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超西域建奇功

南北匈奴都想借东汉的势力消灭对方,统一匈奴,而东汉则一直试图维持南北匈奴对峙的局面,因此即便边境时不时遭到北匈奴的侵扰,也始终保持着克制,三方在矛盾和联合中维持了20多年。北匈奴眼见和亲无望,又试图联合反叛的南匈奴贵人向东汉挑起事端,依然未果,于是变本加厉地入侵东汉边境进行抢掠。

公元72年,北匈奴居然征发西域各国的军队,一起入侵河西,并在第二年又进入云中和渔阳两郡大肆烧杀抢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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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的东汉皇帝是刘庄。见北匈奴勾结西域诸国成群结队地抢掠东汉的边境郡县,刘庄忍无可忍,下令东汉军队向北匈奴发起进攻。

刘庄此举并不是一时心血来潮。东汉经过刘秀的“光武中兴”和刘庄十多年苦心经营,无论是财力、物力,还是边防建设,都已经具备大规模征伐北匈奴的条件,朝廷内部武将们请战的积极性也非常高,可以说从上到下都做好了反击匈奴侵略的准备。

反观这时的北匈奴,处境则并不乐观,向南被南匈奴和汉朝阻挡;东边是背叛了它的乌桓,它多次击败过北匈奴人,北匈奴人不敢再去招惹它;北边是茂密的森林地带,那里不适合游牧民族居住,且丁零人也不友善。因而,征服西域,控制西域,发展西域是北匈奴坚定不移的生存发展战略。

此前刘秀放弃经营西域的战略,在某种程度上纵容了北匈奴复苏。通过控制西域诸国,北匈奴源源不断地得到了人力、物力的补充,实力比刚刚分裂时有所恢复,但无法与东汉相提并论。况且,西域曾在西汉时依附中原,不但没有受到西汉的敲诈勒索,反而经常从西汉那里得到赏赐,这对它们来说,是一段美好的回忆。如今随着东汉的强盛,西域诸国归汉之心更加强烈。一旦汉军大规模出击北匈奴,西域诸国很可能顺势倒向东汉。

刘庄决定开战后,把出击的目标指向西域。西域诸国是北匈奴维持生存的生命线。东汉只要控制了西域,就等于斩断了北匈奴的经济来源。

公元73年2月,汉军分为4路出击北匈奴。北匈奴平时虽然骄横狂妄,不可一世,但当得知汉军联合南匈奴、乌桓、鲜卑、羌大规模进攻它们时,也充分认识到了形势的严峻,继而不遗余力地发挥其打不赢就跑的优良传统,沿途各部均望风而逃。

联军轰轰烈烈地出征,却因找不到目标,不得不空手而回,这虽然让刘庄多少有些失落,但汉军再度插手西域的举动却令西域诸国震动不已,尤其是配合这次军事行动的一群外交人员在西域取得了令人刮目相看的战绩,不亚于在正面战场上打了几个大胜仗。

公元73年夏,刘庄派假司马班超率领36人西出阳关,前往西域,游说西域诸国归汉,间离西域诸国与匈奴的关系。

班超是史学世家出身,他的父亲是著名史学家班彪,他的哥哥班固、妹妹班昭也在史学方面造诣颇深。班超年轻时替人抄书写字,觉得一辈子跟笔砚打交道,很没有出息。他投笔从戎,到窦固手下做了个假司马。所谓假司马,也就是代理司马。窦固在此次率军出征取得胜利后,立即向刘庄建议派人出使西域,同时推荐了班超和郭恂。刘庄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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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超出使西域路线图

北匈奴在西域已经营多年,班超此行要达到离间西域诸国与北匈奴的关系、说服它们重新归汉的目的,风险重重。不过,他对此行充满了信心。

班超是胆大心细的人,特别善于从风险中发现机会。他启程前对西域诸国做过一番详细的分析,决定先易后难,从匈奴控制相对薄弱的天山南部的诸国下手。他率领36人首先来到了鄯善国。

