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部门

据说，导演是我们剧院的暴君。这是莫大的嘲笑！〔31〕

我们这里的导演，是一些倒霉的被驱赶得筋疲力尽的马。他们的劳动在现实中不仅无人尊重，无人理解，而且还要受到百般的挖苦和讽刺，直到那受尽折磨的劳动者—导演歇斯底里地冲着全剧院咆哮和谩骂起来才算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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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导演被折磨到高喊“救命”的地步，这时候演员们才振作起来，才意识到他们对于一个平凡的、不免一死的劳动者的要求和态度，都是非人的。

关于这种不正常关系的伦理方面的问题，以后找适当的时候再谈。当前我关心的是剧院在艺术上的这些不正常状态所引起的对导演的这样一种态度。

这种不正确现象多半是我们自己造成的，我们得到如此残酷的报应也是罪有应得。

依我看，这一错误的根源早在创业的初期就已潜伏下来。

建院时，剧团还年轻，没有表演能力，而所有其他艺术成员还缺乏经验，于是导演就成了光芒四射的中心。他是艺术创造者和行政管理，也是演出的主持人。他亲自粘贴模型；亲自选择和裁剪服装；亲自采购或挑选舞台装置所需要的一切零星用具；亲自解释剧本，探讨剧本；亲自展示角色的心理过程，从最重要的主角到最次要的群众角色；亲自体验并代替演员表演，让演员跟着他的脚印走，或干脆模仿他；亲自鼓励缺乏勇气的演员，规劝懒汉，等等，等等。

目前剧院的演员和其他工作人员在艺术上已经成熟，但他们保持了人在童年时的一切娇生惯养的习气。他们还没有学会自立，在创作中很少发挥自己的主动性，他们拥有的创作素材也是贫乏的，因而他们或者像乞丐般地等待导演的施舍，或者像宠儿般地伸手索取东西。

导演一如既往，仍旧向演员作一切示范，除个别特殊情况外，演员不善于在自身积累任何种子来进行创作上的耕耘，迄今创作的胚胎仍须由导演植根于演员的心田。演员仅学会培育种子，收割庄稼，并乖巧地同观众分享它们。

我们的演员有多少人擅长于在家里创造人物，然后到排演场来当众表演呢？

谁会在家里工作呢？不过两三个人。

谁会独自地扩展形象呢？更不用说整个作品了。

有多少人善于不仅在家里工作，而且在排演场工作呢？

我们的演员到排演场来是观看导演的创作。

在演员面前，导演自应通过示范展现出自己的无穷无尽的想象力，可是演员对待这些不劳而获的示范有如那些任性的、好挑剔的、备受溺爱的宠儿一样。他们总是嫌少，对什么都不满意，他们喜欢从成堆成堆的示例中挑选他们得心应手的东西，他们不喜欢深究和思考导演创造的每一细节。

演员在对待导演提供的大量素材所表现出的腻烦和娇憨，简直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

不仅如此，演员在艺术上毫无准备地来到排演场，在很少的情况下他们能做到不挑眼、不扭捏作态地观看导演从自己储藏的创作材料中慷慨奉献给他们的东西。

大部分演员都被宠坏了，因而不得不去恳求他们观看那些本应来自他们自己想象中的东西。

许多演员首先感到委屈的，是把他们当作小学生，或者没有经验的人，或者懒汉，于是他们不过是出于责任感和宽厚态度才浏览一下导演所提供的草图。

在这种怀疑论的支配下，要吸引住一个没有掌握任何材料的演员，需要花费多少气力啊！你看他是多么地挑剔啊！有时，借助于非凡的热情，若仍吸引不住演员，那么就把种子投入他们的心灵吧。他们会从无数个课题和草图中，大发善心地采纳其中之一，用于自己的创作。导演哪怕能稍许触动一下演员那被娇纵惯的意志，都会感到受宠若惊。

可那又怎么样呢？下次排演时一切又都忘光了，因为演员甚至于不肯费心去记住或探究那只慷慨的手在他们面前所播种的一切。

导演这种非人的工作在那些无动于衷的被娇纵惯的演员面前不断重复着。不难理解，如此冷漠的演员，经过一系列枯燥而无成果的排演后，势必导致他自己丧失对于新角色的新鲜感，同时使得那些已经找到调子和形象的演员也被这种情景和毫无成效地来回传递尾白弄得精疲力竭，从而失去创作所必需的热情。排演的调子低落下去。可怜的导演又要用自己的精力去把它提携起来，恢复新鲜感。

