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 心慌意乱

如果我爱上了一个像她这样的女子,我能向她做出的唯一的爱的证明,就是离开她,远远地离开,即使是要我去到世界的尽头。

戴德利回到吧台去见阿丽斯。他在她身边坐了半个钟头,可阿丽斯却一直望着角落里的一架黑色钢琴不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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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愿意的话,也许明天我们可以去鲁米尼亚城那栋楼的楼下转转?”戴德利建议道。

“为什么他们从来没有和我说过这段经历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阿丽斯,也许是出于想保护你的考虑?他们在这里的那段日子应该过得相当的焦虑。也许这对于他们来说是一段太沉重的回忆,所以谁都不愿意再次提起。我父亲也曾参与过第一次世界大战,可他从来都没和我提过它。”

“那他们为什么不向大使馆报备我的存在呢?”

“也许他们报备了,是使馆负责登记的工作人员那里出了个小错。在那个动荡的年代里,可能一些档案资料都失散了。”

“你用了许多个‘也许’,你不觉得吗?”

“是的,我是用了许多个‘也许’,但否则我还能说些什么呢?我们那时又不在场。”

“不,那时我在。”

“如果你愿意的话,那我们就去查查好了。”

“怎么查?”

“我们可以问问周边的邻居,说不定有人还记得你父母呢?”

“在差不多四十年后?”

“至少可以试试。我们有伊斯坦布尔最好的向导,我们去找他帮忙吧,接下来的日子一定很有趣……”

“你想把坎也拉进来?”

“为什么不?总之事不宜迟,等演出结束,我们可以请他一起吃饭。”

“我不想出去了,你自己去吧。”

“今晚不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不然你会做出千百个猜想,然后今晚你就不用睡了。来吧,我们去看芭蕾表演,然后在吃晚饭的时候和坎好好聊聊。”

“我一点儿都不饿,而且没我在,你们还能更快活些。我向你保证,我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我需要好好想想今天发生的事。”

“阿丽斯,我知道刚刚的事对你的震动很大,但事实上它们对你的生活并没有任何影响。你的父母,就你告诉我的情况来看,他们始终都很爱你。虽然他们从未告诉过你他们在伊斯坦布尔的这段经历,但我想他们一定是有自己的理由的,其中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可是你现在的样子看起来是这样的伤心,是这样的沮丧。”

阿丽斯望着戴德利,向他微笑。

“你说得对,”她说,“但是我今晚真的不会是一个好的伙伴。去和坎一同看演出吧,然后和他一同吃晚饭。我向你保证我今夜绝对不会让失眠破坏我的夜晚的。我只是需要稍稍休息一下,明天,我们再决定到底要不要玩那个侦探游戏。”

这时坎正好也刚刚走进大厅。他敲了敲自己手表的表盘,向阿丽斯和戴德利示意是时候该走了。

“去吧。”阿丽斯望着还在犹豫的戴德利说道。

“你确定自己不去吗?”

阿丽斯用一个友好的手势示意戴德利快走。他转身和她告别,然后向着坎走去。

“阿丽斯小姐今晚不和你在一起吗?”

“不,事实上应该说是她不和我们一同去……我预感这会是一个难忘的夜晚。”戴德利抬头望着星空叹了口气。

第二幕开始的时候戴德利彻底地睡了过去。每当他的鼾声太大干扰周围的观众时,坎就用手肘捅醒他,但戴德利醒来后很快又会睡过去。

伊斯克里塔尔法国剧院舞台的大幕终于落下,坎带着戴德利前往奥利弗街上的雷让斯餐厅吃晚饭。餐厅的菜色相当精致,戴德利胃口大开,饭后连饮三杯方才放松下来。

“阿丽斯小姐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来呢?”坎问道。

“因为她有点儿累了。”戴德利回答说。

“你们之间喊了一架?”

“你说什么?”

“我是说你们之间是不是闹矛盾了?”

