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得出这种行为来的人,实在太卑劣,太下流,根本不配生活在地球上。

  同时,我也感到古九非情操的伟大,凶徒向他要的是什么,他自然知道,如果是那卷软片,或是那块玻璃,他都可以告诉凶徒东西在哪里,虽然结果一定是难逃一死,但至少可以受少许多活罪。

  而如今,他竟死得如此之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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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说出来,自然是为了保护另外一些人,他受凶徒的侵扰,他所保护的人,可能是我,可能是温宝裕。

  为了保护别人,而自己竟忍受服样的虐待!

  我呆立了许久,才慢慢地把白市盖上,可是身子仍然发僵,无法动弹,想讲些什么,可是只是在喉间发出了一阵难听的“格格”声。

  曾原在我身边:“他……现在总算安息了。”

  我终于发出了一下如同狼叫一样的声音,渲发我心中的哀伤,然后,一言不发,艰难地转过身,木然向外走去,曾原一直跟著我。到了外面,被暖洋洋的晚风一吹,身上才算渐渐有了知觉。

  我惦记著和青龙的约会,向曾原简单地表示,要到酒店去,曾原默然不作声,送我到了距离相当远的,位于海边,可以清楚听到海浪声的一家酒店中,他告辞,我洗了一个澡,电话铃就响了起来,是青龙:“我有一瓶好酒,在海边。”

  我答应了一声,向海边走去,月色不是很明亮,海浪在黑暗之中,形成了一道极长的、耀目的白线,在闪亮的、漆黑深邃的海面上迅速滚向海岸,一股消失了,另一股又接捷而至。

  青龙躺在一张躺椅上,面向大海,我在他身边的另一张躺椅上,躺了下来,他递过了酒和酒杯,那不知道是什么酒,从酒瓶向杯子中斟的时候,已经有一种极浓冽的香味,酒极烈,可是也很香醇,我喝了一口,觉得四肢百骸,都有一种松散的感觉,忍不住又连喝了两口。

  青龙的双眼,在黑暗之中,闪闪生光,看来十分诡异,一般来说,人的眼睛,很少在黑暗中有这样的闪光,只有动物的眼睛才是。可能是他在野外的冒险生活太久,所以才有这种情形。

  我们先是喝酒,什么话也不说,等到酒精的作用,使我全身都有了暖意,以致海风吹拂上来,更加舒适时,青龙才说话。

  他一开口,语音十分低沉,可以肯定在我们五十公尺的范围之内没有别人,可是他还是那样说话,可知他的心境十分沉重。

  他很突兀地问了一句话:“有没有听说`主宰会'?”他在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把“主宰会”这个词,用英文、法文、西班牙又阿拉伯语等等说了又说,意思自然是一样的,都是“主宰会”。

  我躺著一动也没动,虽然心中有点吃惊,回答的语气也很平淡:“听说过。”

  所谓“主宰会”,只是一种传说,或者说,知道的人,像我,只是听过一些模糊的传闻,绝没有证据,也不可能有进一步的瞭解。

  传闻说,有一个组织,定名为“主宰会”,这个名称的意思就是:这个会,主宰全人类的命运。人类的命运,地球的命运,就决定在这个会的手上。

  这个会由什么人领导,传说更是玄之又玄,莫衷一是,也无从追究,而它的会员,据说都是世界各国最具势力的人物,这些人,有的可能是权势冲天,声名渲赫,有的可能只在幕后活动,不为人所知,但是却有举足轻重的影响力。

  这些人,如果作出了一个决定,那这个决定,就可以影响全人类的生活和命运。他们要战争,战争就会发生,他们要和平,和平就会降临,他们要经济不景,萧条就宠罩全球,他们要繁荣,自然便会欣欣向荣。

  所以,这个会,才叫“主宰会”。

  有关主宰会的传闻,几乎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便已有所闻,但一直是传来传去的“传说”。

  我曾和白老大,一起想进一步探索过,可是一点结果也没有,后来,发生了勒曼医院事件,由于这个医院间接控制了,或影响了世界上所有大人物的生或死,所以我会怀疑,“主宰会”也者,可能就是指勒曼医院。

  但后来,也证明了不是,勒曼医院只是利用了他们惊人的创造,设立了一个“非常物品交易会”,只求世界局势均衡,他们他们全是科学家,没有主宰整个地球命运的野心。所以,如果要理智一点地说,可以说“主宰会”并不存在于世。

  我顿了一顿,补充:“我听说过,但是我不以为真有它的存在。”

  青龙吸了一口气,喃喃地道:“如果不是传说中的`主宰会',我想不出是什么别的势力。”

  我望著黑暗的海面:“乞道其详。”

  青龙侧转脸,向著我:“不久以前,野心极大的斐将军,曾访问邻国,在那里,他和另一个野心份子阿加酋长,在频繁的接触,这两个人在一起,商谈的事只可能是大量军火的转移,所以附近国家的情报机构,无法不紧张,都把目光集中在斐将军身上。”

  他讲到这里,忽然停了下来,略侈动一下身子,神情有点不安:“对不起,有点紧急情报。”

  他说著,人已坐了起来,背对著我,低下头,像是从口袋中取了一个什么东西出来,向那东西看了看。

  他行动有点鬼崇,但是我完全可以知道他在干什么在他身上,有一种小型传讯机,这种传讯机的液晶体幕上,可以显出数字、字母,可以组成语句,作通讯之用。

  那种传讯机,在世界很多地区,都普遍被私人应用,只不过当然不会有情报人员使用的那么精密和多功能。

  他背对著我,我自然不会去问他,大约过了一分钟,他的神情十分怪异,转过身,不出我所料,把一具传讯机交到了我的手上:“最新消息,阿加酋长到这里来了,他目的是找古九非,他不知道古九非死了。”

  我点头:“是,古九非之死,和阿加酋长无关 这其中另外有些曲折”

  既然把青龙当作是可以相信的人,自然没有必要向他隐瞒什么,我向他说了经过,再徽询他的意见:“酋长对失去那块玻璃,紧张之极,你可有什么概念?”

  我说著,把那小盒子取了出来,打开,把玻璃放在青龙的手中。

  青龙却先不看玻璃,向那只小盒子看了一眼,我很佩服他的精细,因为盒中放一块玻璃,可能是故弄玄虚,吸引人的注意力,而真正的秘密是在盒子里我当然也曾十分详细地检查过这只盒于,证明没有什么秘密在,所以我摇了摇头。

  青龙这才去看那玻璃,他取了一只小小电筒,可是那手指大不的电筒,发出来的光这样强烈,却令我吓了一跳。光芒照在玻璃上,有各色淡淡的光彩反映出来,他聚精会神地看了片刻,熄了电筒,摇头:“不知道,只是一块玻璃。”

  我把我的设想说了一下,青龙听得十分入神,他道:“酋长正好在,为了得回它,我想他会不惜一切代价。”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心中也相当兴奋,想了一想:“不急,先把你要说的说完不迟。”'

  青龙“嗯”地一声:“我们我的意思是签署了共同防卫的几个国家,所得到的情报是,酋长的确会把一大批高级武器,移交给斐将军,可是奇怪的是,情报指出,斐将军并不付款购买,只是用东西来交换。”

  我也感到奇怪,扬了扬眉。青龙一挥手:“要用什么来交换十艘高性能的炮艇,艇上有小型导向飞弹,再加上数字不详的一批地对空飞弹,虽然旧点,但每艘价值还是超过一千万美元,还有许多查不清,但肯定是极高档的武器,估计这次交易的总值,超过八亿美元。”

  我“嗯”地一声:“在军火交易中,这不算是什么了不起的大数目。”

  青龙在躺椅上用力拍了一下:“可是,斐将军的国家,穷兵黜武,根本拿不出这笔钱来,而且,它也没有什么国宝,可供变卖。”

  我问:“那就说明交易不成了?”

  青龙摇头:“不,交易达成了,就在斐将军访问邻国时达成的,斐将军会把交换那批军火的东西,交给酋长,甚至有极机密的消息说,那东西体积不大,斐将军可能随身揣著。”

  我听到这里,失声道:“啊,这才有人想到了,要利用古九非的扒窃技巧。”

  青龙道:“显然如此。”

  我追问:“那你又何以认为利用古九非的是`主宰会'?”

  青龙道:“斐将军近年来,致力扩张,影响到了整个亚洲的局势,已经有过许多战争,他向酋长买军火,显然是想进一步扩张,能够制止他这种妄行,自然只有传说中的`主宰会'了。”

  我缓缓摇头,对青龙的推断,不是很同意。任何一方面和斐将军敌对的势力,都可以设法破坏这次交易,要利用古九非,又不是什么难事。

  所以我道:“不必肯定,总之另外有一股势力,不想斐将军和酋长成交。”

  青龙补充:“或者,那个势力,想得到斐将军随身揣带,可以交换那么多军火的宝物。”

  我把许多零星的线索组织起来,又把古九非在宴会上看到的情形,说了一遍。

第九部:真有“主宰会”存在?

  然后,我和青龙,各自静了几秒钟,骇然互望,都有了同一结论,两人齐声低呼:“斐将军用来交换那一大批军火的东西,可能就是那块玻璃。”

  这是十分骇的结论,可是也是十分正常的结论。

  那玻璃,这时还在青龙手中,青龙举起了手,托在手心中,神情古怪;“别说是玻璃,就算是钻石,也值不了那么多。”

  我还是坚持我的设想:“如果通过它,可以开启什么,那么,价值就无可估计。”

  青在仍然盯著那玻璃:“开启什么?通向地狱之门?那就应该把斐将军和酋长这样的人,先送进去。”

  我坐直了身子:“如果为了得回这东西,酋长是不是肯透露它的秘密?”

  青龙笑了起未:“那得看什么人士和他打交道。”

  我指著他:“当然是你和我。”

  青龙把玻璃还了给我,他在那传讯仪上,按了几下,我把玻璃放进小盒,又收了起来不一会,就有人跑步来到了海边。

  那是一个十分精悍的年轻人,行了一个军礼:“阿加酋长在阿拉伯国家大使团的宾馆。”

  青龙下命令:“安排我要见他,两个人,我和卫斯理先生。”

  那年轻人向我望来,一副肃然起敬的神情,又行了一个军礼,退了开去。青龙道:“我没有和他打过交道,早些年,我曾替阿拉伯集团服务过……”

  他讲到这里,略为犹豫了一下,我一点特别的反应都没有,适当地表示了我对他的过去,并不感兴趣(他有一段奇怪之极的过去,我想他不愿人家知道。他为了那段经历,宁愿在原始丛林中当野人,与世隔绝,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克服了心理障碍而“复出”的。)我的这种态度,显然赢得了他的好感,他感激似地向我笑了一下:“所以我知道,这个人十分深沉,不好对付。”

  我在自己的胸口上轻拍了一下:“我们有对付他的皇牌在手。”

  青龙想了一想才点头:“是,他不见了那玻璃,急成那样,大失常态,甚至不知道如何掩饰自己的焦虑,可知他是真的急了。我们是一上来就让他知道东西在我们手中,还是”

  我立即道:“还是先别透露,只是隐约暗示一下,古九非在离开前,曾见过我,我可能知道他要的东西在什么地方。”

  青龙忽然笑了起来:“我真多担心了,卫先生你处变的经验何等丰富,何必还要我来我说什么。”

  我又喝了一口他带来的酒:“这酒,是用什么酿制的,味道很怪。”

  青龙的回答只是:“山中的一种果子,有剧毒……”

  他说到这里,故意顿了一顿,等待我现出吃惊的神情,可是我却令他失望,因为我连眉毛都没有扬一下,他只好继续著:“可是在酿制的过程中,加上一种毒蛇的唾涎,两种剧毒加在一起,毒性消失,而且有那种异样的芳冽,喝了使人身心俱畅。”

  我摇头:“世上有许多事很奇怪,譬如这种酒,有谁想到去把两种剧毒的东西放在一起喝,而创造出这种酒?”

  青龙也笑:“我也想过,我想那一定是一个本来想自杀的人,想死得快些,就把两种毒物放在一起,和酒喝下去,结果非但不死,反倒发明了一种好酒。”

  我被他的幽默,逗得哈哈大笑,或许那种酒,真有使人愉快的作用,心头的郁闷,已经减轻了不少,又闲谈了一会,那青年军官奔过来,立正:“酋长请两位在三小时之后到达宾馆。”青龙一跃而起,身手矫健之极,整个人,像是从躺在椅上直弹了起来一般。我也不觉技痒,也身子一挺,后发先至,和他同时落地,一起挺立。青龙一声长啸:“这就走,驾飞机去。”

  他说著,又向那青年军官作了一个手势,青年飞奔而去,自然先去安排飞机。青龙和我,出了酒店,上了他驾来的吉普车。

  在前赴机场的途中,有一些路程,沿海行进,黑夜中看来,大海黔黑而又神秘。在途中,我又向青龙讲到那批照片的事,并且把我的推测,也说了出来:“古九非可能就是为了那卷底片死的。”

  青龙奇怪:“那些可怕的照片,有什么大秘密呢?”

  我道:“如果有人,正在进行一种什么试验,会使人变得那么可怕,那么就是大秘密。”

  青龙喃喃地道:“核武器就能把人变成那么可怕,大家都在制造,不算什么秘密。”

  我补充我的意见:“如果是细菌、毒气,甚至于是我们所不知道的新方法,可以赞成这样的后果,那么这种力量,在研究阶段,自然是极度的秘密。”

  青龙足有两分钟之久,没有说话,抿著嘴,双手用力地握著方向盘,在他瘦削的脸上,有一种难以捉摸的神情。然后,他才吁了一口气:“太可怕了,人类一直在致力研究如何杀人更多的方法,难道又出现了一种新方法,可以杀人更多?更方便?”

  我也自然而然,叹了一声人类的确一直在热衷于研究杀人的方法,这是事实。

  青龙的心思镇密,我想听听他的意见,所以又问了两个关键性的问题:“你看,酋长的玻璃和可怖照片之间,是不是有联系!”

  青龙想了一会,摇头,表示他不能肯定。

  第二个问题是:“假设古九非是死在那次宴会的那个侍者领班之手古九非混入宴会,是假扮侍者,和他接头的那个人,当时的身份是侍者领班,是不是能查出这个人的身份来?”

  青龙吸了一口气:“应该可能,查到了那个人的身份,也就可以知道利用古九非去进行活动的,是属于何方势力了。”

  我压低了声音:“希望不要真有一个什么`主宰会'。”

  青龙笑了一下,正在这时,迎面公路上,有一鲜红色的敞逢跑车,疾驶而来,速度快绝。跑车前座,是一对红衣女郎,后座,有一个人缩成一团,可能是为了车速太高,怕在急速的行进中被抛出车外,所以才有这样的怪姿势。

  离老远,我已经肯定,这辆红色跑车是什么来路了,但我没有向青龙说什么,只是侧过了脸,好叫疾驶而过的车上的人,认不出我来。他们绝想不到我会连夜离开,只顾飞驶,自然不会留意。

  不出我和白素所料,良辰美景和温宝裕,果然来了。他们这时,自然急于找我,和我会晤。让他们扑一个空也好,因为在和青龙交换了意见之后,发现事情越来越复杂。

  实在不宜令他们牵涉在内,让他们自觉无趣,自然就会回去了。在两辆车交错而过之际,青龙低声道:“好家伙,车子开得那么快。”

  其实,他自己的车子也开得不慢,二十分钟车程,他十分钟就到了,那青年军官居然早已在机场,不知他的车子开得有多快?

