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

没过多久,一位耳鼻喉科医生诊断她得了声带结节,并命令她不能再上音乐课了。她动了一次手术,在声带愈合的那几周内,她始终缄口不言。然后,费了好大一番周折才让她重新开口说话。

在随后的日子里,她想找到一位像杨凯莱维施那样有能力的老师来教她,但始终也没有找到,她渐渐变得孤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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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凯莱维施常说如果人拥有天赋而不加以利用,就好比兔子长了门牙而不咀嚼硬物一样,慢慢地,门牙变长弯曲,不停地向上顶,穿过上腭,直到自下而上剌入自己的大脑。为了时常勉诫自己,教授在家里保存了一只兔子的骷髅,骷髅的两颗门牙像角一样从颅顶穿出,他一有机会就向那些差生展示这件令人毛骨悚然的东西以鼓励他们努力学习。他甚至还在骷髅的前额上用红墨水写下这么一行拉丁文:

暴殄天物是最为沉重的罪孽。

由于没法在音乐上继续深造,朱丽在度过一段情绪焦躁的时期之后,得了厌食症。随后一段日子里她的食欲又好得出奇,整斤整斤的蛋糕往嘴里塞,每天精神恍惚,手边随时备着泻药和催吐剂。

她再也不复习功课了,在课堂上也总是半梦不醒的。

朱丽的身体搞坏了,她觉得呼吸困难,更糟糕的是没过多久她又得了哮喘。以前唱歌给她带来的好处如今全都变成了祸害。

在饭厅里,她母亲第一个坐到了餐桌旁。“今天下午你们去哪了?”她问。

“我们去森林里散步了。”父亲回答

“就是在那她把自己给弄伤的吗?”

“朱丽掉进了一条山谷里,”父亲解释说,“没什么大碍,但她的脚跟被划伤了:她还在谷底找到了一本奇书呢!”

但此刻母亲只对她盘子里正冒着热气的饭菜感兴趣。

“待会你再把事情经过原原本本地讲给我听,现在快吃饭吧。烤鹌鹑得趁热吃,凉了就没味道了。”

朱丽的母亲津津有味地享受着缀了科林斯葡萄的烤鹌鹑。一叉下去鹌鹁那橄榄球似的肚子就被破开了,冒出氤氲的热气,她抓起那只烤禽,就着喙上的窟窿轻轻吮吸,然后撕下翅膀塞进嘴里 最后她用臼齿去消灭那些负隅顽抗的小骨头,发出响亮的咀嚼声。

“你怎么不吃了?不喜欢吃吗?”她问朱丽。

年轻姑娘仔细观察着那只烤鹌鹑。可怜的动物被一根细绳捆着,端端正正地躺在盘子里,它头上盖着一颗葡萄,就好似戴着一顶大礼帽。它那空洞的眼眶和半张的嘴让人联想到这鸟儿是被某种可怕的事件突然夺去了生命,譬如庞贝城毁于火山喷发。

“我不要吃肉……”朱丽说。

“这不是肉,是家禽。”母亲打断道。

然后她又想缓和一下气氛:“你可不能再得一次厌食症,身体健康才能通过高中毕业会考,然后进入法学院。你爸就是因为以前读的是法律,现在才能当上河流森林管理处处长,也正因为他是处长,你才被照顾重读。现在该轮到你读法律了。”

“我对法律不感兴趣。”朱丽说。

“完成学业你将来才能踏上社会。”

“我对社会也不感兴趣。”

“那你到底对什么感兴趣呢?”母亲问道。

“我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那你把时间都花在什么事上了?你谈恋爱了?”

朱丽靠在了椅背上:“我对爱情不感兴趣。”

“不感兴趣,不感兴趣……你就只会说这句话,弥总得对什么感兴趣的呀,”母亲唠叨着,“像你这么可爱的姑娘,我们家的大门早该被那些小伙子给挤得水泄不通了。”

朱丽奇怪地撅了撅嘴,亮灰色眼睛里流露出赌气的神情:“我没有男朋友,并且我还要明确的告诉你我还是处女,”

母亲脸上闪现出一种既惊又怒的表情,随即又放声大笑起来:“现在只有在科幻小说里才能看到19岁的处女。”

“……我既不想找什么情人,也不想结婚,更不想生孩子。”朱丽又说,“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害怕变得和你一样。”

母亲又恢复了平静,“我可怜的孩子,你可真是个问题青年。还好,我替你约了一个精神心理科大夫,下星期二!”

