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竞争者
这时候,我们在家庭业余演出方面出现了竞争者。我指的是萨瓦·伊万诺维奇·马蒙托夫剧团。
在本书的开关,我就讲定要用一些篇幅来谈一下这位不仅在艺术方面,而且在社会活动方面卓著声誉的优秀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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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他,马蒙托夫,把铁路修到北方的阿尔汉格尔斯克和穆尔曼,以寻求出洋的港口,修到南方的顿涅茨煤区,与煤矿相接,虽然当他开始从事这项具有重大文化意义的事业时,人们都嘲笑他,称他为投机者和冒险家。正是他,马蒙托夫,保护了歌剧这个部门,在化装、服装、手势甚至是歌唱等问题上,以及在创造舞台形象的问题上,给予了演员们以宝贵的指示,使我国歌剧事业的水平获得了很大的提高:他提拔了夏里亚宾,他使那个被许多专家视为蠢材的穆索尔斯基在他的帮助下获得了声誉,使李姆斯基‐柯尔萨科夫的《萨特科》在他的剧场里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从而激起了李姆斯基‐柯尔萨科夫的创作热情,而为马蒙托夫歌剧团写出了《沙皇的新娘》和《萨尔坦》等作品,并在他的剧场里首次公演。在这里,我们欣赏到他亲自导演的一系列优秀歌剧,第一次看到瓦斯涅措夫、波连诺夫、谢洛夫、柯罗文等人的优秀创作代替了过去那些匠艺式的布景而出现在舞台上。他们和列宾、安托柯尔斯基以及当时其他优秀的俄国画家一起,几乎都是在马蒙托夫家里成长的,甚至可以说是在马蒙托夫家里度过了一生。最后,如果没有马蒙托夫的话,谁知道,也许那位伟大的弗鲁贝尔是不可能闻名于世的。他的绘画曾经在尼日尼·诺夫戈罗德举行的全俄展览会上受到冷遇,马蒙托夫的鼎力推荐都没有能使评判委员会作出比较同情的评价。于是萨瓦·伊万诺维奇出资为弗鲁贝尔盖了一个陈列馆,让他的作品在那里展览。这以后他才开始引起人们的注意,得到了许多人的承认,终于成了名。
马蒙托夫的家在花园街,离开红门和我家不远。他家是有才能的青年画家、雕刻家、演员、音乐家、歌唱家、舞蹈家聚集的场所。马蒙托夫对一切艺术都感兴趣而且造诣很深。每年在他的家里要为儿童演出一两次戏,有时还为成人演出。通常上演的是自己创作的剧本。这些剧本由主人自己或他的儿子写成;有时他所熟识的作曲家也带来一些歌剧或喜歌剧。马蒙托夫编写的歌剧《卡摩拉》就是这样问世的。俄国著名作家的剧本,例如奥斯特罗夫斯基的《白雪姑娘》也在这里演出过,当时维克多·瓦斯涅措夫曾亲自替这个戏绘制布景和设计服装,这些设计图样后来还在许多有插图的艺术出版物上刊载过。这些名剧都是在圣诞节或复活节,即在孩子们不上学的日子里匆匆演出的,这和我们阿列克谢耶夫家庭剧团的做法完全不同。排演、绘制布景和准备服装都在两星期之内赶完。这期间,工作昼夜不停,全家变成了大工场。青年、儿童、亲戚朋友,纷纷从各地赶来,协助进行这项共同的工作。有的调色,有的涂底色,来给绘制布景的画家帮忙;有的制作家具和道具……这时,妇女们则在画家亲自指导下剪裁和缝制服装,画家常被邀请去解释图样。房间的各个角落里都摆着桌子,供剪裁之用;正在排演的演员们不时被叫到这里来试服装;义务的和雇来的男女裁缝在这里日夜轮班工作。房间的另一个角落里,音乐家坐在钢琴面前,正在教一个看来没有什么音乐天才的年轻女演员唱歌或其中的叠唱部分。所有这些工作都是在木匠的捶击和敲打声中进行的,这种声音就来自马蒙托夫的原工作室那间大房间。那里正在搭设舞台。导演并不去理睬吵闹声,就在这到处都是木板和刨花的环境中,和演员们一起进行排演。另外一个导演则领着演员在大楼梯旁的过道上排演。在表演和导演方面遭到困难时,他们便跑下去找总导演,即马蒙托夫本人。他坐在大餐厅的茶桌前,桌上一天到晚都摆着食物。这里还经常聚焦着许多自愿前来协助演出而在等着换班的人。马蒙托夫就在这种人声嘈杂的环境中继续写作剧本,它的前几幕已经在楼上排演了。刚刚写完一页纸,立刻有人抄写,然后交给某一个扮演者,他跑上楼去,就在那上头按照这页墨迹未干的纸来排演刚写好的场面。马蒙托夫具备着在大庭广众间工作和同时能做几件事的惊人本领。当时他就是一面指挥全部演出工作,一面写剧本,一边和年青人开玩笑,一边口述有关他的复杂的铁路事业的业务信件和电报,因为他还是铁路事业方面的倡导人和领导者。
两个星期工作的结果,是一个独具风格的演出,它既令人惊喜,又令人生气。一方面,出自优秀画家手笔的美妙布景、别出心裁的导演构思,给戏剧艺术开辟了新的纪元,使得莫斯科的第一流剧院都不能不予以注意。另一方面,在这种卓越的布景前面活动的,却是一些不仅没有把自己的角色排演好、甚至都还没有记熟台词的业余演员。提词人在幕后不断地提词;胆怯的演员们结结巴巴地在说着台词,还不断地停顿下来,声音低得听都听不清楚;由怯场而引起的痉挛代替了真正的手势;完全缺乏表演技术:这一切使得演出毫无艺术性,使得剧本、导演的美妙构思和优美的外部装置都变成无用的了。固然,偶尔也有一两个演员在某一瞬间闪烁出才华,因为扮演者当中也有真正的演员。当这样的演员上场时,整个舞台便活跃一阵子。这几次演出恰好证明,如果缺乏戏剧中的主要角色——有才能的演员,一切布景都是完全无用的。我正是从这几次演出中懂得了这一点,并且亲眼看到,在我们的集体创作中缺乏完整性、缺乏排练和缺乏整体演出是意味着什么。我相信了在一片混乱中是不可能有艺术的。艺术就是有条不紊,严整和谐。排演一个戏花了多少时间——一天还是整整一年,对我是无所谓的。我不会去问一个画家,问他花了多少年工夫画出一幅画。我认为重要的是,无论个体的画家或是集体的舞台艺术家,他们的创作都应该是完整的,完美的,和谐的和严整的。演出的一切参加者和创作者,都应该服从于一个共同的创作目的。奇怪的是,像马蒙托夫这样一个感觉敏锐的演员和画家,竟会从这种仓促而潦草的演剧工作中找到快乐。就在这一点上,我们时常同他发生辩论和争执。就在这个基础上,他的演出和我们的演出之间发生了人所共知的竞争和抗衡。但这并没有妨碍我参加马蒙托夫剧团的演出〔50〕,我在那里担任过角色,衷心钦佩过那些画家和导演们的工作;但作为一个演员,我从这些演出中所得到的,除了苦恼以外,可说是一无所获。
然而,这些演出在俄国舞台布景艺术的发展上则起了重要的作用;这些演出引起了有才能的画家的兴趣,从那时候起,新出现的真正的画家便逐渐排斥了过去那些跟彩画匠没有二致的布景师〔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