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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Photographic Realism, Abstraction, and Art
摄影的真实性、抽象性和艺术性
18世纪70年代末，波迪是一座相当重要的矿产城镇，以它的没落为代价，出产了价值百万的金银。它的恶劣气候、暴力争斗和枪击罪案让它声名狼藉。18世纪80年代初，随着矿产的耗尽，它的命运开始衰落。1932年，一场毁灭性的大火摧毁了大部分城镇，8年后，最后的一位居民也离开了。今天的波迪是加州的历史遗址，在一平方英里的区域上散落着一片片遗留的建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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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1975年的一次摄影工作室野外旅行首次造访波迪。我马上就被风化的木头、腐朽掉皮的房屋内景、褪色的墙纸和扭曲的窗户吸引住了。后来我经常回访这里，每一次都会拍摄木头和窗户的细节、室内的局部和这些曾经住人的房子的其他片断。这些照片构图优秀、扩印精细。它们有美妙的质感、强烈的线条和形状、优秀的平衡和反差、丰富的影调（见图15-1）。
图15-1：防护围栏和窗户，波迪
这是在拍摄波迪的期间（1975‐1985），唯一一幅我觉得有持久价值的影像。它研究的是平衡的不对称性，以及精确的相机位置。窗户在中间位置稍微向左偏，从而与右边的围栏构成平衡，而窗户左上角明亮的石灰块最终达成了整幅图像的平衡。左边围栏的顶端位于窗户的阴暗区域之中。长方形的窗户被划分成不同大小和影调的小格。位于左边的黄昏太阳让人切实地感受到照射在横杆、围栏和墙壁上的光线
但随着时间的变迁，我对这些影像失去了兴趣。我无法解释，只知道它们对我已经没有太大的意义了。
多年过去，我继续问自己，为什么会对那些照片失去兴趣。这些照片都是以设计为主导的，强调了我在第3章讨论过的许多构图元素。它们不是真正的抽象，也不是纯粹的现实。它们落在了被亚当斯称为“抽离（extraction）”的分类，他用这个词来代替“抽象（abstraction）”，意思是从整体中取出一些小的细节或片断。我意识到，无论它们属于现实还是抽象领域，都没有太大的逻辑性。它们缺乏的，是我以前称为“内在信念”的东西。我拍摄细节，是因为喜欢它们的反差、质感、线条、形状、平衡性等，而不是因为主题对我有很重要的意义。我没有把它们当成是一段丰富或充满色彩的历史遗留物，或者当成其他可以更深刻地表达其意义的东西，而只是把它们当成有构图特点的现代物品。
但我的自我审问让我大概地想到了现实性、抽象性和艺术性，我知道自己的思想如今仍然在前进，而且会随着时间的推移继续改变。在深入研究这些思想的时候，我想定义本章标题中的几个词语：现实、抽象和艺术。定义这些词语不仅难，而且充满争议。就像在第2章的开始定义“构图”一样，我觉得这一章也需要先进行定义，让后面的思想更容易理解（虽然这未必能避免争议）。
现实在我的词典中的定义是，能让人感觉到视觉准确性的艺术再现。它也被定义为一种追求真实和实用主义的倾向。
抽象似乎更难定义。词典把它定义成把某种东西的固有特性从实际物体或概念中分离出来的行为或方法。而且，抽象这个词也有几种定义。其中一种是：抽象是一种艺术流派，它的内容只取决于其本身的形状。还有一些定义认为抽象的东西就是难于理解和辨认的东西。
当然，从这些定义来看，现实和抽象之间有明显的区别。现实主义用一种可辨认的、直接的方式来处理有形的实体，而抽象主义则用一种难于辨认和理解的方式来处理物体的形状或特性（见图15-2和图15-3）。
图15-2：水晶之光——黑星星
这是我创作的最抽象的影像之一。没人能说出这是什么（未来也许会有）。光是这样，就足以把它归类为抽象了。当然，它不会让你感觉到本章开篇照片的那种现实性和即时的识别性
图15-3：水晶球
这幅影像的抽象神秘性与图15-2类似。虽然很难辨认主题对象是什么，但它让你感兴趣了吗？抑或，你觉得它毫无意义或趣味？抽象可以有许多种解读方式，其中有很多也许是完全不正确的，但却可以让读者感到满意
我在波迪拍摄的是可以辨认的木头、窗户反光、剥落的墙纸等，因此它们不能被归类为抽象。它们在视觉上是拍摄主题的准确再现，因此它们接近于现实。但它们只表现了场景的一些片断，所以与纯粹的现实主义之间也许会有一点差距。我当时致力表现的是某种超越现实的东西，而在一段时间内，我觉得自己做到了。慢慢地，我认识到，从现实中抽离并不是抽象，也不一定是艺术（我也应该说明，我并不同意亚当斯用“抽离”来代替“抽象”，因为每幅照片都是抽离的。而且程度还会更大！你选择自己需要的部分，是因为你觉得它是有内聚力的，而不是因为它在实际意义中是“完整的”）。
艺术几乎是无法定义的，任何定义都会有争议。这也许有点类似于定义“爱”。对爱的定义（同样也适用于艺术），最好的概念也许是出自奥斯卡·汉默斯坦（译注：美国作词家），他在音乐剧《南太平洋》的歌曲“令人陶醉的夜晚”中写道：
谁能解释它？
谁能告诉你为什么？
傻子才会给你答案，
聪明的人从不这么做。
这个明智的建议让我们变得更加大无畏了，让我们来试一下。艺术的大部分定义不是太宽泛就是太狭隘。而且，我们都有自己的定义，这让事情变得更复杂。我查阅的词典有很多定义，我把其中一些摘录下来：以能够触发美的感觉的方式，对声音、色彩、形状、动作或其他元素进行的有意识创作或排列；或者定义为，具有形式和美的人类创造物。
我查阅的词典在定义艺术的时候都会多次使用“美”这个词。大部分情况下，我同意，但我怀疑毕加索的《格尔尼卡》能否被认为是一种美，虽然按自己的思考方式，我觉得它确实是一件美术作品。我觉得美是艺术的一部分（而且是主要部分），即使《格尔尼卡》，也有很多触及到美的地方，虽然它表达的信息是强烈的恐怖、愤怒和痛苦。对比《格尔尼卡》，如今很多所谓艺术似乎只是为了纯粹的震撼，却几乎不含任何有意义的思想，也很少人认为它们是美的。
也许我们可以把艺术宽泛地称为对我们的世界、情感和幻想的探索和审问。我们可以把它称为对表达人类情感的形式的创作。美并不是这些定义的核心，甚至不是必须的。这些对美的定义的尝试，让每个人都能设定自己的界限。
我们可以从这些定义开始，看看摄影位于艺术世界的哪个区域，并探索一下创作能被称为“艺术”的照片的几个出发点。当然，之前的章节都是为了这个目标：我们先考察了自己，看什么东西让我们感兴趣，以及我们打算如何向别人展示这些兴趣。接着，我们考察了构图的理念和元素，以及强化照片信息的构图方法。然后，我们深入研究了各种可以实现构图选择的摄影操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