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 领事先生的线索

他们曾向大使馆申请侨民保护,这样如果遇到麻烦的话,可以随时进入大使馆避难。

领事馆现在又重新恢复了它平日的面貌;装饰的花束已经撤去,水晶烛台已被收起,通往晚会大厅的门也已经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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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身着华丽制服的卫兵检查了阿丽斯和戴德利的身份证件,然后领着他们登上这栋新古典主义风格大楼的二楼。他们穿过一个长长的走廊,等待秘书过来接待。

然后他们走进领事的办公室;一个男人正神色严肃地等着他们,不过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善意。

“庞黛布丽小姐,你应该是阁下的朋友吧。”

阿丽斯转过身去看戴德利。

“不是我,”戴德利在她耳边悄悄说道,“他的意思是指大使本人。”

“是啊。”阿丽斯结结巴巴地回答领事。

“既然大使夫人要求我尽快接见一下两位,那我想你们和她的关系应该很密切。不知道有什么可以为两位效劳的呢?”

阿丽斯把她的想法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领事,后者一边听一边在手边的一份文件上画着。

“假如,小姐,你父母曾申请过签证的话,那么在当时奥斯曼政府的档案里一定有记录,不过却不是在我们这里。尽管自土耳其变成共和国之后,我们的领事馆也改成了使馆,但我还是看不到任何理由说明他们的文件会交到这里来处理。只有土耳其的外交部才存有你可能会感兴趣的档案。而且我也怀疑,即使这些废弃的文件历经了一次革命和两次大战仍然保存完好,土耳其政府会愿意进行这样工程浩大的查找工作。”

“除非领事馆方面可以向当地政府提出请求,”戴德利说道,“坚持要求他们帮助英国大使夫人的一位密友完成心愿。你可能会惊讶地发现,为了取悦具有经济合作关系的友邦,当局甚至可以移开大山。我知道我在说什么,我自己就有一位叔叔在我们的外交部任职,不夸张地说,贵处也从属于他的部门。他是一个很有趣的人,自从我父亲突然去世后,就对我怀有一种无法估量的深切情感。对这位叔叔,我是会毫无保留地向他说明贵处所给予我们的宝贵帮助的,尤其是你在这件事中所体现出的办事效率。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戴德利沉思着说道,“总之,我想说的就是……”

“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戴德利先生。我会和相关部门联系的,也会尽力让他们帮助你。但是,请不要盲目乐观,我怀疑如果只是一份简单的签证申请文件,那它是否还会被一直保留到现在。据你所说,庞黛布丽小姐,令尊令堂可能是在1900年至1910年之间来伊斯坦布尔的?”

“正是。”阿丽斯回答道。戴德利刚刚大胆的言行令她心慌脸红了。

“那就好好享受这次来土耳其的旅行吧,这个城市极为壮美;如果我这里有任何结果,我都会尽快通知两位下榻的酒店的。”领事一边将他的客人们送到门外一边继续说道。

阿丽斯向他表示了感谢。

“我想你的叔叔,是你父亲的弟弟吧,那他应该也姓戴德利?”领事在和戴德利握手时忽然问道。

“不,”戴德利厚着脸皮回答说,“请不要忘记,作为一个艺术家,我选了我母亲的姓作为自己的姓氏,因为我觉得它更有特色。我叔叔姓芬奇,就和我过世的父亲一样。”

从领事馆出来之后,阿丽斯和戴德利回到酒店去喝刚刚领事并未招待他们喝的下午茶。

“戴德利真的是你母亲的姓吗?”阿丽斯坐在吧台边问道。

“不是,我家里也没有人姓芬奇,不过,反过来说在国家部委或是行政部门里,我们总是能找到一个姓芬奇的人。这是一个可怕的大姓。”

“你倒真是什么都不怕!”

“你应该为我鼓掌,因为到现在为止我们的事情都进展得十分顺利,你不觉得吗?”

