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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瓦尔代丘陵上的突击
苏军突击第57旅冲过沃尔霍夫河——会合点:“埃里卡”空地——两个苏军集团军被围——杰米扬斯克:十万名德军被困——布罗克多夫-阿勒菲尔特伯爵一道不寻常的日训令——包围圈从空中获得补给——“建桥”行动——霍尔姆,一座没有大炮的堡垒
季戈达河(Tigoda)汇入沃尔霍夫河的地点,正位于德军第61和第21步兵师的结合部。这种结合部总是较为脆弱,也是俄国人最喜欢攻击的目标。俄国人凭经验发现,德军在这些结合部的双重指挥,使得他们肃清苏军的渗透更为困难。沿着一个结合部封闭敌人的渗透,谁来对此负责?没有哪个指挥官会心急火燎地揽事上身,他宁愿将这一责任推给友邻部队。出于这个原因,特殊的“结合部预备队”一直是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的惯例。但在1941至42年冬季,德军虚弱的东线很少能负担起这种“奢侈”的预备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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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这该死的结合部!”洛迈尔上校咒骂着。1942年1月3日,他接到了第291步兵师师部简短而又明确的命令:“敌军已在第61和第21步兵师之间的季戈达河河口部实现渗透,必须将其击退,并恢复主战线。”
“麋鹿”师的这些东普鲁士人,几天前刚刚从前线撤下,以进行休息和补充。但说这个又有什么用?
率领着自己久经考验的第505步兵团,以及刚从芬兰赶来的党卫军第9步兵团的一部,洛迈尔投入到对付从季戈达河河口部渗透进来的苏军滑雪营的行动中。齐胸深的积雪,零下42度的严寒,茂密的森林中遍布着无法通行的灌木丛,这是一场不可思议的战斗。
1月4日傍晚时刻,洛迈尔上校,这位利耶帕亚的英雄,被敌人的一发迫击炮弹击中,阵亡在森林中。这个消息像野火般迅速传开,对全团来说,这是个沉重的打击。黑塞上校接任团长一职,带领着第505团愤怒的部下们继续肃清渗透进来的敌军。
但他们在季戈达河河口击退的苏军渗透,并非预期中苏军的大规模进攻。新年最初的几天里,基里希(Kirishi)与诺夫哥罗德之间,激烈的局部战斗无处不在。俄国人试探着沃尔霍夫防线,以发现其薄弱点;他们进行武力侦察,以确定德军的阵地及部队;他们寻找着可让他们通过的缺口。老兵们从骨子里就能感觉到事情不太妙,一场大规模进攻已迫在眉睫。它会在何时到来?在何处?这些都是令人苦恼的问题。
1月12日深夜,监听连的一名军士敲响了第126步兵师侦察营营长吕迪格少校的房门,交给他一份截获并破译的敌军电报,这是苏军第52集团军发给其步兵第327师的电文:“不惜一切代价守住阵地。进攻推迟。继续进行佯攻。”吕迪格少校不禁长长地松了口气。
所以,这里不会有什么大规模进攻,至少不在这一地区,吕迪格下了结论。他立即打电话给他的师长劳克斯中将,劳克斯是一名经验丰富的指挥官,他对吕迪格的情报表示感谢,但又补充了一句:“我不大相信这帮家伙会拖太久。”
被截获的电文内容很快便传播开来。因此,当苏军炮兵在第二天(1月13日)沿着宽大的正面轰击德军阵地时,德军士兵并未将此看得太过严重。
但过了一阵子,事情变得可疑起来。苏军猛烈的炮击看上去并不盲目。他们的炮火随即前伸,越过了德军的防线。此刻是9点30分。在密集炮火的掩护下,大批步兵从冬日黎明的雾霾中出现了,滑雪营掠过沃尔霍夫河的冰面。“俄国佬来了!”
昨晚截获到的电文是苏军欺骗德军指挥部的诡计。沃尔霍夫河之战开始了:这场战斗爆发于诺夫哥罗德北面,德军第126和第215步兵师的结合部。
上午10点30分,苏军跨过沃尔霍夫河,在戈列卡(Gorka),德军第422步兵团的防区内,建立起第一座桥头堡,并突入到德军的主防线中。
施吕瑟尔堡的征服者哈里·霍佩上校,立即带领第424步兵团发起反击,并封闭了敌人的渗透。但他却无法重新夺回原先的主防线。
1月14日早上,敌人再次发起了进攻,强大的苏军部队成功地穿过银装素裹的森林,渗透至德军阵地的后方。夜幕降临前,苏军滑雪营的先头部队已出现在德军师属炮兵的阵地前。德军的炮手展开防御战,用工兵铲、步枪和手枪击退了这些苏军。但这种状况能维持多久呢?