  一架中型喷射机,在十五分钟之后,准备妥当,供青龙使用。在机上,青龙向我解释:“由于我太熟悉印支半岛,所以,几个国家在签约之后,联合防务,就请我担任情报工作上的负责人。”

  我望了他一眼:“要对付斐将军的扩展野心,只怕不容易。”

  青龙大有感叹:“是啊,有各种公开的宴会或是谈判场合,大人物握手如仪,笑脸相向,而我们在暗地里,却拚个你死我活,血肉横飞。”

  我没有表示什么,正像他说过的那句话,我自己对他担任的那种工作,一点兴趣也没有,可是,却不断有这种事惹上身来,而且也认识了许多他那种人,他就是新认识的一个,这真是十分矛盾的一种情形。

  两小时之后,我和青龙,一起走进了宾馆,经过了布置极豪华的宾馆大厅,来到了一间虽然小,但显然可以宾至如归的小客厅中。

  我们坐下不久,就先有两个身形高大的卫士走进来,然后,阿加酋长大踏步跨了进来。

  我们起立相迎,酋长身形魁伟,而且过度发胖,可是动作不是很灵,只是他神情憔悴,面色灰败,双眼之中,布满了红丝。可见失去了那玻璃,时他的打击极大。

  他先和青龙握手,显然他们曾见过,也都互相知道对方的来历,所以只是寒暄了几句。然后,他和我握手,盯著我看,他有著阿拉伯特微的鹰鼻,当他盯著人看的时候,使人联想到鹰在寻觅猎物时的情景。

  我也回望他,足有十来秒,他才道:“卫先生很高兴能认识你。”

  我相信在他知道有我这样一个人,要和青龙一起去见他起,到现在,这三小时之中,他一定已经尽量在搜集我的资料,所以我也不必多介绍自己了,我只是也客套了几句,然后道:“你在机场上接受电视访问的过程,可以说相当精采。”

  阿加酋长显然一时之间,不明白我那样说是什么意思,可是他立即会过意来:“啊,赏格仍然有效,而且可以提高。”

  这家伙果然相当厉害,对付这种人物,总得先给他一点肯定的东西,不能老用空话敷衍他,所以我道:“你失去的东西,的确是古九非偷走,可是古九非已经死了发生在古九非身上的事,你一定知道了?”

  酋长的神色,十分阴沉:“有人要在古九非处,找我失去的东西?”

  我怔了一怔,这也不是没有可能,因为古九非把东西给了温宝裕,这事没有人知道,这东西如果重要之极,引起多方面的争夺,自然也在情理之中。

  我不作肯定的答覆:“有可能,但也有可能,他的死因,另有曲折。”

  酋长来回走两步,抓起酒瓶来,倒了一大杯酒,一口喝乾:“你们来见我,有什么可以提供?”

  青龙这时才开口,他的声音、语调、有著绝不可动摇的坚决:“是交换,不是提供。”

  酋长立刻遭:“好,我能为你们提供什么?”

  青龙一字一顿:“一些问题的答案。”

  我发现青龙是一个谈判的好手,他说话时的语气和神情,都在告诉对方:要求必须百分之百达到目的,绝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阿加酋长也不是谈判的弱者,他两道浓眉一揉,鹰鼻在他的脸上,形成了一个看来象徵权力的阴影:“我能得到什么?”

  青龙向我望了一眼,我示意由他回答,他的回答,也很合我的心意:“你能得到一些线索,根据那些线索,你可能得回你失去的东西。”

  谁知道酋长并不满足:“只是`可能',那等于什么也没有,我要实在一点的保证。”

  我也未曾想到,我和青龙的行动,竟然会如此合拍,酋长的话才一出口,我们两人一起站了起来,转身向外就走这时,我们自然占足上风,他急于得回失去的东西,而东西在我们处,我们的要求,就算达不到目的,也没有什么可损失的。

  他任由我们来到门口,直到青龙拉开了门,他才道:“等一等。”

  我们先不转回身来,他又道:“卫先生,我相信你的所有好评,全是真的。”

  我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他停了约莫半分钟,才道:“好,请问。”

  我转过身来,看到他的神色,仍然十分阴森。

  我扬起手来:“问题之一,你失去的东西是什么?”

  酋长一听,就现出愤怒之极的神情,身子也立时陡然高了不少,看来像要向我狠狠扑过来。我冷然望著,青龙冷笑一声:“如果不能简单回答,说详细点也可以,我们有时间。”

  我也立时接上了口:“是啊,能够换取那么多军事装备的东西,体积虽然小,总有它复杂之处,可以慢慢说。”

  我和青龙的一搭一挡,配合得十分好,酋长的脸色,就得难看之极,瞪住了我和青龙,面肉簌簌地发著抖显然是我们一下子就说中了一个他以为绝不为人所知的秘密。

  我们等著他的回答,他大口喝了一口酒,才缓缓摇头:“拒绝回答。”

  我叹了一声:“酋长,我很同情你的处境,你一定要说出那东西是什么,才能得回它,虽然那是绝顶秘密,但是失去了它,我看比泄露秘密更糟。”

  酋长的声音有点发颤:“我说出了秘密,未必能得回东西,我何必说?”

  我摇头:“不是得回,而是大有可能得回,先给你线索第一,我们见过那东西,那是一块方方整整的玻璃,中心有一小部分空心”

  我才说到这里,酋长发出的,闪雷一样的喘息声,已令我说不下去。刹那之间,他一定是愤之极,以致令得大量血液,涌向他头部,所以,他满脸通红,看来极其狞恶可怖。

  他的右手,已自然而然向上扬起 一直站在角落处的卫士,陡然来到了他的身后。

  一时之间,小客厅中剑拔弩张,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我站著不动,了无惧色,已经决定,那两个卫士要是不识趣的话,先给他们吃点苦头。

  可是,酋长的态度,却在刹那间,有了极大的转变,他接连吁了几口气,才道:“那是一种名徵,一种标志。

  我闷哼一声,表示全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他用力一挥手:“一种识别身份用的标志,明白了吗?”

  我和青龙互望了一眼,我们曾对那块玻璃,作过各种设想,但是再也未曾想过那会是“一种识别身分的标志”。虽然已相当明白,但显然不能满足我们的要求。

  酋长当然知道我们不满意,他立时道:“你们个必冉问下去,真要弄清楚了,对你们一点好处也没有,能把那东西找到,给回我,要多少报酬都可以。”

  青龙悠然回答:“报酬就是要知道真相。我和卫先生,都不会被吓倒,就算我们知道了太多秘密会有麻烦,把秘密告诉我们的人就更麻烦了,是不是?酋长先生?”

  酋长的神色难看之极,我们这时的情形,真是十分凶险,每一句话,都在讨价还价,酋长一咬牙,又让了一步:“好,那是一个组织的加人组织的证明。”

  这说得十分具体了。

  我立时道:“像是……仆什么会员咭一样?”

  酋长咕哝了一句,看来他不是很愿意肯定我的反问,只是模糊以应。

  我和青龙同时兴起疑问:那是什么组织,竟要花十亿美金的代价,才能取得参加的资格?我们齐声问了出来:“什么组织?”

  酋长嘿嘿冷笑,神态在表示他不会说出来。

  我作了一个手势,请他仔细听:“古九非那个已被不明来历凶徒杀死的人,在机场外,你一下车,就偷了你那只小盒子,他还把你的一只皮夹,转移到了你的一个随从的身上。”

  酋长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点头表示我说的是事实,摇头表示我提供的事实不够多。)

  我又道:“古九非完全不知道他到手的东西是什么,顺手给了另一个人。”

  酋长耸然动容,胸膛不断抽动。我讲得十分明显,他失去的东西,并非下落不明,而是大有可能得回来的!

  他喉结上下移动了片刻;“那组织有相当大的权力,可以支配许多资源,操纵许多事情的进行。”

  我和他都讨论过“主宰会”,酋长失去的,斐将军要来向酋长换军火的。难道就是主宰会的“会员证”?

  酋长虽然是大人物,但是从传说中的有关“主宰会”的一切看来,他似乎还不是很够资格参加,他只拥有一小块出产石油的领地,这种出产石油的土地世界上很多。他虽然有钱,但世界首富排起名来,他也在五百名之外,他虽然可以左右一些军事装备的转移,但是数量和全世界的军备武力相比,自然也差了许多。

  如果他有资格成为主宰会的会员,那主宰会未免收会员的标准太低,只怕难以达到操纵人类命运之目的!

  我冷冷地道:“如果你指的组织是……那个,我不认为你有资格成为会员,就算斐将军的推荐,只怕也没有用!”

  我在“那个”这两个字上,特别加重语气,我没有说出“主宰会”三个字,这太骇人听闻,我只是向他表示,我知道那是什么组织。

  酋长神情难看,发出了两下干笑声:“你好像知道得不少!”

  我半秒也不停:“比你想像的多。”

  阿加酋长重重叹了一声:“好,告诉你们,我不是正式会员,只是类似观察员性质……有点像旁听生,而且,不是每一次会议都可以参加旁听,但是,这也是十分了不起的身份了,值得我用超过十亿美金的军事装备去争取!”

  青龙语音冰冷:“我看你并不乐观,斐将军接受了你的礼物,推荐你为观察员,这件事,要是传了出去,连斐将军的会藉,只怕也保不住,你那十亿美金,怕是抛进大海了!”

  阿加酋长更加吃惊:“是,斐将军告诉我,组织正对他极不满,正派人在跟踪他,说不定会阻挠了和我接触,叫我小心,他也说那……个证件……一直在他身上,他要找一个最妥当的场合交给我。”

  他说到这里,我和青龙都不由自主,发出了一下呻吟声来!

  来龙去脉,已经越来越清楚了!

  的确如青龙所料,利用古九非去扒窃的,正是那神秘之极的存在“主宰会”!

  多半是斐将军向“主宰会”推荐阿加酋长成为观察会员,“主宰会”批准了阿加酋长这个资格,应该有的,于是,把观察会员的证件,交给了斐将军转授给酋长。可是,“主宰会”一定随即发现斐将军受了阿加酋长十亿美金军备的好处,那可能不合“主宰会”的会规,所以主宰会就要阻止这件事发生。

  不知基于什么原因(这到目前为止还是一个谜),“主宰会”不向斐将军追回那东西,却想到了利用古九非去偷回来的办法。

  (后来,明白了是为了什么,说穿了极简单。)

  古九非进行得并不顺利,在他下手之前,斐将军已成功地把东西给了酋长。

  古九非任务没有完成,本来不要紧,可是他又多出了一次手,在那侍者领班(替“主宰会”做事的人)身上偷了一卷软片,他因此丧生。

  (软片可怖的照片人类某种不明原因的灾难“主宰会”数者之间,已肯定有了联系。)

  至于后来,古九非又在酋长身上,扒走了那块玻璃,那倒纯粹是意外。

  那块玻璃和那批可怖照片之间,果然有联系,把两者联系起来的,就是“主宰会”!

第十部:事情经过明朗化

  刹那之间,我和青龙都在迅速地想著,思绪紊乱,有几分钟的沉默。酋长在连连抹汗,青龙问“失去那东西,会遭到处分,是不是?”

  酋长大为震动,口唇掀动,欲语又止,神情怪异,虽然没有说什么,但等于已经默认了青龙的。我和青龙互望了一眼,酋长用十分难听的声音叫了起来:“我已经回答了你们那么多问题,我的东西呢?在哪里?”

  我和青龙都不出声,这时,我们两人心中所想的事,自然是一致的:是不是把那块玻璃还给酋长?

  他的确已告诉了我们许多秘密,自然,这时我心中想,真有“主宰会”存在,应该进一步去探索一下,那块玻璃既然是一种身份的证明,保留著大有好处。但是又想到,有了也没有什么用,酋长决不肯再透露进一步的秘密,例如如何运用它,在什么地方等等,那倒不如卖个交情给了算了。

  我和青龙互望了一眼,他略有优豫的神色,先向酋长问:“假设假设你要去旁听下会议,会得到什么样的通知?”

  阿加酋长瞪大了眼,脸色难看之极,先在他的喉际,发出了一连串叽哩咕噜的声音听来像是极少人使用的一种阿拉伯部落的语言,我听不懂,想来内容绝不会是对我们两人的称颂,接著,他厉声道:“先把你送到地狱去,再等候另外的通知!”

  酋长又吼叫了起来:“在哪里可以得回我的东西?”

  我笑下一下:“在这里!”

  一面说,我一面已将那小盒子取了出来,托在手上。酋长呆住了,想来他决想不到那么容易就可以得回失物,双眼睁得极大,手已伸了出来,可是却在发著抖。我把小盒子放在他的面前,他一下子就摆在手中,打开盒子,喉际发出了一阵咕咕声,又紧紧将小盒子攥在手中,这才向我望来:“你要什么报酬,只管说!”

  在这一点上,酋长倒不失君子,因为东西已回到了他的手中,他仍然问我要有什么报酬!我摇头:“不必了,你已经告诉了我们很多事!”

  在得回那东西的时候,酋长的神情,兴奋之极,可是这时,听得我这样一说,倏然之间,他又面色煞白,吸冲破气:“刚才我们的谈话,你不会宣扬出去吧?”

  我还没有回答,青龙已然道:“放心,第一,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第二,我和卫先生,还不想成为追杀的目标。所以,希望你也别对任何人提起!”

  酋长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他刚才是怕他泄露了“主宰会”存在的若干秘密,会被制裁,照传说中“主宰会”的力量看来,别说对付一个人,就算它要对付一个国家,也是轻而易举,所以酋长才感到害怕。青龙的话,表示了安危与共,那自然令他放心。

  我和青龙已一起站了起来,我们都认为,在酋长那里得到的资料已经够多了,算是不虚此行,那玻璃留在我们手上,也没有什么用处,事情的这一部分,算是告一段落,自然可以告辞了!

  阿加酋长送我们出来,和我们热情握手,表示他感激之情,我想起惨死的古九非,心中不禁黯然。古九非可以说死得冤枉之极,只怕他直到死,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惹了杀身之祸。

  离开了宾馆,我和青龙都好一会不说话,他为著车,看来像是漫无目的地在兜圈子,半小时之后,把车停在一处静僻所在,向我望了一眼:“这件事,没有法子追查下去了!”

  我想了一想才回答:“看起来是这样!”

  青龙陡地提高了声音:“什么叫看起来是这样,简直就是这样。”

  我道:“事情对你和对我,略有不同。你是无法再追查下去了,因为查到后来,可能主其事的,就是你的最高上司。我不同,我不属于任何人领导,不会受任何力量的牵制,一切可以自由行动!”

  青龙默然片刻,神情有点惊骇:“你明知有`主宰会'这样的组织,还要与之为敌?”

  我的声音听来很平静,但是我的内心 却十分激动:“我一定要把杀死古九非的凶手找出来!虽然报仇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但是`主宰会'若是以为可以这样子为所欲为,那就错了!”

  我的话,说得十分坚决,青龙长叹了一声:“你比我有勇气得多!”

  我苦笑:“我也很害怕,在我面对的敌对势力之中,从来也没有一个比它更巨大的了。”

  青龙再叹:“害怕,而仍然不退避,这才是真正的勇气,若是根本不怕,也谈不到什么勇气了!你准备从哪方面著手?”'

  我道;“当然从那侍役领班著手,我相信会找出他来。只要利用古九非的是`主宰会'的假设成立,那么这个侍役领班,就一定是`主宰会'的人。”

  青龙点头,表示同意:“对,一个组织再严重蜜,只要有一个微小的隙缝,就可以有办法到达它的核心!”

  我叹了一声:“我也不以为自己有力量可以和`主宰会'对抗,只希望能替古九非做点事!”

  青龙望了我半晌:“其实,你是想为你自己做点事不论你做什么,古九非都不会知道的了?”

  我不禁惘然,青龙的指责十分有理,谁知道是为了什么才做,总之,知道非做些事不可就是了。

  又沉默了一会,青龙才道:“回摈城去?”

  我点了点头:“对你来说,事情已告一段落,我会自己设法回去。”

  来的时候是他送我来的,现在事情发展到这一地步,我想起有许多事要做,不必再要他送我回去了。青龙想了一想:“不,我们还是一起走,我有些事要处理。”

  能和他一起回去,自然快捷得多,我也点头表示同意。就在这时候,他车子上的通讯设备,发出信号,他按下了一个掣钮,就听到声音:“槟城的警方的曾原警官,要和卫斯理先生通话!”

  青龙忙道:“请接过来。”

  曾原的声音立时传来:“卫先生,请你立即把他们三个人送回去,在他们未闯大祸之前,叫他们快走!”

  曾原的声音很急促,可见他说的,一定十分重要。可是那几句话,却又无头无脑之极,一时之间,我不知是什么意思。只好反问:“哪三个人?”

