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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部分
103号公主曾对10号讲述过等到“手指”不再将死者的尸体扔到垃圾堆里时,它们的文明就会得到了复兴。这并不奇怪。一旦人们开始尊重尸体,这就意味着他们相信死后还有一次新生,期望能够进入天堂。不把尸体抛弃,这一行为比它表现出来的要意味深长得多。
“建立公墓是‘手指’的特性之一。”103号看着这些僵硬的“雕像”自言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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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蚁们终于按撩不住,蜂拥而上将那些空朽的躯壳捣成粉。它们把干枯的触角踩踏在脚下,击穿那些中空的头颅,把胸廓的残片扔得到处都是。那些空壳在一片沉闷的响声中冰消瓦解了。只剩下一堆毫无用处的残肢断躯。
兵蚁们并不过瘾。被它们打败的“敌手”实在太脆弱了。
它们冲进一条横向的蚁道,来到一个宽阔的房间里。一大群蚂蚁正竖着触角静静地听着它们中的一个爬在高处向它们布道。这应该就是侦察部队所说的“占卜室”了。
幸好警卫蚂蚁和射手发出的报警费尔蒙还没有传到这里。那些设在过于曲折的走廊尽头的藏身处都会有这样的不利之处,费尔蒙气体很难传到那些地方。
兵蚁们悄悄地走了进去,混迹于听众之间。
那位正在布道的就是23号,拜神蚁们都称它为“先知”。它爬在高处,俯视着脚下的触角,宣称巨大的“手指”监视着蚂蚁的一切行动,让它们了经受考验,以取得进步。
这太过分了。13号发出了进攻的信号。
“把这些病态的拜神蚁统统杀死。”
168、继续追捕
朱丽的歌声再也不能让她放下心来了。
突然,他们听到下水道里传来一阵低沉的声音。一些小红点靠近了它们。那是老鼠的眼睛。在“黑鼠”之后有真的老鼠袭来。看来一场新的对抗在所难免。这些个子虽然小得多,但数量却大得惊人。
朱丽缩进了大卫的怀里:“我害怕。”
大卫挥动拐棍把这些小动物赶走。有几只呆头呆脑的还在拐棍下丢了性命。
他们刚想停下来休息一会,马上又传来一阵响动。
“这一次可不是老鼠了。”
几束手电光柱在下水道里晃动着,大卫立刻命令朱丽趴在地上。
“我好像看到那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一个男低音响了起来。
“他们朝我们这边过来了。看来没别的法子了。”大卫轻声说道。
他把朱丽推入水中,自己也跟着潜下了水。
“我肯定听到两声‘扑噜’声。”那个低沉的声音又说。
几只靴子沿着岸边跑了过来,跺在水洼中踩得水花四溅。大卫和朱丽刚沉入污水中,手电光就照到了他们头顶的水面上。大卫把朱丽的脑袋按在了水中,她本能地屏住了呼吸。这一天来她可什么事都遇上过了。她的肺中又开始缺氧了。更可怕的是她感到一根老鼠尾巴从她脸上划过。真没想到老鼠居然也会游泳,她本能地睁开眼睛,看到两团光斑把漂浮在他们额顶各式各样的垃圾照得一清二楚。
警察们站在原地没动,手中的电筒照向远处水面上的垃圾。
“我们等一会,要是他们躲在水里,总是要浮出水面呼吸的。”其中一个说道,
大卫的跟睛也在水底下睁着,他向朱丽示意怎样只把鼻子伸出水面进行呼吸。幸亏脸上还有鼻子这么一个凸起物,可以在伸出水面的同时,其他部位仍浸在水中。朱丽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人的鼻子是朝前长的,这下她总算是知道答案了,那就是能在这样的情况下拯救它的主人。
“要是他们在水底的话,早就该站出来了。”第二个警察答道,“没有人能在水上呆上这么长的时间。那些‘扑噜’声一定是老鼠发出的。”
那两个警察决定继续他们的追查工作。
