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广利死前的诅咒

且鞮侯有两个儿子,大儿子为左贤王,二儿子为左大将。且鞮侯临终前吩咐传位给大儿子左贤王,且鞮侯死后,各部贵人商议新单于即位一事时却长久等不来左贤王。各部贵人认为匈奴不能长时间没有单于,便拥立左大将为单于。正要举行登基仪式时,左贤王来了。左大将要让位于他,左贤王推让,但左大将执意不肯,表示“即不幸死,传之于我”。意思是,你如果将来不幸死了,再传给我就是。左贤王同意了,并对天发誓,然后才登上了单于之位。他就是狐鹿姑单于。

狐鹿姑信守承诺,即位之后,就将弟弟从左大将升任为左贤王,以示他的王储地位。没想到左大将没有福气,在左贤王位上没过几年就病死了。他的儿子先贤掸自以为可以继任为左贤王,但狐鹿姑不认账:我答应传位给你父亲,并没答应传位给你,你父亲不能继位,那是天意。于是,狐鹿姑就将他的亲生儿子任命为新左贤王,而让先贤掸做日诼千——整整比左贤王低了四级的官。先贤掸没办法,只好在喝酒骂人中度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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匈奴瓦当

而这时,刘彻受李陵事件的影响,再加上连年征战,国库空虚,暂时无力组织大规模攻打匈奴的战争。而狐鹿姑也知道匈奴需要休养生息,暂时也没有命令匈奴军队侵扰汉朝边塞。双方既不宣布停战,也不宣布和平,各自悄然放下了战争。

公元前91年,经过6年修整的匈奴军队逐渐强大起来,再也按捺不住抢掠的本性。于是,狐鹿姑下令匈奴军队进攻上谷和五原,杀掠汉朝的吏民。

由于较长时间没有战事,汉朝边境的防御有所松懈。匈奴军轻松攻破了五原,随后又攻破酒泉。

刘彻这时也在考虑再次远征匈奴,听说匈奴军南下攻取了五原和酒泉,决定借机对匈奴进行大规模军事打击。

公元前90年,刘彻派李广利率领7万人从五原出发,商丘成率领3万人从西河出发,莽通率领4万骑兵从酒泉出发,三路大军同时向匈奴腹地进攻。

狐鹿姑得知汉军大举进攻,决定誓死一战。

商丘成率军出塞,因不见匈奴军队而不得不撤回。但狐鹿姑不愿放过他,派李陵与匈奴大将一起率领3万余骑兵,追击汉军。双方在当年李陵与且鞮侯大战的浚稽山边相遇。在这样的伤心地作战,李陵百感交集,但他不愿狠心杀戮自己的同胞,就敷衍应战。商丘成率军转战9天,在陷入重围中多次击败匈奴军,杀死了不少匈奴兵。两军一直打到蒲奴水,最终李陵率领失利的匈奴军撤走,才结束了这场战争。莽通率军抵达天山后,遇到了匈奴大将偃渠和左右呼知王率领的2万余骑兵。偃渠见汉军军容强盛,斗志昂扬,不敢应战,率军撤走了,莽通率军示威后,率领军队撤回。

在这条战线上,最倒霉的是车师。刘彻担心匈奴勾结车师拦击莽通,就派闿陵侯成娩(即匈奴投降过来的介和王)率领楼兰、尉犁、危须凡等西域6国军队进攻车师。车师王见势不妙,立即投降。

在汉朝3路大军中,李广利率领的军队是主力,最被刘彻看重,但在此战中,李广利上演了一场闹剧。

战争开始,狐鹿姑派遣右大都尉与卫律率领5000骑兵在夫羊句山峡中埋伏。李广利派出“属国胡骑”2000人应战。匈奴人抵敌不住,死伤数百人,败逃而去。汉军乘胜追击,直到范夫人城。匈奴军四散奔走,不敢应战。这次实在是太顺利了,于是,李广利心满意足地吩咐手下,准备凯旋回长安,接受刘彻的封赏。