  曾原喘著气:“一对双生女”

  我“啊”地一声:“他们三个人!怎么样了?叫他们别乱走,等我。”

  曾原苦笑:“只怕来不及了,一听说你不在,是我不好,略露了一些你在何处的口风,他们已经来找你了。”

  我心中十分气恼:“他们做了些什么?”

  曾原的声音略有迟疑:“倒没有什么,可是我总有感觉,感到他们……可能会闯祸。他们……互相商量的时候,曾说到一定要阻止你,不知把什么东西还给……酋长?”

  我呆了一呆,若是良辰美景和温宝裕,追了来的目的,是要阻止我把那块玻璃还给酋长,一定大有道理,可是我却想不出为了什么。

  而且,那块玻璃,我已经还给酋长了!

  我想了一想:“他们不可能找到我的!”

  曾原道:“我也这样告诉他们,可是他们不肯听,他们还说,要我不断设法和你联络,他们也会和我联系。”

  我顺口道:“如果他们和你联系,你可以告诉他们,那东西,我已经还给酋长了!”

  曾原迟疑地答应著:“还有,查那个侍役领班的事,也有了眉目。”

  这倒是好消息,我道:“我很快就到,希望能有进一步的线索。

  曾原又支吾了一下:“你是不是等一等他们?他们会找到宾馆来。”

  我在那时,一点也没有想到事情的严重性,也不以为曾原的“感觉”有多高的价值,我只想到,要是他们三人来了,乖乖地倒也罢了,真要胡作非为,闯出什么祸来,也该让他们自己负责。人不能永远做顽童下去,总要有对自己行为负责的时候,就算为此吃点苦头,也是应该的。所以我根本不打算等他们,曾凉的话才说完,我就道:“我不会浪。费时间等他们!”

  曾原有点无可奈何:“好吧。”

  等到我通话完毕,青龙用疑惑的眼光望向我,我道:“还记得路上遇到的那辆红色跑车?那是我三个小朋友,顽皮之至!这件事也是由他们身上起的!”

  青龙皱眉:“为什么他们不要你把那玻璃还给酋长?”

  我摊手:“一点概念也没有,或许他们又有了什么怪念头,他们的怪念头之多……有很多时候,连我也自愧不如!”

  我说到这里,不禁笑了起来,实在,我也并没有怪他们的意思,因为基本上,我和他们,堪称同类。

  青龙驾车到机场,仍然由他驾机,不到一小时,便已到达,一个军官驾著吉普车驶来,向青龙行礼:“曾原警官传话!侍役领班的住所已找到,请卫先生快去!这是地址,他在那边等。”

  青龙作了一个“请”的手势,表示我可以用那辆车,那军官自告奋勇要送我去,我和青龙相识不久,但合作愉快,要分手了,都有点不舍得,所以当我跳上车子时,两人不约而同地叫:“后会有期。”

  那表示了我们两人还想再见的愿望。

  那军官驾著车,大街小巷驶著,间中和我闲谈几句,不一会,就在巷口停下车来,巷子很窄,停著一辆警车,他的车子无法驶进去,我一下车,走进巷子,就有两个警官迎上来:“卫先生?”

  我点了点头,他们就在前带路,巷子两旁,全是相当旧的三层高的屋子,在其中一幢,门上有警员守著,看到我走过来,守门的警员推开门,我走进去,就看到曾原在楼梯上叫:“请上来!”

  我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梯,二楼是一个大约八十平方公尺的居住单位,所有的间隔全拆了去,我才一上去,就可了一呆。那单位中的陈设,华贵得超乎想像之外,和屋子的陈旧,全然不相称,每一个角落的装修,都落足了本钱有许多地方,看起来,简直是屋主人和钱有仇恨一样。

  例如那一组沙发的扶手,不但一看就可以看出十八K金的那种特有的成色,而且还用相当大的宝石,镶出精巧的图案来。

  所有的小摆设,一组一组,都有不同的质地,有一组,全是绿玉雕刻,有一组鸡,公鸡、母鸡和小鸡,都雕得生动之极,而且玉的质地,也是罕见的美玉。

  作为主要装饰部分,是一辆金丝编成的大马车,马则由一整块白玉雕成。

  比较起来,实用部分的虽然也极尽华丽之能事,但自然也不算得什么了,倒是有一套录影音响设备,颇引人注目,略略一看,就可以看出,其中每一个组件,都是音响爱好者梦中的珍品。

  曾原这时,打开了一个柜门,我看到至少有三百瓶以上的酒,储存在柜中,粗略地看去,就可以看到了不少在拍卖场中可以卖到好价钱的名酒在。

  曾原又指著一些柜子说:“这些柜子还没有打开,里面不知道会有什么宝物。”

  我明知故问;“这像是一个侍役领班的住所?”

  曾原道:“当然不是,初步认定他是长期潜伏著的,身份特殊的人物,他能在那次国宴中任职,是由于国宴由一家酒店的饮食部承办,而他在一个星期前,贿赂了酒店一个高级职员,取得了那职位。”

  我在一张柔软的,天鹅绒沙发上坐了下来,闭上眼睛,手指按在太阳穴上,那样,可以使我静下来,再把事情好好想一遍。

  曾原仍在说著:“他在这里的化名是包勃,那名字一点意义也没有,而到现在为止,还找不到有关个人的任何资料。”

  我在想:

  ①包勃,这个人假设是“主宰会”的一员。

  ②“主宰会”不满意斐将军和酋长间的交易,更不满酋长因斐将军的介绍而取得旁听资格,所以要收回那块玻璃。

  ③“主宰会”派包勃完成这件事。

  ④包勃想到的办法,是利用古九非的扒窃技巧。

  ⑤古九非没有完成任务,反倒在包勃身上,扒走了一卷底片。

  ⑥那底片一定极其重要,所以古九非才惹了杀身之祸。

  整个事情的六个阶段,这样的推定,全然可以成立。疑问有两个:

  ①“主宰会”为什么不直接命令将军,索回那块玻璃?

  (答案可能是斐将军别有供利用之处,不想和他翻脸,也可能另有原因。)

  ②为什么想到利用古九非?

  (答案是,承办这件事的包勃,可能以为那是最巧妙的办法,神不知鬼不觉,斐将军失去了那块玻璃,不敢出声,再另外设法去应付酋长,那就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了。至于会生出那么多曲折来,那是一开始所想不到的。)

  我吁了一口气,睁开眼来,曾原用十分疑惑的神望著我。

  我又想到的一个问题是:包勃,现在上哪里去了?

  他是一个失败者,不但未能阻止斐将军把玻璃交给酋长,而且还失了一卷低片。肯定是他和他的同伴,杀死了古九非,把事情又扩大了几分,他现在上哪里去了?

  像“主宰会”这样的组织,能容许有那样的失败者存在吗?

  包勃的下场,只可能是两上:①天涯海角亡命,逃避组织的追辑。②已被组织找到,在接受处分中!

  曾原仍然望著我,我苦笑:“这屋子的主人,可能永远不会再出现了!”

  曾原对事情的来龙去脉,始终不是十分瞭解,所以他吃惊:“这里有那么多贵重的东西”

  我一挥手,打断了他的话:“比起人的生命来,这里的一切,一文不值!”

  曾原没有和我作争辩,我同时又想到,那卷软片上所展示的一切景像,如此可怕,而包勃在失去了它之后,又用那样的手段对付古九非,显示了那卷软片的重要性。那么,软片和“主宰会”有关?

  一想到这一点,我就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寒战。

  软片上有那么可怕的景像,这种景像,如果和“主宰会”有关,那就有可能是“主宰会”制造出来的!

  这个假设如果成立,由此来推测“主宰会”的意图,的确会令人吃惊得遍体生寒!

  “主宰会”想做什么?想把人类变得那么可怕?

  我不由自主摇著头,曾原见我老不说话,只是思索,显然十分失望,他道:“那姓温的少年,曾和我联络过,我转告了你的话,他像是感到很意外,频频说:`糟了!迟了一步。'”

    我挥了挥手这时我所想到的事如此严重,可以说几乎整个人类的命运,谁还有心思去理会三个小顽童?我正在想,是不是要进一步去探索“主宰会”的意图?那当然极困难,但如果真会有那么可怕的情景出现,再困难也要弄个明白。

  所以,曾原又说了些什么,我竟没有听进去,直到我再定过神来,望向他,他才道:“他们三人……好像商量著,要再把那东西弄回来!”

  我听得十分生气,用力一拍沙发扶手:“这三个小家伙,太胡闹了!”

  说话之间,警方的两个搜查专家到了,开始搜查整个屋子,我看了一会,出乎意料之外,所有的抽屉、柜子,甚至一个暗藏在墙中的保险箱,打开之后,全部空空如也,绝不如曾原所预料的那样,不知有多少宝物在。

  我想了一想,心知一定是包勃离开之前,曾进行过彻底的清理之故。“主宰会”既然是如此势力庞大的一个严密组织,自然也不会在这个身份可能暴露的人住所中留下任何线索。

  我也不想停留下去,看了一会,向曾原告辞,曾原大是意外:“卫先生,你是协助调查古九非命案而来的,怎么就走了?难道你已找出了凶手?”

  我的回答更令他吃惊:“是的,凶手就是这个化名为包勃的人和他和同伴!”

  曾原愤然:“那就应该把他们绳之于法!”

  我不准备把整件事的内幕告诉他,所以只好道:“牵涉太大,连青龙上校都放弃了,我相信这时,他已撤回了对古九非住所的一切监视。凶手不会现出现,整件事……整件事……”

  我不能昧著良心说“整件事已结束了”,只好折衷地说:“……整件事已告一段落,只怕在档案上,永远都是悬案了。”

  曾原由于不满,以致出言讥讽:“卫先生,你行事作风,一向是这样子?”

  我在心中叽咕了一下,心想小伙子不知天高地厚,知道事情牵涉的范围有多广?再追究下去,绝不是你的职责范围。但我却没有说什么,只当听不懂他的话,含糊以应,调转话题。

  曾原人很聪明,当我要向外走去时,他跟在我的身后,派给我的军车,还在巷口等著,他低声问:“是不是有一些我不应知道的内幕?”

  我不忍骗他:“不是`一些',是太多了,知道了对你一点好处也没有。我知道了,那是我的不幸。”

  曾原没有再说什么,我想请他回去,警车上有人叫:“曾警官,你的电话。”

  他向我挥了挥手,奔回去听电话,我走向军车,还没有上车就听得他叫:“卫先生 他们要和你讲话。”

  我一怔 知道“他们”就是那三个小鬼头,我走向警车,拿起听筒来,就叫:“你们三个人,快滚回家去!”

  温宝裕的声音立即传来:“有了新发现,极重要的新发现!”

  我道:“不管是什么新发现,都把它忘记,不要再生出任何事端来。”

  温宝裕叫了起来:“事端不是我们刚想生事,事情已经发生了!两百多磅的人,竟可以飞得那么高,要不是良辰美景拉了我一下,一定要把压得骨折筋裂了,真可怕!”

  小宝的话,已经够无头无脑的了,我想追问,却又听得良辰美景在叫:“叫我们救命恩人,简称恩人也行!”

  温宝裕在嚷:“要叫多久,已经叫了七八十下了,恩人!恩人!恩人!再也不叫了,至多被酋长压死!”

  他和我说著电话,却又和良辰美景吵了起来,我大是恼怒,一声断喝:“乱七八糟,什么事情?”

  温宝裕忙道:“大家各自回家,见面再说,电话里讲不明白,两个小鬼又吵得要死。”

  良辰美景又在叫:“想死了,叫我们什么?是你的救命恩人。”

  我还想骂小宝几句,他却已挂上了电话,这真令人气恼!

第十一部:可得电脑最机窑资料

  一切事情,虽然由偶然发生,但是发展到现在,己然现出极其严重的本质,他们却这样不知轻重!生了一会气,只好原谅他们不懂事情真正的性质。

  我放下电话,曾原和几个警员正在交谈,脸色凝重,看到我已通话完毕,走了过来:“发生了严重的交通意外,阿加酋长在赴机场途中,整个人被抛出车外,落地后估计立刻死亡。”

  我一听得他这样说,耳际不禁响起了“轰”地一声响,刚才温宝裕所说的话,听来全然莫名其妙,但现在再一想,却明白之极!

  那个自半空中落下来,几乎没把温宝裕压死的“胖子”,就是酋长!

  车祸发生时,他们在现场!

  详细情形如何,我一无所知,但我至少立时感到,阿加首长的`车祸',绝不是意外!

  不是意外,那就是谋杀。

  阿加酋长大有致死之道,但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之下被谋杀,我自然立即想到了“主宰会”!

  一想酋长起了“主宰会”,我就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寒战。

  阿加酉长不能说是没有势力的人,但是被谋杀了。

  我不由自主摇著头,曾原望著我,想我告诉他一些什么,我一句话也不说,走向军车,吩咐到机场,我要尽快赶回去,问问温宝裕,究竟当时的情形如何,他们向何以会恰好就在现场!

  我和温宝裕他们,起飞的地点不同,目的地一致,他们可能比我早下机,但是在海关处,我已经见到了他们。良辰美景仍然是一身鲜红色的打扮,极其惹人注目,有几个背著背囊的西方青年,正在兜搭她们讲话,她们两人翻著眼,一副爱理不理的神气,温宝裕则在一旁,摩拳擦掌,怒目横向,一副准备随时护花的模样。

  我看得暗暗好笑,来到温宝裕的背后,陡然在他肩上拍了一下,然后迅速转身,背对著他。他当然是立时转过身来的,可是一时之间,却也难以从背影上认出我是什么人来。

  反倒是良辰美景,两人反应快绝,身影一闪,已闪到了我的身前,发出了一下欢呼声,一边一个,把我抱住,引得那几个西方青年,大吹口哨。

  温宝裕也在我背后,发出了一下怪叫声,我们四个人,没大没小,吵吵闹闹,出了海关,我总觉得他们三个人的神情,很有点鬼头鬼脑,一直到上了车,温宝裕才向我眨著眼。闪缩著,伸出手,摊开手掌来,我一看之下,不禁怔呆。

  他手掌上所托的,竟然就是那只考究的小盒子!

  这确然令我莫名其妙,小盒子连玻璃,我已经还给了酋长,而酋长又死于车祸,那么,这小盒子,怎么会又到了温宝裕的手中?

  我一面疑惑,一面问:“玻璃在盒子里?”

  温宝裕眨著眼,点头:“在。”

  我在那时,想起我和白素,第一次见到那小盒子和玻璃时,白素就曾有预感,感到那东西可能带来不祥,曾劝温宝裕丢掉它。那时,我们之中,根本没有人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有什么作用。

  而如今,我已知道那玻璃的作用是什么,当我把它还给酋长的时候,我有心情轻松的感觉,因为它关系著世界上一个最神秘莫测、最有权势、最可怕阴森的组织,我根本料到会再见到它!

  也正因为如此,这时,它赫然又出现在我眼前时,我心头也感到格外震惊。

  而温宝裕却显然一点也不知道它的可怕,还笑嘻嘻地望著我。温宝裕的神态,使人联想到一个捧著一大瓶硝化甘油在跳霹雳舞的人随时都可能粉身碎骨,可是他自己却一点也不知道危险。

  我缓缓吸了一口气,想责斥他几句,可是又明知于事无补,想告诉他这东西的来历用途只怕他天不怕地不怕,更加兴致勃勃,想警告他这东西的危险性,那自然更激发起他们探险的兴趣!

  所以,我只是叹了一声,作了一个手势:“从头说起,谁要是乱扯,我就不再听!”

  良辰美景道:“我们有一个朋友”

  温宝裕咕哝了一声:“那家伙长得像一青蛙,嗯,学问见识倒是不错。”

  “长得象青蛙,学问见识不错”的,是一个年轻人,是良辰美景在瑞士求学时的一个同学,典型的欧洲人,他是一个真正的电脑天才那一类的年轻人,和如今的电脑时代,完全如鱼得水,多种类型的电脑,都操纵自如。在美国,有几个这样的电脑天才,甚至利用了普通的家庭电脑,解破了密码,使得国防部的机密电脑资料,出现在他们个人电脑的终端荧光屏上!