母女之间这样的小冲突是常有的事了。这一次又持续了将近一小时。

晚饭朱丽只吃了一颗点缀在白巧克力掼奶抽了的樱桃。

至于父亲,尽管女儿在桌子下面蹋他的腿,但他仍和往常一样不露声色,以免涉身其中。

“加斯东。你倒要说两句呀。”他妻子高声说道。

“朱丽,你就听你妈一句吧,”父亲一边折着餐巾一边说。然后他站起身来,说是要早些休息,因为第二天早上他打算黎明就出发,带着狗做一次长距离徒步巡查。

“我能和你一块去吗?”年轻姑娘问。

父亲摇了摇头:“这次不行。我要仔细观察一下你发现的那条山谷。我想还是我一个人去比较好。况且你妈说得有道理,你与其老是在森林里闲逛,还不如好好临阵磨磨枪。”

趁他弯下腰吻她说晚安的时候,朱丽在他耳边悄声低语:“爸,别扔下我不管。”

他装作什么也没听见,只是说:“做个好梦。”

他牵着狗出去了。阿希耶被拽紧的皮绳弄得十分兴奋,想要来个冲剌,但它那不停收缩的爪子在刚打完蜡的地板上直打滑。

朱丽不想再和像传教士一样啰嗦的妈妈面对面地坐在一起,便借口腹痛急急忙忙跑进了厕所。

年轻姑娘把插销牢牛插上,坐在了马桶盖上。她心里有一种感觉,觉得自己掉下了一处比森林里那个还要深许多的山谷,这一回可没人能把她救出来了。

她关了灯让自己充分感觉到自我。为了振奋一下精神,她又哼起了那首儿歌:“一只绿色的小老鼠,在草丛中飞奔……”但她依旧感到内心中十分空虚,仿佛迷失在一个广阔的时界中。她觉得自己无比渺小,渺小得和一只蚂蚁一样。

9、让人难以接受

那只蚂蚁甩开6条腿,飞快地爬行着,大风把它的触角向后折去,它的下巴擦过苔藓和地衣。它在金盏花、三色堇以及毛莨丛中往来奔命,但它的追捕者始终都不肯放弃,那只刺猬,那个装备了尖长利刺的鹿然大物锲而不舍地在后面紧追。空气中弥漫着刺猬那带有麝香味的可怕气味。它每踏一步,人地便会随之颤动。在它的刺上还挂着些敌人的皮肉。如果蚂蚁有时间好好检查一下的话,它会发现在那些刺间活跃着无数跳蚤。

那只老褐蚁跃上一处陡坡,以期摆脱追踪者。但刺猬并没有放慢速度。它的尖刺能用来防止跌倒,必要时还能起缓冲作用,有时为了方便滚动,它会缩成一团,然后又展开身体,四肢着地。

老褐蚁继续加快速度。突然它发现在它面前有一条粘滑的白色隧道。刚开始时它还没完全弄明白那到底是什么,隧道口足以让一只蚂蚁通过。这到底会是什么呢?要说是蟋蟀或者蝈蝈的洞穴,这显然太大了。也许是鼬鼠或蜘蛛的巢穴?

由于触角破风吹得直往后倒,所以蚂蚁没法依靠这一器官来识别气味。它也没法运用视觉器官,因为蚂蚁只有在很近的地方才能看清东西。它靠近了隧道。现在它看清楚了,这条隧道根本不能用来躲藏。这是……一条蛇的血盆大口。