巴尔干上吹来的风带来了一场雪,这个冬季的温和天气终于结束了。

当阿丽斯睁开眼睛时,人行道和挂在她房间窗边的织花窗帘已经是一个颜色了。而此时伊斯坦布尔的房顶看上去和伦敦的房顶也没有区别。海上的风雪阻碍了轮船出海,博斯普鲁斯海峡陷入一片迷蒙之中。阿丽斯在酒店的小餐厅吃过早餐,就重新坐到书桌旁。她已经习惯了每晚在那里写一封信。

安托:

一月的最后几天,冬季终于降临了,今年的假期也随之开始。昨天我见了这里的英国领事,他告诉我要想知道我父母是否曾来过这里,其实希望很渺茫。我可以坦白地告诉你,即使是我自己,也常常质疑这次寻访的意义。我时常会问自己,究竟是因为一位算命师的预言,是因为我想发现一种新的香水,还是因为你,我才决定离开伦敦的。我今早会在伊斯坦布尔给你写信,这自然是因为我想你了。但是我为什么还要向你隐瞒自己对你的特殊情感呢?也许是因为我怕它会影响到我们之间的友谊。自从我父母去世之后,你就是世上唯一那个还能将我与过去那段日子联系起来的人了。我永远不会忘记,当我躲在维特岛时每周二定时收到的那些来自你的信。

我好想你可以继续给我写信,好想知道你最近的消息,知道你过得怎么样。现在的我在大部分时间都很快活,戴德利是一个可怕的孩子,但却是一个真正的绅士。而且这里的城市相当美丽,生活中充满了活力,居民生性慷慨好客。我在大集市上买到一件你一定会喜欢的东西,但我暂时不能告诉你,因为我发誓这次一定要守住这个秘密。等我回到伦敦之后,我们可以沿着泰晤士河散步,你可以吹给我听……

阿丽斯停下笔,咬着钢笔的笔帽,在最后几个字上狠狠地画了几道,直到完全看不出它们是什么才罢手。

……我们可以沿着泰晤士河的河岸散步,你可以把我不在伦敦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都告诉我。

不过,我这次来可不是单纯来玩的,我在工作上也有进展,或者可以说我现在有新的计划了。只要天气允许,我就会去香料市场一次。我昨夜决定要开始研究新的香氛,专供室内熏香的那种。不要嘲笑我,这个主意并不是我的原创,我会想到它还多亏了我上一封信里和你说过的那位调香师。昨晚睡觉的时候,我又想到了我的父母,每一个关于他们的回忆都和一种气味联系在一起。我到现在为止应该还没有和你说过我父亲的须后水或是我妈妈的香水的味道,但我和你提过其他种种气味。闭上眼睛,回忆一下这些童年的味道吧,你书包散发出的皮革的味道、粉笔的气味、你妈妈在厨房为你准备的巧克力牛奶的香味,甚至是老师命你去罚站的黑板的味道。在我家,只要妈妈一开始做饭,家里就有一股桂皮的味道,因为差不多每一道甜点她都会加点儿肉桂。它令我回想起那些冬天我父亲在树林里捡回的小树枝,以及它们被塞进壁炉里去烧之后的味道;令我回想起那些春日父亲送给母亲的熏染了整个客厅的野玫瑰的香味。妈妈总是和我说:“可你怎么能够闻到这么多味道呢?”她始终不明白我是用这些特殊的气味来标志生活中的每一刻的,不明白它们就是我的语言、是我理解围绕着我的那个世界的方式。我紧紧追寻逝去的每一分钟的气味,就像有些人会因为看到天空颜色的改变而激动一样。我可以区分出数十种味道,雨水沿着叶片流下沾湿树下的苔藓时留下的气味,仓库里干草和稻草的气味,夏天的时候我们常躲在里面,甚至是你曾把我推进去的肥料堆的气味……以及那朵你送我的丁香花,为了纪念我十六岁生日而送给我的丁香花。

我可以向你一一列举出那些我能想到的气味,让我们一同回忆起从前的点点滴滴。你知道吗,安托,你的双手有一种辛辣的味道,一种混合了铜管乐器、香皂和烟草的气味?