“我们一般会说吵了一架,不,我们之间没有闹矛盾。”

“那就好了。”

但是坎看上去显然不相信这个解释。戴德利于是为两人满上酒,告诉他就在他来到酒店之前,阿丽斯刚刚得知的那个消息。

“真是难以置信!”坎高声喊道,“是领事先生亲口告诉你们这些的吗?我现在明白为什么阿丽斯小姐看上去是那么的六神无主了。换作是我,我也会这样的。那么你们现在打算怎么办呢?”

“如果可以的话,帮她弄明白事情的真相。”

“只要有坎在,在伊斯坦布尔就没有办不到的事。请告诉我如何才能帮到阿丽斯小姐。”

“重新找到当年的邻居或是同住一个街区的其他人,他们可能知道关于阿丽斯父母的其他情况。”

“这很好办!”坎喊道,“我这就去想办法,我们一定可以找到还记得他们的人,或是认识知道他们情况的人。”

“那就拜托你尽力去办了,不过在事情没有弄明白之前先不要和阿丽斯说。她现在已经够乱的了。这件事就靠你了。”

“你说得对,没有必要把事情搞得更加模糊。”

“你作为向导我没有什么可说的,但是你的翻译才能,老实说,实在是无法恭维,我的伙计。”

“我可以向你提一个问题吗?”坎垂下眼睛问道。

“请问吧。”

“你和阿丽斯小姐之间发生过什么别致的事情吗?”

“你的意思是……”

“我刚刚是想说,你们之间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吗?”

“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好吧,我已经得到你的答案了。”

“不,我刚刚没有回答你的问题,我的向导先生,你以为自己什么都知道,但其实你什么都不知道!”

“你看吧,你冲着我发脾气了,那我该是触动了你的某根敏感神经了。”

“我是不会因为你以为的那个原因冲着你发脾气的!而且我刚刚也没有冲你发脾气,因为我根本想不出我有什么理由要这么做。”

“不管怎么说,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戴德利倒上酒,然后一饮而尽。坎也照做了。

“我和阿丽斯小姐之间只是彼此有单纯的好感而已,如果你愿意的话,你也可以说这是一种友谊。”

“你真是一位古怪的朋友,如果考虑到你在她身边扮演的角色。”

“我们只是彼此帮忙而已,她想要改变生活,而我呢,我想要一间画画儿的工作室。就是一桩合理的交易,一桩朋友间的交易。”

“当两人都知道这是一桩交易……”

“坎,你的说教可把我惹烦了。”

“你喜欢她吗?”

“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也不是她喜欢的类型。你看,我们的关系就是这样。”

“那她身上的什么东西你不喜欢呢?”

“告诉我,坎,你该不会是在为了你自己摸底吧?”

“这种事情既荒唐又不光彩。”坎看起来似乎有些喝醉了。

“真是越来越糟了,我还是换个你能够明白的说法吧。你刚刚是在向我暗示,你对阿丽斯一见倾心吗?”

“我还没有开始调查呢,我怎么可能有办法了解‘哪件情形’?对了,究竟什么是一见倾心?”

“别以为我是个傻瓜,你装糊涂其实是因为被我说中了吧。你喜欢阿丽斯,是或不是?”

“啊,对不起,”坎激动地说道,“这问题是我先问你的!”

“可我已经回答过了。”

“根本没有,你刚刚糊弄过去了。”

“你都没有好好向我提问,我又怎能给你回答!”

“撒谎!”

“我不允许你这么说。还有,我从来都不撒谎。”

“你撒谎,你向阿丽斯撒谎。”

“你看,你藏不住了。你刚刚叫了她的名字,而没有叫她的姓。”

“因为我刚刚忘了加上‘小姐’这个词,这又能够证明什么呢?一时口误而已,毕竟我有点儿喝醉了嘛。”

“只是一点儿吗?”

“你的状态也不比我好到哪里去!”

“这点我同意你的话。好了,既然我们都醉了,是时候该走了。你该不会想要在漫漫长夜里在街上游荡吧?”

