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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极夜之战
从雅典至拉普兰——1400匹马死去——佩萨莫河——补给危机——北冰洋公路的噩梦之旅——苏军步兵第10师欢庆十月革命——庆祝日的进攻——手榴弹之战——PQ17船队——苏军步兵第155师被冻死——遥远北方的前线已是冰封一片
“该死的雪!这个该死的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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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啸的寒风淹没了士兵们的咒骂,并将其吹得一干二净。此刻的能见度大约只有十步之遥。过去的二十四小时里,一场北极的暴风雪席卷了冰原,将粉状细雪卷入空中,并把昏暗的北极冬日变成了一个冰冷的地狱。他们能感觉到狂风吹在皮肤上,也能感觉到风力像针那样刺痛了他们的双眼。这种感觉就像是风钻入了他们的脑中。
汉斯·里德雷尔摔了一跤。他的背包顶在了他的脖子后。难道是狂风在嘲弄他吗?
他们排成单路纵队,跋涉过粉状的雪花地,这些雪花并未在他们的靴子下被压紧,而是像面粉那样散开,并没给后面的人提供任何踏足之处。突然,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哨兵幽灵般地出现在队列前方,指引着全连向右转,离开北冰洋公路,走上一条小径。
此刻,艾希霍恩中尉已经能看见佩萨莫河上桥梁的轮廓,这座桥通向前线,通向冰原,通向他们将要接管的地区。“向右!”中尉向身后的士兵喊道。猎兵们将这一命令传递下去。长长的队列向右转去,来到了桥梁斜坡旁的道路上。
一支队伍从桥梁另一端走了过来,一个个裹得严严实实。他们中的大多数人胡子拉碴,沉重的包裹压弯了他们的腰。
“你们是什么人?”对方的声音从风暴中传来。
“第6山地师,来接替你们。”艾希霍恩的部下回答道。桥上的那些人疲惫地挥了挥手。
“你们从希腊来?”
“没错!”
“天哪,你们终于来了!”他们继续向前移动。几声咒骂的只言片语被淹没在暴风雪中。这些士兵幽灵般地从艾希霍恩的连队旁走过。随后,又过来四名尚能行走的伤员,他们的脸和双手厚厚地裹着绷带。紧跟在他们身后的是六名拖着一部雪橇的士兵,雪橇上放着一捆长长的东西,紧紧地扎着防雨布。
他们停了下来,双手抱肩,问道:“你们是第6山地师的人?”
“是的,你们呢?”
“第138山地猎兵团。”这就是说,他们是第3山地师的一部。
雪橇前的下士注意到艾希霍恩大衣上的军官肩章,他举手行礼,然后命令自己的部下:“继续前进!”
他们继续前进了。雪橇上,捆绑在防雨布中的是他们的中尉,五天前,他阵亡了。
“必须给他找个合适的墓地。”那名下士这样说道,“我们不能把他丢在这片该死的荒野上。”于是,他们把他从山上带了下来——山上遍布着花岗岩,他们的阵地就设在那里——然后,他们穿过苔藓地,经过五棵矮小的桦树,来到第一棵杉树旁。他们的雪橇停放在那里。他们拖着他已走了四个小时,还要再走两个小时才能到达帕克基纳村(Parkkina)和那里的军人墓地。
10月9日,也就是一天前,他们在佩萨莫河上完成了“欧根亲王”桥的修筑,几乎就在这场北极暴风雪来临前,他们刚刚钉下桥上的最后一颗钉子。这场暴风雪标志着北极冬季的到来。50个小时后,通往前线的一切交通陷入停顿。北冰洋公路已被雪堆堵塞,刚刚完成的通往前线地区的小径被淹没在厚厚的积雪下。