鄯善是中原通往西域的必经之地。鄯善王早已得知窦固击败北匈奴呼衍王的消息,见班超奉命前来,热情地接待了他们。

但是,几天后鄯善王的态度就变了,由友善变得冷淡。班超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变化,很快发现了鄯善王态度逆转的原因所在。他对部属们说,这一定是北匈奴的使者来了,鄯善王在到底是归汉还是臣服于匈奴这个问题上犹豫不决。班超心里很清楚,西域诸国大多是小国,在汉匈两个大国的夹缝中求生存,向来采取的是“事大主义”。汉朝已放弃西域数十年,仅凭天山一场小胜并不足以使鄯善消除对匈奴的畏惧,毕竟汉朝离西域远,而匈奴离西域近。所以,当匈奴使者到来,鄯善王对汉朝使者态度便微妙起来。如果照此情形发展下去,形势对汉朝使者是非常不利的。

一天,班超从鄯善侍者的口中套出了北匈奴使者的驻地,他召集随从人员,借风使火,趁夜袭击了北匈奴人的住处,100多北匈奴人不是被杀就是被烧死。

第二天,班超将北匈奴使者的头颅交给鄯善王,鄯善王见状大吃一惊。不管怎样,北匈奴使者死在他的国都,他是没法向北匈奴单于交代的,何况这是战争时期,此举更让他有口难言。无奈之下,他只好归顺东汉,请求东汉保护鄯善国的安全。

刘庄得知班超一把火逼降了鄯善王的消息,非常高兴,大笔一挥:从现在开始,你就别当什么假司马了,当真司马吧!

当然,刘庄没把班超召回长安,而是鼓励他再接再厉,将整个西域降服。对此,窦固不放心,打算给班超多派些人壮声势,不过班超表示36人足够了。

这一次,班超去的是西域小霸于阗国。于阗王仗着国势强盛,雄踞天山南部,加上北匈奴的支持,根本不理会班超等人。

当时,于阗国的巫师常常装神弄鬼,左右社会舆论。班超等人来到于阗国后,受北匈奴收买的于阗国巫师在作法时代表神训斥于阗国王:“我们做神仙的都看不惯你与汉人友善,汉使不是有匹好马吗?还不赶紧拉来宰了祭祀我!”

于阗国王是位虔诚的信徒,立即派人强索班超的乘骑,说要杀马祭神。班超心想:这次要我的马献祭,下次恐怕就要用我的人头献祭了!想到这里,他假意答应,但提出要请巫师亲自前来取马。当巫师得意扬扬地前来牵马时,班超二话不说,一刀剁了他。

随后,班超将巫师的人头送到于阗国王面前。于阗国王见状,心知班超果然名不虚传,是位不折不扣的猛人,惹不起。他下定了决心,砍下了北匈奴镇抚使者的脑袋,将它回赠给班超。班超大声称赞他的义举,并说于阗国归顺东汉,必然会有美好的未来。

见于阗国这个小霸主都归附了东汉,天山南部诸国就不再犹豫了,望风归附东汉。

天山南部诸国归附后,班超又把降服的目标指向了天山北部诸国。天山北部诸国离北匈奴近,最强悍的龟兹王就是北匈奴所立。龟兹王建仗着北匈奴的支持,在天山北部横行霸道,不久前还攻杀了疏勒王,另立龟兹人兜题为新疏勒王。疏勒国位于天山南北会合之处,是极其重要的交通枢纽,如果不把疏勒控制在手里,东汉通往西域的道路就依然不能畅通。

公元74年春天,班超在初步稳定于阗国后,带着部下从偏僻小路进入疏勒国。他们在距兜题所居的盘橐城90余里处停下来,班超仅派田虑一人前去劝降。田虑武功高强,却又貌不惊人,这样的人不会引起对方防范。班超对田虑说:“兜题不是疏勒人,他的手下不会卖命的。如果他不投降,只管把他抓回来就是!”

