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分

那些醒过来的退休者陷坐在他们的椅子上。

“请冷静!请冷静!”朱丽慌乱地恳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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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唱!”大卫告诉她

朱丽呆呆地望着这些相斗的人们。不能说他们的音乐会缓和氛围,重要的是赶快作出反应。她示意“七矮子”暂停演奏。人们只听见吵架者恼怒的叫声和那些情愿怒气冲冲地离开大厅的人弄出的迭椅声。

声部可不能放弃,朱丽闭上眼睛,使自己更好地集中精神,忘记眼前所发生的一切事情。她紧堵住耳朵,要使自己隔绝于世,凝神搜索演唱的技巧。她想起杨凯莱维施的告诫:

“在歌唱中,声带实际上并不是很重要。假若你只是听你的声带的话,你就只能辨别出一种令人不舒服的噼叭声。是你的口腔使声音产生变化,勾画出音符,体现它们的完美。你的肺是风箱,声带是振动的膜,腮帮是共鸣箱,舌头是调制器。现在,对着嘴唇伸出舌头。”

她对着嘴唇伸出舌头。

一个单独的音符。一个降Si。很完美。很辽阔。铿锵有力。音符蹦了出来,占满了新文化中心的整个大厅。当它碰到墙壁的时候便反弹了回来,一切都被朱丽的降Si回音淹没了。给所有的人的降Si。

像风笛的气囊一样,年轻女孩的腹部瘪了下来,以增加音量。

音符无穷无尽,比朱丽还要高很多。在这种降Si无尽的笼罩中,她觉得受到了保护,眼睛还是闭着,她拖长着音符露出了笑意。

她歌唱的表情无可指责。

她的整个口腔都振奋起来追求完美。那个降Si变得更清纯、更自然、更灵验了。在她的嘴里,上腭跟牙齿都在颤动。绷紧的舌头已不再挪动了。

大厅静了下来。甚至连那些前排的退休者也都停止抚弄他们的助听器了。黑鼠们和合气道俱乐部的女孩停止了他们的争斗。

肺的风箱已放出了它里面所有的空气。

别失去控制。很快,朱丽接上了另一个音符Re,跟那个已令整个口腔都兴奋起求的降Si一样恰到好处。Re渗入所有人的心头。透过这个音符,她传达了她昕有的灵魂。在这独特的震颤中包含了所有的一切:她的童年、她的生命、她的忧虑、她与杨凯莱维施的相遇、她与母亲的争执。

一阵雷鸣般的掌声,黑鼠们情愿溜了,她搞不清楚人们是在为贡扎格和他的哥儿们的离去而欢呼呢,还是为她新的悬在空中的音符而喝彩。

一个永远持续的音符。

朱丽停了下来,现在她恢复了所有的活力,看到其他人都在各自准备着,她便又拿起了麦克风。

保尔关掉前照灯,只饰朱丽以一束锥型银光。他也知道应该回归简洁。

她缓慢而又清晰地说道:“艺术为革命服务,我们的下一首叫做:《蚂蚁革命》。”

她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睑唱道:

太阳下没有了新的东西

不再有幻想者。

不再有创造者。

我们是新的幻想者,

我们是新的创造者。

她得到的回答是几声“唷!”

姬雄象疯子一样扑在打击乐器上。佐埃在低音上跟随着,纳西斯则以吉它相佯,弗期西娜拨弄着琶音。保尔明白他们试图起飞了,于是便把扩音器侧到最大。整个大厅都在颤抖。假若他们这样都起飞不了的话,那接下来就肯定不会再有戏了。

朱丽把嘴唇对准麦克风,用逐渐上升的颤音唱道:

结束了,

这是最后的结果,

打开我们所有的感觉,

今天早晨吹拂着一阵新风,

什么都不能放慢她疯狂的舞步。

在这沉睡的世界里将会发生无数的变化。

不需要暴力去击碎它们凝固的社会准则。

惊讶吧:我们只需要“蚂蚁革命”就可实现。

然后,她更有力地闭着眼睛挥起拳头:

不再有幻想音,

我们是新的幻想者。

不再有创造者,

我们是新的创造者。

这次,一切运转正常,每一种乐器都准切地演奏着。保尔的音响调节得很完美。朱丽的声音,以炽热的主调,理想地把握着音色。每次颤动,每一个字眼都发出清脆的声音,为了更好地刺激各个器官,一切都安排到位了。假若那些观众知道她完全是她声音的主人,知道她可以发出准确地作用在胰或肝上的声音的话,那才过瘾呢!