就在师部和军部依然认为苏军的主攻是在第422步兵团的防区内之际,一个更大的灾难出现在北面的亚姆诺(Yamno)—阿列菲诺(Arefino)地区。那里正是德军第126和第215步兵师的结合部,两个师各自的侧翼团第426和第435步兵团相毗邻,这里就是苏军的主攻点。
因此,沿着一个狭窄的正面,苏军精锐的步兵第327师和装备一流的突击第57旅冲过沃尔霍夫河,对施密特中校第426步兵团麾下三个虚弱的营所坚守的阵地发起了进攻。
沃尔霍夫战役以及1942年1月初至3月底的行动:突破德军防线的苏军突击第2集团军,在“埃里卡”空地被夹断。
与此同时,苏军对位于第426团左侧的第435步兵团也发起了攻击,以防止该团增援第426团。俄国人巧妙地利用了德军主防线前地面上的深坑,杀入到德军阵地中,打垮了防线上的支撑点,突击第2集团军辖下的骑兵第13军主力,潮水般涌过崩溃的堤坝,深入到腹地。苏军的后续部队不断涌过2至3英里宽的这一缺口,朝诺夫哥罗德—丘多沃公路冲去。
冒着零下50度的严寒,被打散的德军连队死死地守着林间空地和高高的雪堆,并让苏军为他们缓慢地推进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俄国人距离诺夫哥罗德——丘多沃公路五英里,但他们却耗费了四天。等他们终于到达这条公路后,再也无法获得更大的进展了,像巨浪中的支柱那样,德军沿着公路顽强地坚守着三个据点,莫斯特基(Mostki)、斯帕斯卡亚波利斯季(Spasskaya Polist)和泽姆季齐(Zemtitsy)。
这些四面受敌的据点在苏军大潮的后方坚守了数周。他们成为了争夺这条重要道路之战的焦点,这也是沃尔霍夫前线的南北干线。
到1月24日前,俄国人已向渗透部注入了足够的力量,驱使他们向纵深推进。他们的骑兵、坦克和滑雪营大胆地穿过非常狭窄的道路,向西北方而去。这是个完美的突破,但其根部却狭窄得有些危险。
俄国人接下来会怎么做?他们的行动,对准的是列宁格勒吗?或者,他们有其他目标,有更为深远的意图?这个问题困扰着德军参谋人员。他们并不担心自己部队过度前伸的问题。八天后,苏军突击团的先头部队已深入到德军防线后55英里处。如果俄国人的目标是列宁格勒,他们的路程就已完成了一半。
1月28日,苏军的先头部队进攻叶戈里诺(Yeglino)。因此,他们的攻击方向是朝西北方,从南面绕过列宁格勒,直扑苏联—爱沙尼亚边境。今天我们知道,这一大幅度迂回列宁格勒的行动,原先的打算是一路杀至金吉谢普,这是个过于乐观的构想。但当时,苏军突然停在了叶戈里诺,他们没有继续向西,而是转向东北方,踏上丘多沃—列宁格勒公路,直奔柳班。难道,他们的目标最终还是列宁格勒吗?
骑兵上将林德曼(陆军元帅冯·屈希勒尔[11]于1月15日接掌“北方”集团军群后,他便接任了第18集团军司令一职)只需要看一看巨幅的作战态势图,便能了解到俄国人的意图。敌人的突破地带,道路太过狭窄,他们暴露出的侧翼也太长,继续向前推进将是个鲁莽之举。
由于此刻苏军第54集团军在拉多加湖南部的波戈斯季耶(Pogostye)进攻了德军第269步兵师,俄国人的意图便在地图上被清晰地暴露出来:首先,德国第1军将被一场钳形攻势歼灭。
“我们必须做好一切准备,不能失去勇气!”第1军军长,步兵上将博特这样说道,他的军来自东普鲁士,此刻驻扎在柳班。作为一军之长,他开始给军部的军官和工作人员分发步枪和冲锋枪。不能失去勇气,这是个问题。
由于被苏军突破了自己的防区,第126步兵师遭到严厉的申斥。但这并不公平。东线任何一个实力严重受损的师都无法挡住苏军这一集中进攻。对第126步兵师作出判断时,应该知道一点,苏军的突破并不太深,因为该师日复一日地坚守着这将近20英里宽的缺口的侧翼和支撑点,抵抗着苏军战斗群的猛扑,他们的这种做法防止了突破口被敌人加阔。
尽管持续进行着代价高昂的进攻,俄国人并未能加宽他们狭窄的通道。他们在第126步兵师的阵地前丢下约15000具尸体。目前的这种情况产生了戏剧性的结果。
施吕瑟尔堡的英雄哈里·霍佩上校,带着他的第424步兵团,奉命沿突破口的南部边缘建立起一道新的防线。
牢牢地坚守在突破口北部边缘的是克尼斯中将指挥的第215步兵师。莫斯特基、斯帕斯卡亚波利斯季和泽姆季齐这几个据点的顽强防御做出了重要的贡献。坚守这些据点的是“克希林”旅,这是一支由来自15个不同的师的人员所组成的临时部队,他们在此坚持了数周之久。
泽姆季齐的抵抗堪称楷模,坚守在这里的是克洛塞克上尉带领的第422步兵团第3营。如果需要证据来证明希特勒生硬、毫不妥协的坚守令及其对士兵们自我牺牲的要求,在某种程度上避免了灾难的发生,并为将来的成功行动创造出先决条件的话,那么,沃尔霍夫战役便提供了这种证据。