等到他们手电发出的白色光晕远去之后。朱丽和大卫一下子就把脑袋整个伸出水面,一边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一边尽量不发出太大的声音。朱丽的肺还从没经受过如此重大的考验呢。
他俩还在贪婪地呼吸着氧气,突然一束更加强烈的光柱射到了他们的身上。
“站住,别轻举妄动。”那是马克西米里安·里纳尔警察局长的声音,手中的电筒和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这两个革命者。
他走了过来。
“哎呀,原来是我们的革命女王朱丽·潘松小姐本人呀。”
他帮着两个俘虏爬出腐臭的脏水。
“把手举起来,欣赏蚂蚁的小姐和先生,你们被逮捕了。”
他瞧了瞧手表。
“我们什么违法的事也没做!”朱丽无力地抗议道。
“这一点得由法官来决定。就我这方面而言,你们做了最不可原谅的事:在这个秩序井然的世界中制造了一点小小的混乱。我认为这种行为应该受到最严厉的惩罚。”
“但如果我们不推这世界一把的话,它会像一潭死水一样不再发展的。”大卫说道。
“谁要求你们推动世界的发展了?看来你们想就这一问题讨论一下?没问题,我有的是时间。要我说呀,正是因为有了像你们这样自以为能让世界变得更美好的人,我们人类才会如此多灾多难。那些最最可怕的灾难正是所谓完美主义者的杰作,那些最最危险的疯狂念头正是在自由的名义下被付诸实施的。惨绝人寰的屠杀总是披着对人类终极关怀的外衣。”
“我们是可以让这世界变得更美好的。”朱丽斩钉截铁地说道。她已经找回了革命女战士的气魄与镇定。
马克西米里安耸了耸肩膀。
“人们所希望的仅仅是让这世界保持和平的状态。人们所需要的除了幸福,一切都应静止,不要疑问和改变。”
“如果不努力让世界变得更美好。那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朱丽诘问道。
“很简单,得益于这个世界。”警察局长反驳道,“去享受舒适的生活,树上的果实,落在脸上微温的雨点,干草床垫,暖人肺腑的阳光。这一切从亚当那时起就开始了。而这世界上第一个人,这个傻瓜把一切都给糟蹋了,就因为他想获得知识。我们不需要知识,我们所需要的只是去尽情享受我们拥有的一切。”
朱丽摇了摇头:“一切都在不停地扩张、改良,变得更为复杂。每个人都努力比前人做得更好。这是很正常的事。”
马克西米里安不甘就此认输。
“正是因为想做得更好,人们才会去发明原子弹和中子弹。我确信停止‘做得更好’的妄想才是最明智的。等到后人和他们的先辈生活得一模一样的那一天,和平就会到来。”
忽然,空中传来一阵嗡嗡声。
“噢不!怎么又来了!千万别在这出现!”警察局长大喊大叫道。
他猛地转过身去,忙不迭地从脚上脱下鞋子。
“没还想再来一场网球比赛吗,你这可恶的小虫子?”
他的胳膊朝空中挥去,仿佛是在与一个幽灵搏斗。突然他伸手捂住了脖子。
“这下它赢了。”他刚说完,双膝一软,倒了下去!
大卫疑惑不解地看着倒在地上的警察局长。
“他这是在和谁打呢?”
大卫镇定自若地拾起电筒对准了警察局长的头部。在他的面颊上爬着一只昆虫。
“一只胡蜂。”
“这不是胡蜂,这是一只会飞的蚂蚁!它好像要告诉我们什么。”朱丽说道。
那只昆虫用大颚咬破马克西米里安的皮肤,然后用鲜血在他脸上一笔划地写道:“跟我来。”
朱丽和大卫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但这不是在做梦。
在警察局长的脸上的的确确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字:“跟我来。”
“跟一只会用法语写字的蚂蚁走?”朱丽满腹疑虑地说。
“鉴于目前的形势,”大卫说,“我甚至都会跟着艾丽斯的小白兔去漫游仙境。”
他们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只飞蚁,等着它告诉他们该朝哪个方向走,但小昆虫还没来得及起飞,一只浑身张满疣子和脓包的蟾蜍从水里跳了出来,伸出长长的舌头,一口把他们的“蚂蚁引路人”给吞进肚里去了。
朱丽和大卫重新钻进了迷宫般的下水道。
“现在我们去哪?”年轻姑娘问。
“为什么不到你妈那去?”
