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的开心

我在甘肃徒步时发现一头猪。其实它算不上一“头”，只不过是一“只”小小的黑猪。它住在我隔壁，在一个农村房子旁边的小棚子里。我很喜欢那只猪。它举止很友善，每次我去看它的时候它都会主动过来让我跟它玩。我很喜欢边按住它的鼻子边发出喇叭音，小黑猪只要站稳就可以，它每次都乖乖配合，我感觉好开心。

只有两次气氛变得尴尬。第一次是我去找它时它正在拉屎，左右扭头表示不好意思。第二次是主人农民告诉我，那只猪是“春节的猪”。

纯洁的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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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啊，我说，那只小黑猪确实太纯洁了，拉屎都不好意思被人看到！

农民摇头。春节的猪，就是过年时将要被自己主人吃掉的那只猪。

啊？！那么可爱的小猪，你们就准备把它杀掉了？在城里长大的大多数孩子应该没听到过杀猪的声音。那种声音很让人心酸。

我瞬间郁闷了。

我蹲在小黑猪的棚子边，它站在我面前抬起猪头看着我，我轻轻按住它的鼻子，发出一声喇叭音。

我说，小黑猪，这些人看不出你有多可爱啊，他们准备对不起你！我多么想把你带走，按着你的喇叭鼻子走回我的家！

小黑猪表示听不明白。它发出一小声呼噜就转身而去，好像棚子的角落里有一种比我有意思的怪味比较值得去闻一闻。

我心里感叹世界的不公平，然后感觉肚子饿了，就去村庄小餐馆点了一盘回锅肉。

你可能觉得我矫情吧，我同意。我妹妹后来骂我。她是学兽医的，在农场和屠宰场实习过。她说，我那只小黑猪朋友是一只相对来说非常幸福的猪！

妹妹说，过去的人很少吃肉。中世纪欧洲只有贵族能经常吃到肉，他们有钱，而且他们允许打猎。平民就不一样，如果自家有头牛或几只鸡的话就肯定舍不得吃，野生动物又不许碰，所以中世纪欧洲人如果不想吃素就只能吃鱼肉。

现在21世纪了，大家天天要吃肉却不愿意花钱。每家超市都有卖，几乎每家餐馆的菜单满是荤食，人们差不多忘了盘子里的东西曾经是活蹦乱跳的动物。说到活蹦乱跳，其实也不太对。妹妹说肉价越低，动物的生活条件越差。大农场的猪棚很小，动物根本无法动。我那只甘肃小黑猪棚子很大，而且隔壁还有一匹马和一头驴做伙伴，偶尔来了个外国贵宾，很幸福啊！

我说，按你这么说，咱是否最好当素食主义者算了。妹妹说那也不至于。肉可以吃，但要少吃一点。而且最主要的是，不要光按照价钱买肉，最好要知道该块肉的生产地如何，农场和屠宰场的工作做得怎么样，动物的生活条件又如何。

妹妹说，哥你没看过猪的开心吧！

猪的开心？

妹妹叹了一口气说，你想象一群大农场的猪，从来没在室外待过，从来没亲眼见过太阳。为了去屠宰场，实习生就要把那群猪从室内弄出来，让它们上卡车。但由于栅栏坏掉了，而且猪不愿意上车，所以结果就是整个一群猪逃跑了，一头一头在农场院子里跑来跑去，甚至还有猪蹦跳着因开心死掉！

我妹妹说，她那天看到的那些猪的开心，是一种让人心碎的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