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巧的道路

当我获悉我们的剧院和它的一些工作人员得到新的崇高的褒奖时,我体验到双重的心情:欢欣鼓舞,不胜感激,同时又为所担负的责任深感不安。这种责任是极其重大的。要不辜负寄托于我们剧院的希望,很不容易〔1〕

首先,我们和世界上的所有演员应当认真考虑拯救戏剧艺术的问题,它在所有的国家里都已濒临毁灭。令人庆幸的是,艺术在我们的祖国由于党和政府的支持、注意和关怀,处于独特的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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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即便在我们这里,正如在全世界一样,优秀艺术传统的保存者所剩无几,死亡殆尽。在我们这里,接班人的成长也受到了耽搁,这首先由于世界大战的贻害所造成,其次也由于我们的过失,因为我们过去很少注意到这个重要问题。

如果我们不采取紧急措施,那么很快就将无人来教导青年。应当为了正在成长的一代而把真正艺术的根保存下来。

所以,我们的以及整个苏维埃戏剧的任务就是不仅要演出好戏,不仅要帮助苏维埃艺术的成长,而主要的是要保存戏剧艺术及其在全世界被逐渐遗忘的传统。这还不够,我们应该把我们艺术的技术推向前进,引导它取得新的成就。

达到这一点的唯一途径是把自己的成就形诸文字,把每一位演员——自己这一门艺术的大师——的经验写出来。让那些掌握这一门艺术的人都拿起笔来,把自己的创作手法传诸纸上吧。

但也可以在口头上,在实践中向年轻演员们解释这些心理技术手法。所以要让那些懂得并善于教学的人把一部分精力用于教学。

不过要做到这一步,需要有正确的教学方法,好的学校和正确的教学大纲。

从哪里去找到这种教学大纲,现有的教学大纲的错误又何在呢?

当前各戏剧学校都是让学生们的外部和内部创作器官适应于这一要求,即传达导演——当代演出的创造者所指定的任务。在排演中总是向创作器官已经训练有素的角色扮演者指明,他们的角色该如何“表演”。这些导演的指示是十分精确地得到贯彻执行的。但当这样一些演员缺乏富于灵感的导演来指导时,他们就束手无策了。当他在剧院工作时,事业就兴旺发达。如果富于灵感的导演走了,剧院和整个集体就衰败凋萎,蜕化为匠艺和刻板公式。

这种状况之不对头,难道还需要加以证明吗?

我认为,老演员们——自己这一门艺术的大师们——的任务和义务之一,就是要教会学生们按照所制订的总的计划自己来创造角色。应该培养出完全不依靠导演“指示”行事的较为独立的青年演员。应该努力使演出的每一个扮演者成为大师。让这样的“大师”拿出他在自己的创作实验室里准备好的自己的工作。让导演从这些独立的成就中创造出协调一致的整体演出。

组织培养这种演员的学校,要有新的教学大纲。从哪里给它找到基础呢?

我认为应当从下述方面去找。

我们的演员天性存在自己的创作规律。这些规律是一切国家、时代和民族的所有人们都必须遵循的。必须理解这些规律的实质。这应构成学校教学大纲的基础并得到详细研究。这是造就艺术大师的唯一途径。

所有伟大的演员都在自己创作中自然而然地、下意识地走这条道路。

有人说,这样的道路困难重重。不。强制自己的天性更要困难得多。遵循它的自然要求倒是容易无比。研究天性的规律本身是困难的,以这些规律为基础订出简明易懂的教学大纲并加以研究,也是一件难事。

让我们这门艺术的老一辈大师为青年们操持这项工作吧。

我设想两种类型的戏剧学校。头一种是正式学校,年轻人去到那里研究自己的艺术。研究过后,学校青年形成了在学习期间牢固地打成一片的戏剧集体,这种集体在结业时开始发挥作用。只是个别人才到别的剧院去。

另一类型学校,我要称之为“实习学校”。这是剧院附设的学校。其中除了在那里讲授的专门课目外,要有当众实践课,也就是学生们要在剧场演出的环境中上课。他们得参加这些演出,或是担任小角色,或是充当群众演员。

学校上课时提供了布景、服装、灯光、完整的剧场演出环境以及上千的观众,这简直是一种奢侈,迄今为止在哪儿都还没有看见过的!