与此同时,距离沃尔霍夫前线125英里处,来自下萨克森的第58步兵师仍坚守在列宁格勒郊区的乌里茨克。就是这个师,在六个月前到达了列宁格勒有轨电车的起点站,所以,他们实际上已进入了这座红色革命的摇篮。
“各部指挥官请于11点到师部开会!”电话响了起来。“将军亲自主持会议,”电话接线员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他们营一级或连一级的朋友。“出事了!”他们补充道。
此刻是1942年3月1日。第58步兵师师长阿尔特里希特将军迎接了他的部下,他们都在怀疑,是不是自己所属的师再次被分派了某个特殊的任务。
“肯定是调至沃尔霍夫。”这些军官低声谈论着。两个星期前,施特拉瑟中尉带着第158炮兵团第9连,作为一支“滑雪连”,跟随洛格斯的应急营出发赶往沃尔霍夫。一个星期后,更多的连队被派往诺夫哥罗德。
他们的猜测很快得到了证实。阿尔特里希特将军开始了会议:“诸位,我们已被赋予了一项将对整个战局具有重大影响的任务。”
“肯定是沃尔霍夫。”第209步兵团团长克赖珀上校低声对坐在他身旁的诺依曼中校说道。
阿尔特里希特将军听见了他的话。他点了点头,继续说道:“第58师已被选中担任突击师,从南面封闭沃尔霍夫的缺口,并包围已突入进来的敌军。”
弗雷德里希·阿尔特里希特是一名哲学博士,也写过许多军事教育方面的有趣文章,以前曾在德累斯顿军事学院任教,对讲解战略问题极为擅长。许多军官都曾上过他的课。1949年,他死在苏联的战俘营中。
阿尔特里希特迈步走到巨大的作战态势图前,开始了自己的讲解:“你们看看这里的状况:敌人已深入到我们的防线中,而且数量相当多。正面进攻已无法获得成功,因为我们没有充足的预备队,而这是这种行动所必需的。我们唯一的机会是在突破口,对俄国人行动的根部实施打击,将其切断,从而孤立突入进来的敌军。幸运的是,第126和第215步兵师沿瓶颈的边缘再次建立起稳固的防线,这样,我们就能在他们的掩护下实施集结。我们从南面对这个缺口发起打击。党卫军‘警察’师则从北面展开进攻。两个师的会合点是一片被称作‘埃里卡’的空地。第126步兵师的几个团和部署在那里的其他部队都将隶属于我们师,另外还包括西班牙‘蓝色’师的几个营,到目前为止,他们在那里打得很棒。有了这些部队,我们应该能获得成功。我们必须成功,否则,第18集团军就完了。但如果我们成功地堵上缺口,苏军两个集团军的主力就将被我们囊入包围圈中。”
会议室中一片寂静。然后发出了几声靴跟碰击地面的声响。屋外依然是寒风凛冽。
“沃尔霍夫,”屋内的军官们交头接耳。他们看着墙上的巨幅地图,喃喃地说着,“在我们南面约125英里处,在这种鬼天气……”。
准备工作在3月15日前完成。3月15,在中欧和西欧,人们已开始考虑春天的问题。但在沃尔霍夫,温度依然是零下50度。茂密的森林中,积雪的厚度足足有四英尺深。
俄国人知道他们的突破点所面临的危险,因此尽可能地予以了强化。他们沿着道路布置了火焰喷射器,并在所有可供通行的空地上埋设了密密麻麻的地雷。
德军第220步兵团以其缴获的苏军坦克和工兵突击营冲向敌人的障碍。第1航空军的战斗轰炸机和斯图卡也朝着苏军的阵地和据点投掷下炸弹。但厚厚的积雪减弱了炸弹的威力,爆炸造成的影响很轻微。俄国人死死地守着他们的阵地,第220步兵团未能成功通过。
西面两英里处的情况较好些。在几乎无法通行的银装素裹的森林中,第209步兵团的几个营一步步向前跋涉,设法穿过了森林中的空地。第154步兵团同样挣扎着穿过了茂密的灌木丛,突击炮和工兵为他们开辟道路。激烈的小规模交火席卷了整片森林。
严寒中,迫击炮屡屡发生无法发射的情况,炮筒内结了冰,炮弹已无法塞入。机枪也无法使用,因为枪膛内的润滑油被冻结,变得僵硬而又粘稠。最可靠的武器是手榴弹、工兵铲和刺刀。
3月19日下午16点45分,第209步兵团第2营的前哨部队,在马特内少校的带领下,设法穿过了在他们的地图上被标为“E”的空地,他们知道,这就是“埃里卡”空地。每一个参加过沃尔霍夫战役的人都牢牢地记住了这个名字。它代表着争夺激烈的森林中一片凄凉的空地。沿着一条穿过这片空地的、用木板铺就的补给路线,一名骑兵早已竖起了一块告示牌,上面写着:“这里通向世界的屁眼”。这块路标竖在这里已有几个月时间,而此刻,3月19日,马特内的先头部队已悄悄地逼近过来。
空地另一端传来了一阵机枪声。“那是德制的Mg机枪.”一名士兵说道。“小伙子,最好当心点!”马特内少校提醒道。
另一端,一发白色信号弹窜入空中。“回复他们!”马内特下达了命令。
一个白色的火球,像个微型的太阳,嘶嘶地在林间空地升起。远处,一个鼻子上裹着布,戴着德式钢盔的身影出现在灌木丛后,他挥着手。“自己人!”士兵们欣喜若狂。
士兵们穿过雪地,朝着对方跑去。他们相互拍打着彼此的后背,掏出香烟塞到对方的嘴里。“你们怎么知道的?”他们问党卫军“警察”师前哨部队的那些伙计,“你们怎么知道我们成功了?”
