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解自我,学会与己共存

若想脱离上述困境,首先得更透彻地了解自我。

人若无自我,便无法前进。但自我形象也有害处,因为它在幼年时期一旦形成,便开始掌控人的全部意识。由于我们认同它,认定这是自己主体所在,因而自我逐渐变成意识中最重要的部分,有些人甚至还将它奉为唯一值得关切的对象。危险的是,此时你的精力会全部投入自己创造的假想体,去满足它的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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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自我引导的方式尚称妥当,情况或许还不会那么糟,但受虐的儿童却有可能在长大后出现绝望、报复的自我形象;缺乏关爱、放任沉沦的儿童则可能会有自恋倾向。自我也有可能会无限膨胀、言过其实地夸大自己的重要性。拥有这种扭曲的自我形象的人,会为了满足需求而不计一切代价,如果他们觉得自己需要更多权力、金钱、关爱或刺激,将会不择手段去达成目的,即使没有长远利益也不在乎。在此情况下,他们的精神能量受到暗怀鬼胎的自我主导,极可能会在环境或意识中兴风作浪,制造混乱。

缺乏自我意识的动物,会拼尽全力满足生理需求,它们会攻击猎物、防御领域、争夺交配伴侣,但如果这些需求都得到满足,它们就会停下来休息。然而,人的自我形象若建立在权力或财富上,努力便没有止境,他会不计一切追求自己设立的目标,就算赔上健康,或是需要打倒其他形成阻碍的人,他也毫不在乎。

有人问小说家斯特恩,什么是他写作生涯中最难克服的障碍,他回答道:

 

我认为,最难克服的是自己无聊的一面,也就是虚荣、骄傲、未获应得礼遇的感觉、与别人互相较量之心等。我费了很大的工夫去克服。我很幸运还拥有一些优点,让我得以对抗悲观与愤恨。我见过一些更有才气的同事及同辈,他们就是这么被击垮的。我曾在心中感受到它的存在,但我已学会如何对抗。

 

我会这么说:“最大的阻碍就是自己。”

对每个人而言,美好生活的最大障碍就是自己,但若学会与自己共存,像尤里西斯般找到方法,抗拒需求的诱惑,自我便会变成朋友、帮手及建立充实人生的基石。斯特恩还提到自己如何驯服脱缰的自我,将它化为创作:

 

当然,我也有龌龊、偏见、软弱等缺点。我可以从中汲取力量……予以转化,这些都是力量的泉源。正如我先前所说,作家会把它们作为写作素材。

 

我们无须成为艺术家,也可以将自我“无聊的一面”转化为对人类深入的了解。人人都有机会将野心、被爱的需求甚至攻击性,改以建设性的方式予以表达,而不被它们牵着鼻子走。一旦揪出内心的恶魔,你便用不着再害怕,也不必将它当做一回事,对这些想象之物的傲慢,你大可一笑置之。除非自己愿意,除非这么做有利于达成某些重要目的,否则你就无须满足这些贪得无厌的需求。

当然,知易行难。自3000多年前在德尔斐神谕出现“了解自己”的忠言起,想过这类问题的人都一致认为,人必须先了解自己,进而掌控自我,方能拥有美好的人生。然而,我们在这方面的进展很缓慢,对自我的了解十分有限。凡是大力颂扬忘我美德的人,最后大多还是被贪婪与野心所驾驭。

20世纪有关自我了解的研究,最为人熟知的就是弗洛伊德分析。心理分析家受到两次世界大战之间愤世嫉俗之风的影响,在这方面的见解十分有限,除了教我们自我了解,并未说明应该如何利用这份知识。尽管影响深远,揭发自我所带来的了解,还是局限于家庭三角关系及性压抑的不良后果。另外,不可忽略的是,这见解也同时让它的信奉者误以为,只要去除童年创伤,就可以从此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可惜的是,自我远比这些了解复杂、狡猾得多。

心理分析疗法主要是借由回忆,让接受治疗的人与分析师一起分享过去的经验。这种引导式的反省十分有用,形式上也与德尔斐神殿的神谕相去不远。问题是,这类疗法的普及让大家相信,借由内省与反思过去,人们终可解决难题。但这么做通常都不会成功,因为我们为了解决问题,在回顾过去时都已戴上扭曲的眼镜。唯有经由专业治疗师或长时期的辅导,方能自内省中受益。

不仅如此,自恋式社会所鼓励的反刍习惯,实际上可能会使情况更糟。ESM研究显示,当人们想到自己时,情绪通常是负面的,如果你不善于此道,一旦开始反思,第一个跃入脑中的念头多半是沮丧的。人在心流中常会忘我,在淡漠、担心或无聊时,自我便会跃居主宰。因此,除非你精于反思的技巧,否则“思考问题”不但不能减轻问题,反而会加重问题。

大多数人都只在不如意时才会反省自己,由此进入恶性循环,在眼前的焦虑与痛苦回忆的交互影响下,便会越发自觉悲惨。要想冲出这种循环的方法是:养成在斗志昂扬、对生活尚感满意时才反省人生的习惯。但更好的办法是:将精力投注在与自我间接相关的目标或人际关系上。一旦体验到复杂互动中的心流,体验到具体且客观的回馈,我们便可轻而易举地对自己产生正面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