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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分
庭长那柄象牙槌拍到了榆木桌面上。
“现在开庭。书记员,请宣读起诉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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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记员向大家简单概述了过去发生的事情,音乐会最后演变成一场骚乱,与警察对抗,占领枫丹白露高中,造成严重的经济损失,导致多人受伤。主犯逃逸,森林中的围捕,躲在金字塔中,最后有3名负责追捕的警官丧生。
阿尔蒂尔被头一个带到被告席上。
“你就是阿尔蒂尔·拉米尔,现年62岁,商人,家住枫丹白露市风凰大街?”
“是的。”
“请回答我‘是的,法官大人’。”
“是的,法官大人。”
“拉米尔先生,你被控于今年3月12日谋杀了加斯东·潘松,凶器是一只苍蝇形状的微型机器人杀手。这个遥控的机器杀手可以被认为是一种导弹,属于第五级危险武器。对这指控你有什么要说的?”
阿尔蒂尔抬起一只手抹着微湿的额头,一直保持站立姿势让这位年老的病人感到十分疲劳。
“没有,对他的死我感到很遗憾。我原来只想让他睡上一会。我并不知道他对麻醉剂有过敏反应。”
“那在你看来,用机器苍蝇攻击别人是件很普通的事啰?””检察官挖苦着说。
“那是遥控飞行蚂蚁,“阿尔蒂尔纠正道,“是遥控爬行蚂蚁的改进型。请您相信,我的朋友们和我只是想安安静静地工作,不被什么好奇者打扰。我们之所以建造那座金字塔,是因为我想和蚂蚁交谈,并且在人类和蚂蚁这两大文明之间建立合作关系。”
庭长翻了翻卷宗。
“啊,是的!未经允许擅自在国家自然保护区内修建违法建筑。”
他又翻阅起来。
“材料显示这种安静的生活对你来说是如此珍贵,以致于你又一次实施犯罪行为,派你的‘飞行蚂蚁’攻击一位负责公共秩序的官员、警察局长马克西米里安·里纳尔。”
阿尔蒂尔承认了。
“他,他想要摧毁金字塔。这完全是正当防卫。”
“你倒是有充足的理由用小飞行机器人去杀害别人。”检察官说道。
这时阿尔蒂尔一个劲地咳嗽起来,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两名法警把他搀回被告隔离间。他到那就重重地倒在了地上,朋友们焦急地围在了他的身旁。雅克·梅里埃斯站起身来,要求紧急医疗救护。值班医生诊断之后宣布被告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不能让他过度疲劳了。
“带下一个被告:大卫·萨多尔。”
大卫没拄拐杖,走到了法官面前。背对者旁听席。
“大卫·萨多尔,18岁,高中生。你被控领导策划了这场‘蚂蚁革命’。有照片显示你正在指挥示威游行队伍。倒是挺威风的,就像一个将军在指挥他的部队。你以为你是托洛茨基①,正在指挥红军?”
【① 托洛茨基(1879~1940),俄国犹太人革命家,十月革命的主要领导人。】
还没等大卫回答,庭长又说道:“你想建立一支蚂蚁部队是不是?另外,请向陪审团解释为什么你们的革命要模仿那些昆虫?”