几乎同每一个演员都不得不这样来进行工作，以便适应他的才能的特点和性格上的缺陷。经过长时间的努力，经常的反复之后，演员不由自主地、习惯地接受了某个形象，这时他却不害羞地感到心安理得了，并且当他的调子和精神为另一个类似他那样的演员或导演本人所需要时，他才很不情愿地进行了排演。这时可以听到关于他的角色已经演走样了的怨言。由于演员并不熟悉导演硬塞给他的形象，既不加分析，也没有把创造它的技法学到手，他确实是会忘记的，有时，还会由于频繁的排练而失去形象。这时，一个新的、更为困难的工作来临了。又不得不去恢复那已经令人厌烦的失去的东西。

倘若对这一切再加上我们的演员在艺术创作领域中所表现的不讲道德，不守纪律等现象，便可以得出一幅导演受苦受难的大致情景了。

这些不得不忍受的苦难，来自大部分演员（不可饶恕的），来自全体学生（可以原谅的），来自所有的同事们（理所当然的），来自复杂的艺术机体中各个部门的所有工作人员（无法忍受的）。

诚然，近几年来两个十分复杂的部门取得了重要成果，即西莫夫和叶戈洛夫学会了独立创造〔32〕。他们能提供独立制作的布景模型和服装设计图。这大大减轻了导演在创作中的负担。

美术家往往能独自完成布景的构思。这确是一大优点。

最近舞台技师组整顿了纪律，尽管他们的活计繁重，困难重重，舞台布景部已做到使导演和他们在一起所进行的共同创作变得容易了。这一点很重要，这是很大的进步，特别是当你想到过去的景况时。

服装部在艺术方面没有任何创作主动性。不可否认，它有某些经验，比较有条理，能消极地完成任务。

舞台监督部〔33〕则全然决定于个人。在某些演出中，这个部门是令人满意的，在另一些演出中却不是这样。导演助理的主动性，一般说来仍然是不够的。

导演助理不把自己看成是共同创作的助手。他很少带来自己的想象，或积极参与贯彻共同拟定的计划，他从不帮助扩展和深化这一计划，不协助导演去指导学生、群众演员或个别表演者，不提出自己的想法，也不提供任何设想、模型和改编本。他甚至不去把排练或舞台装置、服装等项工作在行政管理方面的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排演一出戏时，所有在艺术、行政、道德、纪律和其他方面应具备的主动性，像一副沉重的担子压在导演身上。

兼任舞台监督的导演助理盲目地执行导演的吩咐。他接近演员甚于接近导演，在导演遇到困难时，他与其说同情导演，不如说更同情演员，因为导演的痛苦和职责对于他来说，比个别演员的苦恼更为陌生和奥秘不解。扮演这样一种角色，无论是他的主动精神还是创作才能，不但得不到发展，反而会衰退，因为任何缺乏创作兴致的匠气十足的工作只会助长这一趋势。像这样的表面工作固然使导演摆脱了某些外在的工作，但总的来说，收效甚微。导演的表面的、纯形式方面的职责并不很清楚，做得也不认真。导演助理是否确实知道自己在排演中的职责呢？他们是否一向都完成了为保证排演的正常进行所应做的一切呢？

首先，导演助理应当在排演开始前半小时到场，以便确信为了准时开始进行正常的排演，舞台和行政事务各部门所必须做的一切工作均已准备就绪：布景的安置应符合当前工作在艺术方面的要求；道具、稀有文物、效果、照明等要及时准备齐全；所有行政人员和辅助人员必须在各自的岗位上；舞台和排演厅或房间的温度要适中；导演席应备齐一切必要的剪辑资料、铃、铅笔和其他用具。

一旦发现差错，导演助理要预先加以排除，才不致耽误排演的开始和进行。如若出现紊乱，他要立刻把这一切记录在案。

导演助理应在预定的排演时间准时按铃。全体参加者必须集合，当场查清迟到和缺席者，把他们记录在案。唯有在这一程序之后，导演才开始行使自己的权利并请助理宣布工作计划，对此计划的完成情况，导演助理要随时予以注意，让没有任务的演员退场。在排演发生拖延和重复的情况下，他要同导演磋商，以便明确对原定的工作计划须作这样或那样方面的改变，他还要关照在舞台旁或排演场等候着的演员能及时离去，或完全退场。

整个后台的纪律，如同演出时一样，都归他掌管，他要把一切违反纪律的现象记入日志。

今后的日程安排和及时通知办公室等事宜，也应由导演助理承担。他随时都应当十分熟悉演出的各部门的一切工作，并且通过日志上记载的每日小结或记事做到使导演心中有数，以便预先防止误会，同时把制作好的物件安排得井井有条。否则，那些经常妨碍和破坏我们工作的现象是无法避免的。往往是导演在排演中已取消的物品和服装继续在制作，相反的，在排演过程中已确定的东西却未制成，因为谁也不去操心将这件事预先告知导演。

