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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古一帝死了
刘邦是带着遗憾死的。他一生是传奇的,从小小泗水亭长到君临天下,打败了无数强大的对手,却无法打败匈奴,不得不采取和亲政策。他死了,汉朝和匈奴之间的博弈却还在继续,且汉朝局势有恶化的趋势。
刘邦死后,刘盈继位,即汉惠帝,但朝政掌握在吕后手中。吕后排挤刘氏宗亲,提拔吕氏家族成员,这引起了忠于刘邦的大臣不满,汉朝统治阶层出现了裂痕。这让一直密切关注着汉朝的政治走向的冒顿认为,挑起战争的时机到了。他打败不了刘邦,但打败刘盈还是十分有把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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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冒顿是汉朝女婿,直接跟丈母娘翻脸说不过去。他想了想,决定“先礼后兵”,将匈奴的习俗和制度加到汉朝身上。公元前191年,冒顿给吕后写了一封求婚信,大意是:你死了丈夫,我也孤单寂寞,我们何不凑在一起过日子?
吕后何曾受过这种奇耻大辱,她勃然大怒,立即召见陈平、樊哙、季布等大臣,准备发兵征讨匈奴。樊哙听说要跟匈奴人打仗,脑子一热,当即表示自己愿意带兵横行匈奴。
他慷慨激昂地说:“我愿率领十万大军,横行匈奴!”
但樊哙的话音刚落,就遭到了季布的厉声呵斥:“樊哙该杀!平城之战中,樊哙为将军,32万大军都归你掌握,你却不能解白登之围,现在妄言以十万人马横行匈奴,这不是狂妄,就是欺君!”
季布随后摆事实,讲道理:国家历经战乱,满目疮痍,高祖刚刚驾崩,国基不稳,这时候跟人开战,会动摇国本,何况匈奴人形同禽兽,本来就不会说人话,听到他们的好话不值得高兴,听到他们的恶语也不值得发怒。一席话让吕后和樊哙如醍醐灌顶,冷静下来。
于是,吕后命大谒者(官名)张泽以她的名义写了一封回信,又送去一个宗室女和一些财物。信中说自己年老色衰,怕玷污了单于,不敢前去侍奉,汉朝没有什么得罪单于的地方,希望单于原谅汉朝。我这里有两辆御车,两匹马,送给单于,权当是在单于身边服侍单于。
见汉朝太后如此卑躬屈膝,又送来了美女和财物,冒顿的感觉好极了,不但打消了南下念头,反而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赶紧派使者带着马匹等礼物回赠吕后,并致歉说:“我生长在塞外,不知道中原的礼仪,有冒犯的地方,希望岳母大人原谅。”冒顿认为,他给汉朝下马威和索取财物的目的达到了,“解释”下,不仅可以为此后索取财物打下基础,还能显示他和平的诚意。
双方都给了对方面子,汉匈之间得以继续维持微妙的友好邦交。
在此后十几年里,匈奴没有大规模侵扰,中原地区相对安宁。但是,这不意味着匈奴人抢掠的本性变了,更不意味着他们不想南下。这仅仅是冒顿出于对吕后的敬畏,不敢轻易毁掉和亲局面。他要维持对汉朝的高压势态,他在等待机会再次敲诈一笔——一旦汉朝内乱或者陷入分裂,他就率军越过长城,抢掠中原。
公元前180年,吕后去世,周勃、陈平等人发动政变,除掉了把持朝政的吕氏诸王和新立的傀儡皇帝(刘盈此时已死),迎立代王刘恒为皇帝。公元前179年,刘恒正式登基,即汉文帝。
刘恒做代王时,他的封国与匈奴接壤。他对匈奴人的本性非常了解,害怕匈奴人趁他登基初期根基不稳,挥师南下,就继续举起和亲大旗,选了一位宗室女,将她册封为公主,嫁给冒顿,送去大量嫁妆。同时,他也不忘整肃边防,加强防御。
冒顿接受了和亲,却没打消南下的念头。自从跟汉朝和亲以来,汉朝政治稳定,经济发展,国势蒸蒸日上。冒顿原以为,汉朝会像秦朝那样,只要刘邦一死,国家就会陷入内乱,没想到汉朝国力越来越强盛。这时,冒顿已年近60岁,所剩时日无多,看到汉朝有崛起迹象,有些坐不住。他决定试探一下刘恒,给他一个马威,打击他领导汉朝崛起的信心,让汉朝人从内心恐惧匈奴,同时保持匈奴对汉朝的强大威慑,获取一些利益。
公元前177年,冒顿命令右贤王率军在河套平原抢掠。
这时,河南地区为匈奴占领。按说右贤王在自己领地上自由活动,无可厚非,关键是其动机在“盗”,越过了边境,侵掠了汉朝农耕区。这显然是在向刘恒示威:你以前做代王时,我们敢进入代郡攻掠你;你现在做了皇帝,我们同样敢入侵你!