保尔还在调高音量,七千瓦的扩音器喷出不可思议的能量,大厅不再是在颤动,而是在摇撼。朱丽的声音在麦克风的扩充下占满了鼓膜,直至脑髓。在这种时候,能够去想到的,除了这个灰色眼睛年轻女孩的声音以外,不可能再有其它的东西。

朱丽从来没有感到过如此投入。她已忘掉了她的母亲和毕业会考。

她的音乐使所有的人都得到了享受,前排的退体者已摘掉了助听器,手舞足蹈地打着节拍,靠里的门已不再嘎吱作响了。观众们全部在打着节拍,甚至在座凳间跳起舞来。

飞机终于起飞了。现在所需耍的是把握高度。朱丽示意保尔把音乐降低一个调式,然后走近观众,字字落玉盘似地唱道:

太阳下没有了新的东西,

我们永远以同样的方式看着同样的世界,

在灯塔楼梯的旋涡中打转。

我们不停地犯着同样的错误,

然而却已更上一层楼。

是该改变世界的时候了,

是要停止绕圈的时候了,

并不是结束,恰恰相反,这只不过是刚刚开始。

保尔知道“开始”两个字意味着这段的结束,于是便在操纵台上启动烟火,并打亮了观众头上方的灯光。

厅内掌声雷动。

大卫和莱奥波德建议朱丽把那首歌再唱一遍。小女孩的声音越来越响了,她已完全不再颤抖,自忖为何一个柔弱少女能够在她的歌中引发出这样的力量,

不再有创造音,

我们是新的创造者

不再有幻想者……

这句起到了轰动效应。人们异口同声地响应她:

我们是新的幻想者!

乐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配合。朱丽即兴发挥道:

“好,假若不想去改变世界,那就去忍受它吧。”

又一轮欢呼。

《相对且绝对知识百科全书》里的理念达到了目的。她重复道:

假若不想去改变世界,

那就去忍受它。

去想想一个不同的世界,

换一种方式去想一想,

放开你们的想象力,

必须有创造者,

必须有幻想者。

她闭上眼睛、心头有一种怪异的感觉,或许这就是日本人所谓的“禅”吧。此时意识与潜意识形成的只是一种完全的愉悦。

观众随着自己心脏跳动的节拍拍着手。音乐会只是刚刚开始,而所有的人都已经在担心着结束的时刻,担心着幸福与默契被日子的单调无味替代的时刻。

朱丽不再去依赖百科全书,她即兴地作着歌词,那些字眼从她嘴里出来,连她也不知道它们来自何方,好像是它们自己要发出来一样,而她则只不过是在给它们做媒介。

78、百科全书:精神圈

人类有两个独立的脑:右半球和左半球,每一半球都有自己独特的理智。左脑进行逻辑转换,是数字的脑;右脑进行直观切换,是形态的脑。对于同一种信息,每一半球都会有不同的分析,可以得出完全相反的结论。

似乎只有在夜里,作为潜意识参谋的右半球才会通过梦把它的想法传给左半球,就像两小口子中直观行事的妻子悄悄地把她的想法塞给作为唯物主义者的丈夫一样。

俄国学者,同时也是“生物圈”这个词的创造者,乌拉迪米·沃纳德斯基和法国哲学家泰哈·戴·夏丹认为:这个直观的雌性脑还会被赋予另外一种礼物,即可以栖息在他们叫做“精神圈”的地方。

精神圈是一种四周布满行星的大块云状物,像大气层或电离层一样。这种非物质的球状云由右半脑发出的人类所有的潜意识组成,这个整体建立了一个内在的理智,某种全人类的理智。