好好保重吧,安托,我希望你也有些想我。

我下周再给你写信。

吻你。

阿丽斯

风雪来临的第二天,雨不住地下着,消融了雪的痕迹。接下去的几天,坎带着阿丽斯与戴德利游览了城市里各种不同的建筑景观。他们参观了托普卡珀宫、苏莱曼清真寺、索李曼和罗克斯莱娜的坟墓,花了几小时在加拉塔塔附近最热闹的街道上散步,还逛遍了埃及集市的每个角落。在香料市场上,阿丽斯在每个摊位前驻足,闻闻各种粉末、干花精华以及小瓶装的香水。而戴德利也很兴奋,因为这是他平生第一次看到鲁斯特姆帕夏清真寺无与伦比的伊兹尼克彩陶器,还有圣救世主大教堂的壁画。当他们途经尚未完全被火灾摧毁的老街区街道时,阿丽斯在一处木房子前,忽然觉得不太舒服,只想要远离这个地方。于是她让戴德利自己去参观她之前一个人已经去过的杰诺瓦士塔。不过,这一天中最美妙的时刻,还是莫过于坎带着她穿过摆满鲜花的走道,去逛可以花上一整天工夫的室内市场的时候。中午,他们在附近找了一家随处可见的露天小咖啡馆吃饭。接着周四那天他们又去了多尔马巴赫切街区,周五则是金角尽头的耶普街区。在参观了先知墓地之后,他们又登上台阶,在皮埃尔·洛蒂咖啡馆前驻足了片刻。从这位作家过去常常凝望的窗口望出去,可以看到下面土耳其式墓葬的石碑以及博斯普鲁斯海峡在远处勾勒出的海岸线。

这一晚,阿丽斯告诉戴德利,也许是时候考虑返回伦敦了。

“你想要放弃了吗?”

“我们来错了季节,亲爱的戴德利先生。我们应该等到繁花盛开的时候再开始旅行的。更何况如果我想要有一天可以偿还这次旅费的话,我就应该早点儿回我的工作室。总之因为你,我才能够经历这样美妙的一次旅行,现在我满脑子都是新的创意,我需要将它们付诸实践。”

“可你知道我们的这次旅行并不只是为了你的香水。”

“我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我会来到这里,戴德利。或许是算命师的预言?或许是我的噩梦?或者又是你的坚持,你给了我一个暂时逃离我的生活的机会?我很愿意相信我的父母曾来过伊斯坦布尔;一想到我正踏着他们的足迹旅行,我就觉得自己和他们的距离更加近了,可是直到现在为止,我们还是没有从领事馆得到任何消息。戴德利,我想我是时候该长大了,尽管我一直用尽全力不想长大。而你,你也是一样。”

“我不同意你的话。我承认我们也许对领事馆这边的线索寄予了太多的希望,但是想想算命师给你的生活预言吧,想想那个正在路的尽头等待着你的男人。而我,我曾答应过你一定会把你领到他的身边,或者至少要把你领到那作为第二环的男人的身边。我是一个很看重名誉的男人,也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所以绝对不会在面对困难的时候就举起双手投降的。与你刚刚说的正好相反,我们并没有浪费时间。你已经有了一些新的创意,我相信你在这里还会找到更多的灵感的。而且,或早或晚我们总是会遇到那第二个男人的,然后他会把我们领向第三个,依此类推……”

“戴德利,现实一些吧。我并没有要求你明天就和我回去,但至少我们应该开始考虑我们的归程了吧。”

“我已经考虑过了,不过既然你又提出来了,那我就再考虑一次好了。”

坎的到来打断了他们间的谈话。是时候该回旅馆去了,他们的向导这晚还要带他们去剧院看芭蕾舞表演。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地过去了。从基督教教堂到犹太教堂,从犹太教堂到清真寺,从古老的墓地到繁华的街市,从茶庄到他们每日就餐的餐馆,每到一个地方他们每人都会说一段自己的经历,一段关于自己过去的故事。而戴德利也和坎休战了,他们之间最后产生了一种不言自明的默契。他们正在实行一个淘气的计划,一人是主谋,另一人则是帮手。

之后的那个周一,当阿丽斯结束了一天充实的行程回到酒店时,前台的工作人员告诉她,快中午的时候领事馆的一位工作人员送来一份关于她的电报。

阿丽斯一把抓住这份电报,她激动地看了一眼戴德利。

“那么,就快打开它吧。”他说道。

“这儿不行,我们去吧台那边吧。”

