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追问:“必然更多!”

  齐白道:“是,更详细,他们说,那个部件,是思想仪的核心部分。”

第七部:丛林之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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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忙问:“核心到了什么程度?”

  齐白当时,也问了同样的问题。可是他得到的答案,并不完整,他向我据实说了经过:

  他一问,先是三号的反应:“寻部分和四号    ”

  然后,是一二号各发出了一下用意不明的声音,三号就没有再说下去。接著,一号就道:“总之也是极重要的一部分就是。”

  齐白说完了经过情形,望著我:“你看他们是不是有什么没告诉我!”

  我不禁感到了一阵难过    我的推测得到了证实:齐白的一切,他们全知道,而他们却可以选择让齐白知道多少。

  也就是说,齐白和一二三号之间,并不处于对等的地位,而是大有高低之差。

  我想到了这一点,可是我仍然没有表示出来,我只是回应齐白的问题:“看来,那个部件,和四号有关。”

  齐白点头:“我起初认为,他们可能一直以为东西在四号那里得了万夫长甲资料之后,才知道那东西曾是成吉思汗的宝物,如今大有可能,是在成吉思汗的墓中。”

  我“嗯”了一声:“后来,你又怎么想呢?”

  齐白吸了一口气,现出十分复杂的神情:“根据你的经历来分析,一二三号自己不归队,但是却又希望四号回到他们这一组之中。”。

  我点头道:“是的,可是四号不肯,国号坚决要做他们生活方式的叛徒,要独立生存。”

  (文白口中的“我的经历”,记述在题为《将来》的这个故事之中。”

  齐白压低了声音:“所以我又想到,若是那个部件出现,可能使他们把四号逼出来。”

  我道:“你去想那些事干什么?那是他们之间的事!”

  齐白道:“要是和我却有莫大的关系!你想若不是四号不肯现知,令得一二三号归不了队,就根本不会有现在这个阴间,对不对?”

  我深吸了一口气    是的,齐白说得没错,若不是有四号的特异行动,一二三号也不会有“闲著没事做”的情形下建立的一个“阴间”。

  若是没有了这个“阴间”,自然也没有了李宣宣这个阴间使者,更不会有齐白的生命形态的改变。

  对齐白来说:“若是四号现□,第九十六组又变成了完整的一组,一二三号再度纳入的他们星球的原来生存方式,那样的变化必然影响,那个阴间的存在”。

  那时,齐白和李宣宣的处境,就变得很尴尬了    他们既不是外星人,又已经不是地球人,他们算是什么呢?

  这是一个很难设想的问题,齐白对目前的情形,感到极度满足,他自然不希望有任何改变。

  也就是说,那东西若真能返四号出现,齐白就不会热衷去找寻它。

  在我的神情上,齐白知道我已猜到了他的心意,所以大有愁意地望著我。

  我踌躇了片刻:“他们之间的事,你不有、也无法参与,你但心的是,目前的情形会起变化,对不对?”

  齐白点头:“是,变化可能影响到我和宣宣    我经不对想失去我已得到的一切。”

  我知道他最后的决定,还是要去找成叶思汗墓,而且他知道此去,会冒极魔危险,要不,他也不会想先准备一个身体,以防不测了。

  他已经过得了改变,生命才能大异于常人,可是竟然还会有这样的忧虑,这一点颇出意料。我安慰他:“你的情形,就算是他们之间的情形起了变化,也不会变坏,你们已超脱了生死,在多向式的时空之中生活,还有什么可忧的?”

  齐白呆了半晌,才道:“一切来得太快,而且太理想了,简直像一场梦,所以自然,也怕构醒。”

  我一扬手:“变化到最大,四号出现,全组归队,那也不过是他们放弃了阴间,并不代表阴间的消失,你和宣宣,更可以接管阴间,当当冥主!”

  齐白又发了一会怔:“我只想常和宣宣在一起。”

  我语重心长,拍著他的肩头:“你应该绝对相信一二三号,不要对他们有什么猜测,不然,只是自寻烦恼,绝不会有好处。”

  齐白也不知道是不是明白了我话中的真正意思,他只是点了点头。

  我的真正意思是,他和一二三号之间的地位不平等,他如果有怀疑或不满,一二三号立刻便知。他的改变是一二三号所赐,自然也能被拿回去,那就县齐白最害怕发生的事    失去了现有的一切。

  我等他定了定神,才问:万夫长甲提从提供资料,就是这些?”

  齐白道:“主要的就是这些,其余的,历史学家有兴趣,但与我们无关。”

  我再问:“关于墓地    ”

  齐白叹了一声:“他只知道大汗确然在精心经营墓地,但是行呈秘密之至,连他也不知道。”

  我皱眉:“以他的地位,也一无所知,似乎说不过去。”

  齐白道:古代帝王的行为,绝非现代人所能想像,他只知道不断有一批一批宝物被运到秘密的地方地    ”

  我拍桌子:“那就是了!”

  齐白道:“押运的过程,匪夷所思,所有的人,都要用漆涂上眼睛    ”

  他说到这里,又不自主的颤动了一下,我也感到了一股寒意    用漆涂眼睛,结果并不是暂时看不见,而是永远变瞎子!

  我们都沉默了一会    这种事情,在人类历史上虽然常见,介是要设想一下当时当事人的痛苦。也真的会讼人不舒服。

  过了一会,我才道:“就算所有人都是瞎子,总要有一个明眼人带路的。”

  齐白点头:“是,据万夫长甲说,带路的人,在出发之前,必然蒙大汗单独召见,赐酒、赐赛旨,然后出发,不论带了多少人马,目的地也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他所带的队,在出发这后,沿途见人就杀,绝不留活口。”

  我又吸了一口气,心想这墓地,多半选在十分荒僻的所在,沿途被杀的人,大约不会太原市多。

  倒是这个带队的人,只怕绝无再活下去的机会了。

  齐白的庆,证实了我的想法,他道:“万甲说,他见过五十多个被大汗指定为带队的人,没有一个回来的。”

  我感到奇怪:“带队的人不回来,大队盲了眼的官兵,怎么回来?”