“这取决于你对漫漫长夜的定义。”

“等我们喝完下一瓶酒,或是下下瓶,我也不太确定。”

戴德利要了一瓶陈酿的白兰地。

“如果我爱上了一个像她这样的女子,”他举起酒杯接着说道,“我能向她做出的唯一的爱的证明,就是离开她,远远地离开,即使是要我去到世界的尽头。”

“我一点儿都不明白为什么这就是爱的证明。”

“因为这样,她就不会遇上一个像我这样的家伙。我一个孤独的人,一个固执的单身汉,有自己古怪的脾气和秉性。我害怕声音,而她则喜欢热闹。我讨厌拥挤,但她就住在我家对面。更何况即使是世界上最美好的情感也会被时间湮灭,变得一文不值。不,请相信我,在一个爱情故事里,必须得趁早抽身,不然就太晚了;而对我来说呢,‘免得太晚’就意味着不要开始。你为什么笑了?”

“因为我刚刚发现我们终于在有一点上达成了共识,我们两人,你和我,都觉得对方不顺眼。”

“我就是我父亲的翻版,即使我常常自称是个和他完全相反的人。我在他的影子底下长大,每天早晨看着镜子里的那个人,我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和谁打交道。”

“你的母亲和你的父亲在一起就从来不觉得幸福吗?”

“这个问题,我的伙计,要想回答它,我们就得先把这瓶酒干了。真相总是藏在我们无法企及的深渊里。”

三杯白兰地过后,餐馆就打烊了,戴德利请坎再找一家酒吧。坎建议和他一起去城里地势较低的地方,去一个直到清晨才关门的酒吧。

“没错,这就是我们要的!”戴德利高喊道。

他们沿着街道向下走,靠着电车的轨道引路。坎在轨道的右边,戴德利在轨道的左边,两人走得跌跌撞撞的。当有电车开过时,尽管司机远远地就开始摇铃,他们还是等到最后一刻才从轨道边跳开。

“如果你在我母亲和阿丽斯一样大的时候遇到她,”戴德利说道,“那你就会发现一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我母亲很有演戏的天赋,她全身心地投入到这项活动中去。她在舞台上本应该很成功的,可惜只有每逢周六的时候,她才能真正地做回她自己。是的,我觉得只有周六的时候她才体验到真正的幸福。”

“为什么是周六?”坎边问边在一张长凳上坐下来。

“因为只有这天我父亲才会去看她的表演,”戴德利说着也坐下了,“别误会,他不是故意只找这天去的,而是因为他周一的时候又要离家。为了弥补罪过,于是就装出很感兴趣的样子。”

“什么罪过?”

“这个我们过一会儿再说。刚刚你问我为什么是周六,而不是周日,的确如果是周日的话,大概更合逻辑一些吧。嗯,其实是因为周六的时候我母亲的状态还更自如一些,因为周六的时候她还不会想到他的离去。等全家做完弥撒一走出教堂的大门,她的心就紧紧地拧住了。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拧越紧,周日晚上是最难过的时刻。”

“周一究竟有什么事那么严重呢?”

“洗漱完毕后,他穿上自己最好的衣服,套上背心,打好领结,系上怀表,理理发型,喷上香水,然后让人备好马车准备赶去城里。他每周一下午都和自己的生意伙伴有约。这晚他会睡在城里,因为赶夜路回来似乎太危险了,他要等到第二天白天再回家。”

“但事实上,他是赶去看他的情妇,是吗?”

“不,他的确是和他生意上的律师,同时也是他过去的同学有约,他们会一起过夜,不过我想这是同一码事。”

“那你的母亲知道吗?”

“知道她丈夫因为一个男人欺骗了她?是的,她知道,马车夫也知道,女佣、厨娘、管家、管事,所有人都知道,除了我,除了我这个一直以为他只是有了一个情妇而已的儿子以外;我真傻。”

“在苏丹的时代……”

“我知道你要和我说什么,谢谢你。但是在英国,我们只有一个国王一个王后,我们有的是我们自己的王宫,而不是你们土耳其式的后宫。我不是想批判什么,只是想说这是一个风俗的问题。另外,不妨和你说,我父亲的卑鄙其实和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我无法忍受的是我母亲的痛苦。因为这一点,我是不会弄错的。我父亲不是全英国唯一一个和妻子以外的人相好的男人,但问题是他欺骗的人是我的母亲,他玷污了她的感情。当我终于有一天鼓起勇气去和她谈的时候,她满眼都是泪水,但却冲着我微笑。我在她身上看到一种可以令人血液凝固的崇高气质。在我面前,她为我的父亲辩护,向我解释事情其实并不出格。他也是身不由己,而她呢,她并不怨他。但这天她在舞台上的表现却很失常。”

“既然你讨厌你父亲对你母亲的所作所为,那你为什么还要步他的后尘呢?”