过去的十天里,身处前线的第2和第3山地师的各营一直等待着自己被换防,等待着补给物资,等待着弹药和信件,也等待着一些香烟,也许还能有一大杯白兰地。
但自9月28日以来,补给物资只能一点点地被送至前线。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是一场奇怪的事故——9月28日下午,帕克基纳村那里,佩萨莫河上100码长的木桥被彻底摧毁。
苏军的几颗炸弹落在河岸上,刚巧位于桥下。几分钟后,仿佛被几只无形的巨手推动那样,整个河岸开始移动。约有四百万立方码的泥土发生下滑。佩萨莫河与北冰洋公路之间,500码宽的岩层落入到800多码长的河谷中。
整片桦树林被推入河床,河水被堵塞。佩萨莫是一条中等规模的河流,河水迅速漫过河岸,很快又淹没了北冰洋公路。
帕克基纳村的桥梁被大量泥土所摧毁,就像是用火柴棒建成的。沿路的电线杆被席卷一空,与电线一同消失在这场山体滑坡事故中。短短的瞬间,这里的整个景观便发生了改变。
最糟糕的是,与河对岸前方阵地的联系中断了。这一紧急情况被汇报给指挥部。指挥部人员焦急地注视着北冰洋公路这条前线的生命线。它真的被切断了吗?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俄国人掌握了某种新式武器?不应该是这样,他们不过是碰巧而已。佩萨莫河上的山体滑坡只是出自一种奇特的地质现象。
这条河在柔软的粘土层上形成了25至30英尺深的河床,这里的粘土层过去一直是海底,因而积满了海洋沉淀物。粘土层随着地质力量而上升,这些沉淀物挂在河流两侧,在大量的花岗岩间形成了500码宽的粘土带。
六颗500磅的炸弹瞄准了河上的桥梁,却一颗接一颗地击中了河岸,柔软的地面失去了附着力,并产生了一道几乎有1000码长的巨大的裂缝。相邻的地层压了上来,就像一台庞大的推土机将大量泥土推入到这条25英尺深、160码宽的河谷中。
前线的两个师被如此奇特而又戏剧性的事故切断了补给线,军事史上没有与之类似的其他事例。10000至15000名士兵,外加7000匹骡马,突然间被切断了与后方的联系。
舍尔纳少将立即命令第6山地师已进入该地区的所有部队和师部人员应对这场自然灾害。工兵们刨开滑入河床的大堆泥土,加宽河道,以便让堵塞的河水恢复畅通。他们与师部人员、后勤司机以及抢险队密切合作,经过夜间12个小时不停地忙碌后,从河岸的两侧建起一座加强的步行桥。搬运队被组织起来,每次一百人,每两小时更换一次,从东岸仓促修建起来的仓库内将食物、饲料、弹药、燃料、建筑材料以及木炭运送至西岸。他们每天能转运150吨的物资。
与此同时,第6山地师的工兵开始构建一座新的桥梁。在那里,在世界的尽头,甚至连搭建一座桥梁也成了一项困难和危险得难以想象的工作。
为了帕克基纳村的这座新桥,第91山地工兵营的伙计们不得不将沉重的横梁从125英里外新成立的锯木厂运来。较轻的木板则用船从希尔克内斯运至佩萨莫。大约25000根圆木被工兵们从镍矿所在地的木材厂运来。
在此期间,坚守在前线的第2和第3山地师的各营,没有获得换防,也没有足够的食物供应。他们能坚持住吗?在这样的条件下,有可能守住冬季的前沿阵地吗?这些部队自6月份以来便一直在战斗,他们早已疲惫不堪,实力也遭到严重耗损。这些士兵的身体和精神都已到达崩溃的边缘。因此,德军最高统帅部带着沉重的心情作出了决定,将两个师撤出前线,用舍尔纳少将的第6山地师接替他们。舍尔纳接到这一命令时,他那些来自因斯布鲁克的部下仍在希腊。1941年春季,他们突破了“迈塔克萨斯防线”,沿着奥林匹斯山打垮了希腊的抵抗,并与第2装甲师的维也纳人配合,冲入拉里萨,夺取雅典,最后还参加了克里特岛的战斗。