前有毒蛇,后有刺猬。显然,这世界不是为了孤独的生命而创造的。

老褐蚁意识到只有一条生路了:抓住并爬上一根细树枝。而在那,剌猬已经把它的长脸嵌进了蛇的上下颌之间。

刹那间,刺猬迅速拔出脑袋吸住了蛇的咽喉,后者立刻缠绕起来,它可不喜欢别人来拜访它的喉咙深处。

老褐蚁攀在树枝上惊讶地注视着两个天敌相互攻击。

细长而冰冷的管子与躁热而浑身长刺的肉球激战。

在毒蛇那黑中带美的眼睛里既没有流露出胆怯也没有流露出憎恨,而只有一种将对手置之死地而后快的欲望。它连连刺出致命的毒牙。

刺猬感到一阵恐慌,它拚命挣扎并试图用尖刺朝毒蛇的腹部攻击。这只动物表现出一种异乎寻常的灵敏,它伸出利爪粗暴地撕扯着抵御利刺攻击的蛇鳞。但冰冷的长鞭子越缠越紧了。蛇口大张,露出两枚毒牙,上面还滴着致命的毒液。在一般情况下刺猬并不惧怕蛇毒,除非毒蛇能准确地咬到它的咽喉部位。

这场战斗没完没了地进行着,老褐蚁开始不耐烦起来。突然它发现脚下那段树枝在缓慢地移动。起初它还以为是风的缘故,但当“树枝”离开了大枝桠向前挪的时候它可就摸不着头脑了。“树枝”一边徐徐前行,一边轻轻摇晃。过了一会,又爬上了另一处枝杈。没过多久,它又开始朝树干爬去。

老偈蚁呆在会动的“树枝”上面,十分惊讶,也不知道这怪物要到哪去。它朝下看,这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那“树枝”长着眼睛,还有不少腿。原来并非什么树精草怪,只不过是一只竹节虫。

这种身体修长而又脆弱的昆虫靠“拟态”来抵御天敌。它能够根据所处环境不同而装扮成细枝、竹节、嫩叶以及植物茎杆。这只竹节虫的伪装相当巧妙。在它身上显现出木质纤维的纹理,还有褐色斑点,看上去就像是被白蚁咬过似的。

除了拟态之外,行动缓慢也是竹节虫大绝招。因为谁也不会想到去攻击一种行动缓慢甚至几乎纹丝不动的东西。老蚂蚁其实正在出席一场竹节虫的求爱仪式。身材较小的雄性竹节虫在向雌性靠近。它要每隔20秒钟才会挪动一下脚步。雌性竹节虫在朝远离雄性的方向移动。后者行动实在太迟缓了,根本不用指望可以追上它。但没关系,雌性竹节虫早就对异性伙伴这种离谱的缓慢习以为常了,为了解决繁衍后代的问题,某些种群找到了一种特殊的方法——单性繁殖,何必再交配呢。雌性竹节虫根本不需要异性伙伴,它们就这么繁殖后代:想着想着就生下来了。

看来蚂蚁脚下这段“树枝”是雌性的,因为它突然产起卵来。一个接一个地,自然相当缓慢。卵跳跃着一片叶子掉到另一片上,仿佛凝结了的雨点。竹节虫的伪装术实在到了天衣无缝的地步,就连它们的卵也酷似植物的种子。

蚂蚁轻轻咬了一口“树枝”,看看是否可以用来填饱肚子。但竹节虫除了用拟态来保护自己之外,还会装死。当蚂蚁大颚的尖端刚触及这只昆虫时,它立刻直挺挺地,掉到了地上。

蚂蚁对此毫不在意。这时毒蛇和刺猬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它使放心大胆地追到地上,继续咬食竹节虫。这只可悲的生物甚至都不垂死挣扎一下,被吃了一大半,还是毫无反应,俨然真的是一段树枝。但还是有一件事让它露了马脚:“树枝”的一段仍在不停地产卵。

这一天可真够刺激的了。黑夜降临了,天气也凉了下来。老褐蚁在苔藓下找了一个藏身洞躲了进去。明天它还得继续寻找回家的路。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及时向“它们发出警报”。

万籁俱寂。蚂蚁用前肢清洁着触角,以便更好地探查四周的动静。然后便找了一块小石子堵上小小的藏身洞,这下可以高枕无忧了。

10、百科全书:感觉的差异

人们所能感知到的世界仅局限于人们所准备去感知的那一部分。

曾经有这么一个心理实验,把刚出生的小猫关养在一间小房子里,墙上画着垂直争纹的图案,等到它们大脑发育基本成熟时,就被从小房间里取出,放入四壁上画有水平方向条纹的木盒中。这些水平线条标识出放有食物的隐秘处或者是出入木盒的翻板活门。但最终没有一只小猫能够找到食物或者走出木盒。那些垂直线条限制了它们只能感觉到垂直的东西。

