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澜之中的失落

啕犁湖当上单于后，借着匈奴国力渐渐恢复之机，大肆攻击汉朝的边境防线。

这时，刘彻意识到，要想在短时间里彻底消灭匈奴不现实，自从赵破奴那支精锐骑兵投降匈奴后，他便改变了长途奔袭的策略，开始在汉匈边境实施堡垒战术。他命令光禄勋徐自为在五原以北数百里的地方修筑堡垒与哨所，一直修到浚稽山下。这条堡垒战线长达数百里。由游击将军韩说、长平侯卫伉驻守；而强弩都尉路博德则率军驻守在居延泽附近，保护堡垒线的左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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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卫青、霍去病之所以能成为匈奴人的克星，取得令人瞩目的战绩，在于他们擅长在运动战中消灭匈奴的主力。但是，这种战术对马匹的消耗很大。卫青、霍去病等人对匈奴的几次大规模出击几乎耗尽了汉朝自“文景之治”以来积存的马匹。如今，卫青、霍去病等人已经死了，勉强称得上接班人的赵破奴又投降了匈奴，刘彻只好实施堡垒战术，依托于堡垒与匈奴人决战，阻止匈奴南下。但是，在高度机动、灵活的匈奴骑兵面前，这些堡垒很快就沦为一个个孤立的靶子。

公元前102年秋，啕犁湖率领匈奴大军对汉朝的云中、定襄、五原、朔方四郡发动了全面进攻，杀死汉朝军民数千人。在此役中，徐自为所筑的漫长堡垒线根本没发挥任何作用，就被匈奴人一一拔掉。

与此同时，啕犁湖又命匈奴右贤王率领军队侵掠敦煌和张掖，掳掠了大批人口与牲畜。幸亏汉朝将领任文率领援军赶到，与右贤王部展开激战，并击退右贤王，才夺回了被掳掠的人口与财物。

啕犁湖率军对汉朝边境四郡大肆抢掠后，满载着胜利成果回到了漠北单于庭。但是，他还没来得及心安理得地享受，就从西域传来了令他震惊的消息：西域诸国纷纷臣服汉朝，脱离匈奴。

要知道此前西域诸国跟汉朝与匈奴都维持着平静的中立关系，打破这一平静的是大宛国。

大宛拥有60万人口，距离长安城12000多里，出产汗血宝马。汗血宝马属于山地马种，抗疲劳、蹄坚硬，可以日行千里。张骞出使西域归来后，将大宛的汗血宝马向刘彻做了绘声绘色的描述。刘彻很想借助汗血宝马培育出优秀的中原马，重建精锐骑兵，实现踏平匈奴的夙愿。

公元前104年，刘彻派遣车令率领100余人到大宛国求购汗血宝马。刘彻很有诚意做这桩买卖，准备了大批金帛和一尊金马，旨在换取几匹汗血宝马。车令不辱使命，历尽辛苦来到了大宛。在大宛王毋寡面前，车令申明了来意。本来汉朝极有诚意，价钱也出得很高，两国关系历来也很友好，达成这笔买卖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但是，不知什么原因，大宛王毋寡出乎意料地拒绝与汉朝交换汗血宝马，还非常傲慢地对车令说：汉朝与大宛远隔万水千山，我不给你汗血宝马，你能将我怎么样？

这话就伤人了，太不给面子了。车令很生气，当着毋寡的面，将金马打碎，就率使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毋寡觉得受到了羞辱，决定报复。在车令途经大宛边境城市郁成城时，毋寡令郁成王率军伏击他们，将汉朝使者全部杀光。

汉朝与匈奴交战近百年，除极个别事件外，是不杀对方使者的，何况是将对方使团杀光。大宛王的做法彻底激怒了刘彻。刘彻立即派小妻子李夫人的弟弟李广利率军远征大宛。

大宛是西域诸国中名副其实的大国，非常具有政治影响力，加上匈奴“儿单于”曾派人警告过西域各国不准帮助汉军，否则将会受到严惩。因此，李广利率军攻打大宛时，遭到了西域各国的冷遇，他们既不给汉军提供补给，也不主动攻击汉军，只是冷眼旁观。