“因为我见过我母亲的痛苦,所以我知道对于男人而言,爱一个女人就意味着采摘她的美,将它置于温室,细心呵护……直至时间令它褪色,男人再动身去采撷其他的心灵。所以我曾立誓,若是有朝一日,我爱上一个女子,真的爱上了她,我就会好好珍惜它,绝不将它摘下。好了,我的伙计,借着酒精的作用,我已经和你说了太多不该说的话。我明天一定会后悔的。但要是你敢把其中任何的一字一句告诉阿丽斯的话,我就亲手把你溺死在博斯普鲁斯海峡里。现在的问题是怎么才能回到酒店,我可是一点儿都站不起来了,我怕我真是喝多了!”

坎的状况并不比戴德利好多少,他们相互搀扶着,重新沿着伊斯克里塔尔街向上走,跌跌撞撞的就像是两个醉鬼。

为了让服务员整理房间,阿丽斯来到大厅的吧台边坐下。她又在写一封永远不会寄出去的信了。通过挂在墙上的镜子,她看到戴德利走下大楼梯。他倒在她身边的一张扶手椅里。

“你今早这个样子是因为昨晚喝了整个博斯普鲁斯海峡吗?”她头也不抬地问道。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上衣的扣子扣错了,胡子也只刮了一边……”

“好吧,我昨晚是喝了一点儿。我们很惦记你呢。”

“这我倒是不怀疑。”

“你在给谁写信?”

“给一个在伦敦的朋友。”阿丽斯边说边折好信纸放入衣袋中。

“我头痛得厉害,”戴德利轻轻地说,“你可以陪我去外面散散步吗?还有这个朋友是谁?”

“好主意,我们出去散散步吧。我刚才还在想你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会再出现,我一大早就起来了,刚刚开始觉得无聊。我们一会儿去哪儿?”

“去看看博斯普鲁斯海峡吧,也许它能令你想起些什么……”

在路上的时候,阿丽斯在一个鞋匠的摊位前驻足了一会儿,望着砂轮的皮带转动。

“你有鞋子需要换鞋底吗?”戴德利问道。

“没有。”

“那为什么你一言不发地盯着这位先生看了五分钟?”

“你有没有遇到过某些寻常的事物,你只要盯着它们看心情就会平静下来,虽然你根本不明白这背后的原因?”

“既然我是一个专以十字路口为题材的画家,我就很难反驳你了。我可以花上一整天的时间,看公共汽车来来往往。我喜欢听它们引擎的发动声,听它们刹车的摩擦声,还有司机在开车时打的铃声。”

“你向我描述的景象,真是一首诗,戴德利。”

“你是在取笑我吗?”

“有点儿吧,是的。”

“因为也许鞋匠的橱窗比它更浪漫,是吗?”

“这位工匠的双手里就盛着一种诗的形式,我从小到大都喜欢看鞋匠工作,还有胶水和皮革的味道。”

“这是因为你喜爱鞋子的缘故。我,比方说我,我可以花几小时站在面包店的橱窗外面,而我呢,我不用告诉你这是为了什么……”

他们继续沿着博斯普鲁斯海峡的码头走了一会儿,然后戴德利在一张长椅上坐下。

“你在看什么?”阿丽斯问道。

“那个靠着栏杆的老妇人,正在和牵着棕毛小狗的主人说话呢,这真迷人。”

“就因为她喜欢小动物吧,你觉得哪里迷人了?”