这些士兵从地中海被调至地球的最北端,在利察河桥头堡进入了冬季的阵地。1941年秋季时,舍尔纳将军的这些奥地利山地兵在列宁格勒或莫斯科门前会更受欢迎。但希特勒并未把他们派至这些地区,而是调到了东线的最北端,这就证明了德国统帅不放弃摩尔曼斯克城外一寸土地的决心。不能撤出这片地区,决不能。自从美国援助苏联的大批物资被运至摩尔曼斯克后,这座城市变得愈发重要起来。
战争刚开始的阶段,希特勒将夺取摩尔曼斯克纯粹视为是消除对产矿区和北冰洋公路的威胁,而现在的情况是,夺取这座港口以及为其服务的铁路线,对战争的结局至关重要。因此,德军的出发线,作为对摩尔曼斯克发起新攻势的跳板,必须守住。
10月8日,帕克基纳村的桥梁竣工,比计划提前了两天。这座桥梁以欧根亲王的名字命名,被称为“欧根亲王”桥,以此向奥地利的山地兵致敬,这些来自奥地利的士兵构成了迪特尔山地军的主力。
长长的补给车队在北冰洋公路上停顿了几个星期,现在,他们可以再次前进了。
但前线地区似乎有某种厄运在等着他们。冬季出人意料地提前到来——实际上,东线其他地区的情况也是一样。他们只得冒着可怕的北极狂风前进。10月9日夜间前,向前线推进的一切行动陷入停顿。那些试图挑战天气的司机驾驶着卡车强行通过,结果埋入雪堆,被汽车排出的废气憋死。搬运工组成的队伍迷失了方向,被活活冻死。甚至连驯鹿也不肯迈步前行。艾希霍恩中尉的连队被困在了桥梁前。
补给物资无法运抵前线造成了严重的后果。士兵们饥肠辘辘,他们冷得要命,弹药也已消耗殆尽。伤员们的状况也很糟糕,这里没有足够的担架员能将他们迅速撤离前线。马匹和骡子也受到了严重的影响。
“挪威”山地军的军需官赫斯少校,在他的《北冰洋前线》一书中写道,1941年间,第388步兵团和第214炮兵团第1营的马匹尤其耐不住艰苦的条件。几个星期内,死掉了1400匹马。舍尔纳新调来的师里,那些希腊矮种骡子在这片冰原地狱中无一存活。
尽管如此,利察河前线仍被牢牢地坚守着。这些奥地利猎兵对抗着北极的寒冬,他们遭受的苦难比莫斯科城下的各个师要早八个星期。接替他们的部队终于赶到了。10月底,舍尔纳第6山地师的各个连队接替第2和第3山地师的部队,在利察河桥头堡和季托夫卡河沿线进入了阵地。
接手这一艰巨的防务后,极夜现象随即出现,对一支刚刚从阳光明媚的南方赶来、对北极的生存和战斗环境一无所知的部队来说,这是整个战争中最危险的经历之一。
长长的队列排成单路纵队,这些连队在湖泊间的雪地上艰难跋涉,登上遍布岩石的丘陵。地上的积雪有一英尺深,此刻的温度也已是摄氏零下10度。
在靠近前线的地方,他们遇到了一些浑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战友——那些军士小心地带着新到达的部队进入他们的阵地。这里出现了许多挥舞着的胳膊和轻柔的叫声。小心!这里距离俄国人只有几百码。不时会有俄国人的照明弹窜入半空,机枪的连发时常会扫过地面。
“跟我来!”几个排的士兵跟在一名军士身后,朝另一个方向出发了,很快这支队伍便分成了几股。就这样,整支队伍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们被带到哪里去了?
塞勒下士和另外八个来自因斯布鲁克的士兵跟在他们的向导后,在雪地里艰难地跋涉着。“这家伙究竟要把我们带到哪里去?”他嘟囔着。那名向导只是哼了一声。过了一会儿,他停下了脚步,“就是这儿!”
一块巨大的花岗,上面架着一挺机枪。岩石后有几个用石块堆砌而成的可怜的洞穴,里面铺着苔藓,顶上盖着松树枝。松枝上压着几块较小的石头,一块冻得硬邦邦的防水布遮挡着入口。
这就是整个阵地过冬的“寝室”。
这些猎兵沉默无语。没有掩体,没有战壕,没有碉堡,没有绵亘的防线。他们的洞穴,高度不足以让一个人直起身子,大小只能让两名士兵紧靠在一起。这就是利察河桥头堡的冬季防线。
