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偶戏

历尽千辛万苦以后，我和我的朋友了解到，无论是搞马戏或舞剧，都已经不可能再跟业余演员（我们当时就这样称呼兄弟姊妹和除了我们自己以外的所有的人）继续合作了。除此以外，按照现在的经营条件，剧场中最主要的东西，例如布景、效果、活动地板、海、火焰、雷雨等，还全都没有。试问在一间普通的房间里，只是利用被单、毛毯和平素用来装饰客厅的棕榈和鲜花，如何能表现出这一切呢？因此，我们决定用纸板做的演员来代替真演员，并且动手去建立起一个具有布景、效果和各种舞台用具的木偶剧场来。在这里照样可以设置售票处，可以售票。

“你应该懂得，这样做并不算背离马戏，”我以未来的马戏班班主的资格对我的那个朋友说，“这是迫不得已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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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木偶戏需要经费，首先需要一张大桌子，放在宽阔的门口。桌子上面和下面，也就是木偶剧场的台上和台下的那些空隙，都要用被单遮盖起来。这样一来，观众就可以坐在一间房间里，这间就算作观众厅；而以门道和另一间毗连的房间，作为我们这些演员、舞台设计、导演兼各种舞台效果的发明家的工作场所。哥哥也参加了我们的工作，他是一位绘画能手和各种噱头的设计者。此外，他参加之所以重要，还因为他积蓄了一些钱，而我们正需要一笔周转金。一位经常替我们家做活，我从小就认识的木匠，很支持我们，答应给我们减费，并且同意我们分期付款。

“圣诞节就要到了，”我们说服他，“接着就是复活节。那时候我们就有钱了，一定可以付款。”

桌子还在制作的时候，我们就已着手绘制布景。开始是把布景画在包装纸上；这纸很快就皱了，破了，但我们并不灰心，因为我们想到，将来我们收了钱（看戏是要付真的银币的，一张票十个戈比），我们就买硬纸板，再把画满图案的包装纸糊在上面。我们没有打算向父母亲要钱，因为他们可能对我们搞这玩意儿表示不满，认为这会使我们荒废学业。从感到我们是按照自己的计划成立的新剧场的经理、导演、领导者的时候开始，我们的生活就立刻充实起来了。每时每刻都有事可想，都有事要做。

碍事的只是那可诅咒的功课。书桌抽屉内经常藏着一些舞台作业：要不是正在绘制和着色的木偶和布景的某一部分如灌木、小树；就是一出新戏的上演计划和草图。桌面上摆着的是书，而抽屉里却尽是些布景之类。只要教师一走出房间，布景之类便立刻出现在桌面上，用书盖住，或者干脆夹在书里。教师一回来，赶快翻过一页书，便什么都看不见了。在笔记本和书的页边空白处，经常画有动作设计图。很难断定就是设计图，而不是几何图形。

我们演过许多歌剧和舞剧，更确切地说，演过其中的某几幕。我们时常选择几段高潮性质的戏来演。例如，《海盗》〔8〕剧中的一幕，表现一片海洋，开始时是白昼，风平浪静，入夜则浪涛汹涌，一艘船正在沉没，英雄们泅水逃生，这时出现了闪闪发光的灯塔，他们获救了，月亮上升，祈祷，日出……或者是《唐·璜》中的一幕，表现石将军的出现，唐·璜堕入地狱，火焰从活动地板内喷出（是用痱子粉造成的），房屋坍塌，舞台变成炽热的地狱，在这里火和烟扮演了主要的角色。布景不止一次被火焚毁，重新更换。我们还演过一出叫做《罗勃特与贝特兰》〔9〕的舞剧，剧中描写两个小偷夜间越狱，偷偷爬进民家的窗户。这几出舞剧的戏票场场卖完，好些人前来看戏是为了鼓励我们，也有些人是为了自己消遣。

我们忠实的崇拜者——那位年老的记账员——不辞辛苦，竭力为我们的新剧场作宣传。他把全家大小和亲戚朋友都带来了。现在我们不必再在售票处替自己找些事情来做了，那里的事情已经够多，而后台工作则更加繁忙。所以售票处要在演出的当天傍晚才开张。有一次，由于观众过多，不得不从小房间里搬到一间大房间去演，结果，演出的艺术方面却因此受到了损害，这是对我们的贪钱的一种惩罚。

从此我们下定决心：从事艺术工作必须根绝金钱欲望。

现在即使不上马戏场或剧场，我们也能欢度星期日了。不仅如此，如果有人要我们就马戏场和剧场二者之间任择其一，那我们是宁愿选择后者的。这并不是因为我们已经对马戏变了心，而是因为我们新的木偶戏方面的工作需要我们到剧场去观摩演出，去学习，好为我们自己的木偶创作取得新的材料。

现在我们在课余休息时间的散步也就具有很大的意义了。过去我们到铁匠桥去，是为了收买马戏演员的照片，经常注意有没有我们尚未搜集到的新的画片出现。自从我们的木偶剧场建立之后，各种材料就都需要了，而这些材料必须在散步时间经常去搜罗或购买的。现在我们已不像以往那样懒得走路了。我们买了各种各样的图片、画有风景和服装的书籍，以帮助我们制作布景和木偶。这些成了未来图书室的第一批藏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