“我最初对昆虫产生兴趣是在我们把一只蟋蟀吸收进我们乐队之后。那只蟋蟀的确是一位很棒的音乐家。”
从旁听席传来一阵稀稀落落的笑声:法官要求大家保持安静。但大卫并没有因此而分心。
“蟋蟀的交流是在个体之间进行的。然后我发现蚂蚁的交流是多方位的。在蚁穴中,每一个体的情感都与集体息息相关的。它们绝对是团结一心的。人类社会数千年来想要做到的,蚂蚁社会早在人类出现在地球上之前就已经做到了。”
“你是想让我们头上也长出触角?”检察官嘲讽地问道。
这下,法庭里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大卫不得不等到人们重新安静下来再回答:
“我认为如果我们拥有一种与蚂蚁同样有效的交流方式,那就再也不会有那么多歧视、误解、歪曲和谎言了。蚂蚁不会撒谎,因为它们甚至无法想出撒谎会有什么好处。对蚂蚁而言,交流就是把信息告诉其他蚂蚁。”
在旁听席上,人们小声议论起来,法官敲着他的象牙槌。
“带下一个被告:朱丽·潘松。你被控作为‘蚂蚁革命’的主要策划者之一。这场骚乱不仅造成了巨大的经济损失,而且还导致多人受重伤,其中包括纳西斯·阿尔波。”
“纳西斯现在怎么样了?”朱丽急切地问道。
“提出问题的不应该是你。出于礼貌和法庭规则,你在和我说话时必须称为‘法官大人’。刚才我已经对你的同谋犯之一提到过这一点,小姐。我看你对司法程序一无所知。如果你不能为你和你的朋友进行辩护的话,这一切将交由一名专业律师来完成。”
“请原凉,法官大人。”
庭长就像一个爱发牢骚的老爹那样让自己的情绪稍许平静一下。
“好吧,我来回答你的问题。纳西斯·阿尔波先生目前的病情十分稳定。正是因为你们,他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我始终都坚持进行一场非暴力的革命。在我看来,‘蚂蚁革命’就是许多慎审而细致的行动相积累,这些行动作用在一起便可移山倒海。”
她转身朝她母亲望去,希望她的话至少能够说服她。在旁听席上,朱丽还看到历史老师正在点头表示赞同。他并不是唯一到庭旁听的老师。数学老师、经济学老师、体育老师甚至连生物老师也都来了。唯独哲学老师和德语老师没有来。
“但为什么要以蚂蚁作为标志呢?”庭长又问。
朱丽注意到采访席上有许多记者。这一次她的话可能会被许多人所知道,成败在此一举,可得好好三思而后言。
“在蚂蚁社会中,所有成员都是在让大家生活得到改善这一共同意志的支配上行动的。”
“呵,极具想像力的想法,但是不切实际!”检察官打断了朱丽的话头,“蚁穴的确运转良好,但那就像是一台计算机或是洗衣机一样。在那上面找寻智慧和信仰简直就是在浪费时间。蚂蚁的行为只是一些遗传本能而已。”
采访席那边传来一阵喧哗声。快,驳倒他。
“正是因为蚂蚁社会体现出一种人类社会永远无法企及的成功,您才会对它心存恐惧。”
“那是一个好斗的世界。”
“根本不是。与嬉皮士和其他为所欲为的社会团体不同,那里没有领袖,没有将军,没有神甫,没有法官,没有警察,也没有镇压。”
“那么照你看来,蚂蚁社会的秘密到底是什么呢?”检察官问,他觉得自尊心受到了伤害。
“没有什么秘密,”朱丽平静地说,“蚂蚁的行为是没有规律的,它们生活在一种无秩序的制度下,但这种无序制度却比有序制度更为行之有效。”
“无政府主义!。法庭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你是不是无政府主义者?”庭长问。
”如果这个词意味着可以生活在一个没有领袖、没有等级制度、没有人操纵你的思想、没有加薪的许诺、出没有死后进入天堂的幻想的社会中。那我就是一个无政府主义者。实际上,真正的无政府主义就是公民意识的最高境界。要知道,长期以来,蚂蚁一直都是这样生活的。”
旁听席上人们的意见各不相同,有的人在吹口哨,也有的人鼓掌叫好。陪审员们在作着笔记。
检察官站了起来,手舞足蹈地说道:“其实,你的这些推理一言以蔽之,就是要把蚂蚁社会作为要模仿的榜样,是不是?”