旅程到此结束。他们来自阳光灿烂的雅典,来自卫城,来自人文的诞生地;他们跨过欧洲,顺利地穿过波的尼亚湾,并从罗瓦涅米沿着400英里长的北冰洋公路一路走来。
其他人被船运至挪威北部海岸,直到英国人在哈默菲斯特(Hammerfest)逮住他们,并一直追赶进峡湾为止。他们从那里赶往希尔克内斯,沿着第50号公路,步行里程超过300英里。此刻,他们身处摩尔曼斯克前方的冰原,被极夜所吞噬。
伴随着一些低声说出的建议,第2和第3山地师那些憔悴的士兵将阵地移交给他们。“你们肯定能弄到东西把住处和阵地搞得更好些。”他们这样安慰着自己的接替者。然后,他们收拾好自己的背囊,带着放松的心情出发,走入到黑暗中。他们中的许多人,特别是第3山地师的士兵,沿着同一条漫长的道路——北冰洋公路,向南返回罗瓦涅米,这与第6山地师的战友们赶来的方向相反。只有第139山地猎兵团依然留在“挪威”山地军的防区后,充当军预备队。因此,他们免遭沿北冰洋公路一路向南的噩梦般的旅程。但是从此刻起,冬季已真正地到来,赶往拉普兰南部的跋涉将是一场艰苦的磨难。
北冰洋公路是前线的生命线,从前线撤离的一切行动必须给向前的交通让路。因此,每天只能有一个营向南撤离,目的地和宿营地事先都已做好计划。所有的一切都靠步行:只有辎重靠车辆运输。大炮被分拆,步兵武器和弹药由士兵和随队的马匹携带。
克拉特将军——当时他还是一名中校,指挥着第138山地猎兵团——在第3山地师师史中对这番跋涉做出了如下记述:“等我们到达林木线后,最糟糕的时期终于挺过去了。现在,每天结束时我们终于可以围坐在熊熊的篝火旁。这对我们那些瘦弱的牲畜来说也是个极大的帮助,它们中的一匹只撑了十天便倒下了。该怎么做呢?我们把它们颤抖的身子抬离地面,收集到足够的木材生上火,烘烤它们瘦弱的侧身,直到它们再度温暖起来,并能靠自己的四肢站立起来为止。如果它们能回到同伴身边自己习惯的地方,那我们就知道,这次我们又战胜了死神。我们常常能获得成功,但这并不意味着永远能获胜,这毕竟是一种相当危险的做法。能否挽救我们那些沉默、毛茸茸的朋友,几分钟便能见分晓。”走过伊瓦洛(Ivalot)后,拉普兰人的第一个定居点出现了,然后便是芬兰人的农舍。从北极而来的士兵们再次看见了灯光、玩耍的孩子、驯鹿拉的雪橇以及罗瓦涅米铁路线。经过最后的强行军,波的尼亚湾进入到视线。他们终于到达了自己的目的地。
十月社会主义革命24周年——自公历被采用后,这一日期已被改为11月7日,它的特点是伴随着德军对莫斯科的进攻,莫斯科的居民开始挨饿、挨冻;抢劫者窜犯于街头;特别法庭不停地开庭。
鉴于目前的形势,11月8日和9日已被宣布为正常工作日,所以莫斯科只在11月7日举行了简短的庆祝活动。这一莫斯科市传统的群众集会已于国庆前夕转入地下:莫斯科地铁,马雅可夫斯基站的最底层,斯大林向党和红军做了发言。他呼唤胜利,并要求大家的忠诚服从。
11月7日早上,苏军部队来到积雪覆盖的红场参加阅兵仪式,他们从斯大林面前走过。斯大林站在列宁墓地的上方(后来,他自己的遗体经防腐处理后,也在这里安葬了七年)向军队致敬。冒着纷飞的雪花,这些部队默默地经过检阅台。出于对德军空袭的担心,广场四周布满了高射炮,但戈林的德国空军并未现身。
距离莫斯科1600英里外,摩尔曼斯克冰封的前线上,苏军步兵第10师师长决定以一种特殊的方式庆祝十月社会主义革命胜利24周年:他想以一场胜利作为呈献给斯大林的礼物。
11月6日到7日夜间,守在K3据点的安德列亚斯·布兰德纳下士把手拢在耳朵上。歌声和欢呼声被东风吹至德军阵地。《国际歌》的歌声不时从俄国人的阵地上飘来。
下士向连里汇报了这一“特殊事件”。连长又用电话向营部报告。上级要求他们保持警惕:俄国人猛灌伏特加时,通常不会有什么好事情发生。难道,他们仅仅是在庆祝国庆吗?或者,这是一场进攻的前奏?
