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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7〔9〕年3月18日 〔在〕萨波日尼柯夫家演戏
约好六点钟的时候,我来到萨波日尼柯夫家。演戏的人一个还没有来。伊万·谢苗诺维奇在舞台上忙碌着,丽莎和沃洛佳在张罗事务性方面的事情〔1〕。
为演出《水性杨花的女人》的布景已摆好。红色的房间,左边是沙发,右边是小桌,桌上放着银刀叉和其他家庭日用器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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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演戏的人陆续到了,大家的第一件事就是询问他们身体怎样,他们几乎都答称不太舒服。大伙觉得这出戏一定会演得无精打采。我时而跑下楼奔上舞台,时而跑上楼钻进化装室,真是像煞有介事的样子。大家叫我去穿服装。
当我上楼走进那间黑黝黝的小〔房间〕时(因为还没到掌灯时分),我看见阿列克谢·谢尔格耶维奇·乌沙科夫〔2〕在里面,他正在翻腾自己的那堆东西。
“柯柯夏,柯柯夏,快点穿。”
“马上就穿,”我回答他,“咱们说什么也要演成功。”
“怎么会不成功呢,大伙干得都挺顺利。”
我们一面穿服装,一面交换了几句诸如此类的话。这样的对话,不仅在这间屋里,而且在萨波日尼柯夫的整所住宅里都可以听见。
我穿上了我的谢缅内奇的行头:总共是一双有窟窿的、肮脏的皮靴子,一条补丁累累的灰裤子,一件我穿着显得很短的灰色旧大衣;脖子上围着一条穷人用的花围巾。总之,服装的外表很不起眼,因为这位谢缅内奇是个从城里回来的、喝得醉醺醺的仆人。
化装室里挤满了演员,热闹地欢笑着,交谈着。化装师(涅克拉索夫)这次独自一人来到,为的是给阿列克谢·谢尔格耶维奇化装老头子。在他之后,我开始涂油彩。化装师替我戴了一顶蓬松的火红色假发,把鼻子、面颊和整个脸都抹得红彤彤的。我的化装很像一个典型的喝得烂醉的退伍士兵。我试了试经大家决定让我在末场戏中穿的那身相当窄小的仆人燕尾服后,就开始复习自己的角色了。这时我第一次感觉到一种轻微的恐惧。
最后,化完装的人都下楼了。我稍稍掀开幕布,看了一眼观众,大厅里几乎还没有人。拉迪任斯卡娅太太大模大样地和一个我不相识的太太并排坐着交谈,嗓门挺大。我看见宾杜小姐正在前厅同潇洒的老人拉迪任斯基攀谈。舞台上,大家在互相窃窃私语,诉说各自的恐惧心理。娜塔莎〔3〕比所有的人更为担心。
“太妙了,太妙了,”传来彼得·维克多罗维奇(拉迪任斯基)〔4〕的声音,显然他对眼前这一切毫不感到胆怯。另一方面,特列嘉柯夫〔5〕却在挑逗娜塔莎。
“好啦,我打最后一遍铃,娜塔丽亚·瓦西里耶芙娜,请就位;有戏的人,请上台,没戏的,请离开。”
这时尼古拉·谢苗诺维奇〔6〕走到他跟前,请他离开舞台去化装。他走了,但立刻又拿着一杯葡萄酒回来,要求娜塔莎把它喝下去壮胆。我怯生生的,在台上激动地踱来踱去。终于各就各位了。扮演玛特莲娜·玛尔科芙娜这一角色的玛丽亚·玛特维耶芙娜·叶若娃站好位置,准备擦银器。
“玛丽亚·玛特维耶芙娜,准备好了吗?开幕了。”
“准备好了,准备好了。”
幕启,台上通明。所有呆在后台的人,面孔都变得奇怪极了。我站在门旁,等候出场的时间。终于听到“真遗憾,已故的母亲没有等到……”这句台词,在这之后该我上场。尼古拉·谢苗诺维奇推我一下,于是我走上台去,两手插在口袋里,噘着嘴,努力使我的面孔显出一副醉醺醺的样子。
我一出场,就听到观众发出一阵轻轻的笑声。
“啊,是你吗,谢缅内奇?”
“是我,玛特莲娜·玛尔科芙娜。”
这时,我瞥一眼观众,第一眼就看到波列诺夫〔7〕的笑脸,看到萨瓦·伊万诺维奇〔8〕、我们的沃洛佳〔9〕和萨波日尼柯夫,还有列宾〔10〕、爸爸、妈妈〔11〕、季娜〔12〕、亚科〔夫列娃〕〔13〕和克列斯托夫尼科夫家的两个姑娘。看见后者,我很高兴,因为第一,能得到姑娘们的称赞是很愉快的;第二,我感到如果演得好(对此我抱着希望),我在她们心目中的身价就会提高。这一切都是我在瞬间的闪念。在一段相当长的独白中,我叙述人们是怎样盘问我的,为什么我要买这么多杏仁,其中有许多台词遗漏了,混淆了;我看了看提词人两三次,但似乎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我说完话,观众总是发笑,使我很受鼓舞。最后,我拥抱了一下玛特莲娜·玛尔科芙娜,下场时还搔了搔后脑勺。观众哈哈大笑,为我鼓掌,我很得意地走出来,在门旁行礼谢幕,又退入后台。掌声延续了一会儿,我很快活,以为还得再次出场谢幕,结果没有,玛特莲娜·玛尔科芙娜已经开始说话,掌声平息下来。然后是娜塔莎跑出来,等等,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当娜塔莎下场时,大家也为她鼓了掌。我感到很遗憾,因为彩排时人们在戏的中间只向我一人鼓了掌;而在演出的时候,观众却在每个演员下场时都鼓了掌。
舞台当中的门是开着的,因此通过舞台时不被观众察觉是不可能的。阿列克谢·谢尔格耶维奇不假思索就派了一个站在门旁的木工替他去拿赫列斯酒,木工正要走,幸亏尼古拉·谢苗诺维奇及时制止了他,但观众仍然看见了他(木工)。阿列克谢·谢尔格耶维奇对此很不满,再次派他去取。于是他钻到台底下,踏着沉重的脚步爬向另一边去。尼古拉·谢苗诺维奇向他大发雷霆,甚至在一气之下用铅笔敲了木工的脑袋,把铅笔都敲断了。这真是一出戏!
我的第二次出场是要通报伊万·伊万诺维奇·玛列耶夫的到来。我上场了。
“伊万·伊万诺维奇来了。”
我说着说着摇了摇头,像那些喝醉酒的粗野的仆人常做的那样。我的这一动作显然很成功,因为引起了笑声。伊万·伊万诺维奇出场,这个角色由拉迪任斯基扮演。他谈起波兰女人安娜的事。我急忙深深地弯下腰登上螺旋梯跑进化装室,想把我这张脸抹得显出更加醉酣的样子,因为谢缅内奇又喝了一瓶酒。
这时特列嘉柯夫已完全化好装。萨瓦·伊万诺维奇是进来给我涂油彩的,却又开始为他修改。我提醒萨瓦·伊万诺维奇,我很快又该出场了。他给我抹了鼻子和面颊,把假发弄得散乱些。
我的第三次出场最有剧场效果,我对此也寄于莫大的期望。我的最成功的台词是:“这么说,你是在这里做各种准备喽,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