导演助理的职责包括列出剧中人的名单，分配参加群众场面的无台词的角色，以及担任音响和其他效果的人员，并将这些附有相应说明的名单交给：（1）剧院院长，（2）导演，（3）办公室，（4）服装部，（5）道具部，（6）学校负责人，（7）男同事负责人，（8）女同事负责人，（9）扎罗夫们〔34〕，（10）化装师。

导演助理的职责是及时列出舞台装置方面的清单，上面应写明：（1）作者对于布景、装置、道具、陈设等方面的一切指示，（2）导演对绘景师，（3）对音乐家，（4）对照明师，（5）对道具制作师，（6）对舞台管理，（7）对行政人员等的一切指示。这里包括为剧本所提出的一切试制和尚未得到解决而有待解决的一切问题。

这样，剧院各个单位和部门所面临的试验和各项工作的全景将在舞台装置中体现出来。

这样部署简化了演出所面临的工作和要求并使之一目了然。它还将在排演的过程中得到补充和修改，导演助理要把这些补充和修改写成新的附件，以充实舞台装置。

这些文字说明经办公室用印刷机印出后，由导演助理按登记本分发给：（1）档案室，（2）导演，（3）导演助理，（4）舞台监督，（5）院长，（6）监察委员会成员，（7）会计室（维什涅夫斯基和巴斯图霍夫）〔35〕，（8）办公室，（9）服装部（因为那里也可能有缝制的东西，如桌布、窗帘等），还有博物馆，（10）道具部（交给挂帷幔的工人，他将从道具制作师那里得知一切要做的事），（11）舞台管理（两份，交季托夫和鲁缅采夫）〔36〕，（12）灯光管理，（13）布景制作管理，（14）塑型制作管理，（15）音乐部负责人，（16）音响部负责人，（17）效果和效果设计管理（交布尔德热洛夫）〔37〕。

类似的服装清单也将由导演助理制定，列出服装的每一件用品并附有美术家所作服装图样的说明。这些清单要分发给：（1）档案室，（2）院长，（3）所有的服装管理，（4）道具制作师（假如有些东西是和他有关的话）。导演助理要随时注意舞台装置各部分的有条不紊的完成情况，一旦在执行导演计划出现偏离构思和走样的倾向时，他应及时通知导演，同时每日要作简短的汇报，使导演时刻熟悉工作的进度。

导演助理要提请美术家把布景设计、模型、服装和各大小道具的全套图样及时绘制出来。原稿经导演助理核对后交团长〔38〕保存。

团长收到这些图样后，要定制必要数量的描本。

服装描本分发给：（1）服装部，（2）化装师。

舞台装置的描本分发给所有的制作部门，即：（1）道具部，（2）舞台管理，（3）技工管理，（4）电工技师，（5）塑型制作管理。

导演助理要同院长和各部门进行磋商，并早在数目前即向导演提出于何时何地组织排演的设想。

导演就排演各幕、各场戏及其场所问题说明自己的要求，为的是让导演助理同院长和所有其他部门一起，结合剧院所有艺术和行政部门的全面工作，共同制定出一周内所要进行的排演项目。

演出结束后，导演助理要清理全部演出文献，即：（1）剧中人名单；（2）舞台装置记事本；（3）服装记事本，置于纸夹内，或装订成册；（4）全部服装图样和舞台装置用具图样，置于纸夹内，或装订成册；（5）所有演出参考材料——书、图片、明信片等等，将别人的材料送交办公室，以便分别归还物主；（6）导演本子；（7）检查舞台监督的本子；（8）检查照明设备；（9）把从所有这些本子里按各部门所作的摘录抄本，集中在一个总的阐明演出全貌的档案册里；（10）全部模型；（11）两份布景设计，一份存入康·谢·阿（列克谢耶夫）档案，另一份交舞台管理；（12）核对最后抄录下的各幕小道具的抄本，复印一份交档案室；（13）列出演员表和各幕各场提词人员表两份：一份交档案室，另一份交办公室；（14）服装道具的最后清单；（15）灯光技术部门也如此；（16）乐谱和音乐部门也如此；（17）合唱队和管弦乐队的参加者名单；（18）乐谱和总谱的清单，以及两份装于纸夹内的演出乐谱：一份交档案室，一份留作平时用；（19）核对财物登记册的编号，核对返工所耗费用，以及为演出采购、报废、改制的道具的价格；（20）对服装登记册也如此；（21）对博物馆登记册也如此；（22）对灯光技术部的登记册也如此；（23）对音乐〔部门〕和其他音响的登记册也如此；（24）收集两份剧照；（25）收集有关演出的信件、电文；（26）场记摘录抄本，其中应记载曾有多少次成功和不成功的排演，浪费多少时间，有过哪些意外、事故和趣闻；（27）谈话记录；（28）同事、学生、演员对角色的描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