  何尔度假,经过此地,良辰美景接待他,正好是我到槟城去之前一天的事。

  在陈长青的大屋子中,何尔对温宝裕这个神秘的东方少年,能够拥有那样的巨宅,羡慕不已。温宝裕也拥有极完善的个人电脑设备,何尔便发挥他的专长,指点温室裕一二。

  温宝裕倒是听得津津有味这小子,对什么都有兴趣,但胡说和良辰美景,不免觉得枯燥,正想何尔转变一下话题时,何尔说出了一番话来,令他们大感兴趣!

  何尔还是在说电脑,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话何以会令得所有人都感到了兴趣。他道:“我在美国方面的朋友说,最新的技术,可以使得一小块立方体,有特种折光率的玻璃,成为世界的主宰!”

  何尔一面说,一面还用手比著那一小块立方体玻璃的大小。听他说著的四个人,全然不知道他那么说是什么意思,可是却都为之一怔。因为他们都曾见过那样的一块玻璃,温宝裕还曾拿来研究过,确然有特殊的折光率!

  这样的一块玻璃,来自阿加酋长,是古九非偷来的,酋长失去了它之后,焦急非凡,可是他们却一点也不知道那有什么用。

  如今,何尔所说的,如果就是这样的玻璃,他说什么?“成为世界的主宰”,那是什么意思?

  四人互望了一眼,等著何尔说下去,何尔也感到自己的话,引起了注意,他也说得更起劲:“听说,我说的一切,只是听说,可能只是不知哪一个科幻小说家的幻想,说是有这样的一种东西,是一块立方玻璃,不大,中间还有一个小小的空间

  何尔说到这里,温宝裕不由自主搓著手,良辰美景瞪大了眼,毫无疑问,那就是gFfa玻璃。

  何尔继续说:“那小小的空间中,是一种特殊的稀有气体,据说,这种稀有气体的发现,被当作极度的机密,那是由于这种稀有气体,有特殊的功能之故。世界上知道多了这种元素的人,少之又少。”

  温宝裕急急问:“有……什么特殊功用?”

  何尔吸了一口气,挥著手:“用一定频率的雷射光束,穿过那种稀有气体,再加上玻璃的特定折光率,所得的系数,可以窥破世界上最神秘的电脑系统的密码,获得绝对机密的资料!”

    四个人听得如痴如醉,他们当然不是有什么主宰世界的野心,但是任何有好奇心的人,一听到这样的事,都有同样的反应,何况,对他们来说,事情并不是太虚无缥缈,他们的确曾拥有过一块那样的玻璃,来历不凡,只是由于不知有什么用,所以才交由我去还给原来的主人了。

  温宝裕连说话也有点不连贯:“你是说,有了那样的玻璃,就能知道……一些……秘密电脑资料?”

  何尔点头:“当然,还要有相当的电脑设备和雷射光束的设备,在你的屋子里,两者都有,只要调好了频率,如果再有那块玻璃,我们就能看到了些意想不到的资料。”

  良辰美景齐声问:“例如什么?”

  何尔抓了抓头:“例如……这实在有点难以想像,例如世界各国的最高机密档案之类。”

  温宝裕发出了一下呻吟声,用力打了自己的脑袋一下,何尔自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现出如此懊丧的神情来,十分疑惑,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胡说则瞪著眼:“还不快和卫斯理联络!”

  一言提醒了他,温宝裕连忙跳了起来,急急去打电话和我联络,白素也不知道我到了槟城之后怎么联络,所以他们商量的结果,是温宝裕和良辰美景,立时动身找我。

  胡说因为走不开,就留下来,要何尔教他,如何调节频率,以使那块玻璃发生作用。柯尔一呼他们曾有过那种玻璃,反倒傻了,不断说:“我以为只是传说,我一直以为那只是传说。”

  温宝裕他们确然用最快的时间赶到,我和他们,曾在公路上交错而过。

  当我听他们说到这里时,我心中啊地一声。当时,我和青龙在一起,并没有和他们打招呼。

  若是当时,我向他们挥一下手,我们必然早见面,早知道那玻璃另有用途。

  可是若是那样,我们自然不会再去见阿加酋长,也不会知道那玻璃同时又是“主宰会”的身份象征!

  这时,我不禁有点脸上变色,因为何尔语焉不详,他并不知道通过操作,可以得到一些什么样的机密资料,但我却可以肯定,如果能有资料显示,那么,必然是“主宰会”的绝密资料!

  温宝裕看到我神色有异,他也知道我并不是大惊小怪的人,所以,他停了下来,望著我。

  我思绪很乱,一时之间,还没有决定该如何做,我只是道:“说……那块玻璃,怎么又会到了你们手里?”

  他们三人齐声道:“这真是阴错阴差,机缘巧合!”

  我闷哼了一声,咕哝了一句:“什么机缘巧合,只怕是祸不是福。”

  温宝裕道:“我们赶到古九非的住所,没有见到你,见到了一个叫曾原的警官”

  曾原人比较老实,三言两语之间,就透露了我的行踪,他们三人自然追踪而来。不过他们毕竞慢了很久,到他们来到宾馆门口,表示要见“来拜访酋长的卫斯理”时,我已经离开了。他们的要求,自然被拒绝。

  而正在这时,宾馆的正门大开,警卫吆喝著,把他们三个赶开去,阿加酋长乘坐的大房车,驶了出来。

  阿加酋长在得回了他的东西之后,并没有耽搁多久,就离开宾馆,准备到机场,搭乘他的飞机离去,偏偏温宝裕一看到大房车车头上所插的那面小旗上,有新月和鹰的图案,认得那时阿加首长的旗帜,他指著车子:“里面是阿加酋长。”

  良辰道:“不知道那玻璃是不是已在他的手里了?”

  美景道:“不管是不是,追上去看看再说,刚才那些警卫好可恶。”

  宾馆的警卫,在赶人离开时,态度自然不会好到哪里去,但那和阿加酋长无关,可是无事生非的,却把不相干的两件事联系起来。良辰一说,唯恐天下不乱的温宝裕,首先叫好。

  他们一直在那辆租来的,鲜红色的跑车之中,良辰立时踏下油门,跑车发出轰然巨响,追上了去,不一会,他们就发现是驶向机场的,到了机场,要是酋长享受不到特权,他们就大有与之相遇的机会,一想这一点,他们都十分高兴。

  大约是在离开宾馆二十分钟左右,他们的车子,距离酋长的车子,大约是三十公尺,其间,由于酋的车子,前后都有警方的摩托车护送,所以除了两辆摩托车外,没有别的车子这一点十分重要,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就不会有接下来的事发生。

  双方的速度都相当快,前面是一个岔路口,有一幅相当大的广告招牌,遮住了一部分路况,而就在那广告牌后面,突然驶出了一辆货车来。

  那货柜车来得突然之极,而且速度之高,有点匪夷所思,酋长的大房车,前面有摩托车开道,货柜车竟然在摩托车驶过去了之后,突然窜出来,酋长的车子,在那种突然的情形下,本来就避不开,非撞上去不可,而货柜车一出现,极长大的货柜部分,又突然一摆一扫,向酋长的座驾车扫过来。

  一下降然巨响,良辰立时紧急煞车,在座驾车后面的两辆摩托车,也已撞了上去,跑车由于紧急煞车,而在公路上,作三百六十度的旋转,他们看到,酋长的车子被子撞得向上,直飞了起来,足有四五公尺,车门被撞开,酋长胖大的身体,直飞了起来。

  这种意外,足以看得任何人目瞪口呆,他们三人自然也不例外。

  而就在这一个错愕间,酋长胖大的身体,正好向著跑车的后座,直压了下来,温宝裕还在伸长著脖子发怔,酋长身子一落下来,温宝裕有十条命,只怕也全要葬送了。那千钧一发时,良辰美景严格的武术训练,发挥了作用,在不容发之际,她们身子向的一翻,一边一个,抓住了温宝裕的手臂,带著温室裕,向后便翻。

  几乎在他们才一翻出车子,酋长的身子,便重重坠下,撞在跑车的后面,再弹起了两公尺左右,又重重落在地上。

  那时,翻出去的良辰美景,由于有极佳的武术造诣,所以站定了身了,而被她们带出来的温宝裕,一则以惊,三则不能适合太快速的动作,双腿发软,手在地上撑著,要等定过神了,才站得起来。

  而那时,酋长的身子落地,落地之后,几乎就在温宝裕的眼前。

  温室裕的胆子再大,在这样的情形之下,他也不禁大叫起来,一面叫,一面虽然不想看,可是视线却盯在酋长的脸上,再也移不开去!

  酋长这时,还没有立时断气,样子可怕之极,他像是竭力想抬起头来,可是他的半边头部,刚才不知曾砸在什么地方,早已血肉模糊,不成形状,可怕之极。

  他的喉际,发出一阵古怪的声响,头抬不起一只手,却忽然扬起,来握温宝裕撑在地上右手的手腕。

  温宝裕惊得灵魂出窍,一面叫著,一面连滚带爬,居然给他逃了开去。

  酋长一抓抓空,再也没有气力抓第二下,手臂也“拍”地一声,重重碰在地上,就在这时,自他的衣袖之中,滚出了那只小盒子来。

  温宝裕虽然慌乱惊骇之至,但是那只小盒子,他还是认识的。而且,他和曾原联络过,知道我已把那东西还给了酋长,所以,在大大惊骇之余,一见到了那小盒子,又大喜过望,一把抓在手里。

  这一切经过,详细写来,甚费笔墨,但实际上,发生的时间极短,绝不会过五秒钟。

  良辰美景根本未曾看到温宝裕得了那小盒子,她们只看到,酋长胖大的身躯,又几乎把温宝裕压死,也吓得花容失色。

  同时,她们看到,酋长的车子落地之后,已然起火,撞上的两辆摩托车,也成了废铁,触目惊心,而更令她们不妙的是,那辆大货柜车,竟然什么都不顾,又以意想不到的速度,迅速驶人一条支路!

  良辰美景惊呼一声,情知事情一定大有蹊跷,不是那么单纯的车祸,她们同时作了一个十分聪明的决定:“快离开这里!”

  她们再把温宝格拉上了车,驾车后退,掉头,转进支路,行动快绝,大约在半分钟之内,已在现场消失,驶在另一条路上了。

  他们在路上时,温宝裕才摊开双手,让她们看到手中的小盒子。良辰美景十分神气:“小宝,可知道你刚才几乎做了鬼?”

  温宝裕想起刚才的情形,犹有余悸,衷心道:“多谢你们相救大恩!”

  良辰美景扁嘴:“叫一声恩人,也不为过!”

  温宝裕也十分心甘情愿,“恩人”叫了许多声,一直到找到电话,和我联络,良辰美景还逼他叫“恩人”,他才突然忍受不住这就是我在电话之中,听他们吵闹的经过情形。

  他们兜了一个圈子,再赴机场,在收音机中,已听到酋长撞车死亡的消息肇事的大货柜车已经逃走,警方正在全力追缉云云,现场若有目击者,请与警方联络。

  他们还曾商量了一下,是不是要和警方联络,还是温宝裕一力主张:“阿加酋长这样身分的人,若是被谋杀,一定和国际性的恐怖组织有关,最好不要去招惹。一切等问过了卫斯理再说。”

  我喜欢温宝裕,也大有道理,他平时虽然胡闹,但是在要紧关头的大问题上,却极有分寸。

  良辰美景也同意了,他们到了机场,搭机回来,和我又在机场相遇。

  等到他们三人,抢著把经过情形说完之后,已经快到陈长青的大屋了。

  他们都等待听我的意见,我先道:“你们毕竞长大了,这次事情,虽然开始很冒失,但最后决定回来和我相会,那就很对。”

  他们三人受了称赞,都很开心。我又道:“那个叫何尔的人,说的话可靠吗?”

  温宝裕道:“是不是可靠,很快就可以知道。那东西那么巧,又回到了我们的手上,若是再不去寻根究底一番,未免对不起自己。”

  我也有极强的好奇心,所以,我虽然知道事情可能凶险莫名,但是也同意小宝的意见。我只是道:“我对于电脑密码,不是很在行”

  良辰美景抢著道:“据何尔说,全世界的电脑资料,都有一个联络,可以互通,就像电话号码一样,只要你掌握了这个号码,就可以和这个号码的人通话!”

  温宝裕也道:“在美国,有中学生通过了偶然的机会,不断地试,也有恰好试中了密码的。所以,这一类密码,现在已复杂得多,不是偶然可以试中的,必须通过特殊方法获得。”

  他说到这里,又顿了一顿:“我们会假设过那块玻璃可能是开启什么的钥匙,虽不中亦不远。它原来是找到密码的关键。”

  我保持沉默,因为我知道这块玻璃的真正用途,我相信,利用玻璃得到一组电脑密码,只不过是综合一项附带功用而已。

  不一会,进了屋子,温宝裕一呼叫,胡说就从地窖上来,见了我,又见了温宝裕向他一扬的那只小盒子,神情高兴之极:“何尔教会了我不少使用电脑的学问,我们马上可以来试一试!”

  我问:“何尔呢?”

  胡说道:“我想留他,可是他旅行的行程排得很密,实在无法逗留!”

  我又向良辰美景望了一眼,两人的领悟力强极,立时叫:“我们打电话请白姐姐来!”

  一行人等,进入地窖,到了雷射光束和电脑设备之前,胡说把那块玻璃取出,放在一个支架上。

第十二部:得到一组电脑密码

  他再移动著支架,到一个恰当的位置,才去开启雷射装置,一股光速射出,射在玻璃上,恰好在其中的空心部分穿过,落在另一端的一块电子板上。

  这时,在和雷射光束装置联结的一组仪器的体数字显示板上,数字飞快进闪耀、跳动、变换,看来是附属的计算机,正在进行繁杂的计算。

  四个小家伙不住发出赞叹声,我心中也在想,设计出以这种方式来求得密码的人,简直是天才!

  雷射装置和电脑已联结在一起,一等到计算出了密码,电脑就会根据得到的密码,自动操作到时,就可以在电脑的终端萤光屏上,看到绝顶机密的资料了。

  他们四个人在十分有兴趣地讨论,会看到引进什么样的资料,七嘴八舌,尤其是温宝裕,想像力之丰富,匪夷所思,各种各样的假设,自他的口,像流水一样涌出来。

  我当然知道,没有资料出现则已,若有,必然是和“主宰会”有关的一切。

  可是,我却没有向他们说出来。我那时的想法是:原则上,我绝不想他们四个人知道有“主宰会”的存在,对这个存在,知道得越少越好,不知道更好,因为根本无法与之对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犯了他们的忌讳,而被他们用凶残的手法对付!

  所以,我想,未必会在什么资料显示出来,就算有,只要他们根本看不懂,自然也不会再有兴趣。真到了非说不可时,再说未迟。

  这时,白素走了进来,我和她交换了一个眼色,只作了一个手势,她和我相处那么久,是在表示有很多话要和她说,但现在不是说的时候。

  她虽然也知道何尔所说的一切,知道我们现在是在做什么,她只是对那块玻璃在我们的手中,表示了讶异。良辰美景一看到她,就到了她的身边,一个在左,一个在右,低声咕咕呱呱、讲个不停,说话快绝,想来是在告诉白素她们的经历。旁人可能会不习惯,但白素显然习惯了这种“立体声”式的说话,听得十分入神。

  又过了大约两分钟,有一盏绿灯,不住闪动,液晶体屏上的数字闪动,正在显然减慢,最后,出现了一组十八位的数字,又闪动了几下,才固定了下来。

  那密码,由十八位数字组成,其中的四个是英文字母,想要凭偶然的可能得到,自然绝无可能。

  这时,人人都十分紧张,因为电脑已开始自动操作,电脑萤光屏上,闪耀过一行又一行的小字和数字,有时则是杂乱无章的线条。

  大家都盯著萤光屏看,白素伸手碰了我一下,我转过头去看她,她向我低声道:“酋长是被谋杀的!”

  我眯了点头:“毫无疑问!”