“我们当然要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但的确,从某种意义上说,蚂蚁对于我们这个什么都研究过了却仍在原地打转的社会会有所帮助的。只要我们去尝试,就能看到结果。如果这并不可行,那就再尝试其他的社会构成方式,也许会是海豚、猴子或者椋鸟来教会我们更好地生活在一起。”
瞧,马塞·沃尔吉在那,他居然也有亲临现场的这一天。朱丽暗想他是否已经改变了对他那条名言的看法,“当我们不了解某种事物的时候,我们能更好地去谈论它。”
“但是,在蚂蚁社会中所有的蚂蚁都必须工作,你是如何把这与你的自由意志统一起来的呢?”庭长问她。
“这又是一个谬误。在一个蚁城中,只有50%的蚂蚁在有效地进行劳动,30%的蚂蚁在进行无生产力的活动,比如自我清洁、讨论等等,另外20%则在休息。这正是奇妙之处。没有警察,没有政府,也没有什么5年计划,而且有50%的蚂蚁闲着没事,蚂蚁的效率却比我们来得更高,而且更能使整个蚁城和谐相处。蚂蚁是值得我们钦佩的。因为它们向我们表明了一个社会的良好发展是不需要任何强制措施的。”
旁听者中响起了一阵赞同声。
庭长捋了捋胡须。
“蚂蚁并不是自由的,从生物学角度而言,它不得不回应气味语言的召唤。”
“那您呢?您不是有手机吗?有了它,您的上级随时都可以找到你,给您下达命令,而您必须服从这些命令,这又有什么区别呢?”
庭长抬头望了望天花板。
“对蚂蚁社会的辩护就至lj茨元止吧。这些已经足够让腑审冈再:这问题L形成自已的看法了,你可以坐下_『,小姐,下一一个被告址……”
法官紧紧盯着卷宗,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念道:
“崔……姬……雄。”
那个韩国人站到了被告席上。
“崔姬雄先生,你被控建立了信息网,四处传播你们所谓的‘蚂蚁革命’的破坏性思想。”
姬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这倒引起了那些女陪审员的注意。病休的小学老师再也不盯着自己的指甲看了,而地铁司机的手指也不再敲打桌面了。
姬雄说道:“好的思想应该被尽可能地广泛传播。”
“是‘蚂蚁式’的宣传吗?”检察官问。
“不管怎么说,从一种非人类的思维方式中受到启发来改革人类的思想,这还是让许多与我们有联系的人士感到高兴。”
检察官又站了起来,双手在空中挥舞着说:“陪审团的女士们、先生们,你们都清楚地听到了。被告竟然还打算传播那些荒谬的思想来破坏我们社会的基础。蚂蚁社会如果不是一个等级社会那又能是什么呢?蚂蚁一出生就是工蚁、兵蚁或者有生殖力蚁,在任何情况下,它们都不可能改变自己的命运。社会没有多变性,立了功也不可能得到晋升,这是世界上最不平等的世界。”
姬雄脸上露出嘲讽的表情。
“在蚂蚁社会中,当一只工蚁想出一个主意,它就会告诉周围其他蚂蚁。它们就去尝试,如果它们认为是好主意,就会付诸实施。而在我们的社会中,如果你没有文凭,如果你没有达到一定的年龄,如果你不属于一个好的社会阶层,没有人会让你阐述自己的意见。”
庭长可不想把法庭变成这些小暴民的论坛。陪审团以及法庭内所有的人对这个年轻人的论据都听得太过仔细了些。
“带下一个被告,弗朗西娜·特内小姐,是谁唆使你支持‘蚂蚁革命’?”