他们的确成功了。缺口已被封闭。他们在“埃里卡”空地会合,就此切断了苏军突击第2集团军的补给线。
苏军的两个集团军落入了陷阱。就像在勒热夫和苏希尼奇,个别部队进行的顽强抵抗创造了先决条件,从而使德军得以通过大胆的反击,恢复了看似无望的态势,并从苏军手上夺回了主动权。苏军的过度自信和疏忽大意使他们失去了到手的胜利。再一次,猎人变成了猎物,被追杀者成了追杀者。
就这样,苏军针对沃尔霍夫的攻击被遏制,解救列宁格勒的意图被挫败了。但在此期间,伊尔门湖与谢利格尔湖之间那片狭窄的地带上又发生了怎样的情况呢?苏军的五个集团军在“中央”集团军群与“北方”集团军群之间的防线上达成了突破,并撕开个宽阔的大口子。
在这片狭窄的地面上,德军只剩下两个屏障阻挡着潮水般涌来的苏军,杰米扬斯克和霍尔姆,现在,一切都靠他们了。如果这两个据点被攻克或被打垮,苏军将获得一条被肃清的道路,深深地插入德军防线几乎没有任何防卫的腹地。在杰米扬斯克地区,德军的六个师阻挡着苏军的去路。其他一些部队,例如第290步兵师,苏军在伊尔门湖达成突破时,他们正坚守着自己的阵地,结果无法从被半包围状态中撤往旧鲁萨。后来,他们向东南方突围,进入到第2军的防区,从而加强了杰米扬斯克包围圈守军的力量。布罗克多夫-阿勒菲尔特伯爵率领的第2军吸引了苏军五个集团军进攻力量的主力,并牢牢地牵制住对方。在更南面推进的苏军突击第3集团军同样无法取得任何进展,他们面对的是第二个不可逾越的屏障,这道屏障横跨在杰米扬斯克与大卢基之间的缺口部,挡住了进入第16集团军后方的道路,这就是霍尔姆。
杰米扬斯克和霍尔姆成为了东线德军北翼扭转乾坤的关键。完全凭借着顽强的抵抗,杰米扬斯克和霍尔姆的守卫者夺走了苏军手中的胜利。
位于杰米扬斯克和霍尔姆的德军师,面对苏军大潮充当着“防波堤”的角色,成功地阻止了苏军的三个集团军。激烈的战斗一直持续至1942年春季,围困德军的两个包围圈才被打破。
杰米扬斯克包围圈战役开始于1942年2月8日,这场战役持续了十二个半月,从而成为东线包围战中历时最长的一次。第2军军长布罗克多夫-阿勒菲尔特伯爵打电话给第16集团军。“我们会不惜一切代价保持与你们的联系.”布施大将这样说道。
就在这时,电话听筒里传来了喀拉喀拉的声响。两位将军听见电话交换台操作员冰冷的声音插了进来:“我现在必须断开通话,敌人在窃听!”
阿勒菲尔特将军放下听筒。他看着自己的副官,说道:“这可能是今后一段时间里我们最后一次与集团军司令部的通话。”
“这么说包围圈被封闭了?”他的副官问道。
“是的。”将军回答道。顿了顿,他又说道:“至少我们知道自己在哪里。我们只能拭目以待了。”
这一“拭目以待”被证明是一场持续了12个月零18天的激战。德军被包围在一片1200平方英里的地区内。
阿勒菲尔特将军下达的一道不同寻常的日训令,解释了这场战役为何必须进行,以及瓦尔代丘陵中央荒凉的杰米扬斯克包围圈为何要被坚守的原因。这道日训令之所以不寻常,是因为它不仅命令将士们做某件事,还解释了所处的情况以及下达命令的原因。
就这样,2月20日,遭到包围的12天后,布罗克多夫-阿勒菲尔特伯爵向包围圈中的所有部下宣读了以下命令:
“利用冬季最寒冷的月份,敌人已跨过伊尔门湖的冰面,洛瓦季河常见的沼泽三角洲,以及波拉河(Pola)、列季亚河(Redya)和波利斯季河(Polist)这些浅流,另外还有许多较小的河道,进入到第2军身后及其通往后方的交通线上。这些河谷构成了一片广阔的沼泽低地,一旦冰雪开始融化,这片地区将被淹没,彻底无法通行,哪怕是步行。敌人的运输,特别是大规模的补给物资前运,将会是完全不可能进行的。”
“在潮湿的春季,俄国人的补给只能依靠坚硬的主干道进行。但这些道路的路口,霍尔姆、旧鲁萨和杰米扬斯克,都被牢牢地控制在德军手中。另外,我军以经验丰富的六个师掌握着这一地区唯一的高地。因此,春季时,俄国人的大批部队不可能在没有补给的情况下长期坚守在潮湿的低地。”
“所以,重要的是守住这些交通路口,以及杰米扬斯克周围的高地,直到春季解冻到来。俄国人迟早会被迫放弃这片地区,特别是因为强大的德军部队将从西面对他们发起进攻。”
德军将士们一边聆听一边点头,他们对此完全理解。他们决心守住这片“伯爵领地”,他们借用了军长的头衔来命名这个包围圈。
战役开始了。这是第一次德军部队遭到合围的大规模包围战。一个军六个师近十万名士兵,几乎相当于一个集团军。他们通过空运成功地获得了补给,这在军事史上还是第一次。在俄国的瓦尔代丘陵上,空运行动开始了。
约500架运输机日复一日地为第2军的十万名将士提供生存和作战所需要的一切。无论暴风雪还是霜冻,雾霾还是冬季雷暴,也无论苏军的防空火力多么猛烈,这些飞机不停地飞来。