  白素也还不知道“主宰会”的事,我准备等一会再和她说,所以说了一句之后,便不再言语。

  这时,电脑萤光屏上,突然出现了几行字,那是五种世界通行的主要文字,每种文字的意义都一样,先是两个较大的字:“警告”。

  而“警告”的内容则是:以下出现之资料,获知人在任何情形之下,均不得与任何人提及,违反者将受到极严厉之惩罚。

  胡说和温宝裕伸了伸舌头:“乖乖,这算是什么,倒好像是什么秘密组织的规条。”

  我不禁苦笑,电脑的“警告”,总是虚言恫吓。“主宰会”本来就可以说是秘密组织,而且,可算是世界上最秘密,最具势力的组织!

  白素看出我的神色有异向我望来,我也想她早一点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所以我凑过头,在她耳际,用极低的声音道:“主宰会。”

  白素陡地一怔,她的反应,比我在乍一听“主宰会'三个字时,敏锐得多。

  她立时扬了扬眉,表示有疑问,而我则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

  白素闭上眼睛极短的时间,立即恢复了原状。这时,电脑的萤光屏上,已有显示,大家都在注意萤光屏,所以并没有留意我和白素的行动。

  白素又伸过手来,和我握了一下手,表示她知道了事情的严重。

  而这时,在萤光屏上出现的,又是一组数字,却只有九位数字。

  从十八数字的密码,求出一组九位数字的答案来,这未免有点不可思议,也出乎人的意料之外。呆了半晌之后,胡说才道:“电脑完全由自动操作系统控制,不可能出错!”

  温宝裕双眼睁得极大:“只有一组九位数字。表示什么?那算是什么机密恣料?”

  良辰美景也大是泄气 “一定是何尔这家伙信口雌黄,我们却信以为真了。”

  胡说侧著头:“不能那么说,的确是有资料显示出来,只不过我们看不懂而已。”

  温宝裕双手托著腮:“的确,一组九位数字,可以表示很多信息了!”

  他们一面讨论著,一面已向我和白素望了过来,我一看到那组九位的号码,心中已有了一个概念,可是我却并不表示什么,只是道:“不能获得进一步资料了?”

  这时,萤光屏在闪动,大约每十秒闪动一次,每一次闪动之后,出现的,仍然是那一组九位数字。

  胡说道:“如果有别的资料,一定会继续显示的。”

  温宝裕手指相叩,发出“得”地一声:“我知道,那是一组保险箱的密码。”

  良辰美景立时嗤之以鼻:“废话,要知道是哪里的保险箱才好。”

  温宝裕吞了一口口水:“最机密……的,哼,可能是美国发射还程飞弹的电脑密码!照这样密码,可以操纵远程飞弹的发射!”

  他自己骗自己,甚至脸色发白 像是他立即就可以引发第三次世界大战一样!

  白素柔声道:“不妨再试一次,看看结果,是不是一样?”

  胡说答应著,把一切经过,重复了一次,结果,仍然得出那一组九位数。

  各人都大是沮丧,我趁机道:“好了,这件事,告一段落,大家别再理会了!

  胡说和温宝裕都以一种相当异样的目光望著我,他们都知我脾气,不会对一件事这样善于罢休,幸好白素这时也说:“得到了一组没有意义的数字,恐怕只有深知内情的人,才能明白是什么意思,我们在这里瞎猜,一点意义也没有!”

  白素这样说,比较容易取信于人,他们虽觉无趣,也没有再说什么,我把那块玻璃取在手中,顺手放进了衣袋,向白素使了一个眼,就此和他们分手。

  在回家途中,白素开著车,我问她:“那九位数字,你记不记得?”

  白素沉声道:“4724761359。”

  我又问:“有什么概念?”

  白素反问:“你有什么概念?”

  我吸了一口气:“一个电话号码。我最近才到过芬兰,印象比较新。全世界统一的国际直拨电脑,芬兰的国家编号是“358”,这组数字的首两位数是“47”,那是挪威的编号,“2”是奥斯的区载号码,接下来的是一个电话,是要拨这个号,就可以获得进一步的资料,我想是这样。

  白素立时同意了我的分析:“正是如此,他们……只怕很快也会想到这一点。”

  白素口中的“他们”,自然指温宝裕他们而言。我道:“要在他们想到之前,先拨这个电话试试!”

  白素表示同意,她尽量提高车速,不一会就到了家,我立时拿起电话,拨这个号码,电话果然接通了,可是电话铃却响了又响,没有人听。

  我按下了自动拨号的掣钮,那会不断地自动拨号,然后等了大约二十分钟,一样是对方没有人接听。

  半小时之后,另一只响了起来,我拿起来一听,是温宝裕的声音:“那九位数,是挪威奥斯陆的一个电话号码。”

  他们终于想到了这一点了。

  温宝裕又道:“我们拨了,可是那个电话,一直在通话。”

  我不禁苦笑,我利用自动拨号的装置,在不断地打那个电话,他们自然打不通了!

  我没好气:“那就继续打。”

  温宝裕咕映了一句,我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就放下了电话。

  白素皱眉:“照说,如果有进一步重要消息,不应该没人听电话,我们或者弄错了。”

  白素说的时候,我不肯承认弄错了,可是到了第二在中午,那个号码,至少拨了上百交仍然是没有人接听时,我也只好承认是弄错了!

  在这十多个小时之中,我自然也把槟城之行,遇到了青龙这个异人,和他一起去见酋长,在酋长的口中,知道了“主宰会”的许多事,一切经过,全向白素说了一遍。白素听得默然半晌,才道;“真可怕,难道全人类的命运,真由这少数人在主宰?”

  我闷哼一声:“这少数人的命运,又不知受谁在主宰!我不信有人能主宰全人类的命运,但他们对人类命运,有极强的影响力,绝不能不论否认。”

  白素皱著眉;“那批照片卜的可怕情景……全和主宰会有联系?那是一种什么现象,是主宰会形成的?

  我苦笑,摊了摊手,表示一无所知。

  白素又叹了一声:“古九非死得不明不白。”

  我摇头:“死得倒很明白,只是要替他报仇,就十分困难。”

  白素猛然眉心打结,我知道,这表示她正想到了什么,我不出声,等她有了初步结论,她自然会告诉我。过了一会,她道:“那个包勃,如果属于`主宰会',也只不过是一个小角色。”

  我道:“自然,不过,主宰会中的小角色,也非同小可了。”

  白素作了一个手势:“对付古九非的手段,十分残酷,而那卷菲林他又未能找回去,如果`主宰会'是一个十分严密的组织,只怕包勃会受到制裁

  古九非惨死之后,自然有人代报。”

  我苦笑了一下,想起古九非死得“难看”的样子,又不禁紧紧握拳。

  这一天的世界大新闻,就是阿加酋长车祸丧生。通讯稿称他是一个典型的传奇人物,有许多国家的军火,通过他获得,是世界局势举足轻重的人物云云。

  我看了这样的报导是冷笑,因为阿加酋长长,千方百计,花了近十亿美元的代价,才不过沾到了“主宰会”的一点边。而且,这点边还不是循正途沾来的,所以,反倒给他带来了杀身之祸。

  我和白素继续讨论,我先提出来:“阿加酋长之死,如果出自`主宰会',那么,我看斐将军也不是很妙,会有变故。”

  白素道:“如果近期内有这样的就更可以证明事情是由`主宰会'在策动。不过……一开始,好并不想得罪斐将军,不然,不会出动利用古九非!”

  我摊手:“谁知道,斐将军私购军火,扩展势力,并未得到`主宰会'的批准。”

  当时,我们只是说说而已,可是接下来的三天,每天都有消息传来,都相当令人震惊。

  首先,在这三天之中,我仍在不断拔那个我认为是挪威奥斯陆的电话,但不论是什么时候,都没有人接听。

  第二天,有一则小型飞机失事的消息,在婆罗乃上空,一架小型飞机失事,失事飞机十分神秘,来历不明,机上五人,全部遇难,死者身份也不明。

  我看到这则新闻,并没有把它和我的经历联系在一起,可是当天下午,就接到了曾原自槟城打来的长途电话,他气息急促:“卫先生,你记得那个杀害古九非的疑凶,包勃?”

  我道:“当然记得。”

  曾原又道:“一架小型飞机,在婆罗乃的一处森林中坠毁,死者的尸体,出奇地完整,但身份极神秘,照片送给各处警方签认,其中有一个,经许多人指出,肯定就是包勃!”

  我“啊”地一声,想起了白素的话,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包勃,果然受了制裁!

  有酋长的例子在前,我自然可以肯定,小型飞机的失事,绝非意外。

  我道:“飞机和人,都来历不明,这似乎没有可能,追查下去,总可以查到点线索的。”

  曾原听了,在电话中支吾了片刻,才道:“我自告奋勇要追查,上头本来也批准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忽然又告诫我不要多事。”

  我苦笑,“不要多事”,那自然是“主宰会”方面父用了它的影响力,这种小事,对“主宰会”这种权势通天的组织来说,自然是小事一桩。对曾原这种,一个普通小警官来说,自然绝无抗拒的可能。

  我沉声道:“那你就听上级的指示吧。”

  曾原顿了一顿,才又道:“阿加酋长的丧生,上头也说`并无可疑,不必追查',可是那明明是有意谋杀。卫先生,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神秘的阴谋?”

  我哼了一声:“你不必以天下为己任,一切事情,听其自然吧。”

  曾原对我的回答,当然表示不满,他停了一停,才又道:“那天我见到青龙中校,他……他……好像有点怪,不很正常!”听到这里我不禁的点冒火,老实不客气地说:他:“小伙子,你太好管闲事了,青龙是不是怪,和你有什么关系?要你去注意他?”

  曾原忙道:“不……不……因为事情和你有关,他……他十分技巧地问我,你有没有跟我说起过什么骇人听闻的事情。”

  我吃了一惊,一时之间,思绪紊乱之极。

  所谓“骇人听闻的事”,自然是指“主宰会”而言。青龙探听这一点,是为了什么?

  一时之间,我毫无概念,我只好道:“我可没有对你说过什么?”

  曾原道:“是啊,我就是这样回答他,可是他好像不相信,又旁敲侧击,问了好久,才算满意。”

  我装作十分轻松,虽然我知道事情一定有极不寻常之处:“那就别放在心上,反正以后,你和他也不会有什么见面的机会了!”

  曾原还在咕味:“不过他的态度真怪,我要是有发现,再和你联络!”

  我本来想劝他别再努力,继而一想,在“主宰会”的安排之下,他再努力也不会有结果,对他来说,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了。

  所以,我没有再说什么,和曾原的通话,也到此为止。通话的时候,白素一直在旁边,我放下电话,就向她去,白素道:“古九非的惨死,凶手也得到了报应。”

  我吸了一口气:“这……`主宰会'……真的行事干净利落之极。”

  白素没有表示什么,只是低叹了一声,接下来的是温宝裕的电话:“那个号码,只怕不是电话号码,我们去查过了,挪威的奥斯陆,虽然有这个号码,但属于一家早期的造纸厂所有,造纸厂已停止生产,电话当然也已取消了,难怪一直没人接听!”

  我心不在焉地“嗯嗯”应著,温宝裕又道:“我们在电脑上,试图求得这个九位数字号码的代表意义,可是一点结果也没有。”

  我苦笑:“可能整件事,根本就没有意思。”

  温宝裕“哼”地一声:“整件事,大有只不过我们找不到门路。”

  我心中很同意温宝裕的话,可是却不能表示什么,只好打了一个呵欠,表示没有兴趣,温宝裕也识趣地挂上了电话。

  第三天,一早,白素就将我推醒,把一份报纸放在我的面前,我一看头条新闻,就睡意全消,消息显然是稿前的最后新闻补上去的,很简单,但标题甚大:“斐将军突然下台!”

  斐将军在他的国度中,一直被认为权力十分牢固,可是却突然下了台,他的职位,由他的一个副手替代,他已被削除了一切权力,正遭到软禁。

  我和白素互望著。

  我们的假设,一步一步,变成事实了。

  这个“主宰会”,又显示了它非凡的能力,在几天之中,就令一个握有实权多年,看不出有任何垮台迹象的将军下了台!

  白素苦笑著:“希望我们别和它发生任何牵连,那块玻璃……”'

  她并不是怕事的人,她说到那块玻璃时,本想想说:“不如把它毁去了吧”,可是一定想到,这样子未免太示弱了,所以她改了日:“……我第一次……就建议把它抛掉,现在,我仍然想那样。”

  我吸了一口气:“知道那块玻璃在我这里的,只有六个人。我想,这六个人可以称为自己人!”

  我自然是反对白素的提议,所以才如此说的,为什么我反对白素的提议,我也说不下来,总之,我觉得在整件事未曾全部结束之前,这块神秘的玻璃,一定还有用处。至少,不久之前,它就给了我们一组电脑密码,所以我不想就这样抛弃它。

  白素侧著头:“还有那个青龙,他也知道你有。”

  我摇头:“我当著他的面,把玻璃还给了酋长。酋长车祸丧生之前,玻璃落人温宝裕之手,这一点,他并不知道。”

  白素叹了一声:“卫,你想事情有那么简单吗?酋长的死,如果是`主宰会'的精心安排,温宝裕他们曾在出事的现场出现,能不被注意?”

  一想到这一点,我也不禁感到了一股寒意。我安慰自己:“不会有事吧。包勃、酋长都受到了惩罚,裴将军了下台了,我们这里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不会有事的。”

  白素不出声,我有点对自己的胆小生气,大声道:“就算是,我们也不是没有见过大阵仗,好就好来,不好就不好来,怕什么?”

  白素望了我片刻,轻轻拍了几下掌,好卫斯理,雄风犹在!”

  我挺了挺胸,:快去多搜集一下斐将军下台的资料。”

  资料并不多,也没有什么特别,大凡一个将军下台,不会有什么公开的理由,而官样文章,却又千篇一律。

  又是两天,温室裕对那组数字的兴趣也淡了,没有再来报告什么,那天下午我出去和一个久不见面的朋友叙旧,回家,看到客厅里有人坐著在翻阅杂志,他抬起头来,我颇感意外,竟然是青龙。

  他站了起来,见到他,我也很高兴,和他握手,就急不及待地道:“包勃的飞机失事,酋长的死,斐将军下台,`主宰会'处事的手段,真乾净利落。”

  青龙的神情,在一刹那,十分难以形容。

第十三部:去看看那电话

  那种神情,一闪即过,我也没有多留意,他立时道:“是啊……哦,那天晚上,我首先向你提及`主宰会',那……是我不对。”

  我大是愕然,一时之间,不知道他这样说,是什么意思。他忙解释:“我是说,你一向对探索奥秘的事,有锲而不舍的精神,要是由于知道了`主宰会'的存在,而……”

  我明白他的意思了,他是怕我和“主宰会”作对,在我明白了他的意思的同时,心中也疑惑之极,他为什么要担心?是关心我?

  青龙接著说的话,倒解决了我心中疑惑的一部分:“`主宰会'……势力庞大,若是和它敌对……那不是是个人力量所能应付的。”

  我对他的说法,不是很同意,但也没有必要和他争论,所以我没有说什么,他转过头去并不望我,看来像是不经意地问:“你当然把整件事都当作结束了?”

  刹到之间,我心中大是起疑,他掩饰得极好,但是我仍然可以强烈感到,他来找我,怀有某种目的。而且他的态度十分怪异,倒像是也为了打听我是不是会继续探索事情的真相而来的。

  我心中起疑,但不动声色,淡然道:“不告一段落也不可能了。”

  青龙像是对我的答覆相当满意,话头一转:“你曾提到过一批十分可怕的照片”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等候我的反应,我皱眉:“可怕之极,而且,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现象,是古九非自包勃身上偷来的。”

  青龙小声问:“我可以看看?”

  我心想,既然已向他提起过这件事,不让他看那批照片,未免说不过去,所以我点头,把他领到了书房,取出那批照片给他看。

  青龙抿著嘴,看得很认真,看完这后,他才大大吁了一口气:“真可怕,也难以设想是在什么情形之下,拍到这批照片的,你有什么概念?”

  我本来有不少设想,可是此时,我既然觉得他神态有异,自然也不肯再说什么了,只是摇头:“一点也没有,甚至无从设想……那是一种特技化装术所造成的效果?”

  青龙笑:“大有可能!嗯……有一件事,相当怪,酋长出事之后,在他的身上、车上,竟然找不到对他极重要的那块玻璃。”

  我笑起来:“会不会撞碎了?”