那位金发姑娘努力克服着自己的羞怯情绪。法庭要比音乐会给人的感受更加强烈。她朝朱丽瞧了一眼,以此来给自己增添勇气。
“和我的朋友们一样,法官大人……”
“再大点声说,让陪审团也能听到。”
弗朗西娜清了清嗓子:“和我的朋友们一样,法官大人,我也认为我们需要向别的社会模式学习,来拓展我们的思路。研究蚂蚁是让我们了解自身世界的绝好途径。观察蚂蚁就好像是在观察被缩小的我们自己。它们的和我们的极为相似,它们的道路也和我们的道路极为相似。它们能让我们转换思路。就是因为这,我才喜欢‘蚂蚁革命’的。”
检察官从文件中抽出厚厚一沓纸,满怀自信地挥舞着说:“在听取被告人的陈述之前,我曾向研究蚂蚁的一些真正的科学家请教过。”
他装出一副很有学问的样子说:“我可以向你们保证,陪审团的女士们、先生们,蚂蚁绝非如被告所说,是一些友好大度的生物。恰恰相反,在蚂蚁社会中始终都存在着战争。一亿年来。它们在世界各地不停地扩张。它们已经占领了各个大陆,只剩大浮冰它们还无法移民了。由此我们甚至可以说蚂蚁已经成为地球的主人了。”
朱丽在辨护席上站了起来。
“检察官先生,也就是说您承认蚂蚁没有什么再需要去征服的了,随便那是什么?”
“的确如此。另外,假如地外生物突然来到我们的星球上,那它们遇到蚂蚁的机会要比遇到人的机会大得多。”
“……于是地外生物会把蚂蚁视作地球居民的代表。”朱丽补充道。
法庭里笑声不绝于耳。
庭长对这种你来我往的辩论早已感到厌烦了。自从庭审开审之后,大家讲来讲去总离不开蚂蚁和蚂蚁社会。他更希望审讯能回到具体问题上来——对学校的破坏、骚乱,尤其是3名警察的死亡。但检察官已经落入了那些小孩奇怪思想的圈套中,而且陪审团好像也对这场奇特的辩论颇感兴趣似的。另外,他的检察官同事从专家那里搞到这些资料显然是花了不少气力的。现在他正打算妤好炫耀一下这些新学到的知识呢。
”蚂蚁到处都在与我们为敌,”检察官激动地说,“我这里有资料表明那些蚁窝正在集结在一起。书记员,请将这些复印件分发给陪审团及新闻界的女士们先生们。我们目前还不知道这现像产生的原因。但很显然,这种联盟并不仅仅是为了增强它们的帝国。蚂蚁窝如雨后春笋一般在各地出现,到处都可以看到蚂蚁的踪迹。它们甚至能够在钢筋混凝土中挖出巢穴来,我们的厨房将无一幸免。”
朱丽又开口说:“我们厨房里的东西部是来自于大地的,大地从来也没有明确过它的财富是专门留给它孩子中某一个的。它没有任何理由只把自己的财富给了人类而不给蚂蚁。”
“一派胡言乱语,”检察官大叫道,“潘松小姐现在想要谈到动物的所有权问题……但为什么不想想植物和矿场。当你还是……不管怎样,蚂蚁到处都在入侵!”他节省时间地说道。
朱丽同样简洁明了地反驳了他:“它们的城市是值得钦佩的。那里虽然没有交通规则,但却不存在交通堵塞。每只蚂蚁都能感觉到其他蚂蚁的存在,并且尽可能少的干扰它们。如果这还不行,它们就会再挖一条新的通道。那里不存在不安全因素,因为大家都互相帮助。那里也没有贫困的郊区,因为那里根本就没有贫困,谁都不是一无所有的。那里没有污染,因为蚂蚁三分之一的精力花在了清洁和再循环上。那里也没有人口过剩的问题,因为蚁后可以根据蚁城的需要调整它产印的质量和数量。”
椅察官针锋相对地说道:“昆虫什么也没发明过!书记员,请记下这句话。”
“请允许我说,书记员先生,正是得益于昆虫才能记录您的话。因为是一种昆虫发明了纸张。如果您愿意的话,我可以向您解释这是怎么一回事。那是在公元一世纪的中国,当时有一位宦官名叫蔡伦,他发现胡蜂用被它们咀嚼过、涂抹上唾液的小树枝筑巢,这才想到去模仿它们。”
庭长实在不愿让审讯再这样继续下去了,
“我提醒你不要忘了,你们的蚂蚁杀害了3名警察?”
