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和平而斗争的戏剧〕

……我几乎走遍欧洲所有主要的中心城市，到处看到同样的现象：电影和哗众取宠、寻欢作乐、讲究排场的演出充斥剧院，窒息着真正的艺术。这种对于世代相传的演员艺术传统的扼杀，恰恰发生在人类为达到最崇高的目的，而从未像今天这样需要剧院和戏剧艺术的时候；发生在需要一架大钢琴，以便打开它的琴盖，使众多的琴弦全力发出音响的时候；同时也发生在人们以极端功利主义的目的使用乐器并开始往里面装燕麦的时候……〔1〕

“预先警告你，”他开口说，“我讨厌戏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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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样的戏剧？”我问道。“有各种各样的戏剧。凡用大幕把观众和舞台隔开的〔场所〕，称之为剧院。人们打开大幕，表演会说话的海象，这是戏剧。在同一个舞台上表演神秘剧，或由杜丝主演，这也是戏剧。人们把千百名群众集合起来，以引人入胜的剧情、赤身裸体的女人、导演的噱头或多才多艺的大演员所表演的小玩意儿取悦观众，这也是戏剧。我不禁想到，对于这样的戏剧，我比你更讨厌它。”

但是，可能还有一种目前尚不存在的戏剧，甚至古代社会也不曾有过的。这种戏剧在舞台上创造的是真正的人的精神生活，它所揭示和展现的是整个民族的心灵。这样的戏剧，正是你这位〔此处字迹为清——原编者注〕艺术的代表无法不热爱的：相反的，你应当尽力使它萌芽生根，花繁叶茂。各民族的人民毗邻居住，他们相爱、敌视，结成联盟，又分裂，他们格斗，互相残杀、蹂躏，又言归于好，但却不明白是什么原因和为了什么，甚至彼此并不了解。人们对于美国、美国人和他们的生活，我的天哪，什么话没有说过啊！我简直不想去了。结果怎样呢，原来没有讲最主要的：那里的人和我们一样，是十分富于同情心的，在机器的哒哒的嘈杂声中，他们同我们在一起欣赏契诃夫的抒情诗，为别人的痛苦而洒泪，将自己置身于陌生的、似乎是他们所不理解的环境之中。在五光十色的上流社会巴黎、实业兴旺的柏林、布拉格和小巧玲珑的萨格勒布，全都如此。这就是加利福尼亚正期待着我们，日本在召唤我们的原因。一切民族和世纪的真正艺术，都能为全人类所理解。〔2〕

……在世界各国我们不时听到言语不通的外国人讲着几乎是同一句话：“既然我们能感觉到心灵，又何必要互通语言呢。”或是：“一场演出所能表明的，较之整个一门课的讲座、图书馆、书籍和对陌生国度连续数年的理论研究，要更为丰富得多。”

可是，难道演员们迄今为止所做到的，就是戏剧所能给予和应当给予人们的一切吗？不，一千个不！〔这样的〕戏剧还不曾有过。那里应有富于思想的人，能够理解自己崇高的使命；在完成它时，不迷醉于多余的掌声和花环，不是为满足一个小演员的庸俗的虚荣心，而是出于民族的爱国心和全人类的目的。

正是这样的戏剧应当成为防止战争的主要武器之一和谋求世界普遍和平的国际手段。戏剧是各民族间互相交流、揭示和理解他们的珍贵感情的最好手段。假如这些感情时常被展示出来，各国人民将会明白，某些人出于利己目的而人为地煽动起来的敌意和仇恨，在多数情况下是没有存在的余地的；各国人民将频频握手，脱帽行礼，而不是彼此开火，攻击那并不存在的敌人。

我没有见过为以上目的服务的剧院。相反的，我却见过许多剧院的所作所为乃是为激起互相仇恨，趋炎附势，腐化堕落。

我知道有的国家是用公家津贴扶持和供养这类剧院，而那些希图沿着戏剧艺术所应遵循的道路前进的富于思想性的剧院，却只能靠一些忠实于真正的戏剧理想的个人微薄资助，借以维持其可怜的生计。

我知道有许多国家的剧院得不到政府的任何津贴，显然他们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文化方面的职责。

一个剧院，犹如一所大学和政府的许多其他思想教育机构，没有津贴是不可能存在的〔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