因此,我们以为在想像或创造东西,其实,这只是我们的右脑在那里寻觅。而当我们的左脑专心地倾听右脑时,信息便传递并涌现出来,成为能够变成具体行动的想法。

根据这种理论,画家、音乐家、发明家或小说家只不过是:一些能够用他们的右脑吸收共同的潜意识,然后让它们在左右半球中足够自由地传递,使它们能够把这些精神圈中零乱的概念变成作品的收音机。

——埃德蒙·威尔斯

《相对且绝对知识百科全书》第Ⅲ卷

79、失眠

天黑了,然而那只蚂蚁却并不睡觉。一阵噪声和一阵亮光弄醒了103号。在它周围,12个年轻的探险家还在睡觉。

从前,晚上所发生的一切都不存在,因为睡眠完全熄灭了它冷血的身体。但自从它有了性别以后,睡觉时它就体验到了一种半昏沉的状态,哪旧丝毫的动静也会使它醒过来。这是太敏感的麻烦之一。它有一种失眠的轻微趋向。

它醒了。

天气很冷,但它昨天已经吃够了,有为着御寒所必需的能量储存。

它走到岩穴的门槛上,想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一阵红云飘过。

蟾蜍已停止了嚷叫。天空一片漆黑,半遮着的月亮倒映在河中,磷光闪闪。

103号看到天空中划过一道亮光。闪电。闪电象一棵带有长长枝丫的树,从天空中冒出来,抚弄着大地。可是它的存在如此短暂,小公主已经看不见它了。

雷声过后,寂静变得更加沉重了。天空更加灰暗。通过约翰顿器官,103号看见了空气中的磁电。

接着一个炸弹落了下来。一个巨大的水球在地上爆开,飞溅起来。雨滴。紧跟着这个死亡之球的是它无数的姐妹。这种现象虽然比不上蝗虫危险,但103号还是后退了几步。

公主看着雨水。

孤独、寒冷、夜晚,直到现在它都把它们当作是与蚂蚁精神相违背的东西。然而,夜晚是美丽的。甚至寒冷也有其妩媚之处。

第三次爆裂声。一棵巨光之树再次在云朵间冒出,在接触地面时死去。更近了。岩穴被一道闪电照亮了,一秒钟之间,12个探险家都成了白血病患者。

地上的一棵黑树被天上的“白树”触及。它很快就燃烧起来。

火。

蚂蚁看着火在一点点地吞噬着那棵树。

公主知道,在高处,“手指”们在掌握火的基础上建立了他们的技术。它看到了发生的一切:燃烧的矿石,烧烤的食物,尤其是带火的战争、带火的屠杀。

在昆虫界,火是禁忌。

所有的昆虫都知道,几千万年以前,蚂蚁掌握着火,进行着可怕的战争,有时把整个森林都摧毁了。终于有一天,所有的昆虫达成一致意见,摒弃这种致命元素的使用。可能正因为这样,昆虫才没有发展金属和爆炸的技术。

火。

为了发展,它们会不会也要被迫超越这种禁忌?

在落在地上弹起的雨水的摇曳下,公主折迭起触角重新入睡。它梦见了火焰。

80、音乐会的高潮

热烈。

朱丽淹没在人群中,感觉很好。

弗朗西娜甩动着她褐色的头发,佐埃开始摆着肚子跳舞,大卫把自己的独奏与莱奥波德的独奏接起来,姬雄两眼朝天,用鼓棒同时敲打着所有的鼓。

他们的精神融为一体了。他们已不再是8个人了,而是一个,朱丽只希望这珍贵的一刻成为永恒。

音乐会本该在23点30分结束,可是太火爆了。朱丽仍有大量的能量,她仍需要这种神话般的集体感触。她觉得在飞,不愿着地。

姬雄示意她再唱一遍《蚂蚁革命》,合气道俱乐部的女孩们在过道上有节奏地高呼:

谁是新的幻想者?

谁是新的创造者?

欢呼。

我们是新的幻担者!

我们是新的创造者!

