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厄恩斯特·波萨特(65)
在莫斯科创办了德国帕拉吉兹剧院(66)。德国和奥地利所有的优秀演员,如巴尔奈、波萨特、哈兹、宗年塔尔(67)及其他人,都到这里来巡回演出过。这个新剧院曾风靡一时,特别是在波萨特和巴尔奈巡回演出的那个时期。
波萨特是一位从最好的意义上讲和从不好的意义上讲的。演员巴尔奈是位具有诗人心灵的美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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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Мейн оргаи ист мейн капиталъ!”(68)波萨特带着满腔热情说。他很关心自己的嗓子,并给它规定了特殊的制度和卫生措施:在他的饮食中,不准有任何冰凉的和任何滚烫的东西。为了试验食物和饮料的温度,他随身带着一个温度计,以备吃饭时使用。人们给他端上汤来,他就把温度计放在里边,一直等到它晾到一定的温度时才喝。人们给他倒上酒,他便洗濯一下温度计,又把它插到酒里。假如饮料太冷,他便把杯子长久地捧在手里,烘暖它。在这种小心防护的行为当中,究竟有多少是必要的,有多少是做作的,我不愿贸然加以论断。
事实上,波萨特的声音不仅生来就非常好,并且受过高度的训练。有宽广的声域,异常响亮而有力的声音。可惜的只是带有不必要的、令人不快的轻微的咝音。波萨特不是用自己美妙的声音去纯朴、有力、高贵而优美地表现思想和感情,而是通过虚假的德国朗诵手法来念出动听的独白,这也是不当的。他欣赏自己,强迫观众接受他的声音。为什么呢?既然有了这么一付好嗓子——真是谢天谢地!应该运用它,应该说得单纯些。好嗓子本身便会显示出它自己的价值的。假如强使它更好一些,这只能贬低它。在表现热情的崇高的时刻,波萨特总是求救于嘹亮的程式化的朗诵,仿佛指望以它来弥补内心激情的不足。所以,他在悲剧中的表演,虽说也有它独特的美和才智,但却使人感到冷漠。当技术只是为了技术而使用时,便总是这样的。
波萨特的表演,我看过许多次,对他所扮演的悲剧角色,没有留下任何印象,只有一次例外,这一次,他虽未创造出,永恒但却是可以谈到这一点的。诚然,他并未做到“一经创造,就亘古流传”,但他每一次的确都有所创造。这一点使他与其他伟大的演员们相接近。
可是在喜剧中,波萨特是异常出色的:极其质朴,善于表达性格特征,技术高超,刻画细致。他在艾尔克曼—萨特里安的《好友弗力兹》一剧中扮演了可爱而善良的犹太法师一角,他所创造的卓越形象令人不能不为所动。这个形象永远留在我的记忆和心灵中。他在别伦逊·别伦斯坦在《法里斯门特》一剧中创造了同样美妙的形象,在这里他只有一幕戏,他的角色是一个狡黠聪明的律师,在他的劝说下,商人终于宣告自己破产。这也是一个令人难忘的形象。如果把悲剧性的地方除外,波萨特扮演的埃古一角也是很出色的。在他刻画性格形象的地方,在他粗俗地、像个大兵似的唱歌的地方,他都是很出色的。我认为,他是一位杰出的性格演员。就连处理悲剧角色,他也是从性格特征开始的。如果他把自己的剧目限于符合他的才能的这样一些性格角色的话,他在我们这门艺术中就会成为更伟大的人物。但是一般公认为要成为一个世界演员,就非得是悲剧演员不可。我觉得,这种观点就像断言要成为美女就必须是黑头发的一样荒谬。波萨特具有绝无仅有的外部再体现的才能;他能用某些特殊的色彩和手法,巧妙地进行化装。在扮演古典的角色时,他在手臂和腿上穿起胖袄,在扮演另一种角色时,他又把自己赤裸裸的手臂巧妙地化装起来。波萨特到来的时候,我正在东奔西跑,到处寻找戏剧艺术教师。听说这位大演员要给我所认识的一个人授课之后,我便学他的样,跑到波萨特那里,他同意做我的临时教师,并立即开始授课。开头,他让我用俄文读几段独白。听我读完之后,他什么也没有说,只吩咐下一课是背诵德文诗。我的记忆力很坏,语言知识又差,背德文诗并不那么容易。但我总算结结巴巴地背熟了,来到了波萨特那里。他冷淡地接待了我,径自走到钢琴前,开始弹奏和音。
“这篇诗应当用c大调来读,”他向我讲解说,“然后升到d小调;前面是八分音符,这里是全音符。”
他向我讲述他的以音乐感为基础的理论,并用钢琴来说明自己的见解。坦白地说,由于语言知识的不足,我没有很好地了解波萨特的讲述。我的课程中止了,再说波萨特本人不久也离开了莫斯科。
最后一次遇到这位伟大的演员,是在慕尼黑摄政王剧院,那时他是这个剧院的总监督(69)。在华格纳节(70)演出期间,我来到了这座堂皇富丽的剧院,幕间休息时,遇见了我从前的老师。可是波萨特在我向他鞠躬时并没有向我答礼,显然他没有认出我来,或者没有注意到我的动作。在这儿,我还遇到了莫斯科的一个熟人,他是剧院的常客。他答应替我请求波萨特,准许我仔细参观摄政王剧院的建筑和舞台,我对这件事非常感兴趣,因为总有一天我是要建筑自己的剧院的。我和他一道去见波萨特。波萨特立刻认出了我的熟人,并且异常亲热地同他打招呼。
“请允许我向您介绍我的同乡和朋友,您的崇拜者阿列克谢耶夫‐斯坦尼斯拉夫斯基。”
波萨特非常亲切地向我点头致意,他没有认出我,接着我们便互相问候。
“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先生是著名的莫斯科艺术文学协会剧院的经理,他本人也在该剧院演戏。”
听了这些话之后,波萨特的神态突然变了,但究竟为什么呢,坦白地说,至今我还不明白。他立刻变得无法认识了,摆出了道地的剧场性姿态,就连在舞台上这种姿态也显得过于装腔作势了。你们都很熟悉这种为表现傲慢不逊和自尊自大而做出的演员姿态,一只手放到背后,另一只手插在坎肩的衣襟里,高傲地昂起了头,稍微向后倾,眼睛从上往下打量着。
“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先生请求您容许他参观一下剧院和舞台,”我的熟人继续说着,他也和我一样,有些茫然了。
“Дассс каннн нихт зззейнннн!(这是不行的!)”伟大的演员回答道。
我明白他为什么要拒绝我,那是因为不能把自己的舞台秘密给每一个和剧院有关系的人看。但干吗要摆出那么一副神气的姿态,干吗要在一句话的结尾用上带好几个“H”的朗诵音调呢?……
波萨特给我提供了一个勤勉而有学识的演员的范例。他向我们证明了,借助于技术,能够达到什么样的成果——如果不能在悲剧方面,那么也能在高尚的喜剧方面。(第27号档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