  齐白道:“成吉思汗的安排很是巧妙,我估计带队进,在蒙大汗赐酒同时,就已被下了毒,毒性是算好了日子发作的,在约是在回程走了十之八九的路上就发作。带队的虽然死了另外找人把盲官兵带回来,也不是难事。”

  我叹了一声:“成吉思汗算是……不太残忍的了,不然,去一批杀一批,千百条人命,对帝王来说,不算什么。”

  齐白侧著头:“可恨找不到一个当年带过队的记忆组,只有万夫长乙提从的资料,有点用处。”

  万夫长乙提供的资料,十分特别,他曾奉命在一个十分隐僻的山谷之中,督造一批兵器。

  铸造兵器的规模世大之至,集中了上千名工匠,还有来自天方异域的巧匠百多名。所造的兵器以锋利无匹的长矛为主,而每十根长矛,与一把巨大的怒弓,这弓大到了长十尺以上,绝非人力所能拉开。

  更奇怪的是,万夫长乙虽然身为总督工,但是有一部分工匠,却不归他管辖,连那一批人在铸造些什么,也不得而知,铸造出来的东西,全被严密包装之的运出去,有的显然沉重之至,要用几十匹骆驼,特制的大车,才能拖拉得动。

  据万夫长乙说,前后六十年,这个山谷这中,消耗掉的上等精铁不计其数,上等木材作燃料,堆积如山,可是奇怪的是这批兵器,全然未见士兵使用过,也不知道被运往何方去了。

  齐白在说完了万夫长乙所提供的资料之后问我:“你有什么看法?”

  我道:“毫无疑问,那是墓地营造过程的一部分。”

  齐白吸一口气;“是,而且可以肯定,是墓地的警卫系统。那些长矛大奇,都通明巧的机械装置,保护著墓地,对付外来的侵入    成吉思汗墓的防卫一程,一定比秦始王墓更森严、更完整、更难进入,更……”

  他说完,声音竟然有点发颤    我知道这是人他自然的反应因为他迟早会弄明白墓的所在地,会作墓的不速之客,会面对那大有可能,由成吉思汗亲自高左的古墓防卫系统。

  几百年前精工细造的长矛,就有可能在他进入古墓的第一部分,就把他射成蜂巢一样    定正是他为什么要预早准备身体备用的原因。

  我望著他,他握紧拳头:“可恨资料太少了万夫乙所说的那些只是提供了想象力,使我知道,就算发现了墓地,要进去,把所要的东西取出来,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我提醒他:“何况那东西可能根本不在墓中!”

  齐白吸了一口气:“这一业,倒可以肯定    大汗死后,没有人见过那东西,继承人也没有再具那种预知的能力。”。

  齐白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又是惶然,又是坚决,我道:“墓地的防卫系统。严密得匪夷所思。万夫长乙提从的,只是金属兵器部分。可能还有毒药部分、烈火部分、山崩地袭部分、水淹七军部分……

  你要准备几百个身体,才够应用!”

  齐白打一个冷颤:“只要有后备的身体,就可以无数次地转换。”

  我道:“我不清楚,我知道那几个曾经转换身体的人,只是转换过一次而已!”

  齐白沉吟不语。我提议;“既然你这次盗墓,是为了一二三号他们神通广大之至,你何不问问他们的意见,看该如何进行。”

  齐白闷哼一声;“他们是神通广大,可是对于地球上的事,他们却不知如何进行    不然,他们也不必要有阴间使才了!”

  齐白所的这些情形,我也想过,他们必然有能力不逮之处只是不知道是哪一方面有弱点。

  齐白来回踱了几步:“如今唯一线索,是那铸造兵器的山俗。”

  我呆了一呆;“你以为墓地会在附近?”

  齐白沉声道:“不论墓地离那山谷多远,在那山谷中铸成的一切,都要经过陆地运出去    大汗再有能耐,那时也没有空运。”

  我明白齐白的意思了。

  在山谷中铸成的物件,沉重无比,运输过程中,需要有特别的道路。

  有元一朝,对道路的建设,特别重视,也大有成就,当然是为了马匹疾走的方便,但重型物资的输送,也是需要道路的原因。

  齐白的意思是,应该会有特别的道路,由山谷通向墓地去。

  要建造这样的道路,不单是一项艰巨的工程,而且也要有高超的筑路技术以及大量的建材,其中最主要的建材是巨大的石块。

  这样的的道路,如果不曾经过刻意的破坏,保存千年以上,应无问题    就算经过破坏,也有一定的良迹可循,齐白的想法很对,那山谷的是唯的线索。

  我缓缓点了点头:“虽然不是很有希望,但总算有一个开始。”

  齐白忽然伸手,握住了我的手,用一种十分急发的目光,望定了我。我吃了一惊,不等他开口,就加以拒绝:“你和李宣宣,神仙眷属,权且视作多一次旅行,可别打我的主意。”

  齐白长叹:“若是能和宣宣一起去打,那自然再也理想不过!

  他倒说得很是明白,我问:“为何不能”?

  齐白皱眉:“她在阴间,有许多事要做,一二三号不能缺她!”

  齐白的话,听来很普通,可是却很是古怪,难以理解。这问题存在我心中,也已很久了:究间一二三号要阴间使者来干什么”以前的阴差,如今的李宣宣,究竟有什么任务?何以一二三号非有一个阴间使者不可?