年轻女孩的目光微激变了一种色彩。在她头脑中,有几个机械在齿合,打开大门,放下闸板,解开栅栏,一根接收到使命要传到口中的神经。一个要发出来的句子。那根神经急着要把这个使命传播出去,下颌被请张开,舌头动了,话语便出来了:

“此时此地……你们是否已经准备好……去革命?”

所有的人都骤然静了下来。收到的信息通过听觉神经传到大脑,大脑也同样分解着每个音节的意思和分量。终于有了一个回答:

“是——!”

已经兴奋起来的神经运转得更快了。

“此时此地,你们是否已经准备好去改变世界?”

整个大厅回答得更响亮了:

“是——!”

心脏跳了几跳,朱丽踌躇了。她在踌躇着那种不敢承识自己的胜利的踌躇。她受到了跟哈尼巴在罗马大门前时一样的焦虑。

“这样显得太容易了,算了吧。”

“七矮子”等着她的一句话,即使仅仅是一个姿势也好。那根神经准备着快速传递信号。观众在窥伺着她的嘴巴。这种《百科全书》中讲过很多的革命,她还是力所能及的。所有的人都在盯着她。只要她说一句:“冲吧!”就够了。

一切都悬着不动了,仿佛时间停止。

经理切断扩音设备,调暗舞台上的灯光,又把大厅的灯开亮了,然后走到舞台上说:

“好了。演奏会结束了,大家为他们热烈鼓掌。再次感谢,白雪公主相七矮子!”

美妙一刻已经过去。热情断裂了。人们无精打采地鼓着掌。一切重蹈覆辙。这只不过是一场简单的音乐会而已,一场成功的音乐会。当然,人们会鼓掌,但然后便出去了,彼此解散回家睡觉。

“晚安!谢谢。”朱丽低语。

在喧哗声中,座椅嘎吱作响,里头的大门砰然关上。

在化妆室卸妆的时候,他们感到涌上一种淡淡的苦涩。他们曾差点就组织了一次群众运动,差一点儿。

朱丽仍旧穿着戏服,忧伤地看着擦过脸上脂肪的灰褐棉花团呆呆出神。经理走进后台,皱着眉头。

“抱歉,被音乐会刚开始时的吵殴搅坏了。当然,我们会给你补偿的。”朱丽说。

眉毛竖了起来。

“抱歉什么?抱歉我们让大家度过了一个美妙的晚上?”

他笑了出来,拥抱朱丽,亲吻了一下她的脸颊。

“你们真是太美妙了!”

“可是……”

“为了在这个外省的小城发生点有意思的事情……我等待着一场风笛舞会,而你们组织了一次即兴音乐会。我可以这么跟你们说:文化中心的其他经理要嫉妒死了。我自从蒙·圣·米希尔史化中心的‘木十字架小唱者’的演奏会以后就从来没有看到过观众如此的热情。我希望你们能够再次光临,并且尽快一点。”

“当真?”

他拿出支票簿,想了一下便签上:5000法郎。

“你们今晚演出的报酬,同时可以帮助你们准备下一场演出。你们还要对服饰多注重一点,贴下海报,可能还要考虑一下烟火、布景……你们不能仅仅因为今晚的小胜利就乐不可支。下一次,我要一场真正绝棒的演出。”

81、新闻

枫丹白露号手报

(文化专栏)

文化中心:一场欢愉的首演音乐会

法国年轻的摇滚乐队白雪公主和七矮子昨晚在枫丹白露新文化中心的新音乐大厅作了一次令人惬意的音乐演出,在观众中引起了巨大的轰动。乐队年轻的女领唱朱丽·潘松,拥有在娱乐业成功的一切:女神的身材,令人甘心为之下地狱的灰眼睛和颇具爵士风格的嗓音。