凌晨4点,德军士兵们知道了答案:俄国人来了!伴随着“乌拉”的喊声,苏军的一个团冲向K3,另一个团扑向K4。西伯利亚人打起仗来极其疯狂,他们冲入德军炮火的弹幕中,在德军阵地前两个无人占据的制高点上获得了立足地。
德军立即发起反击,将俄国人击退(除了K3据点前的一处锥形岩层)。接下来的几周,这里展开了一场突击队的手榴弹大战,在这片地区,这种打法非常典型。这不禁让人想起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在凡尔登和多洛米蒂山脉的突击队行动。
西伯利亚人隐蔽在岩石顶部正下方一块突出的石板下。这里距离德军不到10码,但所处的位置却是个死角。用轻武器和炮火消灭德军是无法做到的。在这种情况下,手榴弹是唯一有效的武器。
一次又一次,西伯利亚人像猫那样攀上他们那一侧的花岗岩突出部分,出现在小股德军的据点前。他们用冲锋枪扫射,朝着德国守军冲去。接着便是一场枪托、工兵铲和刺刀飞舞的白刃战。
这样的战斗持续了五天。突出的花岗岩很快便被称作“手榴弹岩石”。第143猎兵团第2营的士兵爬到德方一侧的岩石上接替他们的战友时,会不安地自问:“我还能靠自己的两只脚走下来吗,还是会被担架抬下来?”在这场短暂的战斗过程中,德国守军投掷出五千枚手榴弹,让俄国人在自己的防线前遗留下350具尸体。
此后,冬眠期降临在利察河桥头堡,一直持续到1941年12月中旬。同样,雷巴奇半岛的瓶颈处也没发生什么状况,驻守在这里的是第13和第14机枪营以及第214步兵师第388团的几个连队。此刻,北极的冬天已到了最寒冷的时刻,双方根本不可能展开任何大规模行动。积雪深达数英尺,冰冷的暴风雪穿过山谷、卷过岩石层。唯一被保持的军事行动只有巡逻。
德军到达后便砍断了俄国人通入摩尔曼斯克的电线杆,将其作为木柴塞入简易炉灶中。苏军则对德国人的哨兵和搬运队发起袭击,以此作为报复。
12月21日,圣诞节前三天,苏军的冬季攻势已在主战线上如火如荼地进行了两个星期,这股风暴终于席卷到最北端的这片战场上。苏军步兵第10师,由于曾在国庆节发起进攻,现在已被冠以“近卫师”的头衔,他们与海军第3和第12旅一起,再次对K3据点发起进攻,同时还波及K4和K5据点。这里是德军第145山地猎兵团的防区。
第145团的姊妹团——第141山地猎兵团,守卫着桥头堡的南部,起初并未受到这一进攻的影响,因而可以组织起反击,肃清敌人的渗透。
苏军海军第12旅的一个团突破了德军的防线,充当预备队的第143猎兵团第3营在263.5高地上,冒着严寒和刺眼的暴风雪发起了反击,一举将敌军击溃。侥幸逃脱的敌人却又跑进了德军炮火的打击范围内。
斯大林的冬季攻势在北冰洋地区没能获得任何进展。他们的兵力占据优势,部队的装备和冬季训练也是一流的,但进攻却遭到了挫败,这就证明,对任何一个面对坚定对手的进攻者而言,地形和气候代表着一道几乎无法逾越的障碍。
但斯大林比希特勒更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威胁摩尔曼斯克生命线的危险对他来说实在太大。这条线路被切断,对苏联的整个战争努力将是个致命的打击。
因此,斯大林投入了所有可用的部队,试图消除这一威胁,并歼灭德军的山地军。只要能守住摩尔曼斯克,付出任何代价都不为过。
1941年秋季的基辅战役是德军东线战役中最大的一场合围战,经过数周的激战,德军摧毁和缴获了约900辆坦克、3000门大炮和10000至15000部车辆。随后的维亚济马和布良斯克包围圈是东线最大的歼灭战,苏军损失了1250辆坦克。希特勒因此而授权他的首席新闻官宣布:“敌人将再也无法从这一打击中恢复过来!”