他们在大厅尽头的一张桌子边坐下,戴德利向侍者做了个手势,示意他暂时不用过来。

“怎么说?”他忍不住问道。

阿丽斯拆开电报,读了几行,然后将它放在了桌上。

戴德利看看他的同伴,又看看那份电报。

“我知道如果没有你的允许就自己去看电报,这样实在是很失礼。但是请不要再卖关子了,这对我而言实在是太残忍了。”

“现在几点了?”阿丽斯问道。

“十七点,”戴德利有些绝望地回答道,“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英国驻土耳其领事不久就要过来了。”

“领事先生要来这里?”

“至少电报里是这么说的,他可能有些情况要告诉我。”

“好吧,这样的话,既然他是约了你见面,那我就先撤了。”

戴德利假装要站起来,阿丽斯急忙把手放在他的胳膊上,示意他坐下;戴德利服从了。

领事先生走进酒店的大厅,他看到阿丽斯向她走来。

“你及时收到我的信了吧。”他一边脱去大衣一边说道。

他把帽子交给侍者,然后在阿丽斯和戴德利之间抽出一张椅子坐下。

“你要喝点儿什么?”戴德利问道。

领事先生看了看手表,然后表示愿意来一杯波旁威士忌酒。

“我半小时后正好在隔壁有个约会。而从领事馆来这里也不太远,所以我想我还是亲自来告诉你比较好。”

“我真是太感谢你了。”阿丽斯说道。

“就像我之前和你说的一样,从我们的土耳其朋友那里我没有得到任何的回音。不过他们已经尽力了,前天在他们外交部门工作的一位朋友打电话告诉我,他们已经尽全力查找,但是在奥斯曼土耳其帝国时期的入境记录……他恐怕这类信息并没有在政府存档。”

“就是说这条线索断了。”戴德利总结道。

“也不能这么说,”领事回答道,“我之前也随口拜托过我们方面的一位工作人员帮你查找。他虽然年轻,但办事的效率却很高。他告诉我说,他很幸运地发现了你父母中的一位可能曾在这里丢失过护照,或者应该说是被偷了。今天的伊斯坦布尔也不能说是一座完全安全的城市,更不用说是在世纪初的时候了。简而言之,如果这个情况属实的话,那么你的父母在革命爆发之前一定曾前往过英国大使馆,也就是我们今天的领事馆所在地。”

“因为有人偷了他们的护照?”戴德利有些不耐烦地问道。

“也不能肯定,”领事一边转动杯子一边说,杯子里的冰块被碰得叮当响,“但可以确定的是,他们在这里逗留的时候曾去过大使馆!不过他们不是像你以为的那样,是在1909年或1910年来的,而是在1913年年底。你的父亲对药理学很有研究,他来到这里继续亚洲草药的研究。他们曾住在贝尤鲁街区的一个小公寓里,那儿离这里并不太远。”

“可你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呢?”戴德利问道。

“1914年8月的那场混乱以及奥斯曼土耳其帝国在同年11月所做的那个该死的决定,两位自然都是知道的。而你的父母作为大英帝国的公民,结果就成了奥斯曼土耳其帝国最痛恨的那一类人。你的父亲考虑到自己和妻子可能会遇到危险,于是就向英国驻伊斯坦布尔大使馆报备了他们的行踪,可能潜意识里还希望可以借此机会由使馆帮助他们回英国去。可惜战事已经爆发,旅行确实多有风险。他们不得不在土耳其又等了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够再回到英国去。但是,也正因如此,我们才能够发现他们的踪迹。他们曾向大使馆申请侨民保护,这样如果遇到麻烦的话,可以随时进入大使馆避难。正如两位所知的那样,使馆不论在什么情况下都是大英帝国不可侵犯的领土。”

听着领事先生侃侃而谈,阿丽斯的脸色慢慢变白了。戴德利看到她的样子,很为她担心。

“你还好吗?”他握住她的手问道。

“需要我叫医生来吗?”领事接着说。

“不,我没事,”阿丽斯结结巴巴地回答道,“请继续吧。”

“在1916年春天,英国大使成功地安排了一部分侨民离开土耳其,他们悄悄登上一艘挂着西班牙国旗的货船。那时西班牙仍是中立国,轮船顺利地通过达达尼尔海峡,一路平安抵达直布罗陀海峡。然后我们就失去了你父母的行踪,不过你的存在证明他们应该是安全地回到了祖国的。好了,小姐,这就是所有我所知道的东西了……”

“怎么了,阿丽斯,”戴德利问道,“你的神色看上去不是很对劲啊?”