人们仅仅遗憾节奏的贫乏和歌词的平庸。

然而伴着集体的热情,朱丽使人忘掉了这种年轻人的不完善之处。

有些人甚至断言她可以与著名女歌唱家阿历山大丽娜竞争。

毫不夸张。阿历山大丽娜己知道用她那性感的摇滚风格去征服大大超出外省文化中心的广泛观众。

白雪心主和七矮子毫不示弱,也宣布出版下一张以标题《苏醒吧》命名的纪念集。它将可能很快就与阿历山大丽娜已登上所有排行榜榜首的成功新作《亲爱的,我爱你》展开竞争。

马塞·沃吉拉

82、百科全书:审查处

以前,为了某些掌权者判定的反动思想不影响到大众,统治者曾一度设立了国家审查处,专门负责杜绝那些太具“颠覆性”的作品的蔓延。

今天,审查处已改变了它的面目,对它起作用的不是短缺而是泛滥。在如雪崩般涌来而又毫无价值的信息面前,许多人都不知该从哪里吸收感兴趣的信息。唱片制作者大力传播着所有同类音乐,阻碍了新流行音乐的喷涌。出版者每月都出版几千部书,阻碍了新流行文学的涌现。这些新音乐、新文学不管怎样都会被淹没在出版汪洋中。同类平庸的泛滥封锁了新颖的创作,甚至连要过滤整个汪洋的评论家也没有时间去读、去看、去听这所有的一切。

如此有了这样一个反常现象:电视网、电台、报纸等传媒多了,创作的多样性却少了,一片死气沉沉,

这合乎那个同样的古老逻辑:不应该出现任何能够控诉这个体制的创新东西。为了使一切都一成不变而花费了多少精力!

——埃德蒙·威尔斯

《相对且绝对知识百科全书》第Ⅲ卷

83、顺流而下

银色的河流向南滑去。今天早晨,探险家们的小舟很早就在这并不好客的波浪中前进 龙虱们正优雅地拨着波浪。它们的绿色外壳有着桔红的边缘。龙虱的前额装饰着一个V型的黄色标记。大自然有时侯很喜欢搞点装饰。它在蝴蝶的翅膀上描绘复杂的图案,在龙虱的甲壳上则留下最简单的痕迹。

龙虱毛茸茸的修长腿肚一张一缩,推动着沉重的蚂蚁之舟向前进。103号公主和12个探险家们栖息在睡莲最高处的粉红花瓣上。品味着周围无尽的风景。

在冰冻的河流上,小小睡莲真是一艘可以用来保护自己的完美战舰。准也不会去注意它,因为看见一个睡莲在水上漂流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蚂蚁们视察着它们的战舰。睡莲叶形成一个平坦而又坚固的绿色筏。睡莲花是够复杂的,它包括4片绿色萼片和许多螺旋型的花瓣,花瓣的腰部逐渐缩小,直到在花的中央变成雄蕊。

蚂蚁们在这些像许多缆索一样的巨大粉红帆上爬上爬下:植物纤维的第二层帆、第三层帆、顶帆,以此取乐。从水生花朵的最高处,它们分辨着远处的障碍物。

103号公主总是窥伺着寻找着新的刺激,品尝着睡莲的根状茎,很快就感受到种平和感,令它惊讶不已。其实睡莲具有一种平欲物质,象镇定剂一样生效。在这种液体的作用下,一切都显得更加祥和,更加平静,更加轻柔。它感觉好极了。

早晨河流真美。绯红的太阳用它红宝石般的光线雨浇洒着贝洛岗蚁们。粉红的点点滴滴在漂流的水生植物上闪烁。

行舟处,垂柳弯下柔软的长叶,水菱展示着它的果实,胡桃被装饰着侧棘的萼包裹着。欢快的大自然,长寿花象黄色飘香的星下在闪耀。

左边露出一块石头,表面上铺满了散发着清淡芬芳的肥皂草。它们把包膜抛落在水中,落下去时,从皂甙中产生出一种能冒泡的物质放出肥皂泡。水面的紊乱刺激着龙虱,它们把脑袋抬得高高的,便于从肺管中喷出小小的液流去射这些肥皂泡。

睡莲高处擦过一蔟毒芹的叶子,叶子散发出芹菜的怪味,流出一种黄色液体,一接触空气颜色就更深了。蚂蚁们知道这些液体是甜的,但含有一种强烈的生物碱——毒芹碱,会麻痹大脑。为了使同胞们了解这种信息,形成集体意识,许多探险家已经付出了它们的生命,别去碰毒芹。