  我不止一次设想过这个问题的答案,可是一点间绪也没有,我只能设想,有一些事,一二三号做汪以,非要靠地球的人的帮助才行    我只有这样一个概念,无法进一步设想具体的情形。

  所以,这时候,我自然而然地问:“一二三号是外星人,神通广大,有什么事是他科自己做不了,而非要李宣宣来做不可?”

  齐白皱著眉:“我也不清楚    我问过宣宣,她说,我还不是阴间使者,说了我也不会明白。”

  我讶异:“你不是经过他们的改变了吗?”

  齐白道:“是啊,可是他们叫我做的,呆是要去找成吉思汗的墓,发现更多思想仪的部件,至于宣宣别有什么任务,我就不知道了。”

  我相信齐白说的是实话。而在齐白话中,我更可以肯定两点:“其一,齐白和他们的地位,绝不对等;其二,他们一些事做不来,要阴间使者代劳。

  我至少可以知道,阴间使者如果离开了阴间不回去,一二三号是无可奈何的。

  上一任的使者阴差,就偷了阴间至宝逃到人世来为非作歹,一二三号除了派他宣宣了来找回宝物之外,没有别的办法。

  那么,是不是他们根本离不开阴间,或是他们一离开阴间,就会被狄可发现?

  我相信后者可能性更大,那是一二三号的弱点。

  而我相信,狄可也一定有弱点    我坚决不肯照他的意思行事,他也就拿我无可奈何。自然,从好的方面去想,可以说是他的

  心地好,不弱逼人,但也可以盾作是他并无强副人的能力。

  我一面想,一面道:“那你就一人去独自进行好了,你不是一直

  在独自进行盗墓勾当的吗”。

  齐白长叹一声:“我可是把你当作唯的一朋友的。”

  我由衷地道:“考古并不是我的专长,我和你一起去,也帮不了你的忙,如果你不想单独行事,可以和那个日本、蒙古联合考古队合作。”

  刘白大摇其头:“提也不要提,我获得的资料,要是一公开,那还有我的份吗?”

  我为了转变话题,顺口问道:“那个曾帮助在成吉思汗战无不胜的仪器,是什么形状的?”

  齐白随手一挥:“形态普通之至,他们给我看到的是一根圆柱。”

  齐白特别强调“他们给我看到”,而不说是“我从荧光屏上看到。”我自然知道这其中的差别    若是一二三号要使你看到那东西,那东西就会显示在荧光屏上让我看到,蛤是齐白已经勃他们的改变,和他们的沟通,更是特别,他们可以把那东西的关资料,直接输入齐白的及部,齐白就看到了。

  这时,我正由于瞭解这一点,所以我感到为齐白难过,齐白自己反而不觉得。

  我为齐难过的是,在这样的情形下,齐白知道多少,可以知道什么,就完全由一二三号决定,他自己悄能控制。

  也就是说,经过了改变,一二三号得到了一个非常听命于他们,由他们控制的人。

  不齐白的情形,就是那样。

  不过我也不是态悲观,因为有阴差背叛的先例在,齐白如今是心甘情愿,万一他想反抗,还是有办法的。

  既然齐白是心甘情愿,我自然了不必去点穿他如今的情形并不自主。

  由于我想到了那一方面,所以对齐白具体的回答,反倒不是很在意,只是顺口重复了一下:“一根圆柱    ”

  但是这四个字才一出口,我心中陡然一动,自己也似想起,在我早年的时险经历之中,曾见过一样和“一根圆柱”一样的怪东西。

  那东西被称为“丛林之神”。

  那被称为“丛林之神”的东西,正是一个圆柱形的物体,它是被一个探险家在巴西的原始丛林之中的亚拉瓜河流域发现的。

  不旮,这个圆柱形的物体,是当地的一个巫师神奇能力的由来,因为这物体能赐人以预知能力。

  是的,预知能力。

  后来,经过了一番曲折和若干时日之后,这东西到了我的手中,也确实,只要把头部靠上去,它就能使我有预知能力。

  当时,我曾和很多人讨论过这个问题,我提出一假设;这东西有一种能力,提高人脑电波的能量,使脑是电波的行进速度超过光速,所以使人可以经历到未来的事。

  那是将近三十年前的事了    所以当时我这样的假设,令得一些脑科专家,骇异莫名,认为不可接受。

  (三十年来,人头的想像力在大大增长,但是脑科专家的在他们的专务上,却一点也没有前进,三十年来,可以说在对人类脑部的研究上,交了白卷    以前所知甚微,现在还是所知甚微。)

  (且看专家们再努力三十年,结果如何。)

  而在当时,我确知那东西有神奇的能力,但也只以对它作出一点假设。不过当时我也可以肯定了一点,就是这东西。必然不是地球上的物品,而是属于外星人的。而且,我认为这东西带给人的预知能力,并不能使人快乐幸福    它的前一任拥有者,那个探险家兼出色的脑科医生,反而因之苦痛莫名,与之有关的几个人,没有好结果。

  所以,我把那东西抛进了大海之中。

  这件事,我记述在(丛林之神)这个故事之中,而这件事,在我的经历这中,不算是什么大事,我甚至不是时时想起它。

  但这时,我却感到了一定程度的震动。

  齐白已看出了我异常的反应,他定定地望著我,我深吸了一口气,取过纸笔。

  把那“丛林之神”在纸上画了出来    一个圆柱体。我又在其旁画了一个人,以示它体积的大小。

  齐白瞪大了眼,望了望图,又望了望我,来回望了好几次,才尖声道:“你,你真是什么都知道,那东西,就是这样子,一二三号告诉你的?”我摇了摇头:

  “说来话长    ”

  我斟了两大杯酒,一人一杯,大口喝著,尽量使紊乱的思绪,理出一个头绪来。

  知道了那东西是“思想仪”的部件之一,再解释它何以给人预知的能力,真是太简单了。

  那东西能把人的思想,移向多向工的时间,进入未来,人就有预知能力了。

  那种能力,当然只是这东西许多功能中的一种,在月圆之后,便会自动发生,所以才会被丛林的巫师发现,它还有千百种功能,人类根本不懂得使用,

  而成吉思汗如果真有预知以力,行军布阵,录然也就如有神助了。

  看到我沉吟不语,齐白大是焦急:“就算说来话长,你了要说啊!”