汉军很快陷入不利局面。为了摆脱军需不足的困境，李广利只好指挥军队沿途攻击西域各国，打下来就抢些粮食，打不下来就绕路而行。一路上减员严重，当抵达郁成城下时，汉军只剩下了几千名饥饿不堪的士兵。

疲劳之师攻城，结果可想而知。攻城失败后，李广利失去了征服大宛的信心，便私自决定撤军。但当他到达玉门关时，却发现刘彻已经下达了圣旨：“军人有敢入，斩之！”再继续后退就要杀头，李广利无奈只好在敦煌停留下来。

赵破奴所部投降匈奴后，有人建议刘彻暂停攻打大宛，集中力量对付匈奴。但是，刘彻认为，攻打大宛的战争既然已经开始，就必须不计代价完成，一则是汉朝声威不容轻视，二则也是为了切断匈奴的后援。

公元前102年，刘彻命令李广利再度率军攻打大宛，慑服西域。这次出征补给非常丰富，有正规军6万余人，其后方基地还有与之相策应的18万军队。

这次出征天下骚动。西域诸国得知汉朝开动大军，除了轮台国闭门据守，其他诸国纷纷见风使舵，打开城门表示欢迎汉军。汉军很快攻下了轮台国，并迅速向大宛国杀去。

汉军浩浩荡荡开到郁成城，箭如雨发，将率部迎战的郁成王打回城中，不敢再出来。李广利见此也没有强攻，绕过郁成城向大宛王城贵山进攻。到了贵山城外，李广利并不急于攻城。他派遣水利工程人员将河流改道。贵山城中没有水井，全靠流过城边的河水饮用。河流改道后，城里就没有水了，贵山城中的军民很快陷入恐慌。李广利这才下令攻城。经过40余日围攻后，贵山城的外城被攻破，大宛军民死伤无数。

毋寡这才意识到汉朝之强大，汉军之不可战胜。他只能龟缩在内城坐以待毙，可其他大宛贵族却不想让他安静地等死，他们认为这场战事是毋寡召来的，他们杀了毋寡，提着他的人头前去与李广利求和，表示愿意献出所有良马，给汉军提供所需粮草。最后汉军挑选了数十匹大宛良马，3000匹中等以下的良驹，又指定了与汉朝亲善的昧蔡为大宛王，才兴高采烈地班师回朝。一路上，西域各国纷纷派王子跟随汉军前往汉朝表示效忠。

虽然汉军撤走后，大宛贵族们便发动政变杀了昧蔡，另立毋寡的弟弟蝉封为王，但蝉封吸取了毋寡的教训，派儿子到汉朝做人质，表示永远忠于汉朝，每年向刘彻进贡汗血宝马两匹。刘彻见大宛愿意臣服于汉朝，政变的事也就不再追究。

刘彻下令，重奖远征军的将士，在西域设置官吏，统一管理西域诸国，又派遣数百名士兵在渠犁、轮台等地种田驻守，自给自足，供应来往汉使的粮食。

这次远征既充分展示了汉朝的国力和汉军强大的战斗力，也让西域诸国深刻地意识到匈奴根本靠不住。匈奴除了向它们征收赋税以外，并不能保证它们的安全。于是，它们集体倒向了汉朝，以寻求保护。连此前对汉朝和匈奴保持同等外交的乌孙国，也公开表示支持汉朝，与汉朝结成军事同盟。匈奴在西域陷入了空前的孤立状态。

啕犁湖单于不愿接受这一事实，准备趁汉军远征疲乏之机，率军在路上拦击，不巧的是，他刚要出发，就染上了重病，不久就死了。

在不到四年时间里，匈奴连续死了三个单于！不祥的阴影笼罩着匈奴，它能够实现复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