“绝不。”
“那去哪?”
“去弗朗西娜家?”
“不可能,警察肯定知道我们的住址,他们一定在那等着我们自投罗网呢。”
朱丽的脑海中闪过了所有可能的藏身处。突然,她想起了什么。
“我们去哲学老师家!有一次他建议我到他家去休息一下,还给了我地址。他家就在学校旁边。”
“太好了,”大卫说,“就去他家,我们快从这出去。古语云:‘先行动,后思考。’”
他们俩飞奔而去。
一只慌乱的老鼠会更愿意躲进下水道,而不是冒着被汽车碾死的风险。
169、百科全书:鼠王之死
在挪威,有几种鼠类会举行被自然学家称为“鼠王选举”的仪式。整整一天之内,所有的年轻雄鼠凭借它们锋利的门牙捉对撕杀。那些体质较弱的逐渐被淘汰出局,直到最后的两只老鼠进行决赛。行动最为敏捷同时也最好斗的那一只将赢得胜利。胜利者会被推选为国王,因为它无疑是种群中最优秀的雄鼠,其他的老鼠都会跑到它面前,俯首贴耳或者露出臀部以示臣服。鼠王挨个轻咬它们的鼻子,表示它是主宰,并接受它们的顺服。然后鼠群向它献上最好的食物和最最热情、气味最浓郁的母鼠,并把位置最深的洞穴留给鼠王,让它庆祝自己的胜利。
但等到鼠王纵欲后筋症力竭、半睡半醒之时,一件怪事发生了:两三只刚才还表示效忠的年轻雄鼠跑来咬断鼠王的咽喉,挖出它的内脏,然后像咬开一枚核桃那样熟悉地揭去鼠王的颅骨,取出它的大脑,让种群内全体成员分而食之。也许它们以为吃了鼠王的大脑之后它们也能拥有它那样的优点。
在人类也有类似的事。人们往往喜欢挑选出国王,然后享受把他将身碎骨的巨大乐趣。要是有谁要把你们推上宝座的话,千万别轻信,否则很可能落得与鼠王一样的下场。
——埃德蒙·威尔斯
《相对且绝对知识百科全书》第Ⅲ卷
170、围捕
“毁灭。”
兵蚁们朝拜神蚁们冲杀过去。等到先知23号明白过来,一切都已经太迟了。费尔蒙警报朝四面八方蔓延开去。短短几秒钟之内,局势就片混乱了。
到处都有拜神蚁不断倒地,它们伸升6腿作十字架状,临终之时说着那句神秘的咒语:“‘手指’是我们的神。”
其他的拜神蚁们勉强组织起来抵抗这场突如其来的袭击。蚁酸弹在空中呼啸着划过。有些蚂蚁被击中了。而那些射空的流弹把整个天花板都打落了下来。
23号把几个随从招到身边。“你们得把我救出去。”
宗教不仅导致了死者祭礼的产生,而且还让祭司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力。一些拜神蚁战士急忙围在23号身边,用血肉之么组成了一道城墙。另外有3只巨大的工蚁全力掘出一条通道,好让先知逃走。
“‘手指’是我们的神。”
洞中已经尸横遍野了。为了不让敌人完成最后的殉教仪式,世俗蚁们割下了它们的头颅。
进攻被这项斩首的工作给耽搁了。先知23号趁机带着一些在屠杀中死里逃生的部下从坑道逃走了。
这一小队拜神蚁在通道里拼命逃窜着,世俗的兵蚁们在它们身后紧迫不舍。在这场追与逃的赛跑中,一些拜神蚁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来保护它们的先知。在蚂蚁的历史上还是第一次有这么多蚂蚁为了保护它们中最紧要的一员而命丧黄泉。即使是蚁后也不曾受到过如此虔诚的待遇。
“‘手指’是我们的神。”
在发出死亡的呼喊之后每一具尸体都变成了僵硬的十字架。有时通道整个被拜神蚁的尸骸给堵上了。追捕者不得不一条一条地把它们的腿割下来,打开通道。
拜种蚁只剩下最后十几只了。但它们比追捕者更熟悉地形,知道该在什么地方拐弯来把敌人甩开。忽然一条蚯蚓堵住了它们的去路。23号鼓励它那些伤痕累累、筋疲力尽的部下说:
“跟我来。”
它朝着那条蠕虫猛冲过去,在信徒们惊愕的目光注视下,用大颚在蚯蚓身上挖出了一条沟槽。这道伤口就好像是巨轮上的一处舱门。它打算把蚯蚓当成一架地下掘进机来用。凑巧的是这条蚯蚓的身躯相当肥硕,那一小队蚂蚁统统钻进了它的身体内,但并没有杀死它。
这只环节动物被激怒了,自然这是它在感到这么多异物进人自己体内后的正常反应。但它的神经系统极不发达,于是便带着这世“乘客”继续它的地下之旅。
等到13号和其他兵蚁赶到这时,那条粘乎乎的硕大管子已经钻进墙壁里去了,世俗蚁们无从得知它是朝哪个方向去的。是朝上爬了呢,抑或是钻入了更深的地下?
