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关于组织演员协会的讲习所〕

我们演员在自己的艺术问题上是容不得异见的;我们是有宗派的。我们也有我们的百人团分子、十月党人、立宪民主党人、社会民主党人、布尔什维克等。看来,创作的派别、方式、方法和形式愈多,对于负有极其庞大任务的艺术来说,则愈是有利,而不是更为糟糕。要知道,艺术是具有创造“人的精神生活”的使命的。

这一生活之无比丰富多彩,犹如人的那颗心灵。若要相当透彻地揭示人的心灵,不论用多少方法和手段来表达精神生活,仍然是少得可怜的。因此,应当欢迎我们的艺术具有各种各样的创作可能性,当然,只要这些可能性是用演员生动的情感创造出来的话。无论是现实主义、印象主义、风格化,还是未来主义(凡是我们艺术中所存在的),只要善于运用,用得恰当,又能表达它们所应体现的情感色彩,我们统统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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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憾的是,许多演员只承认自己这一派别,而排斥所有其他的流派。由此而产生了宗派,致使某些人、某些流派和整个剧院陷于孤立,造成彼此间的隔阂。

我认为,这种隔阂往往产生于误解。我们只能根据某些流言飞语、道听途说和不懂我们这行艺术而仅擅长于说漂亮话的一些理论家的学术报告,来勉强地判断他人的艺术原则。

我们对那些异己的流派不作实际的探讨。甚至即便有某种愿望也无从对它们作实际的探讨,因为我们是在不同的互相竞争的剧院里工作。既然在我们这一行业里也有专利权,那就不便向竞争者详细探询他们艺术的微妙之处了。

不去理解又加之尚未沟通,便使人们在本来可能取得谅解和互相领会的地方产生了不睦。

演员协会应当创办自己的讲习所,将各派的人联合起来,对我们这行艺术的各个方面和深度作较为直接而实际的研究。

然而,若认为这样的讲习所能使所有的流派趋于和解,那就未免太天真了。当然是不会的。然而,借助于共同所从事的试验,讲习所可以排除许多误解。要知道,唯有通过试验和实践,才能交谈、争论和评价我们的事业。讲习所有助于同那些因循守旧的现象作斗争,由于各剧院的隔绝和演员的分散,这种现象在我们的艺术中经常可以碰到。讲习所不是消灭而只是缓和那些造成某些派别和演员分裂的摩擦和嫌隙,并启示人们尊重他们的创作工作。

这样,讲习所的主要任务绝不在于说服另一阵营的人转向自己这一派。绝不是。因为对演员自由和个性的侵犯乃是最大的错误。讲习所的任务要简单和实际得多。讲习所仅向其成员提供在创作中表现自己的可能性。它应当给予舞台尝试以便利,使各种流派剧院的演员、导演和其他创作工作者易于实现他们的试作和草图。

一名画家,在画一幅大型绘画之前,要作大量的小品练习。一张不成功,他可以撕毁再画一张,只不过损失一小块画布和少许颜料而已。但在剧院你不能撕毁偌大的布景和为种种舞台尝试所制作的大批服装。更何况还有人们大量的劳动呢?!

我们的艺术是大型的集体艺术。它的草图要求作出许多牺牲,花费许多钱。讲习所借助其不太显眼的规模,固然不能完全摆脱舞台草图工作中的困难和昂贵的费用,然而它在尽力而为。有些试验在人数不多的小范围内作重复演出,便回收了开支。

这些具有实际意义的试验,正是对某些流派的宣扬,如果可能的话,不啻是借以接近它们的土壤,也是探讨和理解艺术的最好方法。其实,在我们这行事业的实践中,理解便意味着对艺术原则和技术的感受。

若成立讲习所,可以把它的任务扩大到相当大的程度,使之有可能不仅回收自己的开支,而且能为演员协会的总收入增加可观的利润。

每个剧院都有才智出众的演员,他们由于这样或那样的原因在自己的剧院没有足够的工作,因而无所事事。不妨把这些演员和导演请到讲习所来,让他们排演一系列戏。可以从各个剧院召集到一个出色的人数众多的剧团。讲习所共同的艺术气氛,将使那些为了共同的事业而来自四面八方的演员的形形色色的、性质各异的创作原则和手法得以协调。

我认为,以这种方式创造的将不是一台戏,而是许多台戏。还可以按照现有的例子,把青年自己成立的独立的小规模事业组成一批专业性的讲习所剧团。谁能预料,或许由很多独立的小规模事业将形成一个庞大的演员联合共和国,它将不仅扩展到整个莫斯科,而且扩展到全俄国。说不定,在这些讲习所中还会有居住在俄国的其他民族的分所和国外演员机构的分所。其实在战前便谈论过这种国际性的讲习所〔1〕。通过各民族的文学艺术,它在某种程度上至少会有助于他们在心灵上的相互沟通,即便做不到十分接近的话。我相信,这一相互接近和沟通的重要使命是会落在我们的肩上的。