每天,大约有100架飞机必须飞进包围圈,卸下补给后再飞返。有时候这个数字会多达150架。这就意味着,在冬季短暂的白昼,每个小时都有10至15架飞机在包围圈内的两个简易机场起降。
这些运输单位在空运负责人莫齐克上校的带领下,完成了当时无与伦比的壮举。两个数据可以说明这一空运行动的规模:64844吨物资被运入包围圈内,35400名负伤或调动的人员被运出包围圈。
空运为德军的成功做出了决定性贡献,但也消耗了德国空军的力量:德国空军的运输机中队损失惨重,大批飞行员阵亡。
更要命的是,坚守杰米扬斯克的成功使希特勒更加坚信自己的决定,九个月后,他命令德军坚守斯大林格勒,因为他相信同样可以通过空运为第6集团军被围的三十万名将士提供补给。
伊万·叶夫斯基费耶夫少校,生于1907年,指挥着著名的第57旅,该旅是苏军突击第2集团军进攻沃尔霍夫的先锋。他是一名杰出的军官,也是个勇敢、娴熟的战地指挥员,并有着受过苏军总参培训的背景。
他被德军俘虏后说:“这种情况注定要发生,我们的最高统帅部太过愚蠢!”他的交代材料表明,突击第2集团军被切断于“埃里卡”空地的狭窄地带,这个消息在莫斯科产生了灾难性影响。这意味着斯大林解放列宁格勒,歼灭“北方”集团军群的希望破灭了,他开始寻找一个替罪羊。
就像他在1月份的第一周里,因集团军沿宽广正面的进攻未能达成突破而将司令员索科洛夫斯基[12]撤职一样,克雷科夫将军和他的参谋长现在又因为沿太过狭窄的正面实施突破而被撤职。但由谁来挽救目前的局势呢?谁能突破这个瓶颈,将两个集团军的主力救出包围圈呢?
斯大林选中的是当时苏军将领中的明星之一安德烈·安德烈耶维奇·弗拉索夫。1941年夏末,弗拉索夫奋勇守卫基辅达两个月之久,随后,他作为第20集团军司令员,在索尔涅奇诺戈尔斯克和沃洛科拉姆斯克击退了德军莫斯科攻势的北翼。他因此而获得了勋章、赞扬和名望,并被晋升为沃尔霍夫方面军副司令员。现在,他将再次投入战斗,以证明自己的将才。
弗拉索夫出生于1901年,父母是中农。十分贫寒的家境下,他的父亲仍奋力把他送入了一所神学院。列宁的革命使他决心成为一名共产主义者,他加入红军,后来成了一名普通军官,最终当上了将军。三十年代,由于在中国担任蒋介石的军事顾问,他逃过了使图哈切夫斯基元帅和他许多朋友遭殃的大清洗运动。返回苏联后,他的职业生涯开始走上坡路。很快,他被认为是一名出色的军事组织者,他在军事上的的名声传遍了苏联。
这个曾将一群臭名昭著的地痞流氓所组成的步兵第99师成功改造为一支精锐部队的将领,现在被选中来拯救被包围的两个集团军。
3月21日拂晓前,弗拉索夫飞入沃尔霍夫包围圈,接手指挥丘多沃与柳班之间森林中的17个师和8个旅。他立即安排从包围圈内部打开封闭的大门。
就在弗拉索夫把属下的各位指挥员召集到菲内夫卢格(Finev-Lug)东面的一座林间小屋,商讨如何突出德军围困突击第2集团军的包围圈之际,东南面大约100英里处,杰米扬斯克包围圈内,德军的伊尔根上校拜访了措恩中将[13]设于费奥多罗夫卡的指挥部,以了解突出这个困着德军六个师的包围圈的计划。这是个奇特的巧合。
“将军先生,今天是春季的第一天。”伊尔根上校笑着说道。措恩将军站在这座充当军级集群司令部的木质建筑外。他嘟囔着说道:“的确是春天,2英尺深的积雪,零下30度的气温。”
“是啊,杰米扬斯克的春天就是这样。”伊尔根笑着说。“您说的没错。”措恩点了点头回答道,“说正经的,伊尔根,我倒希望霜冻再持续一段时间。一旦春季解冻到来,泥泞会很可怕,没有一个车轮能转动起来。赛德利茨在那之前便能赶到这里。”
清晨,深红色的太阳冲破了新一天的阴霾。远处,从第290步兵师位于卡利特季诺(Kalitkino)和“艾克”战斗群位于包围圈最西端的防区,传来了苏军重炮轰击的闪烁。措恩看了看手表。“7点30分。”他说道,“赛德利茨现在发起他的进攻了。”
此刻,25英里外,旧鲁萨的东南方,火炮沿着六英里长的战线开火了。大炮猛烈轰击,斯图卡在苏军防线上空呼啸着。这时,冯·赛德利茨-库尔茨巴赫将军的军级集群向前冲去,就像夏季攻势那些日子的情形。德军解救杰米扬斯克包围圈内第2军的“建桥”行动开始了。困住布罗克多夫伯爵第2军的包围圈已经封闭了41天。“伯爵领地”与德军主战线的距离只有25英里。被包围的六个德军师必须据守一道近190英里长的防线,。他们显然没有强大到能在各处守住一条绵亘防线的程度,在许多地段,只能靠间隔的支撑点实施防御。
除了兵力不足外,守军还深受食物严重紧张之苦。96000名将士,再加上两万匹马,都要靠空运补给来维持。口粮配给已减少到原先的一半。