  我这样说,实在有著严重的开玩笑的成分,可是青龙却怔了一怔,十分认真地想了一下,陡然伸手在腿上拍了一下:“真的,大有可能。”

  我装成不经意地问:“你要找那块玻璃干什么?想去参加`主宰会'的会议?”

  青龙笑:“怎么会。”

  接著,他又说了一些不相干的话,在半小时之中,他有三次之多,肯定我是不是认为我已把整件事当作结束这使我肯定,他这次来打我,目的正是想肯定我的想法。

  他为什么要肯定我不再深究?

  是他自己要知道,还是受了什么人的委托想知道这一点?

  如果他是受人委托,那么,如果我要继续探究下去,唯一的敌对方面就是“主宰会”,也只有“主宰会”才会关心我的动向。

  难道青龙竟是受了“主宰会”的委托,来查究我的动向的?这未免不可思议,首先向我提及“主宰会”的是他,不然,我怎么也不会把事情联系到这个传说中的神秘组织身上的。

  我一面和他敷衍著,一面迅速转著念,觉得只有一个可能:青龙和“主宰会”发生关系,是最近的事。

  如果是这样,我会不会继续追究,会不会和“主宰会”站在故对的地位,他自然关心,或者说,“主宰会”方面也关心。

  这又进一步说明,如果我探究下去一定可以揭露一些“主宰会”正在做著见不得人,会遭到全人类反对的事情?

  一想到这一点,我心头不禁大是紧张,当然,表面上看若其事:“酋长的死,有结果没有?

  青龙摇头:“漫无头绪,出事的时候,也没有目击者。曾有报告说,有一辆红色的跑车,曾出现在公路上,可是也没有进一步的查证。”

  我心想,原来玻璃落在温宝裕他们的手中,连行凶者都不知道,这个意外,对我相当有利各位自然都可以料到,当我知道主宰会方面有事实想隐满,认为人不追究时,我已经决定,就算本来准备放弃的,在这样的情形下,也要继续追查下去。

  我既然假设青龙已在“主宰会'服务,在他面前,自然不能再表示什么,反倒要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但又不能太过分,所以我又道:“你还有没有`主宰会'进一步的消息?”

  青龙笑著,笑容看来尴尬:“怎么会有有,也只是表面的,像斐将军突然下台,自然是“主宰会'的力量。”

  我“嗯”地一声,又在言语中试探了他几次,可是他都十分得体地应付了过去。一直到他告辞,我们两人的对话,都有著两个敏锐的人之间的“心照不宣”,可是却又互不说破就算说破了也没有用,双方都不会承认。这是一种十分微妙的情形。好几次,我忍不住要指出他这次前来,另有目的,可是我始终觉得他的目光不狡诈,十分有诚意。

  所以我想,他可能有不得已的苦衷。而且,不论怎样,他若是来告诉我,不要继续去查究“主宰会”的行动,那么他总是一番好意。

  我们客客气气握手道别,我送他上了车,他在临走之前,安全突然苦笑了一下,忽然道:“其实你已经猜到了,是不是?”

  我装作不懂:“猜到了什么?”

  他打了一个哈哈,用力一挥手;“算了。”

  他离去之后不久,白素回来,我把情形向白素一说,白素的看法和我一样:“毫无疑问,他是来察看你是否有和`主宰会'作对的意图。”

  我闷哼一声:“`主宰会'也未免太看得起我了。”

  白素笑:“卫斯理什么时候谦虚起来了?谁都知道,卫先生若是存心作起对来,再历害的组织,也不免要大是头痛。”

  人总是喜欢听颂扬的话的,我不禁有点飘飘然,白素随即又道:“虽然头痛之后,可能下杀手消除头痛的根源,我们卫先生也就玩完了!”

  我闷哼一声:“只怕不至于吧。”

  白素没有再说什么,一直到当晚,我们再讨论,白素这才提出:“酋长的资格,只是旁听者,所以,他那块玻璃,当然和正式的`会员证'不同。”

  我眨著眼,在沈思白素的话是什么意思。白素已又道:“所以,那块玻璃得到的电脑密码,只是一组数字,而不是什么进一步的电脑资料。”

  我“啊”地一声:“你的意思是,要有进一步的上网,还得在那组九位数字上去打?”

  白素望了我半晌,叹了一声:“我并不赞同你继续探索下去,可是那批照片给我的印象太深,我感到有一个可怕的阴谋正在进行,要是可以阻止……”

  她讲到这里,停了一停,我忙道:“若是阴谋和`主宰会'有关,就必须继续探索下去。”

  白素吸了一口气,呆了半晌,才点了点头:“所以,我认为至少应该到挪威那家停止了生产的造纸厂去看看,不应该太懒,它的电话号码和得到的数字如此吻合,不可能只是巧合。”

  一句话,说得我直跳了起来。

  白素说“不应该太懒”,太有道理了。

  得到了一组数字,推测是电话号码,打了没有人接,查到了电话号码的所在地绝大多数人,行动都到此为止了,能想到到那地方去看看的人,可说少之又少。

  而白素说得对,应该去看看!

  那一组九位数字,可能只是第一个指引,到了那地方,可能会有第二个指引第三个指引,而使得和“主宰会”越来越接近。

  温宝裕算是聪明的了,查到了电话属于停工了的一家造纸厂,可是他也未曾想到要去看一看。

  我望了白素叹了一声:“我不能阻止你去,只好说”

  我不等她说完,就道:“我会小心。”

  说到这时候,胡说、温宝裕、良辰美景结伴而来,我一直把那块玻璃和“主宰会”有关的情况瞒著他们,因为怕事情会有意外的凶险。

  我也不准备告诉他们我要到挪威去,看来他们对酋长的玻璃,也已没有了兴趣,话题集中在那批照片上。温宝裕的设想十分惊人:“我认为,能把人变得那么可怕的,只有勒曼医院的那批鬼怪医生。”

  胡说闷哼一声:“目的何在?

  温宝裕道:“一种实验,在实验过程中的现象,例如那个……改变了细胞基因密码的形成的那个可怕的东西,谁知道迹成了人之后,是什么情形。”

  良辰道:“我们设想,和在勒曼医院和班登医生联络过,他说的话……”

  她说到这里,现出了疑惑的神色来,美景接著说:“他的话,我们不是很明白,不过,他说医院中没有那种可怕变形的病人。”

  我说了几句:“勒曼医院规模极大,班登只顾自己在培养那个`人蛹',不见得会知道其它部门正在从事什么样的研究工作。”

  良辰美景齐声道:“他的知道的,他说……他说的,就是我们不明白的,他说,医院最近,完成了……灵魂和肉体的转移,惊人之极,是人类历史上从来也没有的事,虽然他们不是独自完成,甚至只是旁观,但总是在勒曼医院中完成了这个壮举的。”

  胡说和温宝裕叫:“什么叫灵魂和肉体的转移?”

  良辱美景道:“就是,我们也不很明白。”

  他们一起身我和白素望来,我和白素也莫名其妙,我道:“听起来,好像是使一个灵魂,进入了一个身体这内,他们善于制造身体,什么时候又和灵魂扯上关系的?转移,那又是什么意思,把甲、乙两个人的灵魂和身体互换?”

  我自己也觉得越说越玄,所以没有再说下去。温宝裕忽然神情十分严重地盯著良辰美景:“你们用什么方法和班登联络的?”

  两个女孩子齐声答:“那是我们的秘密”

  胡说也加入了不满,和温宝裕一起说:“我以为我们是好朋友!”

  良辰美景一撅嘴:“好朋友之间,也还是有自己的秘密的。”

  胡说和温宝裕的脸色难看之极,显然,他们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而且良辰美景又绝没有补救的意思,自然而然,接下来的谈话,就不免有点格格不入,虽然不至于不欢而散,但也没有前那么融洽。

  等他们走了之后,我和白素道:“好朋友之间,不应该有秘密。”

  白素想了一想:“那要看朋友到了什么程度,双方是不是都认为是那么好而定。”

  我没有再说什么,只感到位四个年轻人之间,就此可能出现感情裂痕。不过那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不值得去多想。

  第二天,我想邀白一起去,我才到过芬兰,北欧又没有什么特别好玩的地方,有人作伴,总比较好一点,可是白素却不肯去,甚至没有理由,只是道:“我想不论情形如何,你是可以应付,我不必去了。”

  我拗不过她,只好独自启程。

  在长程飞行中,我有机会,静下来把整件事,好好地想一想。

  我发现,至今为止,发生的事,实在相当简单,只不过在事情发生时,蒙上了层层烟雾,所以才会有极度的模糊迷离之感。

  例如那只“会说话的八哥”,在当时,简直神秘之极,但一瞭解是怎么一回事,也就简单得很。

  尤其,当知道事情和“主宰会”有关之后,就更加明朗化了!剩下的令人觉得惊心动魄的只是“主宰会”是那么厉害的一个组织,难免使人一想起就心头生寒!

  这时我想到的是,假设我是阿加酋长,要去参加旁听“主宰会”的会议,我会到什么地方去?一个会议听?所有出席者都在?

  这实在难以设想,若照传说,“主宰会”的成员,会是第一流的大人物,那么,他们之中,一个两个,秘密行动还可似,若是世界上有数的大人物,忽然一下子全神秘地集合在一起,那决不可能保守秘密。

  所以,所谓会议,一定不是普通的形式。

  在飞机上,做种种的设想,时间倒也不难消磨,到奥斯陆时,恰好是傍晚时分,在酒店安顿好了,打电话向当地的电讯局,问了那个号码,得到的答案,是那个造纸厂的地址。

  我性子急,租了车,直驶向郊外的那个造纸厂,造纸厂在奥斯陆的北郊,一个叫科夫塔的小镇上。

  等到到达,已经是午夜时分了,虽然只是初秋,但是一下车,寒风漫漫,大有凉意。

  那造纸厂的规模相当大,有铁丝网围著,产地上还堆著相当多木材,和一些机器,厂房看来,并没有什么特别。造纸厂需要大量用水,所以在厂房不远处,有一条河流过,夜半静寂,只听得河水泊泊作响。

  我不知道该如何著手,心想,先进去看看,什么地方有电话的,或者可以有点线索。

  当时,实在一点绪也没有,铁门锁著,我轻而易举,翻了过去,远处有犬吠声传来,老大的造纸厂,看来早已空置,一个人也没有。

  一直到走进厂房,什么障碍都没有遇上。我著亮了小电筒,照著,在厂房走著,不一会,推开了一道门,里面像是办公室,在一张桌子上,发现了一具电话,走过去,拿起来听了听,一点声音也没有,早已剪了线。

  在接下来的两小时中,我一共发现了二十多具电话,每一具都失了功用,在一间看来是工厂首脑的办公室中,有一具电话,电话机上的号码,正是通过玻璃所得出的密码,我拿起来听,一样一点声音也没有。

  不过,这具电话,却和一个电话录音装置联结在一起,我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了十分奇特的一点点:在那录音装置上,有一个立方形的凹槽,大小恰好和那块玻璃一样。

  我心中一动,取出了那块玻璃来,放了进去,不但恰好填满了空间,而且在两边,都有小红灯亮起,录音带的转盘转动,电话铃也陡然响了起来。

  在那样空无一人的厂房之中,陡然听到了电话铃声响,著实吃了一惊,但心中的高兴,也难以形容那块玻璃,竟然有那么大的用处!

  我连忙拿起了电话听筒来,先听到了一阵“嘶嘶”声,接著,便是一个十分动听的女人声音:“请注意留心听,以下的话,只说一遍。下午三时,港湾三巷,里斯音响行,第十六号试音间。”

  接下来,又是一阵“嘶嘶”声,再是一句话:“请取回你的的证件。”

  又等了一会,再没有声响发出来,我放下电话,取起了那块玻璃,迅速地离开了纸厂。

  当我又驾著车,在公路上飞驶之际,我对这种联络方法之秘密,不禁叹为观止。

  我见过许多秘密联络的方法,可是绝没有一个比这个更复杂隐秘的了,简直差半分都不行。

  一家音响行的试音室,我不知道在那里会发生什么事,或许,会有更进一步的指示。

  同时,我也想到,作为“证件”,像我手中那一块玻璃,一定不止一块,多半是每一个旁听会员,都有一块。如果是独得的一块,酋长已受到了制裁!自然也早就应该作废了。

  回到酒店之后,和白素通一个电话,白素立时想到:“卫,`主宰会'的会议,一定是电话会议。”

  我“啊地一声:“对!我只有旁听的资格,在音响店中,我一定可以通过装置,听到会议的过程。

  白素的声音紧张:“不论听到了什么,绝不能随便对说起。”

  我也不禁心头怦怦乱跳一个那样隐秘组织的会议,我有机会旁听!我所能听到的,不知是什么样的秘密?

  当晚我睡得并不好,索性盘腿而坐,静坐到了天亮才睡了一会,好不容易到了下午,我离开酒店到了港湾三巷,那是港湾旁的一条大街,两旁都出售高级商品的各类商店。

  我找到了那家音响店,规模很大,由于时间还早,我双徘徊了片刻,才走进店一个女职员迎了上来,我看到店堂后,是一列试音间,就向那里指了一指,迳自走了进去。

  在第十六号度间前站定,门上的锁上,红色的字标著“有人”。我不禁怔了一怔,看著时间,还有三分钟就是三时了。

  等了半分钟,没有什么动静,我心想,如果是“主宰会”的安排,绝无此际`有人”之理,我仔细察看著锁孔,看到有一个小盖可以移动,一个移开,又是一个小小的方形凹槽,我心中“哈哈”一笑、取出那方玻璃来放进去,轻轻一推,已推开了门来,取回玻璃,闪身进去,把门关上。只见试者间中,有一副耳筒,一副英文字的字键。

  我吸一口气,拿起耳筒来戴上,坐了下来,看著墙上的指示牌。原来想听什么歌,只要在那副英文字键上,打出歌名,自然可以听到。

  我不是为听音乐而来的,应该怎样做?

  踌躇了片刻,正不知如何才好,耳筒中突然传来了报时的声音,接著,便我在造纸厂电话中曾听到过的那个女人的声音:“旁听者请注意,以下,你所听到的,是最近一次会议的录音,你必须明白,会议的内容,是极度的机密,泄露机密,会最到严厉的惩处。”

  我吞了一口口水,不由自主,伸手在胸口轻抚了一下。我就快可以听到的,是主宰会世界一切运作的一些人的会议记录!

  这种联想式的组织,不但真的存在,而且也一日不断地在实施他们无所不在,无所不能权力。

  耳筒中略有杂音传出,接著,是一个男人的声音,那声音显然曾经过变音处理,决不是原来的声音,所以,无从辨别那是什么人。

  那种变音一传入我的耳中,我就想到,变音,无非是转变声音的频率。只要找出这个频率,就很容易把声音还原的,那并不复杂。

  而我的身边,又带著小型录音机,把声音记录下来,就可以知道讲话的究竟是什么人了。

  我把小型录音机联结妥当,那首先讲话的,像是会议的主持人,他的第一句话是:“常务执行小组处理了一些非常事故,惩戒了通过不正当手段而成为旁听者的阿加酋长,惩戒了原驻东南亚联络人和他的手下,委任了新的驻东南亚联络员。”

第十四部:消灭二十亿人的特种病毒

  我听到这里,心中就陡然一动。

  “原驻东南亚联络员和他的手下。”自然是指包勃和与他一起死于小型飞机失事的那几个人了!

  所谓“惩戒”,就是处死,其间竟连一点余地都没有!

  而令我心动的,是听了“委任了新的驻东南亚联络员”之故。新委任的,是什么人?替代了包勃那位置,成为“主宰会”的联络员,会是青龙吗?

  那男人的声音在继续著:“斐将军的野心,超越了大家的决定,所以决定开除,已经执行,这项决定,有利于这局势的均衡,也可以制裁自以为是的成员。”

  我吸一口气,继续听下去,那男人顿了一顿,忽然道:“燕麦有什么问题?”

  所谓“燕麦”,自然是一个代号。我立时又听到了另一个变音,相当苍老:“一项政治婚姻,会在北非洲进行,应该让它如期实现吗?”