这环节动物的气味还不足以让它们在蚁城迷宫般的通道里追踪发现它。就这样,蚯蚓带着逃亡的拜神蚁们平安地脱离了险境。
171、在哲学老师家
当哲学老师看到朱丽和大卫出现在他家门口时并没有感到吃惊,没等他们开口,他倒先提出他俩可以暂时住在他家。
朱丽赶忙冲进浴室,痛痛快快地洗了把淋浴,总算是把身上的污垢和下水道那可怕的气味都给洗干净了。她把脏衣眼扔进了垃圾袋,穿上了老师的一套运动装。幸好运动衫是不分男女的。
把自己洗干净之后,她恹意地倒在了客厅的长沙发里。
“谢谢,老师,您救了我们。”大卫说道,他也穿上了一套运动装。
老师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酒,摆上了些花生,便去准备晚饭了。
晚餐是蛙鱼三明治、鸡蛋三明治和醋渍柑花蒂三明治。
哲学老师一边吃一边打开了电视。
在新闻节目的最后提到了他们。朱丽调大了音量。电视上马赛·沃吉拉正在采访一名警察,后者解释说那个所谓的“蚂蚁革命”实际上是一群无政府主义者搞的骚乱,伤员中包括带头闹事的一名高中生,他现在正处于昏迷状态。
在荧屏上出现了纳西斯的照片。
“纳西斯昏迷了!”大卫惊叫道。
朱丽的确看到他们的服装设计师被一群“黑鼠”分子殴打,然后被救护车带走了。可实在难以想像他还处在昏迷状态!
“我们得去医院看他。”朱丽说,
“不行,”大卫反对道,“我们一到那就会被抓住的。”
在电视上出现了一张印有“蚂蚁”乐队8名成员照片的布告。他们欣慰地得知另外500人和他们一样也都逃脱了。其中也包括伊丽莎白。
“好吧,孩子们,这下祸可闯大了!你们最好给我老老实实地呆在这,等事态平息下去再说。”
哲学老师给他们每人一杯酸奶作饭后甜点,然后起身去煮咖啡。
朱丽愤愤不平地看着电视里报道了这场“蚂蚁革命”给枫丹白露高中造成的损害:洗劫一空的教室、撕烂了的校旗、被扔进火堆里的家具。
“我们成功地证明了进行一场非暴力革命是完全可能的。他们竟然连这一点也要加以否定。”
“那当然。”哲学老师插嘴道,“你们的朋友纳西斯现在情况很糟。”
“但这都是‘黑鼠’们干的。这些地道的破坏分子!”朱丽高声说道。
“毕竟在6天的时间里,我们的革命一直都是非暴力的。”大卫补充说。
老师撇了撇嘴,好像对他们的辩词不屑一顾的样子。
“有些事你们根本就没有意识到,不采取暴力,就不会有轰功效应,也就不会让别人感兴趣。你们的革命偏离了正确的方向,就因为这是一场非暴力的革命。在我们这个时代,要想对大众产生影响,就必须出现在8点钟的新闻节目①里,而要出现在8点档的新闻里,就必须有死亡、交通事故、泥石流,随便什么,只要流血就行。人们只对那些违反人性的、让他们感到害怕的事感兴趣。你们那时候要是杀死几个警察,哪怕只有一个也就好了。一味鼓吹非暴力只能让你们的革命变成一个学校节日或者是高中游艺会,仅此而已。”
【① 在法国新闻节目从晚上8点开始。】
“您是在开玩笑吧!”朱丽抱怨道,
“不,我是认真的。幸亏那些小法西斯来攻击你们,不然你们的革命最后只能在一片嘲笑声中收场,一些出身良好的孩子占领一座历史悠久的高中用来缝制蝴蝶形状的衣服,这只能被引为笑柄而不会让人肃然起敬。你们真应该感激他们把你们的同伴打成昏迷,要是他死了,你们至少还会有一位殉道者!”