艺术有如最敏锐的触角,能探测和发现某些人和整个民族的共同特点。倘若果真如此,那么这方面的工作也是我们应尽的职责。

协会的讲习所可以准备复排莫斯科剧院中那些演出最成功的剧目。在该戏的原创造者或参加者的领导下,由空闲的演员所组成的单独的剧团来进行重演,当然演出还应适合剧团自己的演员的个性。有了这样一批戏,便可以逐渐组成许多赴外省巡回演出的流动剧团。

我毫不怀疑,唯有这样才能振兴外省的事业,使他们摆脱创作上的流产和早产现象,这种只经过一两次排演便塞给观众的早产儿,在一个演剧季中竟达上百个和更多的剧本。

如果莫斯科庞大的演员大军相信我们提出的任务,并且同心协力地去实现它们,那么这个似乎根本无法实现的梦境必将成为现实。

一个比我们的演剧广场无比巨大的广场,己在我的脑海中浮现出来……〔2〕

不言而喻,协会的讲习所自然会产生一系列核心,由此可以逐渐形成一些具有自己独自面貌、流派和剧目的独立剧团。当然,在筹建剧团、剧目、共同的行政部门和其他部门时,必须有一个符合于这个任务的共同的规划。

每一个这样的剧团都是独立自主的,它们结合一起则形成一个联合体,其管理中心应集中于协会的理事会。每一个剧团,根据它在那一类别的讲习所内组成,必然会有其独自的富于个性的面貌,及其独具一格的剧目和各自的行政机构。不仅如此,剧团的独立自主性还可以扩展到财务方面。一切收入、开支、预算都由剧团本身承担,它仅付给管理中心亦即协会一定的百分比。总的领导、经营、舞台装置、演出外部装饰、导演、艺术方针,均由协会的艺术委员会负责。

在多数情况下,这些剧团多半是没有能力以重金聘请演员的,因此这些剧团的成员都由具有相当文化的、懂行的、训练有素的,但仅具备中等才华的演员组成,因为一旦出现真正的天才,他在艺术上稍趋成熟,在经济上提高要求之后,立刻被协会的首都剧团招聘而去。这样一来,讲习所的剧团常会失去自己最有才华的成员。这对于讲习所来说是不公正的,引以为憾的,会使他们失去活力,而主要的是冲淡和降低他们在艺术上的重要性。此时,协会应给予援助。演剧季时,中央的主要剧团内经常不是这些便是另一些演员没有工作可做。不妨在整个演剧季或一定的期限内把他们派去巡回演出或担任一定的角色。

怎样经营这些剧团呢?它们都有独自的、其他剧团望尘莫及的剧目。可以在莫斯科市内利用它们,可以派往城郊等地演出,派往外埠巡回演出,还可借以促进外省的事业。整顿外省事业和提高他们的艺术水平的唯一最好办法,即取得中央的亦即莫斯科协会的帮助,取得某些属于联合体制的、彼此间有总的艺术联系和方针的独立剧团的帮助。

外省的真正艺术的致命伤何在呢?在于必须排演许多戏,在这种条件下不可能作仔细的推敲,来不及体验和准备。而一出演得很糟糕的戏是索然无味的,以致无法再度公演。这一情况又进一步增加了戏的数量,数量愈多,质量愈是下降。不幸的是,外省剧院的预算维持不了一个好的演出团体。老实说,整个剧院赖以生存的几场首演已耗尽全部预算,因而不得不节省开支,以微薄的薪俸付给所有其他的演员。毕竟不能要求一个私营剧院业主把大量的花费和开销用在精心的排练和外部装饰上。那是需要一大笔钱的。

以上所推荐的协会和体制将使所有这些无法解决的困难迎刃而解。优秀的剧团,优秀的主角演员,优秀的排练和艺术装置,优秀的文学剧目,优秀的导演、美术家和协会的中央剧院,这一切必定会大大提高对这些演出的兴趣,而使剧本能多次地反复上演。这一点已为生活本身所证实。在外省只需对剧本作尽心的排演,只需有一个好剧团自首都来到外省,演出必定会经久不衰。而且不仅如此,在演剧季过程中各剧团还应不断地轮换演出:一个剧团在这一城市公演两个月,在另一城市公演两个月。每个剧团若有十台戏,每台戏公演五、六场,整两个月的剧目将获得理想的上座率。对于像敖德萨、基辅、彼得格勒这样的大城市来说,这种计算显然是过于保守了。在这类大城市,一个剧团可以巡回演出相当长的时间。

有人会反对这样做,认为旅途往返,困难众多,也颇操劳。的确是这样。可是,如今的外省演员不正是过着半流浪式的生活吗?倘若有了协会这样大的事业和它所拥有的资本,如想使流动的外省剧院和城郊剧院的演员摆脱生活中的不愉快成分,是很容易的。在租赁剧院的同时,可以租赁适合于剧团居住的寓所,把它们布置得雅观些,摆上家用的漂亮餐桌。这样既便宜,又有家庭气氛,演员们会习惯于这些住宅的。他们不必再去寻找住宿的地方,不必在每次到达时再进行安顿,他们将摆脱旅馆、账单、餐馆的冷食和胃炎等一系列麻烦。

在事业不断扩大,今后的学校和讲习所将出现历届毕业生的情况下,外省剧院的事业必定会兴旺发达起来……〔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