第八部:七情六欲

  我只说了四个了字:“丛林之神。”

  齐白和我相识多年,有许多惊心动魄、不可思议经历,是我和他共同度过的,他对于我的一切,自然都很瞭解。所以一听了这四个字,他就“啊”地一声,张大口,合不扰来。

  好一会,他喝乾了怀里的酒,舒一口气:“那件有预知能力的东西,就是我所要找的?”

  我道:“如果那东西只有一个的话。”

  齐白望著我,我用力挥著手:“或许我见过的好个能使人有预知能力的东西,与你要找的无关,因为它的作用,要在月圆这夜才能发挥,而且,似乎看不到有可以帮助人成为帝王的力量。”

  齐白的神情很是迷惘,来回蹁步,突然之间,他“啊”地一声,疾声道:“我离开一会,再来找你。”

  说著,他说向门外走去,他的行动,突兀之至,我大声道:“你    “

  我是想告诉他,若是为了成吉思汗墓,他大可不必来找我了。

  可是我才说出一个字,他就用力把门关上,行动无礼之至,我闷哼一声,赶过去把门拉开,他已经不知去向,消失无踪了。

  看他刚才的情形,像是突然之间有了什么紧急的事情,所以匆匆回去了    由于他消失得快,所以我相信他是回阴间了。

  由此判断,也可以推论,是他的脑部,突然接收到了讯号,那记号自然是由一二三号发出来的而当时,我们正在讨论“丛林之神”,那么,是不是和那个圆柱有关?

  白素在不久之后回来,我把一切经过,和我的想法告诉了她,她对于那个可以给人以预和在能力的圆柱,虽然事隔多年,但仍有余悸,她问:“那东西,也是思想的部件之一?”

  我点头:“我看是    我们确然是把它沉进了大海之中,是不是?”

  我也是心有余悸,所以才会这样问的。

  白素道:“当然是沉进海里了,但是不是被打捞了起一,却不知道。”

  我苦笑了一下,为找寻散落的部件,一二三号和四号争持得很历害,这东西    ”

  白素叹了一声:“他们争,是他们的事,我们没有必要……参与,我总觉得,他们有许多事,不让我们知道,行为是很诡异。”

  我道:“岂不让我们知道,连齐白都不知道。

  白素道:“我觉得齐白的情莆,比我们更糟    我们所想的,我看有一部分,他们未必接收得到,但是齐白所想的,他们一定全部知晓”。

  我也没想过这一点,也曾为齐白感到难过。可是齐白正为他自己的改变而高兴莫名,又自此可以和他的梦中情人在一起,我们自然也不必去扫他的兴。”

  我把这一点和白素说了,白素在是感叹:“像齐白这种情形,也可以说是种典型,正是不少人的写照。许多人都认为这种改变,是一种荣幸    使自己接近了“神”或“仙”,颇有在生命形式上千了~级之感,觉得自己异于常人、高人一等了,但实际上,他们却不由自己地进八了一个很可悲的处境。”   

  我道:“一二三号他们,由于拥有思想仪,所以情况有点特殊别的例子,像令堂、海堂、玛仙,那当然有些不同。”

  白素有点茫然:“我不明白    ”

  我又道:“倒是我们的思想,在什么样的情形下,他们就接收不到,这点很值得研究一下。”

  这一点,确然值得研究,因为和他们的来往之中,苦是我想的么,他们都知道,那必然什么事都处于下风,乏味之至了”

  白素沉声道:“我也想过这个问题,我的结论是,不必想得太奇妙复杂,极简单即可。”

  我问:“简单到什么程度?”

  白素徐徐道:“我想,只要我们有强烈地不被对方所知的愿望对方的思想仪,就收不到我们的思想,至少接收能力,会大打折扣!”

  我吸了一口气:“你是指狄可在追寻一二三四号下落的事上肯答应不接收我的思想?”

  白素肯定地:“他不是不想,是不能,因为你有强烈的抗拒意愿    你想,他为了寻找那一组人员。花了多少心机,万分之一机会的线索,都不肯放过,怎么会肯不接收你的思想?”

  白素的这一发现,使我大为雀跃,我抱起她来打了一个转:“你们并不是万能!”

  白素道:“当然不是万能,而且,掩饰的手段,也十分掘劣,狄可想要一二三号四号归队,一定另有目的,相信关系重大,可是他没有说,一二三号没有说,四号也没有说过    他们的行为,在其他方面,或者堪称君子,但在这一点上,十足小人。”

  白素很少用这样厌恶的口气评说一件事,我正感讶异间,白素向我使了一个眼色,我一时之间,虽不知确切用意,但也立即大声附和。

  就在这时,我突然感到了声音。

  同时,在白素的神情上,我可以知道白素和我有了一样的感觉    感到了有人在向我们“说话”,而且,我们知道那是谁。

  在同一时间,我的禾素一起道:“四号!”

  我们听到的声音在说:“帮我。”

  在我们一起叫完了“四号”之后,又再听到了一次“帮我。”

  我先有反应:“为什么要帮你?”