田虑依计,进了盘橐城,见了兜题,先礼后兵,见兜题不把他当回事,他也就毫不客气地绑了兜题飞奔出城。很快班超一行人就大模大样地进城召集疏勒群臣,宣布:兜题已被抓获,奉大汉天子之命,重新册立已故疏勒王的侄子忠为王。疏勒人早已恨透了兜题,见故主的侄子被大汉册立为王,一个个拍手称快,纷纷请求班超杀死了兜题。班超认为杀了他没好处,不如释放他以示东汉的恩德,就将兜题送回了龟兹。就这样,疏勒成了东汉的属国。

与此同时,上次远征空手而归而心有不甘的刘庄下令窦固、耿秉、刘张率领14000骑兵从玉门关出发,进军西域天山地区。

汉军先在蒲类海击败北匈奴呼衍王属下的白山部,随后又将目标对准依附北匈奴的车师国。耿秉胆大心细,喜欢简便行事,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起攻击,大败车师后王,逼得车师前王也率部投降,很快就平定了车师全境。

随后,东汉重新设置西域都护,其中陈睦及耿恭在车师后部的金蒲城屯驻、关宠在车师前部的柳中城屯驻,用以镇抚西域,捍御北匈奴。耿恭到任后,立即向乌孙示威。乌孙昆莫知道与东汉交好的益处,就献名马朝贡,并把儿子送到东汉做人质。

西域是北匈奴的生命线,见东汉迅速控制了西域,北单于怒火中烧,积极策划反击。公元75年2月,北单于遣左鲁蠡王率领2万骑兵进攻车师后部。匈奴骑兵先杀死了车师后王安得,随即麾军猛攻耿恭坚守的金蒲城。

耿恭是耿秉的堂兄,为人沉稳机智,他在金蒲城据守了3个月,北匈奴拿他无可奈何。只因金蒲城是一座孤城,不能长期据守,耿恭审时度势,于5月率军前往临水的疏勒城据守。此时北匈奴已联同焉耆、龟兹一起攻破了汉朝的西域都护府,柳中城也告失守,连车师王也转而反叛东汉,与北匈奴共同围困疏勒城。更为不利的是,刘庄也在这个时候死了,汉朝陷入暂时性瘫痪之中,向西域增发救兵必须要为国丧让路。

新皇帝刘炟即汉章帝登基后,得知北匈奴在西域连破了汉军的城池,不禁勃然大怒。刘炟决定好好地教训一下匈奴人。公元76年1月,刘炟派都骑尉秦彭与谒者王蒙、皇甫援征发了张掖、酒泉、敦煌三郡及鄯善兵共计7000人向车师进攻。东汉援军一路虚张声势,顺利打破了柳中城,攻下了交河城,但行到半路,就准备不管耿恭,班师回朝,最后还是耿恭的属下范羌好说歹说,率领2000部众前去疏勒城解围。

这时,疏勒城中仅剩下26人。他们凭着对东汉的无比忠诚和坚毅不挠的精神坚持到了最后。

第二天,耿恭放弃疏勒城向东撤回东汉。沿途又遇到敌兵的追赶骚扰,汉军边战边行,当大家抵达玉门关时,守卫疏勒城的壮士仅剩下13人。

刘炟表彰了他们的功绩,但出于种种考虑,不愿再次用兵西域,并罢除了西域都护与戊己校尉。就这样,刚刚与中原恢复联系的西域北部交通又告中断。西域北部的控制权再度落入到北匈奴手中,西域南部也由于焉耆与龟兹两国作乱而面临倾覆的危机。

虽然西域都护不存在了,耿恭也被救走了,但班超还在西域。他不愿意放弃苦心经营了几年的西域。汉军撤走后,他与疏勒王忠互为犄角,首尾呼应,在架橐城据守了1年多,屡次击退龟兹和姑墨的联合进攻。

不久,班超接到了刘炟命他撤出西域的诏书。君命难违,他不得不率部离开。得知班超要走,疏勒举国忧恐,都尉黎貪大哭,觉得他一走,疏勒必被龟兹所灭,竟自刎而死。途经于阗时,于阗国贵人们也纷纷号泣,于阗人抱着班超的马腿不放。毕竟于阗国王曾砍下了匈奴使者的头颅,北单于岂能饶他。班超思来想去,最后决定不走了。