“它们并没有杀害警察,我向您保证,法官大人。我在金字塔中的监视仪上看到了全部过程。那些警察看到自己身上爬满了蚂蚁才被吓死的。是他们自己的想像杀了他们。”
“你不觉得在人身上爬满蚂蚁这很残忍吗?”
”残忍是人类的专利,人是唯一毫无理由就让别人痛苦的动物,仅仅是为了满足看着别人痛苦的欲望而已。”
陪审团对此深感同意。他们也模糊地感到蚂蚁不会为了欲望而只是出于需要才杀牛的。但他们并没有把这种感觉表现出来。因为庭长在这一问题上正式告诫过他们。他们绝对不能流露出丁点感受,不能多说一个字,不能表示赞同或反对,否则诉讼可能被取消。陪审员们必须保持一张毫无表情的脸。
庭长用肘推醒了那两位昏昏欲睡的陪审官,和他们商量了一会。然后他传马克西米里安·里纳尔警察局长出庭作证。
“局长先生,在向枫丹白露高中和金字塔发起攻击时,治安部队都是由您指挥的?”
“是的,法官大人。”
“3名警察死亡时您也在场。您能时我们详细描述当时的情况吗?”
“我的部下被一大群充满敌意的蚂蚁给淹没了。正是那然蚂蚁谋杀了他们。实际上,罪犯并没有全部到庭受审,对此我深表遗憾。”
“您是指纳西斯·阿尔波吧,但这可怜的孩子还躺在医院里呢。”
局长脸上露出一副奇异的表情:“不,我所指的是真正的凶犯、这场所谓革命的真正策划者,我指的是……蚂蚁。”
法庭里顿时一阵喧哗。庭长皱起了眉头,然后敲着象牙槌让大家保持肃静。
“您能把您的想法说得更具体些吗,局长先生?”
“在金字塔的占有者投降之后,我们把在犯罪现场的蚂蚁装了好几袋回来。是它们杀害了3名警察。所以它们自然也应该到庭受审。”
法官们讨论起来,好像是在诉讼程序和裁判惯例的问题上各持己见。
庭长向前探出身子,压低声音说道:“您还拘押着那些蚂蚁吗?”
“当然,法官大人。”
“难道法国的法律也适用于动物吗?”朱丽诘问道。
警察局长看着朱丽,提出了他的根据:“过去有过关于动物诉讼案的先例。我还带来了判例原本以消除法官在这个问题上可能存在的疑虑。”
他把一份厚厚的卷宗放在了法官面前。法官们看着面前这叠厚厚的卷宗又商量了许久。最后庭长又敲响了象牙槌。
“里纳尔局长的要求被批准了,现在休庭。明天将继续审理此案,被告将包括蚂蚁。”
216、百科全书:动物诉讼案
长期以来,动物一直被认为可以接受人类法律的审判。
在法国,从十世纪起,人们出于各种原因,拷打、绞死、放逐了不少驴、马和猪。在1120年,主教拉翁和代理主教德·瓦朗斯为了惩罚一群祸害农田的毛虫和田鼠而判了它们流放之刑。在萨维尼市的司法档案中有关于审判一头母猪的诉讼。原来那头母猪被指控谋杀了一个5岁的孩子。母猪和它的6头猪仔在犯罪现场被抓获,嘴上的血迹犹未干透。它们是否是同谋犯呢?母猪被绑住后腿倒吊在公共广场上示众,直到咽气为止。至于那些小猪,它们被关押在一个农民家里,看到它们并没有好斗的行为,人们也就任它们长大,最后把它们按照“正常的”方式吃掉。
1474年,在瑞士的马塞尔,人们对一只母鸡进行了审判。母鸡因为生下了一枚没有蛋黄的蛋而被控使用巫术。按照法律母鸡还有权请一位律师,律师进行了过失犯罪的辨护,但没有成功。母鸡最后被判处火刑。直到1710年,一个研究人员才发现鸡产下无黄蛋是因为得了一种病。然而那只母鸡并没有得到昭雪。
1519年在意大利,一个农民状告一群鼹鼠破坏他的农田。鼹鼠的律师特别能言善辨,成功地证明了鼹鼠太年轻,因此不能承担法律责任,况且它们对农民也是有用的,因为它们以毁坏庄稼的害虫为食。最后死刑被改判为“放逐出诉讼人的农田。”