他这番话是认真的吗?朱丽在心中盘算着。她很清楚选择非暴力的道路使她的革命不具备太多的尖锐性。但她正是严格按照《相对且绝对知识百科全书》的教导来开展这场革命的。甘地的非暴力不合作运动不世成功了吗。非暴力革命应该是可以实现的。
“你们的革命失败了。”
“毕竟,我们还是建立起牢固的商业网络,从经济学的角度来看,我们的革命还是成功的。”大卫说道。
“那又能怎么样?别人根本不会把这放在眼哩。一件事要是没有得到电视摄像机的证实,就等于没有存在过。”
“但……”大卫又说道,“我们亲手扼住了命运的咽喉,我们建立了一个既没有上帝也没有主人的社会,正像您以前对我们说过的那样。”
哲学老师了耸了耸肩。
“这正是弱点之所在。你们尝试了,但你们失败了。你们把这场革命变成了一场闹剧。”
“这么说您对我们的革命并不太满意?”朱丽对他这种语气惊讶不已。
“是的,一点也不满意。进行革命得遵守规则,其他的事也一样,要我给你们打分的话,20分里给你们4分都嫌勉强。你们不是真正的革命者!相反我会给‘黑鼠’18分。”
“我不明白。”
哲学老师从烟盒里取出一根雪茄,仔仔细细地点着后抽了起来,满足地一口一口吐着烟圈。
朱丽注意到他时不时抬头去瞧客厅墙上那架大挂钟,这才明白他说这番话只是为了分散他们的注意力,拖住他们。
她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但为时已晚了,外而传来了警笛声。
“您把我们给出卖了!”
“我不能不这么做,”哲学老师说着避开他们愤怒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抽着烟。
“我们这么相信您,而您竟然出卖我们!”
“我只不过帮你们进入下一阶段,我要告诉你们这下一阶段是不可避免的,这样你们对革命的认识就完整了。下一阶段就是:监狱。所有的革命者都要经历过这一阶段。为事业而牺牲的英勇要比非暴力的空想主义更适合你们。说不定这次还会有记者来采访你们呢。”
朱丽感到一阵恶心。
“您不是说过要是过了20岁还不是无政府主义者是愚蠢的吗?”
“是的,我说过。但我还说过谁要是过了30岁还是无政府主义者那就更愚蠢。”
“您不是说过才29吗?”大卫问。
“很抱歉,昨天是……我的生日。”
大卫抓住姑娘的胳膊。
“你没看到他在浪费我们的时间吗?我们快离开这,还有机会逃脱的。谢谢您的三明治。再见,老师。”
大卫推着朱丽来到楼梯上。不能走大门,警察可能已经在下面了。他拉着姑娘一直跑到顶楼,从气窗翻到了屋顶上,然后越过了一个又一个鳞次节比的屋顶。当大卫催促朱丽沿着一处下水管徙下爬时,她才回过神。下滑时大卫把拐棍叨在嘴里以免碍手碍脚。
他们一落地便撒脚就跑。大卫虽然拖着一条腿,但在拐棍的帮助下他的速度还是够快的。
夜色十分美丽,枫丹白露的大街上依然人来人往。朱丽担心有谁会认出她来,随即又希望某个支持者会出来帮助他们。但谁也没有注意到她。革命已经烟消云散了,朱丽再也不是女王了。
警察们仍在后面紧追不舍。朱丽对此已经厌烦透了,她开始感到疲倦。臀部和腹部上新近攒下的脂肪已经不足以为她的高速奔跑提供足够的能量了。
附近一家超市的霓虹不停地闪烁着。朱丽记起在《百科全书》上写着要注意观察各种迹像。超市的招牌上写着:“在这您可以找到所有您需要的。”
“进去。”她对大卫说
警察就在他们后面,但商店里拥挤的人群很快就把他们给吞没了。
大卫和朱丽在货架间隐蔽穿行,以成排的吸尘器和洗衣机作掩护,跑到了青春服饰柜台那,混迹在蜡制模特中间纹丝不动。
拟态,昆虫首选的消极防御策略。
他们看到警察对保安人员吩咐了几句,然后从他们身边走过,看也没看他们一眼,就从他们的视野里消失了。
现在去哪呢?