然而,就在这时,后方传来消息,说丞相刘屈牦被告发对刘彻行巫蛊,刘屈牦被腰斩,他的妻子均被砍头,李广利的妻子也受到牵扯下了狱。

听到这一消息,李广利决定深入匈奴作战,用更大的胜利来为妻子赎罪。他不顾一切,率军深入,直抵郅居水的北边。

这里是匈奴腹地。汉军捕捉到了左贤王的2万主力骑兵。经过一天血战,汉军的战果辉煌,斩杀了匈奴左大将,匈奴士兵死伤非常多。但是,李广利对这样的战果仍不满足,准备继续向匈奴腹地进攻。李广利的长史与决眭都尉辉渠侯商量见势不妙,两人打算逮捕李广利,迅速班师。不料消息泄露,李广利立即将长史斩首,然后率军退到了燕然山。

这时,汉军已经疲惫至极。狐鹿姑趁势亲率5万匈奴骑兵袭击汉军,汉军损失惨重。李广利只好下令修筑堡垒坚守燕然山。

狐鹿姑从投降匈奴的汉人那里得到启示,夜晚在汉军营前挖掘了深达数尺的壕堑,然后率军迂回,从汉军背后发起猛攻。汉军抵挡不住,阵脚大乱,想逃走却被堑壕所阻。李广利无奈在阵前投降了匈奴,此路汉军也因此全军覆没,无一逃脱。

狐鹿姑知道李广利是汉朝大将,见他来降,当即对他另眼相看,把女儿嫁给了他。

狐鹿姑打败了强大的汉军,一下子心旷神怡,底气十足。第二年,他派使者给汉朝送去国书,理直气壮地要与汉朝恢复和亲政策。国书的意思大致是:根据汉人坐北朝南的规矩,大汉在南,匈奴在北,匈奴是天之骄子,现在本单于打算与汉朝打开关隘,互通友好,我娶汉朝公主为妻,汉朝每年送给我百万石美酒、五千斛稷米、丝绸绢帛万匹,其他的按照先前冒顿单于与你们高皇帝的约定执行。

对于刘彻而言,这样的和亲条件无疑是勒索,要是在以往,他早就怒发冲冠,拍案而起了。但是这一次他没有,他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因为这时汉朝已经无力再大规模对匈奴发动战争了。这些年来,对匈奴的战争已经耗去了自“文景之治”以来所积累的财富,老百姓已经不堪重负。他终于明白,在他有生之年是不可能消灭匈奴的,哪怕是让匈奴臣服也不可能。作为回应,刘彻也向匈奴派出了使者,商议停战一事。

紧接着,刘彻又发布了《轮台罪己诏》,向天下谢罪,表示不再继续发动战争。

借着军事上的胜利,狐鹿姑派人到西域各国宣传汉朝已经屈服于匈奴,希望西域诸国认清形势,重新归附匈奴。虽说如此,匈奴却依然只能继续住在漠北苦寒之地,不敢主动对汉朝挑起战争。对此汉朝还应感谢那位投降的李广利。

李广利投降后在匈奴待了一年多,宠遇远远超过了卫律。卫律当然不甘心,他决定除掉李广利。趁狐鹿姑的母亲生病之时,卫律串通胡巫作法,声称这是惹死去的且鞮侯震怒所遭受的惩罚。因为且鞮侯在世时多次与李广利交战,每次出兵都要举行祠祀,说要拿李广利的人头祭天。可,现在明明已经得到了李广利,为什么不替他实现夙愿呢?

狐鹿姑是大孝子,听了巫师的话,也顾不上丈人女婿的情面,当即收押李广利,将他送上了祭坛。李广利临死前终于体现了他的血性,咒骂道:“我死必灭匈奴!”

没想到李广利临死的诅咒竟然一语成谶。虽然狐鹿姑用了李广利的人头祭天,可不但他的母亲没有康复,匈奴也没能迎来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反而灾害不断。

面对这一系列可怕的灾难,狐鹿姑十分恐惧,想起李广利临死前的诅咒,深信是他错杀了好人,触怒了上天。于是,他赶紧为李广利立祠祭祀,以求安抚作祟的怨灵。

一番折腾后,汉朝和匈奴谁的日子都不好过,双方相安无事地过了两年。公元前87年,在位54年的刘彻死了,享年70岁。

刘彻通过半个世纪的奋斗,将强大的匈奴摧垮了,虽然没能在有生之年实现彻底降伏匈奴的宏愿,但从根本上扭转了汉朝对匈奴的弱势,将汉朝的疆域扩大了两倍以上。刘彻的帝王生涯就是匈奴半个世纪的魔咒。他的死亡标志着汉人一个辉煌时代的结束,也是匈奴人走出魔咒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