但事实上,美国在1942年间提供的武器支援几乎完全弥补了苏联红军技术装备上的损失。这一事实清楚地揭示出美国援助对战争命运的决定性影响。
面对北冰洋上德国潜艇和飞机的威胁,西方盟国很快便找出了保护其运输船队的办法。强大的海军舰队护送30艘、40艘甚至更多数量的商船所组成的船队驶入摩尔曼斯克或白海。但他们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PQ17船队遭遇的厄运给了他们足够的教训。
这支著名的运输船队同时也向德军最高统帅部发出了警告:被运至苏联北部港口的美援物资,数量极其庞大。从这个意义上说,PQ17船队是战争中一个重要的里程碑——对战争双方来说都是如此。
1942年7月初,33艘运输船组成的船队驶入了北冰洋,其中的22艘是美国船。担任护航的军舰——巡洋舰、驱逐舰、轻型护卫舰、防空舰、潜艇和扫雷舰,几乎与商船同样多,它们排成密集队形。在远处提供掩护的是英国本土舰队,由两艘战列舰、一艘航母、两艘巡洋舰和十四艘驱逐舰组成。
7月4日,船队绕过扬马延岛(Jan Mayen Island)进入巴伦支海,伦敦的英国海军部收到了一名间谍发来的紧急电文:“德国海军水面部队——战列舰提尔皮茨号、装甲巡洋舰‘舍尔’海军上将号、重巡洋舰‘希佩尔’海军上将号,另外还有七艘驱逐舰和三艘鱼雷艇,已从挪威北部的阿尔滕峡湾出海。”
这只能意味着德国海军将动用强大的力量对PQ17船队展开大规模攻击。英国本土舰队距离太远,无法及时赶到。因此,护航舰队下令采取规避措施,并命令护航舰只撤离。商船队将在没有军舰护航的情况下单独驶向它们的目的地。
这个决定是个致命的错误。德国公海舰队并不打算攻击PQ17船队,实际上,出于对对方航母的畏惧,该舰队已向港口返航。
可是,分散的船队已被其“牧羊人”所抛弃,结果遭到海军上将邓尼茨“狼群”和德国空军轰炸机中队及鱼雷机的攻击。在这场持续了数天的战斗中,PQ17船队几乎全军覆没。二十四艘运输和救援船只被击沉。
如果知道被击沉的船只上载有哪些货物,就能判断出这一打击有多么沉重。这次的战争物资包括3350辆汽车,430辆坦克,210架飞机和100000吨其他货物。这相当于一场中等规模歼灭战中的缴获品,例如乌曼战役。
盟军从这场灾难中学到了教训,他们再也不会在没有派出海军舰队和航空母舰提供最大程度掩护的情况下派遣运输船队了。可美国支援苏联的1650万吨物资中,有1500万吨到达了目的地——大部分是通过摩尔曼斯克。这些援助包括13000辆坦克、135000挺机枪、一亿码军装布和1100万双军靴。
让我们回到争夺摩尔曼斯克的话题上。临近1942年4月底,经过几个月的沉寂后,苏军“卡累利阿”方面军司令员弗罗洛夫中将,以其辖内的第14集团军发起了大规模攻势。这一攻势的意图是决定性的,他们打算歼灭德国的山地军[3],该军自1942年1月以来便在舍尔纳中将的统辖下。倚靠一个陆地和海上作战相结合的大胆构思,苏军试图以一次大规模钳形攻势歼灭德军第6山地师,到达希尔克内斯和产矿区,占领芬兰的北部。
苏军攻势的前奏是一次正面进攻,由近卫步兵第10师和步兵第14师在利察河桥头堡展开。炮火集中射击后,随之而来的便是冲锋:凌晨3点,极夜乳白色的光线下,俄国人以无穷无尽的波次发起了攻击。起初,他们保持着沉默,随即便是“乌拉”的呼喊声。
在重型火炮的轰击下,令人窒息的硝烟使能见度下降到只有10码左右,第143和第141山地猎兵团的奥地利士兵坚守着他们的据点,没有后退一步。每当俄国人冒着机枪和步枪火力成功地突入一座据点,德军士兵便发起白刃战,将对方击退。
苏军第10和第14师拼死进攻了三天,他们的实力严重受损,却未能获得任何进展。
但弗罗洛夫将军却不肯放弃,他手上还有一张王牌。5月1日,6个滑雪旅,其中包括著名的第31驯鹿旅,绕过德军防线的南翼,对第6山地师的后方发起了包围。
与此同时,获得补充和加强的苏军海军陆战队第12旅,以其10000至12000人的兵力,在莫托夫斯基湾的西部海岸登陆。在鱼雷艇炮火的掩护下,苏军的海军陆战队员们冲上滩头,突破了德军只有两个连守卫的薄弱防线,朝着帕克基纳村——西利察河补给线冲去。他们的口号是“为12月28日复仇”。看起来似乎他们真的能做到这一点。
此时的情形极其危险。舍尔纳将军亲自率领后方机构、补给单位和师部人员赶至受到威胁的补给路线。他和那些猎兵一同投入了战斗,用自己的步枪射击着,指挥着反击,并不停地鼓励着部下:“坚持住!我们必须争取时间!”