在玩具角,有一座红色荧光的呢绒帐篷在等着他们。朱丽和大卫钻了进去,躲在一堆玩具下面,等到四周渐渐安静下来,他俩就像两只心惊胆颤的小狐狸一样蜷缩着进入了梦乡。
172、黑夜中
拜神蚁们在蚯蚓体内跟着它在地下穿行。四周一片黑暗,粘稠而熏臭。它们被蠕动的内脏包围着,那气味直令它们作呕。但它们知道,外面等待它们的只有死亡。
它们到了蚯蚓的身体里才明白这种环节动物是怎样行走的。蚯蚓先是吞下泥土,然后通过消化系统,在瞬间之内从肛门排出体外,就像一架喷气式发动机一样,只不过吸入和喷出的是泥土而已,
蚂蚁们各自散开好让泥团通过。从外面看,蚯蚓的头部先膨胀起来,接着膨胀移至尾部,以此来加快行进速度。就这样它带着腹中的蚂蚁穿过了新贝洛岗城。
蚯蚓和蚂蚁曾签订过和平共处条约,蚂蚁允许蚯蚓在它们的巢穴中穿行,不仅很少吃掉它们还给它们喂食。作为回报,蚯蚓替蚂蚁挖掘通道。对于蚂蚁们来说,这种通道更易于加固。
处于这样一个粘稠的环境中,拜神蚁们依然提心吊胆地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我们这是去哪?”其中一只向先知问道。
23号回答说现在只有出现奇迹它们才能得救。它要祈祷神灵向它们伸出援助之手。
蚯蚓从蚁城的顶部钻出地面。可它的头部刚一露出,一只山雀便俯冲下来,把它叼在嘴里,根不没想到在蚯蚓的肚子里还带着一群蚂蚁乘客呢。
“发生了什么事?”一只蚂蚁问道,它的内耳告诉它它们正在不断向上升。
“我想这一次神灵肯定听到了我们的祈祷,它们正把我们带去它们的世界。”先知23号一本正经地说道。它和它的部下一同滑入了那只直冲云霄的山雀胃里。
173、百科全书:尤卡坦族对宗教的阐释
在墨西哥一座名为希居马克的小村庄里,那里的尤卡坦印第安人采用一种奇怪的方式来信仰他们的宗教。
在十六世纪时,西班牙人强迫他们皈依了天主教。但在第一代传教士死去之后,西班牙并没有派去新的神甫。因为这个地区几乎是与世隔绝的。然而在随后的三百多年内,希居马克的居民们依然保持着天主教的礼拜仪式,只不过他们既不会读也不会写,使用口传教义的方式代替了原来的祈祷和其他仪式。
墨西哥革命后建立了自己的政权,政府决定向各地派驻官员,实现对全国真正的管理和统治。其中一位在1925年被派到了希居马克。这个官员到任后参加了一场弥撒,他发现当地居民通过口传教义把拉丁语圣歌几乎完全保留了下来。
但是岁月还是给这里的宗教带来了一些变化:希居马克的居民用3只猴子来充当神甫和教堂执事。这一传统历经岁月蹉跎一直给保留了下来。
这些猴子无疑是唯一几个参加过所有弥撒的“天主教徒”……这3只猴子。
——埃德蒙·威尔斯
《相对且绝对知识百科全书》第Ⅲ卷
174、超级市场
“妈咪,印第安帐篷里有人!”一个小孩用手指着他们说。
朱丽和大卫也来不及细想自己怎么会一觉醒来穿着运动衫躺在一座荧光帐篷里的,趁别人没想到向保安报警便从帐篷里钻了出来。
一大糟超市里便挤满了人。
五彩续纷的食品堆得像小山一样,计人不禁有置身于阿里巴巴的藏宝洞内的感觉。