  我先问这个问题,而不问:“要帮你什么?”,那是表示我没有必要帮他,基于白素刚才对他们的指责,我才作这样的表示。

  四号的回应极快:“一二三号能改变齐白,我也能改变你们。”

  我和白素都不作声,四号组织在提供他可以通过改变我们的生命方式时空和我向式时空,那是地球人一直在追求的神仙境界。”

  四号许下的好处,确实可以使每一个地球人为之怦然心动,而肯去帮他做事。

  我其实难免也心动,不过我又想到了“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句老话。

  我道:“据我所知,经过了改变之后,就变成了思想任由你控制的奴隶了。”

  四号反驳:“你是指你的思想,会被我知道?那不必经过改变也一样!”

  虽然他的口气,并不据傲,但是听了总令人有点不舒服,我沉声道:“未必,现在,我可以用强烈的意愿抗拒你对我的思想搜集。

  四号发出一下不知有示什么声音,白素也立即遭:“告诉我们,你们的弱点。”

  四号叹了一声:“是,你们真了不起,虽然我们有思想仪,但地球人之中,若是脑活动能力强而有力,也就是说,个人意志够坚强的话,我们的思想仪,也不是百分之百可以接收那地球人的思想。

  我和白素互望    我们的设想被证实,当然感到高兴。我问“对抗的情形如何?”

  四号道:“因人而异,像两位,对抗的程度,可以达到百分之三十,像令媛,则可以达到百分之九十。”

  我再问:“经过了改变之后,就没有抵抗能力了?”

  四号的回答居然很幽默:“谁会制造一个反抗自己的力量?”

  我并不欣赏的他的幽默,反倒愤然:“那人刚才还向我提供那样的改变!”

  四号的声音中有著不可瞭解:“我以为经过了改变的生命形式,正是地球的人追求的目标,所以才提供给你们的    就算改变后,你们不能对抗被接收思想,那又算得什么?”

  我呆了一会,对于四号的话,感到难以反驳。确然,有了那么多好处,思想为了人所知,又有什么关系呢?别说思想为人所知,就算是从此思想撤底受控制,只怕一样有许多地球人爬著跪著去求得到那些好处。

  别说那是实实在在的好处    地球人对于追求“好处”,有叫种狂热,就算是根本不存在,只是他们心目中认为会发生的好处也会有一大群人爬著跪著去争取,而且在争取的过程中,根本已丧失了作为一个人的尊严,根本已自愿展现出一副奴性,算起来,思想为人所知,又算得什么呢?

  四号进一步道:“我的提供,并无恶意,在思想仪未曾损毁之前,我们的思想,也都为了所知!”

  四号说得太过头了,我已听出了毛病来,但白素的反应,比我更快,她道:

  “阁下不就是感到了思想不被人所知的可贵,所以才不归队的?何以已所不欲,欲赐于人?”

  白素的词锋,锐利之至,我脱口叫了一声:“好!”

  白素说得太对了,四号说了不少“思想为人所知不算什么”的道理,可是了自己,却偏偏就是为了要“思想不为人所知”而独处,不肯归队,许许多多的事情,都由于他的行为而发生。

  他这种言行上的矛盾,被白素一言道破,且看他如何应付。

  四号的回答,来得很快:“我和你们不同,你们是在得到了许多利益之后,思想才为人所知,得和失之间,对你们来说,应该是得多失少!地球人奴性发作起来,太多自愿下跪的例子,太多了!”

  他提出了“自愿下跪”,又说“太多了”这无可反驳。

  确实,地球人自愿下跪的例子太多了。

  通常,在一个强大的势力之前,地球人应付方法,只有一种:反抗。逃亡和下跪。这三种反应,本没有什么高下之分,当然,最有用的是反抗唯有反抗,才能使强权消失。逃亡是消极的做法。不跑,更是可奈何之至。

  但下跪也有两种,一种是被逼下跪。被逼下跪,那是无奈,只因强弱悬殊,所以只好下跪。却还有一种,是自动下跪,那就是人性中的奴性发作了    会然可以不跪。可以采取别种反应,却争先恐后去争取自动下跪,以坟强权之手,抚顶嘉许,人性中的这种奴性,培育了强权,也形成了人类历史上不断出现的强权统治史!

  这种人性中的奴性,经由四号的口中提出来,而我又分明知是事实,当然也无法反驳。我只好道:“也有例外,算我们是例外好了。”

  四号道:“对不起,只是,我还是要请你们帮我。”

  说了半了天,又回到老路上来了,妙得很,我还是那样回答他:

  “什么要帮你?”

  这一次,四号的回答是:“帮我,使我可以维持现在的处境不变。”

  我闷哼了一声:“那与我何干?”

  四号叹了一声,好一会,再没有他的“声音”,我望向白素,白素冷冷地道:

  “有求于人,总要把一切话都说明白了才好!”

  白素这时的话,和刚才四号的声音还同有发出来之前所说的互相呼应    四号可以说是给她的头一番话骂出来的,所以这时她的话,也当在会使四号有反应。

  果然,四号发出了一些我们不知什么含意的声音,然后他又道:“自从我们创造了思想仪,而又知道宇审间各星体上的高级生物又都有思想活动之后,有一种想法,就开始在我们之间形成。”

  我打了一个冷战:“说直接一点!”

  四号果然换了一个直接的说法:“这想法是,有思想仪,可以控制、操作、改变宇宙所有的高级生物!”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    地球上,一直有人在做地球认的梦宇宙间,有人做宇宙之主的梦,也是必然之事,不足为奇。

  我只是道:“有这想法,不足为怪,但事实上,你们做不到,地球人的反抗意志,就可以和思想仪抗衡。”

  四号又停了一会:“若是你知道了对方在想什么,要使他不和你抗争,那是十分容易的事!”

