這個理想實現,他們就撤回台灣,做為中國聯邦的一部分與大陸人民共建民主自由的新中國。
然而實際上,台灣志在必得地要成為大陸中國的新主人。她的軍隊長驅直入。尤其在與北京決裂的成都軍區把部隊撤回西南後,正面戰場沿江西和兩湖的北上之路幾乎暢通無阻。現在,台軍已攻入河南,距北京不到八百公里。北京的最後一道防線只剩黃河。原來用於看管流民的濟南軍區三十個師在做最後抵抗。黃河改道工地上的三千多萬流民一哄而散,逃避戰火。
由於戰場隔絕,大部分流民逃向相對平靜的東北地區。這股洪流對北京後方的破壞不亞於又一支大軍。加上南京部隊已進軍山東,揮師北上,幾乎所有的觀察家都認為,北京的壽命只能以日而計了。
世界各國政府已紛紛開始尋找北京後的中國政策,誰有能力成為今後中國的主導力量?多數國家看好台灣。美國國務院已向台北和福州派出秘密工作組,為外交過渡做準備。原來懾於北京政權的壓力而對南方各省實行的禁運也已取消。助理國務卿赫斯昨天發表公開談話,希望中國進行全民投票解決危機。歐共體與美國立場相近。耐人尋味的卻是俄國的態度。
當年的蘇聯帝國解體後,西方曾以為俄羅斯從此淪為二流國家,再不足以成為抗衡的對手。這種一廂情願的自大忽視了兩個事實﹕一是俄羅斯仍然是一個軍事大國,即使在她日子最不好過的時候,拿出來賣的家底也是尖端戰機、航空母艦或宇航設備一類他國望塵莫及的東西。而一個沒落大國擁有強大的軍事機器,這本身就使她比什麼時候都更可怕﹔二是俄國自古以來的帝國心態,這種心態不光屬於沙皇或共產黨的政治局,同時也化作了每一個普通俄國人根深蒂固的意識。俄國的整個歷史一直把光榮與擴張混為一談。這決定她的民族主義情緒並非只出現於受外族侵略之時,失去國際爭霸之地位的事實已足以將其調動起來。我們已經看到當年俄國與西方的「蜜月」如何短暫,隨之而來的是與「冷戰」相對的「冷和平」。一旦俄國人從對西方的過高期望中清醒過來,失望就使他們對帝國的喪失更加痛心,而且更為過敏地滋生受辱感。
西方,尤其是美國,出於勝利者的輕率和傲慢,不但沒有防微杜漸,且不斷火上加油,使俄國的民族主義越燒越烈。今天,蘇聯解體後的俄國非但沒有像我們期望的那樣融入「國際大家庭」,反又重新開始繼承老沙皇和新沙皇一脈相傳的衣缽,不斷顯示出擴張的決心和深謀遠慮的步驟。
在莫斯科的國際戰略格局中,幾千公里接壤的地緣本身就已決定中國的重要性對她遠超過對西方。一方面中國的分裂有利於她的安全﹔另一方面她更不願意看到這個最大的鄰國變成徹底親西方的統一力量。從她積極敦促中國各方停火談判,按現在的實際控制區域實行分治的建議來看,她的意圖是利用眼下中國的戰亂,實現當年斯大林對中國的「分江而治」的構想。那樣地緣政治就會迫使時刻受到南方威脅的北京政權不得不永久成為親俄「友邦」。
可以想見,俄國不會聽任中國形勢自行發展,一定會在這個進程中體現進自己的意志,並且可以斷言,這個意志一定和西方的意志不一致。
有了這種國際背景的攙入,中國未來的走向就更加複雜。中國的每一股勢力都在尋找各自的盟友和靠山。交易是多種多樣的,都在幕後緊張忙碌地進行。
總之,中國在變,此時還沒有人敢斷言未來。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很熟悉,令人想起二十世紀初中國那個軍閥混戰列強插手的年代。但歷史肯定不會一模一樣。對於一個宏觀的預見,今天中國這種旋風式的演進所提供的思考時間還是太少了一點,需要往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