  我迅速转念,自然也立即想到了那宗婚姻是哪一宗,接下来,是好几个人的讨论,有的赞成,有的反对,表决的结果是“听其自然”。

  然后,接下来讨论的一个问题,又令得我心头乱跳。提出的问题是:“航道再受到阻扰,考虑使用强大的武力行动。”

  我自然知道,“航道受阻扰”是怎么一回事,稍留意国际时事的人都知道。

  结论是一个响亮的声音所作出的:“武力去,情报证明,唯有武力行动,才是最好办法,要战争,也在所不惜!”

  我喉际有点发乾,移动了一下身子,又在若干和世界的局势有关的讨论和决议之后,是一个相当尖利的声音道:“散布计划在实验室中已到了决定性的阶段,是不是要实行?请讨论。”

  一个苍老的声音道:“什么计划?计划太多了。”

  尖利的声音提醒:“请参阅一七一号绝密文件。”

  记录中居然有“刷刷”的、翻阅文件的声音。我自然无法和道那文件是什么内容,奇怪的是,我听到了几下不显著的低呼声由于惊骇而发出来的那种。

  显然,那表示有不少人看到了令他们感到恐惧的东西。

  像是那个苍老的声音:“十分可怖,也很理想,最后选定了哪一种?”

  一个声音道:“看到个活人了?瘦成那样的人,才一出现的时候,会使人为那是由于饥饿形成的,要好久,才会有人发现那是一种特殊的病毒所形成。”

  我一直在用心听著,虽然不是完全听得明白,但是也可以知道,这个“会议”,正在决定许多世界大事,会议所作的决定,的确能左右世界的大局。但是我也在想:“与会者通过什么来执行他们的结论呢?如果根本不能实行,那就只是痴人说梦,整个所谓“会议”,可能只是一些神经不正常者的游戏。

  而当我听到听了所谓“散布计划”时,我带全估不知道那是一个什么样的计划。可是接著,有人提到了“活的人骨”、提到了`瘦成那样的人”,即使我立时想到了在那批相片中看到的那个人,用“活的人骨”来形容,实在再恰当不过。

  我也立时想到,刚才,在翻阅文件的声音中,有不少低呼声,是不是有很多人都看到了那批可怕的照片?而照片上的情形,全是“实验室中成功的结果”?

  至于那“活的人骨”,竟是由一种“特殊的病毒”所形成的听到了这里,我心间狂跳,喉际发乾,几乎昏过去!

  在实验室中,制造一批“特殊病毒”并将之散布出云,这就是所谓“散布计划”。

  这个计划付诸实行,病毒侵入人体,就会有大批人变成照片上的那种可怕的“活人骨”,而表面上看来,是由于饥饿。

  我的思绪极度紊乱,所以,我忽然又想到,常在新闻图片上,看到那批亚洲各地的饥民,瘦得皮包骨头,奄奄待毙,是不是“散布计划”已经在实行了?那些人并不是因为饥饿,而是已受了“特殊病毒”的侵袭?

  刹那之间,我耳际嗡嗡作响,那个声音,听来也格外震耳:“会计至少要在三十年之后,才会有找出防预这种病毒的方法,而到时,由这中特殊病毒造成的死亡,估计是二十亿人,可以恰好抵消人口的增长。这是一个完美完善的计划!”

  我不由自主闭上眼睛,伸手扶住了墙,以免太过震惊,会站不稳。

  地球上的人口,如今是五十亿,正以惊人的速度在增加,人口急速膨胀,是一个大问题,一个尚待解决的大问题,没有人否认这个问题的严重性,因为若是由得人口毫无节制地增长的话,会形成极可怕的后果。

  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

  可是 在三十年之中,通过散布病毒,消灭二十亿人,来抵消三十年中人口增长的数字,这样的计划,和大屠杀有什么分别?

  谁听了这样的计划,都不免震动,亏得那些人,还能冷静地讨论这样的计划!

  我想大叫,可是张大了口,只是大口喘气,却发不出声音来这个计划若是付诸实现,那是人类有史以来最大的杀戮!

  二十亿人!在特殊病毒的侵袭下,先变成“活的人骨”,然后死,无可救治,无从预防!更可怕的是,这是来自“主宰会”的计划,若是有什么力量阻止它的进行,只怕也会遭到无情的诛杀。

  我身上的寒意,起来越甚,在未来的三十年中,人口增加二十亿,那固然可怕,但是在未来的三十年中,有二十亿人,会被,这更加令人不寒而栗,不可想像。而且,大规模的,无可预防的神秘死亡,必然会给全人类带来极度的恐慌。

  很难想象,在这种庞大的死亡阴影的笼罩之下,人类还能有正常的社会生活!联带而产生的心理影响,可以使全人类的道德崩溃,而进入不折不扣的世界末日的心态之中!

  我越想越害怕,只想到了点:“这个计划,必须要制止!尽一切力量制止!

  在杂乱的思绪中,我也想到,许多日子来,我曾和不少外星人打交道,地球人一直怕地球遭到外星的侵袭,被处星人毁灭。

  如今看来,真要毁灭全人类的,还是人类自己。

  那种“特殊病毒”的散布计划”,远比大量制造核武器可怕得多,病毒散布开来,如何可以控制它们去杀害二十亿人?如何可以控制它们不无限制地扩散?一种在三十年间可以令二十亿人死亡的病毒,要令全人类消亡,自然也轻而易举!

  我一面迅速转著念,一面大口喘著气,而在耳筒中,带不断有声音,传入我的耳中。

  一个声音在问:“没有更好的,更直接的办法?这种方法使人死亡,要多久?”

  回答的声音说:“十天,还可以更缩短。”

  另一个声音在问:“实验室的报告什么时候可以完成,供我们研究决定?”回答的声音说:“最近一个,就可以有极详细的报告。”

  我双只紧握著拳,不由自主,哑著声音叫了出来:“这无数的实验室在哪里?”

  我又声音苦涩地笑就算知道了实验室的所在处,那又怎么样?去把它炸掉?今得那种特殊病毒,更快散布?提前杀人?

  如果要制止这种事发生,一定要那些瘟神,取消这个“散布计划”。

  很奇怪,这时候,我自然而然,把那些参加会议的人,和瘟神联想在一起。到那时为止,我听到的一共是五个不同的声音,那简直是一个五路瘟神的会议,在决定如何把瘟毒放出去,杀害二十亿或更多或全人类!他们的行为,和传说中的瘟神一样,而杀戮的规模却大得多!

  自有人类历史以来,最大的瘟疫,使多少人死亡?不会超过三百万,可现在是二十亿,是二十亿!

  这时,那个苍老的声音道:“等有了受害的报告后再作决定。决定总要作的,我们对全人类负有历史责任,大家都明白这一点?”

  耳筒中传来了几下答应声,声音并不大,可是震得我心头发怵。

  这种大规模的杀戮,竟也冠以“历史责任”之名,真令人啼笑皆非。

  在静了极短的时间之后,又是那个最先提及“散布计划”的声音说:“要告诉各位的是,这个计划在执行中,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意外。”

  先是一阵静默,然后是几个极表不满的闷哼声。那苍老的声音(这个人在主宰会的地位一定相当高),更表示了明显的不满:“怎么了?我们所有的计划,都必要在毫无意外的情形下运作!”

  那声音道:“是,就是刚才曾提及的那个东南亚联络员,他在准备把实验室的一卷摄影结果转交给一个会员前,竟遭到了扒窃,失去了那卷软片。”

  又是一阵静默,那声音才道:“而且,经过了努力,没有找回来,知道扒窃者是谁,也知道了扒窃者和几个身份神秘的人有来往”

  我听到这里,手心已不住在冒汗,可是接下来听到的话,纵使不至使我魂飞魄散,也足以张口结舌!

  那声音继续道:“其中有一个最值得注意的人,叫卫斯理,有关他的资料,请参考附送文件第七号。”

  天!我竟然也在他们的名字单之上了!

  接下来,是要命的沉默,只有纸张翻动的声音,和一些意义不明的“唔啊”之声,显然是那些人,正在翻著有关我的资料。

  在那段时间中,我屏住了气息,以致胸回隐隐生痛。终于有了声音,是那苍老的声音:“嗯,这个卫斯理,看来不容易对付。”

  一个声音道:“简直难以对付之极,他和若干外星人,好像仍有联系。”

  那个提出有我的人道:“本来,事情可能和他有关,但最新的消息,他并不卷人漩涡。”

  我听到这里,不禁大奇我非但卷入了漩涡之中,而且,正在漩涡的中心,何以那人会那样说,难道:“主宰会”的情报工作,竟然如此之差?

  可是再听下去我立即明白了,那人继续道:“根据新任东南亚联络员的报告,最近他曾与之会晤,证明这个卫斯理曾在事件中出现,是由于他和那个扒手是老朋友,他和整件事无关,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件好事。”

  我在“主宰会”的耳目之中,竟然有那么高的地位,这一,颇值得自傲,而那几句话,更证明了“新任东南亚联络员”,除了青龙之外,不可能再是别人!

  青龙明明知道我和事情大有牵连,甚至最近他还在我的书房中看到了那批照片,可是,他的报告却是我和整件事没有关系!

  他的用意再明显也没有他在掩护我!

  他明知欺瞒被发现的结果,可怕之极,可是他还是不顾一切地帮助我,避免我和“主宰会”的敌对地位明朗化!这使我十分感动,而且,使我联想到来看我的情形,大家都心照不宣的那种微妙的应对。而我还是太低估了他,他显然早已知道那块玻璃在我手里,也知道我终于会利用那块玻璃,听到这一段录音。

  他只是暗暗地劝我不要再追查下去,委婉地警告我不要和“主宰会”为敌,而他为了使我不陷入危险的境地,而冒著极大的风险;

  青龙竟然是那样的一个好朋友。

  当时,我心情激动之极,但是我也有了决定:不论我要采取什么行动,我一定要先和他商量了再说。

  有了这样的决定之后,镇定了很多,耳筒中有一个声音在说著:“与我们为敌的,一律消除,这是我们的宗旨。那卷底片,一定要找回来,要是流传出去,追根究底起来,`散布计划'的内情,就会暴露。”

  那声音道:“是,正在努力,但如果全然无可追寻,就有可能它已不再存在。”

  刚才的声音听来暴躁:“不要`可能',我们要有百分之百的肯定。”

  虽然没有人反对这个意见,听到的是那几个附和的声音,整个会议,到这里已告一段落,又静了片刻,才有人道:“这次会议结束,下次讨论,请等候通知。”

  接下来,是一些“滴搭”的声音,那更可以肯定,会议是电话会议,参加的五个人(我听到五个不同的声音),可能一个在北美洲,一个在西欧,一个在亚洲!现代科技,轻而易地使他们可以互相听到各自的声音,和聚在一起商议一样。

  接著,又是那个女孩声,再告诫了一遍,绝不能把听到的内容泄露出去。

  我放下耳筒,走出那家音响店,漫无目的的向前,心中一片紊乱,不知不觉来到了海湾边,我在一张临海的长凳上坐了下来,海风吹来,应该甚有凉意,可是我一点也不觉得,反倒不住在冒汗。

  真有“主宰会”存在?

  不但存在,而且他们不断在活动!

  他们的活动,不但左右了世界局势,而且,还进一步影响了人类将来的命运!

  而他们的行事手段,如此之出乎常规,和人类社会现以奉行的的道德观,截然相反。

  他们这样的活动,究竟要把全人类送到什么样的境地中去?

  我呆了许久,心中充满了惊骇欲绝的疑问,等我稍为定过一些神来时,我取出了那小录音机,想把整个过程再听一遍,才发现我那性能良好的小型录音机,一点声音也没有记录下来。

  我心中苦笑,暗骂自己太笨,当然在试听间中在著强烈的消磁装置,使任何录音机失效,不然。每一个旁听者,都可以知道是哪些人在参加会议了。

  我又想到阿加酋长,他千方百计,以那么高的代价,取得了“主宰会”的旁听资格,只怕他也绝想不到,会是这样一种方式的旁听,他可能以为可以和“主宰会”的成员见面,握手言欢。

  到现在为止,我也只知道斐将军,曾经是会员,除此之外,一无所知。

  自然,任何人都可以估计,可以随便举出三五十个,在世界上有权有势,足以左右世界局势的人出来,说他们是会员,可是要确实证明他们的会员身份,就难之又难了!

  我一直呆坐到了夕阳西下,想了又想,到后来,心境才渐渐恢复了平静,那是由于我想到,“主宰会”的组织,不论多么严密,那大人物,总不能每件事都亲自去做,必然要利用许多人。而人是最难控制的,其间也必然会生出许多漏洞来,所以,不必把“主宰会”当成是无可抗拒的可怕。

  像青龙,担任主宰会中一个相当重要的职位,可是他却为了掩护我,而作一虚假的报告,使得主脑分子受了蔽,作错误的判断,暴露了他们的弱点。

  我相信,由于青龙的误导,他们对我并没有进行严密的监视,我的行动,虽然在青龙的意料之中,但他也不会报告上去。

  想到这些,自然轻松了许多,但是我还是不敢大意,在返回酒店途中,我肯定了没有人跟踪,在酒店,又和白素通了个电话,我只表示一切顺利,见面再说,又嘱咐她,如果青龙来了,请转达我对他的感谢,他会知道为了什么谢他。

  然后,我联络航空公司,准备在最短的时间就离开。

  我如果阻止这个“散布计划”的实现,时间没有太多,一个月,完整的研究报告出来,计划就会实行。我一闭了眼,就似乎看到奇形怪状的特种病毒,在漫天飞舞(真正的病毒当然小得肉眼绝看不到),从人的毛孔中钻进去,在人体内繁殖,生长,使得被病毒侵袭的人,成为“活的人骨”。

  我也梦见五个瘟神,穿著颜色不同的衣服,在漫天飞舞,撤下瘟疫的种籽。令人大批大批的人死亡。

  胡乱睡了一夜,第二天一早赶到机场,航机著陆,一出来,就看到了白素,白素的神情,有异样的紧张,一见到了我,就双手紧握著,她手冰冷,看到那情形,像我九死一生归来一般。

  我忙望向她,她伸手向处一指,我循她所指看骄,看到青龙正站在那里,举手向我略打了一个招呼。

  白素低声道:“原来你的行动,他都知道,他也知道那块玻璃在你这里当时,红色跑车曾被明确地报告,是被他删去的!”

  我拉著白素,向青龙走去,青龙也向我迎来,到了近前,我才道:“青龙,你真大胆!”

  青淡然一笑:“彼此彼此!”

  他有点急不及待地问:“你听到了什么?”

  我道:“说来话长……以你如今的地位,难道竟一无所知?”

  青龙苦笑了一下:“我?只是棋盘上的一只棋子,怎知道下棋的人,会把我放到什么地方去?”

  我压低声音:“方便和我在一起出现?”

  青龙点了点头,我和他不约而同,紧握著手,用力拍对方的肩。

  一起到了家中,他先斟了一大杯酒,大口喝著,抹著嘴:“我先说。”

  我没有异议,他再喝了一口,才道:“你才走,就有人来找,要我替代包勃的职位。经过的详细情形我不说了,和我接头的人说,我被视为最佳人选,如果我不答应,由于已经和我接过头,不答允的唯一结果,就是被消灭,有上百种方法可以消灭我。”

  我和白素都不出声。

  用死亡来威协像青龙这样的人,照说地发生不了什么作用的,我在等候他进一步的说明。

  他再喝了一口酒,神情苦涩,伸手在脸上重重抚摸著:“两位,你们或者,……会笑我,我……曾经死过一次,所以……真正从心底深处,害怕死亡!所以我答应了。”

  我大声道:“才不是!你是为了可以更好帮助我,因为你明知我不会就此干休,有你帮助,事情时行就会容易得多。”

  青龙现出了十分高兴的神情:“我真会这样想?我真的不怕死亡?”

  我用力拍他的肩,我知道,他那不寻常的死亡经历,在他心中造成巨大的心理阴影,消除他心头的阴影,他才会完全恢复正常,我道:“我没有见过比你更勇敢的人,你虽然受了雇用,可是你勇敢地反抗,完全置生死于度外。”

  青龙像是受了称赞的小孩子一亲,神表高兴莫名,连连搓手:“你怎么知道了那么多?你真的旁听了一次会议?讨论了一些什么?”