显然,运送补给的飞机不可能为马匹送来干草或秸秆。因此,尽管饲养员们想尽了办法,但这些牲畜还是变得越来越瘦。被摧毁的农舍上腐烂的稻草无法完全替代饲料。确实,这些马匹得到了树皮、松枝和松针、芦苇和豆子,但这些无法缓减它们的饥饿。它们吃下了沙子,结果死于砂粒绞痛。兽疥癣、跛腿和其他疾病使它们倒下。兽医们尽力挽救每一头牲畜的性命,但他们所能开出的药方往往是最后的一枪。就这样,马匹在战地厨房里完成了它们最后的使命。包围圈内的俄国老百姓经常跑来,收集些马匹的骨头和内脏。除了蹄子,什么也不会剩下。
现在,这一切即将结束。冯·赛德利茨-库尔茨巴赫将军以四个师的兵力从旧鲁萨发起了进攻,以便杀开一条通道进入杰米扬斯克包围圈,从而使被围德军与主战线会合。
与此同时,包围圈西面的突出部,“措恩军级集群”早已组建完毕:在适当的时候,他们将展开突围,与赛德利茨的部队在中途会合,这就是“跳板”行动。伊尔根上校的团将担任这一行动的先头部队,这个团是用包围圈内几个师中抽调出来的部队组建而成。
“将军先生,总体计划是怎样的呢?还有,何时发起突围行动?”伊尔根上校问道。
措恩将军用手杖在雪地上画了个杰米扬斯克包围圈的轮廓。他在其左侧划了条弧线,代表旧鲁萨的主防线。“布罗克多夫伯爵告诉过我,赛德利茨集群将以四个师的兵力从旧鲁萨发起进攻。”说着,措恩将军在雪地上的这幅态势图上添加了四个箭头。
他指了指中间的两个箭头接着说,“这里,是西里西亚的第8和符腾堡的第5猎兵师,他们担任主攻。这两个师年初刚从法国被调至东线,作战经验都很丰富。特别是来自乌尔姆的猎兵,他们在2月初的旧鲁萨战役中打得非常出色。”措恩又用手杖指了指左右两侧说,“解围行动的右翼由第329步兵师提供掩护,左翼则是第122步兵师。赛德利茨的猎兵师将对准这里,包围圈最西端的卡利特季诺和瓦西里科沃(Vasilkovo)。一旦他们沿着旧鲁萨—杰米扬斯克公路到达拉穆舍沃(Ramushevo)的洛瓦季河渡口,换句话说,也就是距离我们8英里时,我们就发起突围。伊尔根,您的任务是撕开包围圈外俄国人的阵地,杀至拉穆舍沃的洛瓦季河。”
伊尔根点了点头。清晨的阳光下,地面的积雪熠熠生辉。远处传来了隆隆的炮声。一名传令兵从房屋那里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说:“将军,您的电话。”
起初,一切都照计划按部就班地进行。经过炮兵的初步轰击和斯图卡的集中使用,赛德利茨的攻势进展顺利,就像闪电战最初的几周那样。可是,困难很快便出现了。旧鲁萨东面寒冷的森林和灌木丛,拖缓了德军前进的势头。苏军的防御纵深由五道阵地体系组成,必须逐一突破。德军只能一步步地获得进展,这需要勇气和技巧,更需要付出鲜血和眼泪。战场上没有住宿地可言。激战一直持续了四周。解围行动开始时,温度是零下30度,沼泽地冻得像石头般坚硬。几天后,气温上升至冰点。春季的解冻到来了,所有的一切都陷入到泥沼中。
三月底,温度再次下降至零下20度。白天会出现大雪,夜里,春季冰冷的寒风刮过沼泽和森林,在瞬间将一切没有隐蔽在山洞中、木屋里、地上的坑穴或是仓促砍伐下的树木堆后的生命冻结。
四月份,气候突然转好,冰雪融化,道路上的水已经没膝。士兵们趟过齐腰深的沼泽和湿地,他们不得不用树枝和灌木扎成木筏,以便搭载重机枪等重武器,否则,这些武器将消失进泥潭中。
伤员必须被放在树枝扎成的担架上,不然,他们会被淹死。有点重量的一切步枪、马匹、人员,都会陷入沼泽。士兵们的军装早已湿透。而敌人则埋伏在茂密的灌木丛中。泥泞也给俄国人造成了很大的困难,他们的重型坦克无法投入战斗,大炮也动弹不得。
4月12日,赛德利茨的先头部队看见了拉穆舍沃镇内破碎的塔顶,像海市蜃楼那样,透过烟雾和阴霾伫立在半空。他们终于到达了自己的目的地。他们知道,“建桥行动”的成败取决于能否拿下拉穆舍沃,因为这座小镇控制着道路和洛瓦季河上的渡口,随着春季化冻的到来,这条河流再度成为了一个巨大的障碍。
第二天,在为突围进行准备的侦察行动中,伊尔根上校身负重伤。他的团为这次的突围行动进行了最艰苦的准备工作,现在,由冯·博里斯中校接管。突围行动于4月14日黎明发起。
六天后的4月20日,夜幕降临时,突围部队的先头单位到达了洛瓦季河东岸拉穆舍沃镇的第一排房屋处。担任先头部队的是一级突击队中队长伯克曼率领的得到加强的党卫军“骷髅”团反坦克营。
对岸,镇子的西部火光冲天。曳光弹在夜色中闪烁。激战声传过河来。洛瓦季河的水位满满当当,宽度超过了一千码。想看见对岸所发生的情况是不可能的:硝烟,尘埃以及火焰的闪烁使能见度下降为零。第二天的情形依然如此。
赛德利茨的部队正为争夺一段河岸进行着激烈的战斗。夜幕降临时,博里斯中校的部下看见对岸戴着德式钢盔的身影朝他们挥着手。“他们来了!他们来了!”