1662年在英国,唐姆斯·波特被控经常鸡奸他的家畜,而被判处斩刑。但是此案的法官认定那些“受害者”也是同谋犯,于是1头母牛、2头母楮、2只小牝牛和3只母羊同样被处以了斩刑。
到了1924年,在美国宾夕法尼亚州,1只名为班普的雄性猎拘因为杀害了主人的猫而被判终生监禁。它被关押在一所感化院中,直至6年后衰老而死。
——埃德蒙·威尔斯
《相对且绝对知识百科全书》第Ⅲ卷
217、辨证法
第二天继续开庭审理。在被告们面前,法警放下了一只装有上百只蚂蚁的玻璃缸,这些都是共同被告。
陪审员们轮流走到沐浴在灯光下的缸前朝里细看。她们闻到从玻璃缸里散发出一种烂菜果的臭味,不禁皱起了鼻子,以为这是蚂蚁天生就有的气味。
“我可以向法官大人保证,这些蚂蚁都参与了对我部下的攻击。”马克西米里安警察局长为他的要求得到了满足而深感满意。
朱丽站了起来,现在她对辨护律师的工作已经驾轻就熟了,每次她认为必要时都会发表她的意见。
“这些蚂蚁缺少足够的空气,玻璃壁上的水蒸汽表明它们呼吸困难。如果你们不想让它们在审讯结束之前就死掉,那就请在有机玻璃盖上多钻几个孔。”
“但这样它们会逃跑的!”马克西米里安大声说道。拘捕这些罪犯并把它们押到法庭上,肯定让他费了不少力气。
“法庭有责任照顾到每位被告的健康,这对蚂蚁同样适用。”庭长振振有辞地说。
他命令庭丁在玻璃盖上多钻些孔。那名庭丁拿了一根针、一把钳子和一个打火机。他先用打火机把针烧到发红为止,然后用钳子夹着插进了有机破璃盖。一股焦臭气味散发出来。
朱丽又说道:“人们认为蚂蚁没有痛苦的感觉,因为它们受折磨时并不会发出叫喊声。但事实并非如此。和我们一样,蚂蚁也有神经系统,所以它们也会感到痛苦,这也是人类种族优越感的弊端之一。我们习惯于对那些受苦时喊叫的生物表示同情,而那些不具备声音语言的鱼类、昆虫以及所有无脊椎动物则不在被同情之列。”
检察官明白朱丽是如何激发起大家的热情的了。她的口才和热情实在太有感染力了。他请求陪审团不要轻信朱丽的话,说这只不过是对她所谓的“蚂蚁革命”进行的又一次宣传而已。
从旁听席上传来一些抗议声。庭长要求大家肃静,好让证人马克西米里安·里纳尔继续发言。但朱丽仍不肯罢休,她宣称蚂蚁完全能够说话,对蚂蚁提出指控而不让它们对横加在它们头上的罪名进行辩驳是不合理的。
检察官听了冷笑几声,庭长要求朱丽对此作出进一步的解释。
朱丽对大家讲了“罗塞塔之石”,并且解释了其使用方法。
警察局长也证实在金字塔内搜到过一部和朱丽所说完全相同的机器。
庭长命令将“罗塞塔之石”呈上法庭。
趁暂时休庭的时候,阿尔蒂尔在法庭中央把电脑、管线、装有香精的小瓶子以及质谱仪和色谱仪装配起来。记者的镁光灯在他周围闪烁个不停。
朱丽帮助阿尔蒂尔对机器进行了最后的调试。凭惜着占领学校期间独自摸索出来的经验,她成了操纵“罗塞塔之石”最得力的助手。
所有的人都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法官们、陪审员、记者甚至警察都好奇地等待着,看看这部机器是否真的能起作用,人和蚂蚁是否真的可以进行对话。
庭长命令开始对蚂蚁进行第一次审讯。阿尔蒂尔让人把法庭中的光线调暗,并且把光都集中到他的机器上。
一名庭丁在玻璃缸内随便抓出一只蚂蚁,阿尔带尔接过来放进一支试管,然后把叉状探测头伸了进去。接着他转动了一些操纵杆,示意一切都准备就绪。
立刻,在一阵劈啪作响的杂音中,从扬声器里传出了综合人声。是那只蚂蚁在说话。
“救命!!!”