  我也先喝了一大酒,定了定神,才把我听到的一切复述了出来。

第十五部:会选择侵袭对象的病毒

  等到我讲完,书房中只是出奇的静寂。

  好一会,白素才首先打破沉默:“当然要尽量设法制止这个计划的实行,那……简直是一个瘟神散播瘟疫的行动,太可怕了!”

  青龙也喃喃地道:“他们自以为是什么?真是掌握人命运的神?病毒一旦散播,他们如何控制?是一些什么样的人,在替他们研究这种事?”

  我苦笑一下:“可能是整个国家的科学研究院。”

  白素向我望来,我道:“唯一对我们有利的是,我们手上有那些照片,他们曾提及,照片要是公布了!就对他们的计划有妨碍!”

  青龙的喉际,发出了“咯”地一下响,他虽然没有说什么,可是脸色变得很难看。白素道:“公布照片,对青龙造成损害。”

  青龙真的很勇敢,想了一想:“只要能阻止计划的实现,我也不算什么。”

  我用力搓著手:“可以通过许多方法,发表那些照片,例如……例如……”

  我想了一想,还没有说下去,白素已然道:“例如交给有影响力的杂志,说明由来,它们就会刊登。

  我立即同意:“对 标题就叫`特种病毒引起可怕病变,将消灭全人类,野心家刻意制造,准备散播害人'!这样一来,就会引起各方面的注意。”

  青龙保持沉默,日素向他望去 徵询他的意见。过了一会,青龙才叹了一声:“暂时只好这样,希望一公开之后 他们会有所顾忌。”'

  当时,我们就议定了二十份有影响力的杂志,附上一封信,把照片交给它们,更强调其中那幅“活的人骨”,说如果阴谋付诸实现,病毒得到散播,那么,不久之后,就会出现在地球上以前从来未曾见过的怪病。患者在病毒的侵袭之下,会变成那样可怕。在不到十天,就会死死亡,无可救治。

  拟定了稿件之后,青龙先告辞离去,接下来的三天,我和白素,忙于准备照片,带齐所有的信件,故意飞到了夏威夷去付寄。信上的具名是:“知道了一个大阴谋的人我很少做这种鬼头鬼脑 的事清,可是这时,却不能没有顾忌,总不能在信后写上“卫斯理、白素”的名字,等“主宰会”来找我麻烦。

  寄出了那些信件之后,心境仍然久久不能平复。温宝裕他们来过好多次,我守口加瓶,一字不提,他们虽然心中有些疑惑,但一再试探,都得不到什么,也只好作罢。

  半个月之后,有一反应,至少有五平朵志,刊登了照片,和报了这件事,自然,都十分小心,选用了“可能”、“据说”等词作为开始,但那批照片使任何看到的人,感到震撼,那么可以肯定。有一家杂志作了专家式的鉴定,证明照片绝非特技效果,而是真正有那样的实际情形,才会有这批照片出现。

  所以,那家烈性的杂志作出结论:“在有可能,有一群心态疯狂的人,正在实验室中,制造一些特种病毒,使本来已饱受疾病威胁的人类,更面临绝灭的危机。”

  我和白素都感到十分满意,因为看起来,效果比预期的更好。

  有一本杂志还组织了一个医学界人士的讲座会,专业人士指出,在实验室中,以已有病毒作为基础,培殖变种的新病毒,再把这种病毒,像散播瘟疫一样散播出去,完全有可能,至于在散播了病毒之后,人类是不是还有能力控制,那就不大乐观。

  一时之间,各种病毒、细菌的传播,人类和它们博斗的过程,都成为报章杂志上的热门的话题。许多文章提到,人类在经过许多的努力之后,已经基本上掌握了如何消灭细菌和病毒的方法。例如天花病毒,就几乎已经被消灭了。

  可是,在很多细菌和病毒,被控制或被消灭,或有了效的对付方法之后,很多新的病毒,甚至完全来历不明的,却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侵袭人体,夺取人类的生命。

  这些病毒,真像一群瘟神,在地球上不断散播著一样。

  近年来,令得医学界人士束手无策的一种病毒,不但能破坏人体后天免疫系统的功能,而且这种病毒,有极其诡异狡猾的“异质特性”,随时会它表层蛋白质的抗原性,使人体原有的抗疫系统,完全无法对付对人类身体的抗原系统,是经过几千万年进化而形成的,绝无可能在短期内改变,去应付那种有“异质特性”的病毒。

  已经有专家估计,这种近几年来,突然冒出来的病毒,所形成的免疫系统失效以致死亡,在下一世纪,会令超过一亿人丧失生命。

  已经存在著的病毒,会在人类全然无法对付的情形下,杀害一亿人!

  (两次世界大战加起,死亡人数,也没有达到这个数字。)

  这已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所以,有许多杂志就大声呼吁,如果另外有一种病毒,可以在未来的几十年中,杀害二十亿人的话,那不能当作绝无可能的事,应该尽一切力量,来制止这种可怕事情的发生。

  各方面的反应热烈,出乎我和白素的意料之外,在一个月之后,我和她商量:“上次会议上,说是一个月之后,实验室有完善的报告,现在报告应该已经提出来了,要知道我们的努力是不是有结果,必须再去`旁听'一下会议的决议。”

  白素想了片刻:“这次如果你再去,那一定会暴露你的身份。”

  我自然知道会有这个可能,但我仍然坚持:“总要知道一下结果,如果`主宰会'仍然坚持它的计划,我们得另外设法对付。”

  白素叹了一声,在我额上,轻吻了一下,没有再说什么。

  第二天,我就又带著那块玻璃,到了奥斯陆,进了那家音响店,可是第十六号试听间和我上次来的时候,已完全不一样和别的试听间一样,绝对无法在其中听到什么秘密会议的记录,那块玻璃也一点用处都没有根本连要用玻璃开启的锁都不在了。

  我大失所望,向几个店员问了问,店员都不知道我在说些什么。

  当然,我知道,那批照片一公开,“主宰会”方面,一定知道他们的工作,在某方面出现了漏洞,所以采取行动来补救,在我手中的那块玻璃,可能已经是废物了!

  可是我还是不死心,漏夜又再到那造纸厂去,在上次的那间办公室中,电话也被拆走了。

  完全得不到消息,我只好回来,在归途上,我在想,反正我已尽了力,现在,只要一有“活人的骨”这种病例出现,全世界都会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主宰会”看来,非放弃这个计划不可。

  我回家之后,和白素一说,她的看法,也和我一样。

  事情到这里,可以说告一段落了,可是却还有余波。大约在半年之年,在一个俱乐部中,享受了一次丰盛的晚餐之后,约莫有十来个人聚在一起谈天。其中许多都是熟人,但有一个身形高瘦,双眼深透的中年人却是陌生面孔。

  他操极其纯正的英语,开始只是对一个人在说话,但不一会,他的话,就引起了全体的注意。

  他的声音十分喷亮:“人类,自称是万物之灵,可是行为的愚昧程度,比起别的生物来,只有过之而无不及。大家都知道有一种生物叫`旅鼠'的?”

  在座有一位生物学家,立时叫出了旅鼠的学名:“ LEMMNCLEMMING。”

  那中年人点头:“对这种小动物,有一种十分有效的方法,控制他们的繁殖。”

  一个人沉声道:“旅鼠的方法,是集体身杀,这不算是最好的方法!”

  那中年人冷冷地道:“比起人类完全无法控制人口的增长来,要好得多了。”

  我对那人的话,也颇不为然:“照阁下的说法,人类也应该集体自杀平衡人口数字?”

  那中年人“嘿嘿”冷笑,态度傲慢得出奇:“人类可以有更好的方法?”

  有人道:“说得具体一些!”

  那中年人却又岔开了话题,没有立即回答,他道:“在未来的三十年中,估计人口要增加三十亿

  我听到了这个数字,心中一动,那人又道:“未来的五十年,人口要增加一倍,各位,现在是五十亿,到那时,变成一百亿。”

  所有人都静了下来。虽然大家都对人的态度,相当不满,可是他所指出的事实,却无法不令人吃惊,五十年,人口增长一倍,地球或者可以负担一百亿人口,可是再几十年时,地球能养活两百亿人口吗?

  那中年人又道:“自然会有节制人口的力量,例如战争、瘟疫、饥荒,都会使人口减少,可是减少的数字,远不及增长,所以,必须要极有效的人为抑制,不然,人类会面临全体灭亡。”

  他把问题说得那么严重,大家的气息不免有点急促,我抿著嘴,觉得那个中年在说话的时候,眼光有意无意的扫向我,这使我心中一动,陡地想起不久以前我的经历来:“主宰会”会有计划要消灭大量人口,这个来历不明的中年人,忽然发表了这样的言论,难得是针对著我而来的?

  一想到一点,我就道:“所谓人为抑制,是指节制生育,还是”

  那中年人不礼貌地打断了我的话头:“节制生涌,证明失败,人类之中,有一部分,相当大的部分,愚蠢到了连简单的节制生育都做不到!那就只好在事后作补救了。”

  几个人骤然叫起来:“屠杀?大规模地屠杀?”

  那中年人却半晌不出声,等所有人的眼光,都停留在他的身上,若干分钟之后,他才道:“人类的道德观念,十分奇特,当全人类面临危机时,不肯牺牲一些,而去保存全体!”

  我大声质问:“哪一部分应该牺牲,哪一部分应该保留,这该由谁来决定?”

  那中年人直盯著我,用斩钉断铁的语气,说出了一个奇怪之极的答案,他道:“由一种特殊的病毒来决定。”

  一时之间,人人都莫各其妙,不知道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相信,在场,明白他这句话意思的,只有我一个人。

  特种病毒!“主宰会”会议中曾提到过的特种病毒。

  这个人,和“主宰会”必然有某种关系,这可以肯定。而“主宰会”也必然知道,那批照片的公布,和我有关系,这个人确然是冲著我来的。

  我竭力使自己镇定,冷冷地道:“阁下的计划是放出一批特种病毒来,令它们去侵袭人类,造成大量的死亡?”

  我的回答,更令得所有的人发出惊呼声,那中年人竟毫不犹豫道:“是。”

  各人的惊呼更甚,我的声音也更严峻:“那等于在散播瘟疫,病毒那么容易夺走人的生命,有什么法子可以控制,我看这种行动的结果,是全人类加速减亡。”

  那中年人连声冷笑:“控制?谁能控制病毒的滋长和蔓延?可是既然是特种病毒,自然会自行选择它侵袭的对象,不必由什么力量来控制。”

  有人叫了起来:“这太玄了!病毒怎么会选择?病毒能决定谁该死?谁不该死?”

  显然许多人都认为中年人的话固然有理,但是关于这一点,还是太无稽了,所以很多人都附和,表示不可能。

  中年人向我望来,我暂不发表意见,只是向他作了一个手势,请他说下去。

  中年人又大声道:“能。”

  几个人叫:“详细说明,先别肯定!”

  中年人两道浓眉一扬:“破坏人体内天然免疫系统的病毒,就懂得选择侵袭哪一类人,如果不滥交,就绝没有被侵袭的机会。”

  这两句话一出口,所有人都静了下来。

  破坏人体免疫组织的病毒,藉性接触而传染,一个人,如果绝不滥发生性关系,自然不会被病毒侵袭,这是最简单的问题,听起来就有点怪,可是事实仍然不变,那种病毒,确然是有选择性的它选择性滥交的人来侵袭越是滥交,被侵袭的机会越是大!

  也就是说,这种病毒扩散的结果,是大批性生活随便的人,首当其冲,被选择为消灭的对象。

  一时之间,人人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是一个相当长时间的沉默。

  那中年人倒并没有得意洋洋,神情变得更严肃,仍然盯著我。

  我感到喉间有点发乾:“那么,你是不是说……特种病毒,也懂得选择,它侵袭的对象是?”

  那中年人一昂首:“长期在饥饿状态中的人。”

  这句话一出口,所有人都哗然惊呼,我也立时向他怒目相向。

  中年人连声冷笑:“长期在饥饿状态中的人,值得同情,要救济他们,是不是?”

  他问了,不等人的回答,陡然提高声音:“人类这种陈腐的道德观念,迟早会把全人类害死!人人都至少要能吃饱,方能生存,若是长期吃饱都有所不能,没有病毒的侵袭,饥饿只能令人死亡,病毒的侵袭,只不过加速死亡,同时减轻痛苦。”

  有人叫道:“这……是什么理论?”

  我抢著代答:“这是瘟神的理论,想不到瘟神要散布瘟疫,也要找理论根据,归要使自己良心不内疚。”

  那中年人神情不屑之极:“讲这些玄话,能使人口增长得到抑制?”

  我还没有回答,他又道:“特种病毒,会侵袭生存意念薄弱的人这些人,本来就不想活下去,偏偏有许多道德规范,硬逼著他们活下去,于是他们就在痛苦中生活,病毒令他们快点死亡。”

  至少有一半人,已然摇著头,离开了厅堂,不再听那中年人的“胡说八道”,其中有几个,态度比较激烈,临走时还向中年人作出极不友善的表情。

  还有一个人,虽然仍在 但也不住摇头,我来到那中年人的身前,压低了市音:“阁下的话,好像不很得人心。”

  中年人神情坚定,自信,但也多少有点黯然:“哥白尼发现地球绕太阳转,还被人烧死了。”

  我苦笑:“每一个科学家,都用哥白尼来自辩,哥白尼没有要在三十年中杀死二十亿人。”

  那中年人一停也不停:“另外五十亿人,可以活下来,他们有活下来的能力,有活下来的权利,不应该受到那些该死者的连累而同归于尽;”

  我仍然摇头,大家都不理睬他了,那中年人的神情更黯然,向外走去,不知道为了什么原因,我和他一起了出去,到了一辆车子前,他在打开门之后,转过身来,向我道:“你可知道只要一个试管……那样的容量,我的特种病毒,就能完成任务”

  我吸了一口气,不出声。

  他又道:“可是计划被你破坏了,你公布了那批照片,会议否决了的我计划。”

  我苦笑:“我没有那么伟大,我……能救了二十亿人的生命?”

  中年人纵笑起来,笑声惊人之极:“你伟大?你不是救了多少人,而是把人类推进了绝灭的陷井!”

  我觉得十分疲倦,根本不想和他争辩,只是道:“那更伟大了,我更够不上。”他又看了我一眼,我还想问他究竞是什么人时,他已上了车,立即驶走了。

  我呆立了很久才回家,白素在听我转述之后,苦笑:“真糟……不过也好,至少证明,“主宰会'的成员,以不是一味乱用权势的。”

  我道:“这个人……他的理论……”

  我由于无法下结论,所以话说到一半,也说不下去。白素再苦笑:“刀剑、饥荒、瘟疫一直在减少人口,可惜是无选择的,比起来,有选择的,应该好得多。”

  我不由自摇著头,选择,长期处于饥饿状态中的人是首选,这算什么样的选择!

  但这也不能否认有选择的侵袭是一种好现象,破坏免疫系统的病毒选择滥交者,就很合乎人类的传统道德。

  把病毒和选择放在一起说似乎很荒谬,但实际情形,就是如此!

  就在我和白素,感叹著的时候,温宝裕、胡说和良辰美景,兴冲冲来到。

  温宝裕一进来就叫:“查到了,查到了。”

  我没好气:“查到了什么?大呼小叫的。”

  温宝裕拍打著手上的一本书:“看,《三教搜神大全》第四卷,说五瘟神的情形:“身披五色袍,各执一物:一人执构子并罐子,一人执皮袋并剑,一人执扇,一人执锤,一人执火壶。这五个瘟神还有名字:春瘟张元伯,夏瘟刘元达,秋瘟赵公明,冬瘟钟仕贵,总管中瘟史文业!照我看,罐子、皮袋之中,全是瘟神的法宝,一放出来,天下瘟疫齐生,死人无数。”

  他一口气说到这里,才停了一停,大眼睛动著,嘻笑著问:“真有瘟神?”

  他再也料不到的是,我和白素,异口同声,神情严肃的回答:“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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