他成功地争取到了时间。第2山地师匆匆调集起几个营,从希尔克内斯赶来。5月3日午夜前,第136和第143山地猎兵团的部队投入了战斗。
这场代价高昂的激战一直持续到5月10日,弗罗洛夫将军的海军陆战队最终被迫后撤。莫托夫斯基湾的苏联海军将幸存者撤走。苏军的北部铁钳被粉碎了。
苏军以第31驯鹿旅为中心的南部铁钳,在季托夫卡河上遭遇到德军第139山地猎兵团[4]的阻击线。防线上的据点被这些经验丰富的士兵牢牢守住,他们曾经历过纳尔维克的血战。但俄国人渗透了德军的防线,并对北冰洋公路、机场和镍矿造成了威胁。
舍尔纳将军发起了一次成功的反击。第137和第141猎兵团的各营,连同第112侦察营和第91工兵营组成的一个混合战斗群,阻止了敌人的进攻,并将其击溃。
但苏军最高统帅部还有另一张牌可打——这是一张危险的牌。不过,这张牌未能打出。战争的命运以一种最可怕的方式打破了策划者的如意算盘。
在冰原最恶劣的荒原,沿着德军防线整个未设防的南翼,弗罗洛夫将军部署了步兵第155师。该师将对德国山地军发起致命一击。但俄国人的能力范围也被过度延伸了。
苏军步兵第155师没能及时获得冬季装备。整连整连的红军士兵被冻死在冰原上。沿着他们的前进路线,冻死的苏军士兵倒在路上,被埋在雪堆下。这是拿破仑悲剧的一个惊人的重复:6000名苏军士兵只有500人到达了作战地区。幸存者是如此憔悴,以至于规模最小的德军巡逻队便能击溃他们。
尽管德军所有的防御行动都获得了成功,但他们在遥远的北极所进行的战役还是失败了。由于兵力不足,德国和芬兰军队的三个进攻楔子停顿在芬兰东部边界与摩尔曼斯克铁路线之间广袤的荒原上。
“挪威”山地军的攻势不得不停止在利察河东面的桥头堡处。
法伊格将军的第36山地军成功地夺取了萨拉镇,粉碎了苏军第46军,并拿下了沃伊特亚(Voytya)和雷萨亚(Lysaya)高地。但随后,该军的攻势也失去了活力。
西拉斯沃少将指挥的芬兰第3军,在托波泽罗湖(Topozero)与普亚湖(Pya)之间狭长地域东面的桥头堡夺取了乌赫塔的东部。他们距离其目标——摩尔曼斯克铁路线——咫尺之遥,但却再也无力夺取。
问题不可避免地出现了:如果夺取俄国人从北冰洋到列宁格勒和莫斯科前线的这条重要生命线是不可能做到的,那为何不采用空袭将铁路线、桥梁以及摩尔曼斯克的转运设施彻底炸毁呢?答案可以在德国空军司令部的记录中找到,总的说来,这对东线战事意义重大。德国空军能获得部分的成功,但对铁路的长期中断,或对工厂和发电站大规模的破坏却被证明是无法做到的。为什么?很简单,因为德国空军没有足够的力量。北方战线上的第5航空军被太多作战行动同时对空中支援的需要所分散,因而无法集中起他们的力量来确保胜利。
遥远的北方战线彻底陷入停顿。行动目标——摩尔曼斯克,未能达成。而东线战事的终点——阿尔汉格尔斯克,还在很远的地方。
注 释
[1] 希特勒在一战期间的军衔是“Gefreiter”,准确地说应该是二等兵,而不是士官等级。“希特勒下士”这一说法是德文转英文转中文后的错误。由于这一错误流传甚广,所以这里依然采用“下士”的译法。
[2] 法伊格指挥的第36山地军,严格地说是“Höheres Kommando z.b.V. XXXVI”,也就是第36高级指挥部,相当于军级。41年11月改编为第36山地军。
[3] 这里的德国山地军指的是“挪威”山地军,该军军长迪特尔上将于42年1月升任“拉普兰”集团军司令,原第6山地师师长舍尔纳出任“挪威”山地军军长,所遗第6山地师师长一职由菲利普少将担任。
[4] 第139猎兵团隶属第3山地师,曾参加过纳尔维克战役,是迪特尔将军的老班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