在当众创作的困难条件下培养演员,而不是在小圈子里,孤零零地,与教员面对面地,在熟悉的学校课室里进行这项工作,这要实际得多。

作为当众课的演出从预备课开始,预备课先在后台排演室、学生化装室进行,让学生们化好妆,穿上服装。随后课就转移到舞台上来,教员和学生一起前去。就在那里,在舞台上,日复一日地培养学生们并使他们习惯于舞台上正确的创作自我感觉。它很快地就会变成对学生说来是习惯的、自然的、必要的东西,好让他出现在观众面前时不能不具备正确的创作自我感觉。

剧场中的排演也是学校的课程。这些排演向教员们提出了近期在学校上课的新课题。

日复一日在舞台上处于正确的自我感觉的习惯,会造就出舞台大师〔2〕

提高演员的技能并不会缩小导演的作用和意义。恰恰相反,表演技巧愈高,领导者的任务就愈加细致而重要。作为大演员的创作合作者要比作为他们的奴役者有趣和可敬得多。

我所设想的那种与演员大师的集体进行合作的新型导演,要求未来的演出领导人具备另一种修养和另一种对待自己创作工作的方法。

这种方法的基础应该到导演影响演员有机天性的手法中去寻找。这些基础隐藏于我们创作天性规律的意义之中,隐藏于在不知不觉中把创作探索引导并推向正确方向的本领里面。

然而导演的问题相当复杂。导演不能造就,只能自然产生。只能帮助他们发展。我的经验给了我这种认识。演出人和行政导演则是另一回事,这些人员是能够训练出来的。

应当记住,演出的艺术领导人问题将始终是个紧要的问题,每一个剧院都应估计到没有导演参加工作的可能性和这种可悲的必要性。

在这种情况下该如何行动呢?

必须把导演的职责交给大师们的整个集体。过去当小剧院缺乏卓越的艺术领导人时,一些大师如谢普金、舒姆斯基、萨马林、梅德维捷娃、费多托娃等就取而代之。他们不仅是伟大的演员,而且是很好的领导人。他们善于集体地工作。

那些对涉及他们艺术的一切都感兴趣的演员就会变成这样全面的大师。我们的先辈并不认为,创造形象甚至于整出戏的事情仅仅取决于导演。他们各自创造了形象,还同心协力搞出了协调一致的整体演出。

我们大家也应该对这种集体工作有所准备,并预先为此而在自己和别人身上培养必要的道德和纪律。

我们的新任务是从下述情况出发的,即先进的剧院不能把自己的艺术兴趣局限在本身艺术的范围内。它也应该研究其他的剧院,并按照自己的力量、可能、能力和时间准备给予俱乐部的演员集体、业余剧团、集体农庄剧场及其他等等以帮助。

尤其有意思的是,在那些地方培养了一大批观众,这些观众随后也都会上我们这儿来;在那些地方,演员们会大批成长,年轻的天才接踵出现,在那些地方,也会探索出创作的心理技术手法并对演员有机天性规律进行研究。

应当记住,在我们这门事业中,在艺术探索上固步自封是十分危险的。

先进剧院的新的重要任务在于经常努力把自己的集体建设成足以佩戴本国艺术桂冠的艺术之塔。所有的人都应该努力奔向这座塔的高处;我们祖国以至全世界(如有可能的话)的其他剧院都应该向它看齐。对美好事物的向往会提高艺术,也同样会提高对艺术的要求。我们的工作就是去促进和支持这种努力。

如果这种塔的高度下降了,那是很不幸的。这将波及所有其他剧院;这将降低对真正艺术的要求。

有一段时期,莫斯科小剧院曾经是这样的高塔,随后艺术剧院成了这座高塔。我们的工作就是要不倦地注意保持自己的成就并使其他剧院也迎头赶上。

任务大致就是这样。完成了这些任务,才能够不辜负给予我们剧院及其工作人员的关怀、赞许、巨大的感人的注意和崇高的褒奖。党和政府是艺术和我们剧院的真诚的朋友,以实际行动而不是仅仅在口头上表达我们对党和政府所给予我们的信任、关怀和赞许的无限感激之情,这才是现实的途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