时间是1942年4月21日18点30分。现在,唯一阻碍德军被围部队与主战线会合的只有汹涌的洛瓦季河。杰米扬斯克,瓦尔代丘陵上这一强有力的防波堤,已完成其职责。几个月来,德军被围的六个师一直阻挡着苏军的去路。现在,他们再度成为了绵亘防线的一部分。
南面55英里处,霍尔姆的情形又如何呢?
过去的一百天来,舍雷尔将军的战斗群以其约五千人的兵力,一直坚守着广阔沼泽地区中部的路口,洛瓦季河上游的据点和渡口,控制着河流和内陆地区。大卢基与杰米扬斯克之间被撕裂的防线上,霍尔姆是唯一的据点,也是通向第16集团军的后门上的螺栓,就像杰米扬斯克挡住了苏军向南挺进的势头那样,霍尔姆阻止了苏军向西的推进。
这个拥有12000名居民的小镇一夜间成为了前线。补给部队和前线各师的后勤单位被组织起来进行镇内防御。第281保安师师长舍雷尔少将被任命为要塞司令。他得到的命令是:不惜一切代价守住霍尔姆。
霍尔姆守住了。守卫者的表现值得高度赞誉,他们在军事史上书写了一篇关于勇气、即兴军事行为以及军人举止的故事。
“舍雷尔”战斗群是一支七拼八凑的大杂烩,其中包括第123步兵师的一部,第218步兵师的一部(该师刚刚从丹麦调至东线),第329步兵师的第553团。来自卡林西亚和施蒂利亚的山地猎兵也被组建为第8突击队,另外还有空军第1野战团第3营和第285保安师的第65预备警察营。这里甚至还有一支海军摩托化运输队。第218步兵师第386团团长马尼蒂乌斯上校,将这些大小不一的部队铸造成一支有效的作战力量,他则成为了这支部队的灵魂和支柱。
1月28日,霍尔姆被彻底包围。第10机枪营的一部设法逃入了包围圈内,尽管有点晚,但在他们身后,包围圈被一劳永逸地被封闭了。
这片要塞区域,方圆不到一平方英里,后来缩小到只剩半平方英里。5000至5500人守卫着这一要塞。某些地方,包围圈的防线穿过镇子中央。这些德军士兵了解北部公墓、发夹弯、“格伯乌”监狱、派出所峡谷之间的每一座房屋,每一处废墟,每一棵树木和每一个弹坑。这四个地点是霍尔姆要塞中最出名的据点。苏军的三个步兵师围住该镇,日复一日地发起进攻。[14]
霍尔姆的守卫者只能通过空运获得补给。在包围圈防线外的一片中间地带,工兵们修建了一条临时跑道,70码长25码宽。如此短小的跑道使德军飞机的每次降落都成为一次冒险,许多Ju-52运输机在进行这一尝试时遭到损坏。没过多久,这里便堆满了飞机的残骸。因此,德国空军转而用货运滑翔机运送人员和重型装备,食物和弹药则装在容器中空投下来。
一架或两架容克拖曳着滑翔机出现在西面森林边缘的上空时,总是最令人心焦的时刻。如果滑翔机脱离时机稍早了几秒钟,它们就将落入俄国人的手中。就算一架滑翔机降落在正确的地点,一支随时待命的突击队也必须尽快赶到,以保护好这些宝贵的物资。因为,不用说,苏军士兵也趴在那里,对这些货物虎视眈眈。双方你追我赶地冲向滑翔机落地处的情形很常见。
八十架货运滑翔机降落在霍尔姆包围圈内。补给行动中损失了27架容克。但在霍尔姆,最典型、最离奇的事情还不是补给完全依赖空投,而是作为一座要塞的霍尔姆,居然没有大炮。
几门80毫米迫击炮,几门37毫米和一门50毫米反坦克炮,再加上两门轻型步兵炮,这就是包围圈内全部的重型装备。这里没有大口径火炮或榴弹炮。那么,他们如何能抵挡住配备着坦克和大炮的敌军的进攻呢?在缺乏最重要的武器——要塞大炮的情况下,霍尔姆如何能坚守住,哪怕是几天?