其实我们也一样,在我们的感知过程中同样存在着与之类似的限制 我们无法去理解桌些事物,因为我们被教会只按照某一目定模式去感知。

——埃德蒙·威尔斯

《相对且绝对知识百科全书》第Ⅲ卷

11、词语的力量

她的手搁在枕头上,一会张开,一会紧握,即而肌肉收缩,朱丽正在做梦。

在梦中她成了中世纪时的一位公主。一条巨蟒缠住了她,张开一口想要把她吞掉。它把她扔进了满是褐色泥污的流沙潭中,潭里到处都蠕动着小蛇。淤泥一直没过了她的头顶。

一位年轻的王子骑着白马,身披印花纸做的铠甲,冲过来与巨蟒搏斗。他挥舞着一把锋利的红色长剑,大声请求公主坚持住,他来救她了。

但巨蟒的嘴就像火焰喷射器一样喷出毒火。纸铠甲并不能有效地保护王子,只要一点火星就能将它引燃。王子和他的战马被用一根细绳捆住,烤熟了放进盘子里,周围抹上了铅灰色的酱。英俊的王子失去了他所有的魅力,皮肤被烤成了黑褐色,眼眶内空无一物,头上难看地盖着一颗科林斯葡萄。

巨蟒用毒牙把朱丽从淤怩里拉了出来,扔进了白巧克力掼奶油中。朱丽在奶油里挣扎。她想要高声呼救。但掼奶油完全淹没了她,灌进了她的嘴巴,她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姑娘惊醒过来。那恐惧感是那么地强烈,她一醒来就急忙检查自己是否已经失声了。“啊、啊、啊、啊、啊”的声音从她的喉咙里挤了出来。

这已经不是她头一玖梦到自己没法出声了,而且这样的恶梦来得愈来愈频繁了。有的时候,她梦到被人拷打折磨,有谁在割她的舌头。有的时候梦到别人在她的嘴里塞满了食物,还有的则是声带被剪刀剪断了。难道睡觉时一定要做梦的吗?她竭力让自己什么也不想,重新入睡。

她把滚烫的手放在满是冷汗的咽喉上,背靠着枕头坐在那。瞧了一眼闹钟,发现已经是早上6点了。窗外天色依旧昏暗,星星还在眨眼睛。她听到楼下传来一阵脚步声,还有狗叫。她父亲显然一大清早就带着狗去森林了。

“爸爸,爸爸。”

回答她的只有关门声。

朱丽重新躺下,想尽办法让自己入睡,但一切努力都是徒劳的。

——埃德蒙·威尔斯在百科全书第一页后写了些什么呢?

她捧起那本厚厚的书。昨天正看到有关蚂蚁和革命的问题。这本书明确地指出要进行一场革命,并讲到一种不同的文明可以在这方面对她有所帮助、她睁大了眼睛。在那些用蝇头小楷写就的短小文章中,在一个个单词中,随处可见。一个大写字母或是一幅精细的图画。

她随意挑了一段读道:“本书的结构模仿了所罗门圣殿的建筑结构,每一章节开头的第一个字母都是与圣般某一建筑数据相对应的。”

她皱起了眉头:在文章和圣殿之间到底存在着什么样的联系呢?

她信手翻阅着。

《相对且绝对知识百科全书》内容繁纷庞杂,其中包含了各种知识、图画和不同的字体。正如书名所示,里面写了些专业性的文章,但同时页可以读到诗歌、节选不当的说明书、菜谱、计算机软件的文件名册、杂志的摘录,还有像是彩色插页一样的著名女性的新闻图片或色情照片。

书里还有说明何时应该播种、何时应该种某蔬菜或果树的日历,还贴了不少罕见的织物感纸张,还有天象图和一些大城市地铁的平面图,私人信件的摘录、数学难题以及文艺复兴时期一些名画的透视图。

