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峡谷尽头,溪边的山坡上有一个村庄。我走到村口,只见一排栅栏旁边立着一间小售票亭。
一个年轻女人走出来,头戴一顶扁平帽,脖上挂着钥匙串,精力万分充沛的模样,她说:“欢迎来到吐峪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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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得知,村后头有许多画满了佛教壁画的石窟,但现在无法参观,因为它们受损严重,正在修复中。
正当我失望地准备离开时,她叫住我:除了石窟以外,村子本身也值得一看!问我可见过原始的维吾尔族村寨?
立在票亭和栅栏前,我回忆起一路经过的村庄,它们不算“原始”吗?进村参观票价五十。导游把我带到一户人家,这家里有宽敞的木制游廊,我可以在这儿过夜。
又一张绿色的五十元离开了我的裤兜。
我放下行李,开始跟着导游参观。村子很小,黏土房、石坯房、内院。导游指了指房子间的电线,“这里以前不通电,”她说,“跟外界几乎完全隔离。”
“那人们都靠什么生活呢?”
“农作,种葡萄,还有和周边村庄的物品交易。”
村正中的清真寺对于如此谦逊的小地方来说似乎太大了些。
“村民们靠旅游赚来的第一笔钱就投在了这上面,”导游一边说着,一边意味深长地点着头,“这里的人都很虔诚。”
她自己是回民。这有很多好处,她跟我解释说,在文化方面,她处在汉族人和维吾尔族人中间,跟两边都能相处融洽。关于我问她是否守斋的问题,她答道,她老板不想看到员工一整天都不进食,“对身体不好。”
她带我到村外山坡的高处,指着木廊房子说:“你住的那一家,是这里开始接待游客的第一家人,”她扬了扬眉毛,“现在,他们是全村最富的。”
我的目光越过了峡谷,越过了清真寺和旁边不起眼的房屋,还有遥远背景中的火焰山。鸡咕咕叫着,有人在说话,全是山村生活安宁的声响。
我不是这里唯一的客人。我刚在木廊里一张矮桌边坐下,便走来了一个年轻男人。他长着一张温和的脸,说话时声线有些高。他叫刘文强,来自西安的艺术系学生。
他是来村里画画的。
他理解我徒步旅行的计划,他说:“给自己点时间,挺好的。”
老板娘端来面和茶水,我们坐在地毯上,头顶的灯泡洒下一片光亮。我们周围,整座村子正准备入眠。
“我很羡慕你。”我对刘文强说,他愕然地看看我。
“为什么?”
“看见的东西,你想怎么画就怎么画。比如,你可以自己决定要不要画上这些电线。”
他笑起来,“这些对于我的画来说不是很重要,我画的是氛围。”
他从小就想当艺术家,但家里条件不好。十四岁时,他就离开学校外出打工,在建筑工地干过,在工厂里干过,哪里有活儿他就去哪儿。一有空闲他就画画,申请艺术学院。后来,他真的被西安一所学校录取了。从那时候起,他就常常到全国各地寻找创作题材。
他想知道我有没有遇到过抢劫,见我摇头,他笑起来,他自己已经遇到过好几次了。大概是因为他看起来太年轻,不够强壮,但他后来还是学会了反抗。
“你多大了,小刘?”“三十一。”我差点被嘴里的食物呛到,他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那你结婚了吗?”“没有。”两人沉默,各自吸溜着碗里的面条。他又开了口,女朋友的父母不接受他,她是做房屋中介的,经济条件不错,但他把自己为数不多的钱通通花在了颜料和画布上。只要一有时间,他就外出写生。
“但她知道,我从来不会走很久,总会回到她身边的。”他说。
第二天早上,我跟主人夫妇道别时,我的艺术家朋友已经站在画架前了。我站到他身边。他的画落笔豪放,偏重土地色,细节模糊。画中的村庄就是我认识它的样子,还有它音乐般的咝咝声响。
我想到了那座村民们自己修建的清真寺,也许在不久后,他们也会买数码相机,买电脑,跟我身上带着的一样。
“这村子在变。”我说,刘文强点点头,“一切都在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