这时,刘恒已经不是当年的代王。当年作为藩王,他必须要收藏锋芒,因为他不是刘邦的嫡子,不是吕后所生的。现在,他是汉朝皇帝,必须为汉朝的万里江山着想,必须在群臣面前树立皇威,彰显英明贤能。匈奴右贤王率军大举侵掠边境,正是他树立皇威、彰显才干的机会。于是,刘恒不顾一众老臣的劝阻,决意御驾亲征,最后还是刘恒的母亲薄太后出面劝阻,刘恒这个大孝子才同意不亲征。但是,刘恒依然想狠狠教训一下匈奴人。他命丞相灌婴为统帅,征发8万5千名车兵和骑兵前往高奴,迎击右贤王,自己则亲自巡幸太原,检阅吏民,以为后盾,同时写信谴责冒顿违背和亲盟约,摆出一副绝交开战的架势。
右贤王见汉朝大军前来,不敢硬碰,赶紧带着抢掠的财物逃跑。灌婴率领汉军紧追不舍。他想越过长城,继续追击。不巧的是,这时济北王刘兴居造反,刘恒不得不回到京城,他命令灌婴停止追击,部队也被抽调遣散。
而汉朝派往匈奴的使者见了冒顿,理直气壮,严厉谴责右贤王破坏了和亲政策。冒顿理屈词穷,继而恼羞成怒,索性将汉使杀了。他满以为汉朝皇帝新立,根基不稳,好欺负,这次匈奴大军南下,必所斩获,没有想到很快就传来了右贤王为汉军所逼、狼狈逃回塞外的消息。冒顿这才意识到,刘恒不是那么好惹的,有血性,雄风不减其父,就暂时取消了继续南进的计划,决定趁有生之年彻底解决草原上的遗留问题,增强对汉朝保持高压势态的能力。
冒顿命右贤王率军向西突袭月氏。月氏根本不是匈奴人的对手,又一次遭遇惨败,不得不再一次西迁,退到了伊犁河流域。匈奴人完全占据了河西之地。
河西之地在今天甘肃、内蒙古西部一带。它的南面有一座高山,像一面屏风,从山上流下的雪水清冽甘甜,汇流成为疏勒河、弱水、卢水等多条小河,滋润着河西大地。听说右贤王打下了河西,冒顿亲自前往那里。他向着南面的高山祭拜,将此山命名为祁连,意为天山。
很快,楼兰、乌孙等西域26国纷纷献上财物、美女,投降匈奴。从此,西域诸国成为匈奴臣属,划归匈奴右部日逐王管辖。日逐王后来设立了僮仆都尉,定期巡视西域各诸国,收取贡品,打击不服者。
至此,匈奴独霸了整个北方草原,控制了西域,从东北、西北、正北三个方面对汉朝形成了战略进攻态势。
冒顿单重新将目光转移到了汉朝身上。这一次,他没有来硬的——军事进攻,而是来软的——战略恐吓,即将匈奴在西域的辉煌战果向汉朝展示一番,威逼汉朝继续和亲,送公主,送财物。
公元前174年,冒顿致信刘恒,大意是说皇帝继续和亲政策,这对汉匈双方都是有利的,前番背盟不是我们的本意,主要是汉朝边境的官吏侵扰、侮辱了右贤王,右贤王情绪失控,没有请示单于,却听信了后义卢侯难氏等人的挑唆,同汉朝官吏发生冲突,破坏了匈奴单于与汉朝皇帝缔结的友好条约,离间了汉匈之间的兄弟关系,作为惩罚措施,本单于特地命他率军向西攻打月氏。托上天的洪福,我们匈奴官吏威猛,士卒精良,战马强壮,因而顺利地灭了月氏,杀掉了一切敢于反抗和不服的人,降服了普通百姓,又平定了楼兰、乌孙、呼揭等26国。这些国家的人民都成了匈奴的臣民,草原上凡是能弯弓射箭的人都成了一家。如今,我匈奴境内安定祥和,本单于愿意与汉朝停战,修养士卒,喂养战马,消除以前的不愉快,恢复先前的盟约,使两国边疆百姓安宁,少年人能够成长,老年人能够平安地生活,世世代代和平安乐,友好相处。
冒顿让右贤王进入河南地为盗,却将责任推给汉朝边境的官吏;右贤王擅自违背两国之间的和约,冒顿却说是他受到了手下的挑唆;右贤王破坏两国友好条约,理应受到惩罚,但惩罚的方式却是让他去攻灭月氏,征服西域。他给刘恒的这封信,本质上就是炫耀赫赫战功的檄文,是一种武力威胁:和亲是我们破坏的,但本单于现在想重新和亲,你们愿不愿意,自己看着办。
不仅如此,冒顿在派使者前往长安的同时,还在阴山设立兵器厂,制作弓箭。一旦汉朝不接受“解释”,不愿意继续和亲,他将以此为基地进攻汉朝。
接到冒顿的信,刘恒立即召集群臣,商议对策:是继续和亲,还是与匈奴人开战?
公卿们普遍认为匈奴刚刚打败月氏,挟胜利的余威,军队的战斗力正强,这时发兵与匈奴交战,对汉朝不利,况且匈奴的土地都是些低洼的盐碱地,即使打胜了,占领了匈奴的土地,也不能用于农耕居住,还是继续和亲更有利。
经过冷静考虑后,刘恒答应了匈奴的和亲请求,派使者给冒顿单送去书信。信中认可了冒顿所说的是右贤王破坏了汉匈友好关系,也认可了冒顿对右贤王的荒唐惩罚,对其要求和平的举动表示嘉奖,同时也指出,汉朝与匈奴约为兄弟,每年送给单于的东西很多,而匈奴却总是背弃盟约。
刘恒的信看似温和,其实一点也不含糊,挑明了说,就是不管你冒顿怎么狡辩,汉朝没有对不起匈奴的地方,破坏盟约的就是你们匈奴人,希望你从今以后,约束好匈奴的官吏,谨守信用,不要违背盟约。
汉匈双方重新回到了和亲的轨道上来。遗憾的是,冒顿收到信后不久就死了,他儿子稽粥继位,即老上单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