其中有些图画描绘的是暴力、死亡或者灾难,叫人看了心中着实不快。有一些文章是用红墨水写的,另一些则是蓝墨水或者香味墨水。而有几页上的字看来是用密写墨水或是柠檬汁写的。另外一些字句写得如此之小,大概只有用放大镜才能看清楚。

朱丽还发现一些想像出来的城市设计图,一些历史人物的传说。这些任务早已被尘封在历史长廊的某个角落里了,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关于制造一些奇特机械的建议。

不管这本书是一个杂物堆还是一座宝库,全部读完它可能全少要花上两年的时间。

朱丽的视线停留在一些奇特的肖像上她犹豫了一会。不,她没有搞错:那是些脑袋,但不是人的鼻,而是些蚂蚁的胸像,看上去仿佛什么伟大人物似的,那些蚂蚁没有哪一只是一模一样的。眼睛的大小、触角的长度、叉部的形状都有着明显的小同。另外每幅画像下都有一个由一组数字组成的名字。

“蚂蚁”这一概念像音乐中的主导主题一样在各个全息照相、粘贴画、菜谱以及图稿中反复出现。

巴赫的乐谱、《爱经》①里的性技巧、二战期间法国地下抵抗组织用过的密码本……过去有哪个兼收并蓄、学识渊博的头脑能包容下所有这一切的呢?

【①《爱经》,印度8世纪时一部有关性爱和性技巧的著作。】

她继续欣赏那个万花筒。

生物学、乌托邦、指南、小手册、使用说明、各种各样人物和科学的轶闻趣事、人际关系学、易经八卦。

她突然看到这么一句话:“与人们通常认为的恰恰相反,《易经》这一神谕并不是向人们揭示未来,而是解释现在。”随后她又看到一些受“非洲的西皮翁”和克劳塞维茨①启发而得出的策略。

【① 克劳塞维茨(1780-1831),普鲁士将军,著有《战争论》一书。】

她心想这会不会是一本关于思想教育的教材,但随即她在另一页又读到这么一段建议:

“请不要相信所有那些政党、宗派、行会或者宗教。您无需等待别人来告诉您应该怎么想,不要受外界的影响,要学会独立思考。”

下面又引用了歌唱家乔治·布拉桑的一句话:“在试图改变变别人之前,先尝试改变你们自己。”

另有一段活也引起了她的注意。

“5种外部官能和5种内部官能。人一共有5种外部官能和5种内部官能。5种外部官能分别是:视觉、嗅觉、触觉,味觉、听觉。而5种内部官能则是:感情、想像力、直觉、普遍意识和灵感。如果人只依靠5种外部官能而生活的话,就好比人只使用左手5个手指一样。”

一些拉丁语和希腊语的格言、新奇的菜谱、中国的表意文字、怎样制造“莫洛托夫鸡尾酒”燃烧弹、干树叶。各种各样的图片。蚂蚁的革命。革命的蚂蚁。

朱丽感到眼睛一阵刺痒。在这种视觉和信息的汹涌狂潮前她只觉得头晕目眩。她的目光又落到这样一句话上:“请不要按照顺序来阅读这本书,务请按照以下方式使用这本书:当你觉得需要时,请随便翻到一页阅读,试试去看它是否能为解决您当前的问题提供一些有趣的信息。”

朱丽关上书,暗自答应作者会按照他的建议去利用这本书的。她整理好床铺。这会,她的呼吸变得平静多了,体温也稍稍降低了些,她又慢慢睡着了。

12、百科全书:反常睡眠

在我们的睡眠过程中,存在着一个特殊的阶段——“反常睡眠”。它一般持续15分钟到20分钟,结束后的一个半小时又会重新开始,并且持续的时间会更长一些。

为什么这样命名这段睡眠呢?因为在最深沉的睡眠过程中开始一种剧烈的神经性活动是反常的。

之所以婴儿在睡眠中往往会躁动不安,那是因为他们正在经历这种反常睡眠(比例:正常睡眠占整个睡眠过程的三分之一,浅层睡眠占三分之一,反常睡眠占三分之一)。在婴儿的反常睡眠过程中,他们经常会进行一种奇特的模仿行为。在他们脸上会表现出成年人甚至是老年人才会有的表情:愤怒、愉快、忧伤、恐惧、惊讶这些他们很可能还没体验过的感情依次出现,仿佛他们是在预习这些将来他们肯定会有的表情。