  我一时之间,有点不明白四号这样说是什么意思,白纱低志提醒我:“人的欲念。”

  我又呆了一呆    人的欲念。

  人人都有欲念,虽然说各人的欲念不尽相同,但是也大同小异很容易就可以分类出来,最通常的分类法,是把人的欲念,分成七情六欲    全部人类的欲念,不出这个范围之内。

  佛家的七情六欲是,七情:喜、怒、哀、惧、爱、恶、欲。六欲:色欲、形貌钦、威信姿态欲、言语音声欲,细滑欲、人想欲。

  这一切,都通过大脑的活动而产生,而绝大多数人,根本不知道有“思想仪”这回事,自然也不会产生抗拒的意志。

  那也就是说,地球上所有人,有什么欲望,喜什么,恶什么,都可以通过思想仪获知。从亚非洲的人希望猎到一头鹿,到一个野心勃勃的人想统治数以亿计的人,思想仪都可以知道。

  然后,思想仪就可以根据资料,去满足每一个人的七情六欲,使人知道,有一股力量,可以使他的每一种欲望,都如他所想的那样得到实现,那还有什么人会和这种力是抗争?

  这种力量,可以使人喜,使人有爱,可以使人足欲,可以使人免哀、无惧。

  那么,这种力量就必然能令所有人所膜拜,成为人类的主宰。

  算起来,这样的情形,并滑什么不好,恰如人类的某种思想民,进入了理想的境界。

  人类满足了七情六欲,所失去的,中不过是思想不为人知的隐秘权而已。

  相信绝大多数的人都肯接受这样的交换!

  我又想志了曹普照的一家,他们的灵魂,到了阴间之后,在几百分之一秒的时间之内,完全可以回来,可是他们却不回来了。

  他们接受了“阴间”的那种生命方式,而放弃了原来的生命方式!

  由此可知,地球人原来的生命方式,很经不起比较,一有比较就会放弃。

  何况,四号所提出的情形,还不是要人改变生命形式,自然更易为人接受。

  那么,地球人就再也没有自己了。

  用的同样的方式,其他星体的高级生物,也很容易没有了自己。

  这其间,并无强逼奴役等经过,一切都是通过欲望的满足而自动生产。

  从他们有这样的野心看来,一二三号建立了阴间,似乎绝不是“闲来无事”那么简单,他们通过这一行动,至少已控制了大量地球人的思想组!。

  这种控制的形式,虽然和强逼奴役大不相同,但是所能达到的效果却更好,而且,人类乐意接受    从麻醉脑部活动的药物如此受欢迎的程度上,可以看出地球人所追求的是欲望的满足,即使是虚幻的满足!

  (他继续说:“譬如说,一个患了精神病的人,自己以为他是皇帝,他就比真正的皇帝更满足,因为他的虚幻的帝王生活之中,足有他想象的皇帝的一切尊荣权力,绝没有真正的皇帝在现实的宝座上的种种烦恼,他不必担心国计民生,只要做他的皇帝就好。所以,只要精神感到快乐,思想上觉得满足,虚幻优于真实!”

  (这位朋友说的,我无法不同意。)

  当时,我听了四号的话之后,所想到的是:“就算地球人,或是更多的星体上的高级生物,全在这样的状态下被控制了,那又有什么不好呢?

  当然,若是有旁观者,那可能会看到十分怕的景像:所有人都沉浸在幸福快乐之中,虽然一切都是虚幻,但所有人却真正感幸福快乐。

  那又有什么不好呢?

  唯一不好的是,所有人的思想,都被一座庞大无比的仪器操纵。

  四号的声音又传来:“在那种情形这下,地球人等于生活在梦中一样。”

  我苦笑:“我难以作出判断,真的,我难以判断。”

  四号沉默了片刻:“我的意思是,只要我能维持如今的处境这种情形,就不会出现,因为我们必须集中全部的力量,少了我,少了我所属的这一组,这种事,就不会发生。”

  我用力挥了一下手,思绪紊乱之至:“你说了半天,究竟具体要我做什么?

  四号道:“帮我打一零九A。”

  我怔了一怔,叽咕了一句粗话:“那是什么?”

  四号的回答,极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但是我却一听就可以明白他的意思。他道:“多年之前,被你抛进海中去的,是一零九B。”

  我和白素互望著,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自然,我们也都知道“一零九A”是什么了。

  当年被我抛进海中去的那个被称为“丛林之神”,可以使人有预知能力的圆柱,补四号称为“一零九B。”当然是那是“思想仪”的一个组成部分。

  而当齐白自他获得的资料,得知成吉思汗也有一件圆柱状的宝物之后,我立即联想起“全林之神,”还曾以为那就是它。

  如今,四号这样说,使我明白成吉思汗的宝物和“丛林之神是两个形状相同的部件,一个是“A”,一个是“B”。

  它们形状相同,但作用未必相同,因为“丛林之神”虽然能使人有预知能力,但是决计无法改变将来会发生的事实    许多悲剧,也因之而生 似乎并不能帮助成吉思汗建立他的霸业。

  那“一零九A”,如今有可能在成吉思汗的墓中!

  那四号,不知是在什么样的时间和空间之中,但是他却像是无处不在,我们和齐白的对话,他一清二楚,齐白的一切行为,他也知道。

  他虽然只是一个人,但是他的能力,似乎比一二三号不强,至少,一二三号就不知道他的情形。

  齐白曾说,那“一零九A”是思想仪的核心组成部分,那么“一零九B”呢?

  我才想到这里,四号的声音已传来:“A和B同样重要,若是两者合一,可以发挥启动思想仪的八成功能。”

  他说到这里,略顿了一顿:“一零九B,已经被我先找到了,所以,如果我再找到一零九A,就等于我得了思想仪的八成多功能一二三号再也打不到我,宇宙间各星体的高级生物,了可以一直按照自己的生命形态生存。

  我吞了一口口水,一时之间,就不出话来    “一零九A”竟然关系如此重大,不但和地球有关,而和宇宙之中,许多星体上的高组生物的生命形态有关。

  这自然是大事中的头等大事!