阿尔蒂尔又做了一些微调。
“救命!让我从这出去!我喘不过气来了!”蚂蚁不停地叫着。
朱丽把一块面包屑放在蚂蚁身边。蚂蚁贪婪地啃食起来、恐惧让它胃口大开。阿尔蒂尔等它吃完之后问它是否作好了回答问题的准备。
“这是怎么一回事?”蚂蚁通过机器问道。
“有人要起诉你。”阿尔蒂尔告诉它。
“‘起诉’是什么?”
“起诉就是法律。”
“‘法律’是什么?”
“法律就是判定人们的行为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
“什么是‘正确还是错误’?”
“正确就是说做得对,错误就是相反的意思。”
“‘做得对’是什么?”
阿尔蒂尔叹了口气。在金字塔时,他就知道要是不去无休止地对词语重新定义就很难与蚂蚁进行对话。
朱丽说:“问题就在于蚂蚁没有道德意识,不知道什么是好的,什么是坏的,也不知道法律是什么概念,正因为蚂蚁不具备道德意识,所以我们无法认定它们对自己的行为负有责任,所以就应该把它们放回大自然。”
庭长和两位陪审官低声商量了一会。显然他们是在争论动物的法律责任问题。他们很想把小东西放回森林,但从另一方面来说,生活里有趣的事实在太少,而且记者们也极少对枫丹白露法院的案件审理以及各当事人如此重视。这一次他们的名字很可能会出现在报纸上……
检察官站了起来:“并不是所有的动物都像你所说的那样是不道德的。譬如,在狮子中有一条规定:不许吃猴子。吃猴子的狮子会被赶出蛳群。如果我们不称之为狮子的道德观,那又如何解释这种行为呢?”
马克西米里安想起在他的鱼缸里,母鱼产下小鱼后又立刻把它们吃掉。同样他也看到过小狗企图与它们的母亲交配。同类相食、乱伦、杀害自己的亲骨肉……“这次朱丽总算说对了,而检察官却错了,”他暗想,“动物是没有道德可言的。它们既不是有道德的,也不是不道德的,它们只是非道德的。它们不会意识到它们在做坏事,但也正是因为这才应该消灭它们。”
“罗塞塔之石”又发出了劈啪声。
“救命!”
检察官走到离试管很近的地方,。那只蚂蚁定是看到了他的身影,因为它立刻叫起来:
“救救我,不管你是谁,把我们从这救出去。这儿到处都是‘手指’!”
所有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马克西米里安勉强压住心头的怒火。审讯都快变成马戏团里糟糕的驯跳蚤表演了。人们并没有想到要去揭露蚂蚁社会对人类社会造成的巨大危害,反而拿一台机器让蚂蚁说话来寻开心。
朱丽趁热打铁地说:“请给予它们自由吧。要么放了它们,要么杀了它们,但不能听任它们在这玻璃缸内受害。”
庭长十分讨厌他的被告对他指手划脚,既便被告被指定为辨护律师也不行。但检察官却认为这是一次抬高自己身价的好机会。被马克西米里安·里纳尔抢去风头让他不禁妒火中烧,完全忘了自己的首要任务是控告那些蚂蚁。
“归根到底这些蚂蚁只不过是些替罪羊而已,”他站在“罗塞塔之石”边上大声说道,“如果我们想要惩治真正的罪犯,那就应该审判它们的首脑——蚁后103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