伴着从扬声器里传出的音乐节奏,行色匆匆的顾客们推着手推车在挑选商品。超市里播放的是维瓦尔迪①的《春天》。被故意加快的节奏催促着顾客们快些买他们的东西。
【① 维瓦尔迪(1678-1741),威尼斯小提琴家、作曲家,他1725年创作的《四季》为标题音乐的早期范例。】
节奏便是一切,控制节奏的也控制着人们的心跳。
他们的目光被那些上面写着“隆重推出”、“大减价”、“买一送一”的红色标签牌听吸引,对于大多数顾客而言,如此之多的食品展观在他们眼前,就如同海市蜃楼一般,太过奢侈、太过华丽,好像随时会消失似的。铺天盖地的报道让他们觉得正处于两次经济危机之间的过渡时期,必须抓紧时间充分加以利用。
极其荒谬的是,西方人的生活越是和平安宁,他们就越会疯狂地迷恋食物,生怕会失去这些。
无数的食品朝着各个方面,甚至朝着空中伸展开去,一眼望不到尽头。罐头、速冻食品、真空包装食品、净莱。从农业食品学工程师脑中诞生出来的素的、荤的、化学组合的食品。
在放着饼干的货架,好几个小孩子从货架上取下袋装饼干嚼得津津有味。然后把空口袋扔在地上。
大卫和朱丽身上不名一文,使也跟着小孩子一块吃了起来。孩子们看到居然会有大人学他们的样,便兴高采烈地抓起一把把糖果塞到他们手中:甘草汁糖、咖啡软糖、松糕糖、沼地锦葵糖、口香糖。早饭的时候吃糖果多少有些让人反胃,但饥肠辘辘的逃亡者也顾不得挑三拣四了。
吃饱之后,朱丽和大卫悄悄地朝出口处摸去。经过“未购物通道”时,他们发现有两架摄像机监视着出口处。
一个保安在后面跟着他们。大卫暗示朱丽走快些。
这会超市里响起了“齐柏林飞艇”①乐队的《通向天堂的阶梯》,这段曲子所表现出的是一种开始时从容不迫,然后乐速渐快,最后嘎然而止的结构,这正是超市顾客心态的真实写照。
【① 七十年代美国乐队。】
两个高中生的脚步也跟着音乐逐渐加快,后面的保安也加快了速度。现在没什么可怀疑的了,他的确是在跟踪他们。他们要不是通过摄像机看到他们在偷吃饼干,就一定是通过报上的通缉令认出了他们。
朱丽走得更快了,“齐柏林飞艇”的速度也更快了。
还没走出“未购物通道”多远,他们就跑了起来。大卫心中十分清楚绝不能在一个警察或是一条狗面前奔跑。但此时恐惧战胜了理智。他们这一跑,保安的哨子便发出了刺耳的声音,几乎把四周顾客的鼓膜都要钻破了。有好几个收银员立刻丢下手里的活,朝他们包围过来。
逃亡又开始了,得赶快。
朱丽和大卫拼尽全力突破收银员的阻拦冲到了大街上。大卫的脚步也不怎么蹒跚了。有时候类风湿性关节炎实在是一种让人消受不起的奢侈。
超市雇员并不肯就此罢休。他们一定是经常这么追捕小偷的。对他们来说这无疑是排解日复一日单调工作的一种消遣。
在逃亡者身后一名营业员一边跑一边晃着手中的催泪弹,另一个搬运工手里挥舞着一根铁棍,而一名保安则扯开嗓门高声叫道:"抓住他们,抓住他们!"
大卫和朱丽拐进了一道死胡同。这下走投无路了。没多久收银员就把他们给逮住了。突然一辆汽车冲了过来撞开营业员和观看热闹的人。车门立刻打开。
"快上车!"一个脸上蒙着绸巾、戴着墨镜的女人对他们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