其次,对成年人来说,反常睡眠阶段会随着年龄的增加而逐渐缩短,只占整个睡眠过程的十分之一或二十分之一。体验这一睡眠阶段可以说是一种乐趣,它可以引起男性阴茎的勃起。

每天晚上我们可能都会接受一条信息。曾经有过这样一个实验:一个成年男子在他的反常睡眠过程被叫醒,人们让他叙述一下刚才他所梦到的东西,然后又让他入睡,并且在下一个反常睡眠阶段把他叫醒。人们发现即使前后两个梦的内容并不一致,但都有一个共同的基本核心。这一现象就如同被打断的那个梦的另一种不同于先前的方式重新开始,但表达的始终是同一信息。

最近,研究人员又得出一个新的结论:做梦是帮助人忘却社会生活压力的一种方法。通过梦,我们能够忘记白天我们不得不苹接收的信息以及那些与我们内心信念不相符的东西。所有由外界强加给我们的信息都被清除了。只要人们处于做梦的阶段,别人是无法完全操纵他们的。梦是一种天生反抗外界影响的制动器。

——埃德蒙·威尔斯

《相对且绝对知识百科全书》第Ⅲ卷

13、独处林中

已经是早晨了。天色尚暗但已经挺热的了。这就是3月份的反常现象之一。

月亮仿佛一颗淡蓝色的巨星挂在空中,把光洒在树冠之上。柔和的光使它醒来,并向它注入了重新上路所必需的活力。自从它开始在这无边无际的森林中独自行进起,就没花多少时间在休息上。蜘蛛、鸟、虎岬、蚁蚺、蜥蜴、刺猬甚至竹节虫,所有的一切都联合起来戏弄它。

当它还在蚁城中和其他同类生活在一起的时候,它并不了解这种烦恼,它的大脑与“身体思维”紧密联系在一起,无需去独立思。

但在这,它远离自己的巢穴。它的大脑不得不开始进行“个体方式”的运转。蚂蚁有着极佳的能力去进行两种不同方式的思维活动:集体的和个体的。

现在,个体方式成为唯一的选择。它觉得为了生存而进行独立思维活动实在是件相当困难的事情。独立思考慢慢地会带来对于死亡的恐惧。也许它是第一只为了独立生存而对死亡感到害怕的蚂蚁。

这是一种怎样的变化吗?

它在榆树的浓荫中继续前进。一只大腹便便的金龟子发出的嗡嗡声让它抬起了头。

它突然发现森林居然是如此的奇妙。所有的植物都淋浴在柔和的月光下,反射出淡紫色或者乳白色的光线。它竖起触角发现了一棵紫檀木,上面停满了蝴蝶,这些生性好动的昆虫仿佛在窥测它的内心似的。不远处,一些背部长有虎形条纹的毛虫在吞吃接骨木的叶子。大自然好像是为了欢迎它回来而变得更加美丽了。

它忽然被一具干尸绊了一下。老褐蚁转身一看,原来是一堆蚂蚁的尸体,聚在一起形成一个螺旋形,这是些黑工蚁,它了解这种现象。这些蚂蚁离开巢穴太远。当夜晚寒冷的露水降下来时,它们不知道到哪去,于是排成螺旋形转圈子,直到生命之火熄火为止。当它们无法理解它们所处的这个世界时,它们就转圈子一直到死为止。

老褐蚁走了过去,触角末稍接触到了尸体,以便更好地观察这场灾难。螺旋形外围的蚂蚁最先死亡,然后是中间的。

它静静地看着,在淡紫色的月光笼罩下这种死亡螺旋显得更加诡异。何其原始的行为呀!其实只要在树根下找一个藏身处或者在地上挖一个洞就可以抵御寒冷了。这些愚蠢的黑蚁除了不停地转圈子外根本想不出其他的办法,好像这种舞蹈能使它们免遭危险似的。