在它们上方,蜻蜓在盘旋。年轻的蚂蚁们羡慕地望着它们。年长而又神气的大昆虫专心地跳着它们的求偶舞,每一个雄性都警惕着其它雄性,防卫着自己的地盘。它们在一块儿竞争着,都想扩大自己的领土。

雌性当然被能够为它跳交尾舞和随后的产卵提供最大面积的雄性所吸引。

不过,不管雄性在吸引雌性的努力中是成功还是失败,竞争都并没有就此结束。一个雌蜻蜓能够把雄性的新鲜精子在腹部保存好几天,假若它多攻与几个不同的情人交尾,接下来它仍旧可以产来源于第一个、第二个或第三个伴侣的卵。

另外,雄性蜻蜓也知道这一点,它们很吃醋地在交尾之前先急着耍倒空情敌留在雌性中的精子。然而,这可并不妨碍蜻蜓太太找到另一个雄性把它的精子也倒空。荣誉归于最后一位过关的精子。

带着新的性别感官,103号公主的目光穿过河水。它看到,在河水下面,有一个动物背向走着,像透过一面玻璃一样在看着它。是一个仰泳蝽。它用后面的爪子向前爬行,好象是在河面这块镜子的另一边奔跑。为了呼吸,它在肘关节储存起气泡,时不时用气门吸一下。

突然,一个脑袋冒了出来。原来是一只幼蜻蜓的脸从头中跳出来逮一只蜉蚴。103号公主知道发生了什么。幼蜻蜓有一张原始的面具,连在一个作下巴的长关节上。它接近猎物,然而猎物并不逃跑,它们自以为有足够的距离溜走。幼蜻蜓突然张开带有杠杆关节的面具,就像弹射器一样出击勾住猎物,然后把它送入下颌所在的头部。

花船滑过,刚好避开那些石礁。

举在睡莲船黄色的中央,103号又想起了蚂蚁的伟大历史。碰巧,它知道千古传诵的所有古老神话传说。它知道蚂蚁是怎样通过从肠子里面进攻使恐龙在地球上消失的。它也知道,为了统治地球,几千万年以来,蚂蚁是怎样跟白蚁作战的。

这是它的历史。这些,“手指”们并不了解。他们不知道蚂蚁以前是怎样把原来没有的花草和蔬菜:豌豆、洋葱、胡罗卜等的种子从太阳升起的地方带到其它地方的。

一种特殊的自豪感令它陷入对这庄严河流的幻觉中。一种“手指”永远不能体会到的幻觉。他们太高、太大、太强壮,不能象它那样去看这些长寿花,这些垂柳。他们观察不到像它所观察到一样的颜色。

那些“手指”从远处看得很清楚,但他们的视野太窄了。它想。

其实,假若蚂蚁能够看180度,那么“手指”就只能看90度,而且他们只能把注意力集中到15度上面。

它从部电视资料上了解到这一点,“手指”发现地球是圆的,因此是有限的。他们拥有所有的森林和草原……的地图。他们不能再想:“我朝陌生的地方去。”而只能是说:“我远行到国外。”行星上所有的国家都只不过是他们的飞机一天的行程。

103号公主希望有一天能够把贝洛岗的技术告诉“手指”:如何去烹调蚜虫,如何去尊重果实,如何去让动物们理解自己,等等许多许多“手指”都不晓得的东西。

当太阳由红转成桔红时,无数的歌声响起了。当然有蟋蟀,也有蟾蜍、青蛙、百鸟……

早餐时间到。

在“手指”中生活,103号养成了一日定时三顿的习惯。蚂蚁们俯下腰去捡集悬在河面上的蚊子幼体,头在下,吸管在上。正好,大家都饿了。

84、歌唱的钥匙

要鸡还是要鱼?

