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剧院

我们，伟大祖辈的子孙，要把从你那里获得的一切再奉献给你——心爱的、珍贵的小剧院。我们是这样温存地、深挚而亲切地爱着你，同你谈心不能用官样文章的公事式语言。我们只能和你促膝谈心，倾诉衷情；每当思念唤起对你的回忆，我们就深感内心激情的颤动。

在我们的生活中，你始终占据着光荣的首席。你曾是我们童年时代的理想和欢乐。一张小剧院的戏票是优良行为的最高奖赏。你也是我们少年时代的教师和指导。如果认为我是在中学的课堂上接受教育，这不正确。我是在这里，在小剧院的四壁之内接受教育的。这里的人们教会我观察，使我看见了美好的事物，因此培养起人的美感。进入青年时代，正当爱恋的年华，我在这里爱上了你和你的所有的女演员们。我们当中谁不热恋玛丽亚·尼古拉耶芙娜、格里凯利雅·尼古拉耶芙娜和叶琳娜·康斯坦丁诺芙娜〔1〕，还有，谁又能不热恋那些男演员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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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们稍稍成熟时，你英明地满足了我们对社会、精神和理性生活的需求，用情感向我们阐明了人们用理智无法解释的事物。接近暮年，当俄罗斯遭受战争的痛苦，全世界都在高傲地蔑视我们的时候，我们的心默默地倾向于你，并说过：“能创造如此艺术的国家，不可能是无所作为的。”

你，伟大的小剧院，是我们生活中的终身旅伴和朋友。

这就是为什么每当我们跨进这一殿堂时始终充满着神圣的激动。这个大厅的每一个座位都有特殊的意义，都为人们所熟悉。这张圈椅上曾坐过伊·谢·屠格涅夫。那边的包厢里，记得曾见过费·米·陀思妥耶夫斯基。对面的那个包厢里，奥斯特罗夫斯基坐过。比我年事稍高的人对身材矮小的伟大果戈理曾在圆形剧场的某一地方坐过，还记忆犹新。

也就是在这里，在这个舞台上，每个座位都唤起人们亲切的回忆。正是在这里，绝妙的萨马林举起他那肥胖的双手，颤动着他那丰满的老人的双颊，充满青年人的激情高呼道：“玛丽亚·阿历克谢耶芙娜公爵夫人会说什么呢！〔2〕”而在这里，舞台的中央，天才的舒姆斯基曾遇见涅夏斯里夫采夫，后者问：“你往哪里去，又从哪里来？”前者低声嘟囔道：“从刻赤来，到沃洛格达去。”〔3〕仍然是在这里，天才的玛丽亚·尼古拉耶芙娜怀着一颗年轻的热恋着的、备受折磨的心，在舞台上忐忑不安地踱来踱去，我们看着她，泪流满面。

正是在这里，人们的创造“永世长存”。真正的俄罗斯艺术、心灵的艺术和优美动人的真实的艺术，正是在这里得到锻造。伟大的谢普金就是在这里写下自己遗训的要旨，向我们传授他的金科玉律。

把我们同小剧院联系在一起的不仅是那些亲切的回忆，还有从谢普金和他的伟大战友那里继承来的我们艺术的共同原理，把我们紧紧结合在一起……〔4〕我们和小剧院形影难分，骨肉相连，并以此感到自豪。

伟大的小剧院不仅创造了艺术，并且在一个世纪的长河中扶持着它，维护着它。

我们的艺术中既有永存不朽的创作，也有风靡一时的东西。两者都是需要的和重要的。时髦的东西灿烂夺目，使青年们头晕目眩，但却一掠而过，从一切时髦的发现和探索中，留下的只是不多的，但也是珍贵的、可以置于永恒的艺术宝库之中的结晶。永恒的艺术，像一盏永不熄灭的灯塔，照耀着创作之路，照耀着由于长期积累的经验而获得的新成果，给予它们以评价，使其得到提炼，将由此而获得的结晶保存在永恒的艺术宝库之中。永恒的艺术，有如一条主要的公路，风行一时的艺术，则有如乡间小径。青年们可以因一时的狂热和迷恋，为采摘路旁的花果而暂时离开永恒的康庄大道，流连徘徊于小径之间。这是每一个演员的必由之路。然而，但愿他们不要在小径上迷途忘返。但愿他们不要忘记那永恒的康庄大道，只有在那里，人们的探索才受到珍视，新的瑰宝才得以保存，艺术之灯才将永放光芒〔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