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造新的东西——这真的很重要

现在,或许是注意这一事实的最合适时机:新颖性和原创性往往是短暂的,起码在漫长的时日中是这样。我的教堂作品(或者其他作品)能否具有持久的意义,需要多年以后才能确定。到了那个时候,它们在被创作的时候是否新颖也许会被人们忘掉。在遥远的未来,人们会仅就影像的艺术价值进行评判,内在信念和艺术忠实性会比原创性更重要。

为了进一步说明这一点,请读者考虑以下的内容。今天,谁发动了18世纪末19世纪初的那些绘画运动(印象主义、点彩主义、立体主义、超现实主义等),已经是没有意义的问题了。谁是每次运动中最重要的艺术家?这才是唯一重要的问题。一些评论家甚至激进地说:“谁是某种新风格的第一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最后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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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定义上看,第二个采用以上的任何一种风格进行绘画创作的人,在准确的意义上都不能被称之为原创者,但他也许会比第一人有更大的贡献。因为我们都知道,他在当时可能会由于“复制他人”而受到责难(虽然,如我们所知,他很可能因为他人对新的绘画方式的缺乏了解和厌恶而受到更多的责难)。另一方面,那些评论在今天已经毫无意义。有意义的,是这位画家的作品是否具有忠实性、表现力和艺术性。

让我用自己的作品来作为创意这一内容的又一个例子吧。1986年3月,我在一次加拿大落基山脉冬季之旅中拍摄了阿西尼波山。我到达那里的时候,正是天气多变之际,在最后一天,云彩以极快的速度飘过针尖一样山峰。我没有用常规的方法来拍摄,也就是用高速快门来停止云的流动,而是正好相反。我用深黄色滤镜分离云和天空,并用3.0中灰密度镜(10挡)来实现30秒的曝光。

我的第一次尝试失败了。云在长时间曝光中把山峰淹没。我稍作等待,观看云在山的正面移动的情况,以及下面的山坡上阳光和阴影的走势。然后,我再次尝试。我在曝光期间认真观察场景,意识到所有东西都非常完美!云从山峰的正面飘过,但山顶一直能被看到。阳光一直照射着山峰下的冰川与低坡上的树(见图1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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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6-3:阿西尼波山

这是“加拿大落基山脉的马特豪恩峰”,当云从它的山峰飘过,那是一片让人敬畏的景色。但我想把它拍摄成另一种漂亮的山岳摄影作品,所以我尝试了不同的做法。我在镜头上装上两个滤镜——一个#12的一挡黄色滤镜,以及一个10挡的中灰密度镜,把原本1/125秒的曝光变成15秒的曝光。再考虑倒易律失效,我对场景进行了30秒的曝光。虽然场景中的其他东西都没有变化,但快速流动的云为它披上了超现实的氛围

对我而言,云的奇异特性让这幅照片变成了一幅稍微与众不同的风景照片、一幅有创意的照片。如果它真的是有创意,那么长时间曝光的主意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呢?我无法绝对肯定,但可以推测。我觉得布洛克拍摄的长时间曝光海浪也许是起因之一。我在第3章关于快门速度的一节曾经讨论到那组超乎寻常的照片。如果能回忆起1976年自己在想什么,我一定会推论出假如运动的海浪在固定的背景中能产生特别的效果,那么运动的云在固定的前景中或许也会产生有趣的效果。我的前几次长时间曝光尝试,都没有产生有价值的效果。但我一直有这样的想法。从此之后,我就不时地尝试,有几次,它可以产生足够好的效果,让我保持对它的创作潜力的兴趣。到了阿西尼波山,它完美地实现了。几年后,我在伦德尔峰(同样位于加拿大落基山脉)再次尝试了长时间曝光(见图3-16)。毫无疑问,我会继续尝试,或者尝试一些变化。毕竟,一个问题往往会有不止一个成功的答案。

我不能说其他摄影师是否曾在我之前做过同样的尝试。我觉得应该有,虽然我无法想起哪个摄影师曾经用过这样的方法。如果我真的是第一次,那它就真的是原创的,真的是新的。如果此前已经有人做过,而且成功了,那我就是第二人(或者第三人、第四人)。但我不是一个复制者,因为我此前没有见过。我最多只是“重新发明”了一次。我所做的,是把布洛克的理念引入新的环境中。

另一个关于创意的例子,来自于我从20世纪70年代中期开始研究的建筑抽象性和形式感。到了20世纪80年代中期,我把注意力集中在商业中心区建筑的几何关系上(见图16-4),使这一系列研究有了很大的进展。我把自己的影像限定为如实摄影,避免多重曝光或其他类型的艺术处理。我想研究眼前建筑的视觉关系。我觉得最成功的图像,是那些破坏了空间关系、产生蒙德里安式图案的影像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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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6-4:反光,卡尔加里

1985年,我在加拿大卡尔加里开始了对城市商业区建筑群的集中研究。我发现,从纯粹设计的角度来看,这些摩天大楼的几何交汇非常迷人

1987年,我开始走向进一步的抽象。我期望超越存在于现实的几何交互关系,试验我可以创造的效果。许多主意一下子从脑海中涌现。我把下面的例子限制在其中一个主意上。

我想到了立体主义的图像,它有明显的建筑几何关系,然后我用同一张底片在放大机下进行了一系列短时间曝光。我都把几何形状的卡纸放在相纸上,每一次曝光都移动卡纸的方向。这样,我在整个曝光过程中分别阻挡了选定区域的放大光线。某些遮挡区域是细心选择的,有一些则是纯粹随机的。每一幅图像都是独特的、无法复制的(见图1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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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6-5:城市立体派,4号

我希望把20世纪80年代中期的城市几何研究提高到抽象的级别。结果,我创作了一组独特的影像,我称之为“城市立体派”。我的灵感来自于立体派绘画。每一幅影像,都是用独特的手法创作的,但大部分都是采用了共同的方法。我用同一张底片,进行若干次短时间曝光(例如5秒)。每次曝光,我都把裁成几何形状的卡纸(三角形、长方形、圆形等)直接放在相纸上,遮挡其中的一些部分。卡纸的摆放并不是随意的,因为每次曝光,我都可以在全开光圈的条件下,通过放大机的红色滤镜看到投影的影像

每次尝试,都是新的试验。有时候,打破空间和形状能够凑效,有时候又会惨痛失败。这就是试验的挫折和惊喜。我已经多年没有创作“城市立体派”系列了,所以我不知道它们能不能进一步发展。我还有很多其他想法可以发挥,当我继续创作的时候,新的想法可能就会出现。我认为它是有创意的(即新颖而独特的),而且我发现它非常有意义,因为它把场景的实际几何特性拓展到另一个领域,这个领域既和存在的现实有关系,又隐去了一部分的现实。因为一最初的研究最让我欣喜的地方是空间关系的瓦解,所以解构空间能够进一步延伸这个理念。

我可以继续举一些我的作品和想法作为的例子,解释其中的创意,但我想在此停下来。我不想陷入对自己作品的过多说辞。因为我最清楚的是自己的作品,所以我只是把它们作为方便的例子,用来解释自己的理念。创意最好由其他人评判——而且最好是经过一段长时间,由历史来说明问题。而我与评论家和历史家的领域还有很远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