在霍尔姆,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可能是军事史上独一无二的。要塞炮兵被部署在要塞外,但炮火的指引却在要塞内。
德军的大炮彻夜连天地轰击着苏军的集结地,只要敌人发起冲锋,炮火的齐射便会凌空而降,以保护德军的防线。这些大口径火炮都布置在一条狭窄通道的末端,这条通道是冯·乌克曼将军的战斗群在距离霍尔姆六英里处冲开的,径直穿过敌人的地盘。
第218炮兵团和第536重炮营的这些大炮被部署在这条通道的末端,朝着他们认为有射击价值的一切猛烈开火。尽管这种部署违反了所有的军事原则,就像是送到敌人嘴边的一块肉。
费斯特中尉和德特曼少尉在霍尔姆镇内担任前哨观测员,通过手动键入式发报机指引炮火。有时候,一天会有一千多发大口径炮弹呼啸着掠过头顶,穿过霍尔姆,落在敌军阵地上或他们的冲锋队列中。
霍尔姆镇内的前哨观测员、炮兵指挥官以及他们的通讯兵渐渐锻炼出这样一种技术:就连敌坦克单独的进攻也应予以炮击,并用直接命中的方式将其摧毁。
苏军决心在春季化冻到来前拿下霍尔姆。他们希望尽快通过这个该死的屏障,它阻碍了他们的整个集团军。因此,在某些日子,他们发起的进攻多达八次。他们会获得突破,但又会被激烈的白刃战逐出。他们会卷土重来,占据这里的一处废墟、一个雪堆,或是一个弹坑。但守军会立即以手榴弹和火焰喷射器发起反击。结果,战斗就这样日复一日地持续着。德军战斗群中有一些投掷手榴弹的高手,他们能准确地掷中目标,还有些炸坦克的高人,他们能以蜘蛛人高空作业时临危不乱的专业技术完成他们的任务。
化冻初期造成的泥泞和冰雪消融暂时阻止了苏军的进攻,但也使包围圈内的生活变得令人难以忍受。房屋废墟的地窖里,1500名伤员躺在光秃秃的地面上,少数幸运者身下垫了些木板。与700名被飞机运出包围圈的伤员相比,他们的命运糟糕得多。
在奥克尔博士的指挥下,医护人员一直忙碌到最后一刻。外科大夫胡克博士,冒险进行着最大胆的手术,试图挽救重伤员的性命。但与俄国人的炮弹相比,污秽和虱子是更加危险的敌人,这使伤员们付出了沉重的代价。这种情况可由两个数字来说明:这里的2200名伤员,有1500名死去。
3月12日,霍夫施泰特尔少尉在日记中写下了这样一句话:“第一例斑疹伤寒症。”对所有被围困的要塞来说,斑疹伤寒是个可怕的幽灵。
疫苗已被空投至包围圈内。医护人员为士兵们注射预防针,忙得不可开交。这是一场对虱子的战争,与时间的赛跑开始了。接着,有消息传来:“坚持住,冯·阿尼姆将军正率部赶来救你们出去。”但到5月1日,似乎所有的英雄主义和付出的一切牺牲都白费了。俄国人发起了全面进攻。先是火炮齐射,然后是坦克,随后便是高喊着“乌拉”的步兵。
德军防线的东端遭到猛攻。俄国人距离洛瓦季河已不到100码。如果他们成功地克服这100码,一切都完了,因为他们可以据守较高的河岸,进而从内部攻破这座要塞。但苏军未能做到这一点,他们被斯图卡、被乌克曼的大炮、被舍雷尔部下们的沉着所挫败。
贝勒中士就是这些士兵中的一员,他在南面的墓地处操纵着他的50毫米反坦克炮。反坦克炮上的瞄准镜已损坏,而五辆苏军坦克正渐渐逼近。贝勒用炮管直接瞄准,他塞入炮弹,他猛地关上炮膛,开火。一声巨响——直接命中。贝勒中士射出了20发炮弹,五辆坦克没有一辆能从他身边驶过,第五辆坦克被摧毁在他这门反坦克炮前40码处。
简易跑道上,博克中士隐蔽在他的反坦克枪后。他站在那里,枪管架在一块砖头上,干掉了苏军的四辆轻型坦克。
5月2日,一切都很平静。但到了5月3日,战斗再次在凌晨3点打响了。这是有雨、多雾的一天,德国空军无法出动。但包围圈内的士兵能听见激战声正从西南方逼近。“肯定是我们的伙计!”他们相互转告这一消息。获救的希望给他们注入了新的力量,此刻,他们决不能放弃。
5月4日,他们看见斯图卡在包围圈外投掷下炸弹,正在为救援部队炸开一条通道。
5月5日,天色再度朦胧起来。一名传令兵飞奔进瓦尔多上尉的指挥所报道道:“上尉先生,德军的两辆突击炮正在逼近!”片刻后,士兵们已经能听见履带的叮当作响声。两辆用树叶和树枝做伪装的钢铁巨兽出现了,快步奔走的步兵跟随在两旁。“真的是我们的人吗?会不会是俄国佬的诡计?小心点!”可现在他们已经过来了,戴着钢盔的士兵和突击炮隶属于托尔瑙中尉的“格赖夫”营,另外还有第122步兵师特罗姆中校第411团的工兵。描述这一场景时,德特曼少尉说道:“大伙儿对此惊异不已,好像对方是来自另一个星球的访客。”
被围德军在关键时刻获救了。包围圈内的战壕中、掩体内、废墟里,只剩下1200名士兵。约1500名伤员蜷缩在他们糟糕的容身处,另有相同数量的阵亡者被埋葬于阵地间。特罗姆中校在最后一刻付出了自己的生命:他被苏军的一发炮弹击中。
霍尔姆再次成了德军防线的一部分,成为了伊尔门湖南岸稳定地区主战线的一部分。从这时起,这道防线一直被坚守到1944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