“仔细看,然后你就明白了。”

老妇人和小狗的主人说了几句话,然后走向另一只小狗。她弯下身,向着小狗伸出手去。

“看到了吧?”戴德利侧身向阿丽斯耳边轻轻说道。

“她在抚摸另一只小狗?”

“你一点儿都不明白她在干什么,她感兴趣的不是小狗,而是拴小狗的绳子。”

“是绳子?”

“准确地说,是那位正在钓鱼的主人手上牵着的绳子。所以绳子只是个引子,目的是想和人聊聊天。这位老妇人一定很寂寞,才想出了这个策略可以和其他人说几句话。我相信她每天都会来这里,还是同一个时候,就是为了找到一点儿人与人之间的温情。”

这次,戴德利猜得没错。正在钓鱼的狗主人忙于盯着水面上的浮子看,没有工夫搭理她;于是她在码头上又走了几步,从大衣的衣袋里掏出一些面包屑撒给鸽子们。很快,她又向着下一个目标找话说了。

“很奇怪的孤独,不是吗?”戴德利说道。

阿丽斯转过身,认真地盯着他看。

“为什么你会到这里来,戴德利,为什么你会做这次旅行?”

“你知道得很清楚。因为我们之间的契约,我帮你找到那个生命中的男人,或者说我帮你走上寻找的路,然后在此期间我就可以在你的大玻璃窗下画画儿了。”

“这真的是唯一的理由吗?”

戴德利的目光迷失在于斯屈达尔港口的后面,仿佛在凝视着位于博斯普鲁斯海峡亚洲大陆岸的米利玛清真寺一样。

“你还记得伦敦那家大街尽头的酒馆吗?”戴德利问道。

“当然记得了,我们在那里吃过一顿早饭。”

“每天,我都拿着报纸坐在同一张桌子边。有一天当我读厌了报纸上的文章时,我一抬头在镜子里看到我自己。我忽然对我生命中剩下的那些日子感到一种深深的恐惧。我,我也需要换换空气。不过现在我又有些想念伦敦了。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

“你在考虑回去吗?”阿丽斯问道。

“几天前你不也是吗?”

“但现在不了。”

“因为算命师的预言似乎应验了,现在你有了一个目标,而我呢,我也完成了我的使命。我想我们在领事馆遇到的领事先生,应该就是那第二个男人,或者甚至可能是第三个,如果我们把坎也考虑进去的话。”

“你打算扔下我了吗?”

“这是我们之间的约定啊。别担心,我会把你在接下来的三个月内的酒店费用和坎的费用都结清的。他现在对你很忠心,我也会给他涨点儿工资的。至于你,我为你在罗马银行里开个账户,他们的办事处就在伊斯克里塔尔街上,替外国客户办理委托业务是他们的强项。我每周都会寄钱过来的,这点你不用担心。”

“你想要我在伊斯坦布尔再待三个月?”

“要完成预定的计划,你还有不少事要做呢,阿丽斯。而且你也不想错过土耳其接下来的那个春季吧。想想那些你所不知道的各色异国花卉,想想你的香水……还有稍稍考虑一下我们的合伙生意。”

“你什么时候决定走的?”

“今天早晨,在我醒来的时候。”

“如果我希望你再多待几天呢?”

“其实你不必请再我多待几天,因为下一班航班要到周六才有,在这之前,我们还有大把的时间。别这个样子;我母亲的身体不太好,我不能把她一个人就那样留在英国。”

戴德利站起身,向刚刚那位老妇人靠着的栏杆走去,后者正小心翼翼地向着一只大白狗靠近。

“请小心,”他走过她身边时说道,“这种狗可能会咬人的……”

坎在下午茶的时候回到酒店。他看起来心情很好。

“我有一些激动人心的好消息要告诉两位。”他走向吧台边的阿丽斯和戴德利说道。

阿丽斯放下她的杯子,全神贯注地听坎说话。

“你父母亲曾住过的地方附近有一栋大楼,我在那里遇到一位认识他们的老先生。他答应我们可以去他家找他。”

“什么时候?”阿丽斯望着戴德利问道。

“就是现在。”坎回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