“的确我们蚂蚁还有许多东西要学。”老褐蚁感叹道。

它在阴森的蕨类植物下穿行,闻到了幼年时期十分熟悉的气味。那是弥漫在空中的花粉气息。

植物界是经过了一个相当漫长的时期才达到现在这样完美的状况。

首先,所有植物的共同祖先——大海中的绿色藻类登上了陆地。为了在陆地上生存下去,它们进化成苔藓类植物,苔藓继续进化,获得了改良土壤的能力,以此创造出对第二代植物来说更为理想的土壤环境。新的植物能够利用它们更加深广的根系来长得更高大更壮实。

自那以后每种植物都有其自己的影响范围。但竞争仍然存在。老褐蚁看到一株学名叫绞杀无花果的藤本植物肆无忌惮地向一棵甜樱桃树发起攻击。在这场争斗中,樱桃树毫无取胜的希望。相反,另一些看上去有能力扼杀酸模的藤类植物却在前者毒汁的攻击下黄化、可缩。

稍远一些的地方,一株冷杉任其针叶掉落在地上,以使土壤酸化来消灭与其争夺养份的野草和矮小植物。

每一种植物都有其进化武器,每一种植物都有其防御手段,每一种植物都有其生存策略。植物世界同样毫无怜悯所言。植物界与动物界的区别可能就在于植物之间的残杀是在静谧中更加缓慢地进行着。

某些植物偏好冷兵器更胜于毒药,好像是为了向在林中漫步的蚂蚁证明这一点似的,枸骨叶冬青魔爪似的叶片,蓟叶的锋利边缘、西蕃莲的阴险圈套,直到刺槐的锐利武器在那一一呈现。蚂蚁穿过了一条充斥着锋利武器的植物走廊。

老蚂蚁擦洗了一下触角,然后把它们像羽毛一样竖起来,以便更好地截取在空气中流动的气味。它要寻找的是一条能指引它回到城邦的气味通道。因为现在已经到了千钧一发的紧要关头,它一定要及时向它的蚁城发出警报。

一阵阵气味分子给它带来各种各样的信息,但它没有探测到周围其它动物活动的迹像。

蚂蚁调整着步伐节奏,以免漏过任何有用的气味,它在错综复杂的气流中辩识着那些陌生的气味,但什么也没发现。

它爬上一处岬角似的松树根,挺起胸慢慢转动感觉器官。根据触角振动强度的不同,它能收取到一系列不同频率的气味。在每秒400振的频率上,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于是它加快了“气味雷达”的振动频率。每秒600、1000、2000振。始终没有什么有趣的发现。它只感觉到植物和一些非蚁类昆虫的气味:鲜花的芬芳、蘑菇的孢子、鞘翅目昆虫的气味、腐木、野薄荷的叶子……

它又把触角的振动整到了每秒10000振:触角在转动的过程中会产生气流旋涡,吸来许多灰尘,在再次使用它们之前,它必须先做一下清沽工作。

频率升到了每秒12000振。终于它截取到了一些从远处飘来的气味分子,这些气味分子向它显示出一条蚁路,成功了。方向西南,与月光成12度角。前进。

14、百科全书:差异的优点

我们都是成功者,因为我们都是由那个战胜了3亿多个竞争者的精子发育而来的。这枚精子赢得了遗传其染色体组合的权利。由此有了您,也有了其他人。产生您的那枚精子的确是具有天赋的,它并没有被限制在某个角落里,它懂得如何找到正确的道路。也许它也曾设法给其他与之竞争的精子设置障碍。

长期以来我们一直以为向卵细胞授精的是最先到达的那颗精子。实际并不是这样,有上百颗精子会同时到达卵细胞周围。它们停在那等待着,晃动着鞭毛。在它们中只有一颗将被选中。

也就是说卵细胞在拥在它周围向它发出讯号的成群精子中挑选出一个来,那么是按照什么标准来挑选的呢?

研究人员经过长期探索最近找到了答案。卵细胞会选择“遗传特质与其自身最不相同的精子。”

随之又产生另外一个问题,卵细胞并不了解在它表面紧紧相拥在一起的两颗精子。

在这种情况下,最简单的办法就是避免有血亲关系 大自然希望我们的染色体组合更加丰富。

--埃德蒙·威尔斯

《相对且绝对知识百科全书》第Ⅲ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