他率部返回疏勒,但这时疏勒已经投降了龟兹国。班超立即率军平叛,并做好了独自护卫西域诸国的准备。朝廷放弃西域诸国,但班超坚决不放弃,他要承担起保护西域诸国、抗击北匈奴的重任。

公元78年,班超率领疏勒、康居、于阗和拘弥等国士兵1万多人攻占了姑墨。形势稍微好转之后,班超向刘炟上书,请求派兵支持,并指出龟兹王是北匈奴所立,所以破龟兹便是破北匈奴。

看了班超的上书,刘炟很佩服他的勇气和智慧,随即派与班超志同道合的假司马徐干率大军前往支持。这是一支由弛刑徒和志愿者组成的大军,朝廷没有在他们身上进行过多投入,此去即使全军覆没,对东汉也说不上什么损失。

此时莎车又一次投降了龟兹,疏勒都尉番辰也趁机造反,班超忙于镇压叛乱,手头又没有多余的兵马,见徐干率军前来,心里大喜。这支军队虽然在刘炟眼里一文不值,但在班超和徐干手中很快变成了一支铁军。班超率军攻打番辰,很快平定了叛乱。

刘炟见班超在西域经营得颇有起色,又在第二年派来了援军800人。这时,班超正在征发疏勒、于阗两国的兵马,准备进攻莎车。援军的到来无异于一场及时雨。无奈疏勒王忠被莎车王说动,起兵反叛,占据了乌即城,班超只得改去乌即城平叛。班超围攻了半年,不但没有攻下乌即城,还等来了康居王派兵前来援救忠的消息。最后班超只能买通与康居王通婚的月氏王,前去劝说康居王退兵。

公元80年,班超征发于阗等国25000人,再次进攻莎车。龟兹王派遣他的左将军率本国兵马,并征发温宿、姑墨、尉头3国的军队,共计5万余人前往援救莎车。

在这场联军对联军的战争中,班超诱使敌人分兵追击,接着集中全部军力直扑莎车军营。一战下来,莎车军被杀5000余人,被迫投降。龟兹等援军见大势已去,只得匆匆退军而去。班超再度威震西域。

公元87年,月氏王派人找到班超,表示要与东汉和亲,迎娶东汉公主,却遭到出身史学世家的班超一口回绝。月氏王怀恨在心,于公元90年派月氏副王谢率领7万大军攻打班超。

这时,班超手中的兵力不到7000人。部下见月氏军队来势凶猛,声势浩大,都很恐慌,班超却成竹在胸。他以逸待劳,坚守不出,跟没有后勤运输作保障的月氏军队玩起了持久战,月氏军队很快就坚持不住了。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月氏军队只得派人前去向龟兹求救,但派出去的使者半路就被料事如神的班超给截杀了。

见月氏大军面临饿死的绝境,谢只好派人向班超请罪,希望能放他们一条生路。班超对他们训示了一番,就放了他们。月氏王大为震慑,不敢再生异心。

月氏远征军乖乖回去之后,龟兹等国感到绝望,深感自己已无力阻挡东汉在西域拓展的局势,而北匈奴也自顾不暇,就在公元91年在金微山惨败之后整个国家向西搬迁。

公元91年10月,天山北部的龟兹、姑墨、温宿见北匈奴势力已退出西域,纷纷向班超投降。12月,东汉恢复西域都护府,任命班超为都护,设都护府于龟兹它干城;以徐干为长史,屯居在疏勒。至此,西域仅有焉耆、危须、尉犁三国曾因攻杀陈睦,害怕获罪而不敢投降。公元94年秋,班超调集龟兹、鄯善等8国7万多兵马,进行了征服西域的最后一战。

班超设计诱捕了焉耆王等人,将他们押到陈睦被害的地方斩首,随即又发兵攻打焉耆王城,大获全胜,之后立曾在汉朝做质子的元孟为焉耆王。尉犁、危须也重立新王。

至此,班超大功告成,西域50余国重归东汉控制。北匈奴依托西域诸国复兴,继而统一南匈奴、征服东汉的梦想宣告破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