这个星期一。在学校的咖啡馆里,白天的菜单是:冷盘,——酸醋沙司甜菜;可选主盘——方块粉炸鱼或炸鸡;餐后点心——土豆奶油。

佐埃用她最长的指甲把一个粘在土豆奶油果酱上的小飞虫弄了出来。

“你看,指甲,机会来时还是很实用的。”她对朱丽说。

小飞虫要很快再飞起来是不大可能了,然而佐埃并不想把它吃掉,她把它放在盘子边上。

学生们拿着他们的盘子在服务台前排着队,台后是一个女服务员,掌着一把长柄大汤勺,一成不变地向他们提着同样“悬奥”的问题:“要鸡还是要鱼?”

不管怎么佯,正是这种选择分开了现代咖啡馆和简单的食堂。

由于高高的长颈玻璃水杯放在上面,朱丽的盘子显得摇摆不定,她去找一张足够让一组人都坐得下的桌子。

“不行,别到这里,这是留给老师坐的,”一个家伙叫道。

再远一点的桌子是留给服务员的。另外还再一张是留给行政人员的。每一个级别都惟恐失去自己的领地和他们小小的特权。要想申诉下简直是没门儿。

终于有位子了,只有20分钟的时间吃早餐,像平常一样,他们根本没有时间嚼就把食物给吞下去了。他们的胃现在已经习惯了这种情形,产生出种更具腐蚀性的胃酸来掩盖臼齿的懒惰。

一位学生走近他们的桌子。

“上星期六我和同伴都没有去看演出。你们下星期还要再演,那简直是太棒了,能不能给些赠票呢?”

“唷,我们也是,我们也想要。”另一个说。

“还有我们……”

现在有二十来个学生围在他们周围,一个个都渴望得到赠票。

姬雄道:“我们不能躺在我们已有的荣誉上睡大觉,任何时候都要加把劲。待会儿的历史课后彩排。为了下星期六的大型演出,我们还要新的歌曲,新的舞台效果。纳西斯,你制作服饰。保尔,你负责布景。朱丽,你要更‘性感明星’一点。你有神赐的能力,然而你却好象把它压抑了。放开点。”

“你总不是想要我做脱衣女郎吧?”

“不是,可是为什么不裸露一点呢,象这样,把胳膊露一会儿?这样就会有一点效果。连最有名望的女歌唱家也做过的。”

朱丽满腹疑惑地撅着嘴。

正在这时,校长突然来了。他向他们表示祝贺。他跟他们说要好好干,他兄弟对他们寄予很大的希望。他肯定地说他年轻时候也遭遇过同样的机会,只不过是给错过了,以至到现在都还遗憾小已。他交给他们一把新装修好的后门钥匙,以便他们能够随便进出排练,甚至看门人把大门的栅栏关上后也一样。

“这次,把木棚砸掉!”他推了一下姬雄叫道

朱丽说应该改善一下音乐会的外观。保尔投射的霓虹色彩还不够形成一种舞台效果。

莱奥波德建议道:“是否可以往后回放一本大书?往上面投射上色彩和从百科全书中取来的合成幻灯片?”

“对,我们还可以做一只大蚂蚁,让它的脚随着节奏摆动。”

“我们为何不干脆把我们的演出叫做‘蚂蚁革命’呢?不管怎佯,这是挽救了第一场的歌曲。”大卫建议。

主意层出不穷。他们又加上了服饰、布景、导演,甚至还要往摇滚中间添加一段古典,比如说巴赫的赋格。

85、百科全书:赋格艺术

“赋格”是相对于卡农的演变。卡农在所有的意义上“拷打”一个相同的主题,来搞清为什么,在一切方面,它都只对自己起作用。赋格,则可以描绘多个不同的主题。

赋格比重复要更进一步,是渐进。

约翰·塞巴斯蒂安·巴赫的音乐作品创立了最美的赋格结构之一。像其中的很多,以Do小调开头,到后来则像最棒的魔术师的戏法一样,以Re小调结束。而这些,却只有最留心的听众的耳朵才能识破产生变化的那一瞬间。

借助调性的跳跃,可以无限重复音乐作品,直到它被所有音阶的音符都变形过为止。巴赫解释说:“只有这样才能使国王的荣耀在转调的同时不断升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