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匈奴朝汉的死亡魔咒
乌珠留即位后,汉朝派中郎将夏侯藩、副校尉韩容出使匈奴。当时,大司马、骠骑将军王根掌管着朝政。有人对王根说:“匈奴有块状如‘斗’形的地盘伸入张掖郡内,那里生长奇异的木材,可以用来制作良弓和羽箭,如果能得到这块地,不但边防的补给丰厚了,国家的地盘也会拓广,那将军也算立了一件大功了。”
王根是刘骜的舅舅。听了这话,他认为这人说得有理,就跑去找刘骜,说那块地对汉朝如何有利。刘骜动了心,想直接找乌珠留要那块地,又怕对方不给,既破坏两国邦交,又丢自己的面子。王根便将这事揽了过去,说办得成便好,办不成也可以推到使者身上。于是,王根就把这个任务交给了夏侯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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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藩来到匈奴,对乌珠留提及此事,说如果单于能将这块地献给大汉,必能换来大汉天子的厚报。
乌珠留问:“这是天子的意思,还是你个人的意思?”夏侯藩回答说:“这既是天子的旨意,也是我本人为单于筹划的良图,完全是为推动两国邦交着想。”
乌珠留打了个哈哈,说:“当年孝宣、孝元皇帝哀怜我父亲呼韩邪单于,这才把长城以北都划归匈奴所有。至于你说的斗地,是温偶駼王驻牧的地方,这块地的具体形状我不清楚,请允许我先派人核实一下情况,再做决定。”很明显,乌珠留是委婉拒绝,但夏侯藩从乌珠留友好的态度中却认为这事十有八九可成,就回去复命去了。
不久,夏侯藩又奉命出使匈奴,他老调重弹,希望把单于把那块地献给汉朝。没想到这一次乌珠留翻脸了:“我的父兄已经传了五世单于,前几世单于在世时,大汉都不要这块土地,怎么偏到我这一任上就要呢?这也太拿我不当一回事了吧!再说,这是我父亲传下来的遗产,我不敢交出去,否则无法向父亲的在天之灵和匈奴百姓交代。”
夏侯藩碰了一鼻子灰,只好讪讪而归。乌珠留也趁机上书刘骜,指责夏侯藩前来索要土地,破坏两国邦交。夏侯藩回来后已经被提升为太原太守,但刘骜接到乌珠留的国书,被整了个大红脸,只好诏报单于说:“那不是朕的意思,是夏侯藩矫诏向单于索地,按照汉律,夏侯藩罪当处死,只是适逢大赦,才免去了他的死罪,如今已经把他降职为济南太守,使其辖区不与匈奴接壤,避免他再生事端!”
很明显,刘骜这个谎撒得漏洞百出,既然是矫诏,就应该处死,即便遇上大赦,也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怎么只是从太原太守变成了济南太守呢?乌珠留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刘骜那番辩词。不过,既然保住了领土,又维持了双方和平共处的关系,其他的也不能计较太多。于是,乌珠留顺驴下坡,权当是这么一回事。
第二年,乌珠留在长安的质子病死,被送回匈奴按匈奴习俗下葬,他又派出另一个儿子左於駼仇掸王稽留昆到长安为质。不过,刘骜很快就死了,他的侄子刘欣继位,即汉哀帝。这年是公元前7年。
公元前5年,乌孙军队攻击匈奴西部边界,抢走了不少牲畜,杀了不少匈奴百姓。乌珠留派左大当户乌夷泠率5000骑兵前往迎战,杀死数百名乌孙人,俘获了千余人,夺回了被掳掠的牲畜。乌孙害怕匈奴反击,攻掠乌孙的国土,就派人质到匈奴讲和。乌珠留接受了乌孙的人质,并上报刘欣。刘欣很不满意乌珠留的做法,因为在汉朝看来,乌孙和匈奴都是臣服于自己的属国,属国只有派遣侍子到汉朝做人质的义务,岂有接受其他属国人质的资格?于是,刘欣派中郎将丁野林、副校尉公乘音出使匈奴,责备乌珠留此举过火,命令他把乌孙的质子归还乌孙。乌珠留没有办法,只好一一照办。
这件事让乌珠留窝了一肚子火,却又不敢发泄。不知他从哪里听到了这样的传言,说匈奴单于每次到长安朝见汉朝皇帝后不久,汉朝皇帝就会死去。乌珠留仔细一想,有一些道理:当初呼韩邪首次去长安,不久刘询就驾崩了;呼韩邪第三次去长安,不久刘奭便死了。乌珠留很恨刘欣,便于公元前3年派人到长安,请求亲自朝见刘欣。
听说乌珠留派人来长安请求朝见,刘欣心里极不愿意。他也听到了传言:匈奴胡巫在行巫蛊诅咒,匈奴单于每次朝见汉朝皇帝后,汉朝总会出现大变故,不是皇帝死了,就会发生其他大灾难!