第九部:欲念

  白素先我开口,她道:“你的话,不足以构成我们帮你找一零九A的理由。”

  四号沉默了片刻,才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白素道:“可能有些星体的高级生物,并不满意他们原有的生命形态,渴望得到改变。像地球人,对自身的生命形式,就很不满,一直想改变,追求想像中的新生态,用地球人的语言来说,是“神仙境界”。照你刚才所说,若能使人的七情六欲都得到满足,那正是人类普遍的愿望,我们为什么要为了帮助你而去阻止?”

  白素这一番话,我不是很同意,可是却也想不出用什么话去反驳。

  四号也沉默了好一会,才道:“那也许是我的误解,我以为人喜欢保存自我,重视个体的存在,就算七情六欲得不到满足,人的一生总还是自己的,比被外来的力量牵制脑部活动的好!”

  我忙道:“是,是,你瞭解正确!人确实十分重视自我的单独存在,尽管有许多人甘愿不要自己,但那只是……只是……”

  白素绝少和我意思相左,可是这时,她冷然反问:“你能说那是少数人吗?”

  我怔了一怔:“就算那是多数,少数人仍然有保持自我的权利,包括你和我。”

  白素吸了一口气:“外星先生,请不必为地球人著想,老实告诉我们,得到了一零九A,对你来说,会有什么好处?”

  四号的回答来得很快:“我说过了,可以使我如今的处境不变,他们再也无法强逼我归队,宇宙间的一切,也照各自原来的方式运行,不管是好是坏,总之是合乎自然的规律    谁也不知道,改变这种自然的法则,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白素的声音冰冷:“就是这些?”

  四号道:“是的    我要是被强逼归队,就会……就会……就会……”

  他一连说了三次“就会”,这才道:“就会被消灭!”

  我大感意外,白素却像是在意料之中,我立即问:“你们不是已超脱生死了吗?何来有被消灭这种事?”

  四号吧了一声:“还是可以被消灭,或更悲惨地,被永远禁锢。”

  我道:“狄可告诉我,你和另外三个组员,归队之后,不曾受任何惩罚。”

  四号的回答再简单没有:“你骗你的。”

  我再问:“消灭了你,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四号反问:“地球人有上百种方法处理叛徒,又有什么好处?我们扭成一团惯了,忽然有一个要脱离,自然就形成了背叛。”

  他竟把集体生活的方式称之为“扭成一团”。虽然别开生面,但倒也很生动。

  我望向白素    白素一直怀疑,狄可一二三号和四号,都有秘密隐瞒著,现在四号所说的那些,已证明了白素的怀疑有理。但不知道四号所说的,是不是能令白素满足。

  我看到白素的神情,很是矛盾,她犹豫了一下,才道:“你这个解释,勉强可以接受,但是那一零九A,我们也不知道在何处。”

  四号说得很肯定:“根据一二三号和四号获得的资料,一九零A在成吉思汗墓中。”

  我问:“成吉思汗墓在哪里?”

  四号道:“我不知道,一二三号也不知道,不过我相信,两位如果和齐白一起寻找,找到的机会比齐白独自找高。”

  我摇头,心中一百个不愿意,四号道:“这墓,一定有极厚的隔绝层。”

  我没好气:“何止极厚的隔绝层,还有各种机关,有上万支精铜铸成的尖矛,有无数陷阱,有许多长弓大弩、毒毒蛇,还有水牢火攻,只怕飞进去一只蚊子,顷刻之间,也碎尸万段!”

  在我那样说的时候,我没有半分打算真会去探什么成吉思汗的墓。

  可是四号接下来所说的话,却不但令我怦然心动,而且接著改变了我的心意。

  (正是由于心意有了这样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所以才把这个故事,叫作“改变”。)

  四号说来很轻描淡写:“你所说的,可能全是事实,但是你当然不必去冒这种险,那是我的事。”

  我呆了一呆:“什么意思?”

  四号道:“你只要循唯一的线索,找到了墓的所在。进去搜寻一零九A,把它带出来,那是我的事。”

  我仍然在发呆,不明白何以四号敢去冒那样的险。自然,我立即知道,他是外星人,一切足以伤害地球人的把戏,对他都不起作用!

  我问哼了一声,仍然没有要去的打算。

  四号继续道:“当然,如果你有兴趣,我可以和你一起进行,把你带进去。”

  我陡然震动了一下    一来,由于我绝不想到他会有这样的提议,二来,我也想不到他用什么方法,可以把我带进去。

  刹那之间,我思绪乱成一片,想到的只是:他怎么进去?我不知道:我怎么进去?理乐知道,在紊乱之中,我想起了齐白这次前来对我的要求,所以我在一种神思恍惚的情形之下,问了一句:“那我得请勒曼医院准备多少后备身体?”

  我的意思是墓中惊险重重,机关密布,我可能死上十七八次,自然要准备多一些身体    齐白正是为了这一点才来找我的。

  当齐白向我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我当然想不到,转眼之间,我自己也会有此需要。

  四号的回答,更令我意外:“一个也不用!”

  我的第一个反应是:“难道你有破解墓中埋伏的方法?可行吧?”

  关于我的生死,我自然问得紧张。

  四号却没有回答,只是发出了一下对我的话像不是很满意的声音。

  就在那一刹间,我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说我根本不必准备后边的身体,并不是说,我进入墓中,身体可以避过埋伏,不会损坏,而是说,我的身体不会进入墓中。

  他“带我进去”,并不是带我的身体进去。

  他是要带我的灵魂进去。

  虽然今中外,人类对于“灵魂出窍”这种现象,有种种不同的传说,可以说并不陌生,但是事到临头,总不免有很是怪异的感觉。

  所以我说得很是委婉:“你的意思是,我的身体,根本不必参加行动?”