“没有的事。”她轻轻地说道。

可她的双手正在颤抖。

“小姐,”领事补充道,“请你郑重地考虑一下我刚刚和你说的话……”

“那时我已经出生了,”阿丽斯说,“我正和他们在一起的啊。”

领事望着阿丽斯,面色严肃。

“你说的话令我很惊讶,因为在我们的档案里没有任何一处提到你。你的父亲也许没有向使馆报备你的存在吧。”

“如果她的父亲是去使馆为自己和妻子寻求保护的话,那他怎么可能不提到他们唯一的女儿的存在呢?这种假设同样也很令我吃惊,”戴德利插进来说道,“领事先生,你确定使馆的档案也会记录孩子们的信息吗?”

“戴德利先生,你以为我们是谁?我们是一个文明的国家,孩子的档案当然也一定和他们的父母亲放在一起了。”

“那么,”戴德利回头向阿丽斯说,“这就可能是你的父亲有意向使馆方面隐瞒了你的存在,也许他们觉得使馆会因为他们带着这么小的孩子,而认为此时回国太过冒险。”

“绝不可能,”领事先生激动地反驳道,“在回国的问题上,女性和孩子有着绝对的优先权!我可以证明在这艘返回英国的西班牙货船上,就有其他孩子,他们都是享有优先回国的权利的。”

“好吧,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别在这个不值得浪费时间的动机问题上浪费精力了。领事先生,我不知道应该如何感谢你,你刚刚告诉我们的信息远远超过了我们的期待……”

“可是我应该能够记得一点儿什么的啊,”阿丽斯自言自语地打断了戴德利的话,“哪怕是一丁点儿的记忆。”

“请恕我冒昧地问一句,那个时候你多大了,庞黛布丽小姐?”

“1915年3月25日的时候我就四岁了。”

“那么就是说1916年春的时候你该是五岁了。小姐,我对我父母也怀有很深厚的情感,我也感谢他们提供给我的教育和爱,但我一样不记得那么小的时候我所经历的事情。”领事拍了拍阿丽斯的手说,“好了,我想我的任务已经完成。如果你还需要其他的帮助的话,请直接来领事馆找我即可,你也知道领事馆的地址。现在是时候该走了,我想我要迟到了呢。”

“你知道他们在伊斯坦布尔的住址吗?”

“我记在一张纸上了,我之前就想到你可能会问这个问题的。请等一下,”领事在上衣的内袋里翻找了一会儿,“找到了……他们住的地方离这里不远,在佩拉大街的一栋房子里。现在已经改名为伊斯克里塔尔大街,具体地说是在鲁米尼亚城的三楼,正好临着著名的鲜花走道。”

领事说完吻了一下阿丽斯的手,就向他们起身告辞。

“对了,戴德利先生,不知你是否可以陪我走到酒店门口呢,我有几句无关紧要的话想和你说。”

戴德利起身跟上穿上大衣的领事先生。他们穿过大厅,领事在酒店前台的地方停了下来。

“在帮你的朋友查找她父母信息的同时,我也因为纯粹好奇的缘故,在外交部的名单上查找了一下那位芬奇先生。”

“啊?”

“嗯……然后唯一符合芬奇这个姓的是一位在传达室工作的实习生,我想他应该绝不可能是你的叔叔吧?”

“我想也不是。”戴德利低头望着自己的鞋尖说道。

“这也正是我所想的。好了,祝你在伊斯坦布尔待得愉快,芬奇-戴德利先生。”说完,领事就消失在酒店大厅的转门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