刘欣正在病中,听说匈奴单于请求朝见,有一种不祥之感。不仅他担心自己会年纪轻轻就死了,大臣们也担心频繁换皇帝会动摇汉朝的根基。因此,汉朝君臣几乎一致认为乌珠留暂时不宜来长安朝见。使者闻言,只好回漠北复命。但是,正当他要出长安城时,却被黄门郎扬雄拦住。扬雄上书刘欣,大力宣扬拒绝乌珠留前来朝见的严重后果,弄得不好,会危及社稷江山。刘欣虽是个性格比较软弱的人,却也是个有责任感的皇帝,见扬雄说拒绝单于朝见会危及汉朝江山,就豁出去了:没有了刘欣,大汉江山还在,如果没有了大汉江山,他将何处安身?即使死了,也没脸到地下见自己的祖宗啊!于是,刘欣答应让乌珠留来长安朝见。
乌珠留决定于第二年正月前来朝见刘欣。可是,还没等到他出发,他就病了。没有办法,他只好再次派使者前往长安,说朝见日期延后一年。刘欣闻报,暗自高兴:你想让我死,没准你可能要先死。不过,乌珠留一阵病痛后,身体就康复了!
公元前1年,乌珠留率领500人的庞大贵族使团前往长安。
这一年是非常热闹的一年,不止乌珠留来了,西域的乌孙等国也派来了使团,甚至一些西域商人也冒充某国使者来了长安。总之,这一年,刘欣的接待任务非常繁忙。
万国来朝是令人欣喜的,但也让刘欣揪心。按照传统规矩,对前来朝拜的使团,都要给予大量的赏赐。但这时汉朝一派乌烟瘴气,王、傅两家把持朝政,斗得不可开交,社会上土地兼并完全失控,老百姓造反此起彼伏。
刘欣心烦意乱,但再乱也不能乱了规矩,于是大手一挥,对前来朝见的使团进行了大规模赏赐。乌珠留所率领的使者团得到的赏赐异常丰厚,在以往单于朝见的赏赐规格基础上,加赐衣三百七十袭,锦绣缯帛三万匹,絮三万斤。刘欣之所以如此慷慨,是希望通过厚赏破除魔咒,好让自己继续好好地活下去。
但是,匈奴单于朝见汉朝天子的魔咒再一次应验了。当年六月,刘欣死了,8岁的刘衎当了皇帝。
乌珠留满以为汉朝新皇帝继位,对匈奴的态度会改观一些,但是,他没想到这时王莽控制了汉朝政权,匈奴的处境越来越尴尬。
当时,西域的车师后王姑句无法忍受汉朝校尉徐普的欺压,又受到车师前国王被汉朝处死的惊吓,率部投降了匈奴。另外王唐兜因为怨恨汉朝都护不及时援救,致使他受到了羌人的侵害,也率领部众逃亡到了匈奴。乌珠留来者不拒,将他们安置在左谷蠡王的领地,然后如实上报给汉朝。
王莽接报,立即派中郎将韩隆和王昌、副校尉甄阜、侍中谒者帛敞、长水校尉王歙等人出使匈奴,警告乌珠留:“西域是大汉的属地,匈奴不能接受叛逃汉朝的西域人,请单于把人交出来。”
这话就说得很有火药味了,但乌珠留单于还想打个哈哈混过去:“孝宣、孝元皇帝哀怜,双方建立条约,自长城以南归大汉天子所有,长城以北归单于管辖。一方有边关将士侵扰对方边塞的,对方要及时通报情况;对方有叛臣有前来投降的,双方互不受降。我父亲呼韩邪单于蒙大汉无量之恩,临死前他留下遗言:‘为了报答天子的厚恩,所有来降的汉人一概不收,还要将他们送回边塞去。’我们一直遵守这一遗命,只是诸位大人这次索要的车师王、去胡来王不是大汉人,我们接受他们率部投降,并没有违反双方的约定。”
应该说乌珠留的这番话是站得住脚的,但是,汉朝根本就没有把这时的匈奴当回事。听了这番话,汉使板着面孔责备说:“当初匈奴骨肉相残,国家都差点灭亡了,是蒙受大汉的大恩,你们国家才得以延续,变得十分兴盛。对汉朝的大恩大德,也总应该有所报答吧!”言下之意,你们蒙受了汉朝如此大的恩典,现在大汉皇帝派我等来找你要几个人,你就东推西推,这太不够意思了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乌珠留知道再辩解下去意味着什么。这时匈奴是惹不起汉朝的。于是,他赶紧叩头谢罪,将车师王、去胡来王交给了汉朝使团,并派人随汉朝使团前往长安朝见。但是,王莽很不给乌珠留面子,以小皇帝的名义,命中郎将王萌召集西域各国国王,前往西域恶都奴等待,由单于派人将车师王、去胡来王送到那里,当着西域各国国王的面,将二人斩首,以此警示其他国王:背叛汉朝者,这就是下场。
事过不久,王莽又派中郎将王骏、王昌、副校尉甄阜、王寻出使匈奴,以宣达政令的形式向乌珠留颁布了四条禁令,命令他照章执行,并借此收回了当年刘询和呼韩邪所订立的拒降条款。
乌珠留无奈,只得一一接受。
后来,王莽又命令乌桓人不必再向匈奴缴纳“皮布税”,强令他改名字等,乌珠留心里虽然不满,但还是强压心中的怒火接受了。王莽的这一系列高压政策,将汉匈奴之间来之不易的平共处关系推向了凝固的冰点。乌珠留觉得他有点对不起父亲呼韩邪,发誓要在忍辱负重中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