  四号回答乾脆:“正是。”

  我吸了一口气    直到如今为止,我不知道一二三四号他们是以什么样的形态存在的,我虽然见过他们同类狄可,看来和寻常的地球人无异,然而必然是他顶了一个地球人的身体所到致。

  如今,从四号的话中听来,他们的生命形式,竟然像是早已没有了身体。

  没有了身体的生命形式,是我所能理解的最高能的生命形式    思想组单独的存在,不受肉体的拘束和羁绊,也根本没有了病痛和死亡。而且,可以以任何方式行动。这种极高级的生命形式,我以前也曾接触过。

  当我这样想的时候,我脱口道:“失敬了,原来你们的生命形式

  还不等我想出形容词来,四号又道:“把身体和思想分离,本来就是我们的看家本领。”

  他的这种说法,我不是完全明白,但是也可以理解    正因为他们对思想组(灵魂)有了深刻的瞭解,所以他们才会创造出“思想仪”来。

  而他们要把地球人的身体和灵魂分离,理是轻而易举之事,甚至不必他们亲自动手,只要使用思想仪中的一个小小的环形部件,就可能在刹那之间,使好向百人同时灵魂出窍。

  一时之间,四号由于等我的决定,没有作声,我则是思绪紊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过了一会,我才道:“以你的神通广大,没有理由找不到墓地!”

  四号的声音,听来很无可奈何:“找不到就是找不到,在地球上,有许多事,没有道理可说,或许是由于我们对地球上的情形,还未能作撤底的瞭解    例如,我们就无法理解何以地球人那么重视保存已经死去了身体,那只是一无用处的废物!”

  这个问题,听来虽然可笑,但是想想地球人在保存这种“废物”上所作的努力,也就笑不出来了。我摇著头:“你这种说法,没有说服力,那东西    ”

  四号纠正我的说法:“一零九A。”

  我道:“那一零九A,它必然有可以使你们探测得到所在的方法你何不试用?”

  四号道:“我什么方法都用过了,一二三号他们也用过了,一0九B沉在海底,已经深入海沙之中十公尺,我仍然可以把它找出来。一0九A所在之处,一定有极不可思议的保护层,使我们的一切寻找方法都无效。不然,我不会来找你。

  我感到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滑稽,他们是如此神通广大的外星人,竟然还要地球人的帮助。一二三号找到了齐白,四号找了我在我和齐白之间,还会有一场竞争,看谁先发现成吉思汗的墓,而本来齐白是来向我求助,我应该是和他合作的。

  想到了这一点,我的反应是:“如果我答应了你们的要求,我将和齐白站在敌对的地位,但我们是朋友,我不想改变这关系。”

  四号没有立刻的反应,我又遭:“而且,如果我要找墓地,必先从那个铸造兵器的山谷开始,那是齐白的资料,我不能利用他的资料来和他作对。”

  四号的声音很低沉:“我刚才说,地球上有许多事,我不理解你刚才说的情形,我就不明白何以你`不能'。”

  我吸了一口气:“地球人有许多行为,颇为不堪,属于低级生物的习性,但也有一些,是高级生物的行为,我刚才所说的情形,叫做`道义',若不遵守,就沦为低级生物了!”

  四号咕哝了一句我听不懂的话,照猜测多半不是好话,极可能他是在腹诽“地球人本来就是低级生物”!

  我对自己的推测,颇具自信,所以我的语气,也就不太好:“这是地球人的特怪不性之一,或许,在你们来说,根本没有`道义'这回事。”

  四号又咕哝了句,才道:“是,我对你的这种行为,不是很瞭解。”

  我本来想对他解释一下,便随即想到,对一个根本没有这种没有这种概念的外星人,解释什么叫“道义”,那实在是太困难了!

  我怎么说,他敢不会明白    就像随他怎么说,我也不会明白什么叫多向式时间一样。

  谁知道我不说,四号反倒发表他的意见来了:“我知道,我向你求助,但是你不能帮助我的这件事上,得到什么好处,所以你不答应,这种行为,就属于你说的所谓`道义'的范畴!”

  一时之间,我的心口,像是被他的话,堵了一块大石一样,堵得我一句话说不出来    这家伙,竟然用这种话来讽刺我!”

  白素看到了我又气又窘的模样,自然知道我心中的感觉,她冷冷地道:“你和智慧、能力,都远远在我们之上,你来找我们帮助,我们很荣幸,但你始终不把最主要的真相说出来,在我们地球人看来,那是没有道义之至的事,所以,你也因此而得不到我们的帮助!”

  白素一直肯定四号他们有重大的隐秘未曾说出口,虽然刚才四号已经说了很多,她仍然坚持这一点,连我也不明白。

  在白素的指责下,四号沉默了一会,才道:“我已经说了,这关乎我的生死!”

  白素疾声道:“何止你的生死。”

  我向白素望了一眼,神情讶异,因为白素这样说法,相当严重。对于一个生命来说(任何形式的生命),最重要的事,莫过于生或死,可是白素却强调四号还有比生死更严重的事!

  四号又沉默了片刻,才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

  四号又有一会没反应,这才道:“可是我不是很瞭解,我的想法不对吗?”

  白素道:“不是对或不对,而你既然有求于人,就该坦白告诉人!”

  我越听越是讶异    我、白素和四号三个人在说话,可是说著说著,四号和白素的对话,我竟然听不懂了!我变得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这种现象,是不是怪异之至?

  但听四号和白素,一句紧接一句的对话,我又一点也插不进口。

  我看到白素向我作了一个“暂匆出声”的手势,我就只好静待其变。

  又过了一会,四号才道:“事情其实和你们关系不大,但如果你坚持要知道,那也无妨    确然和我的生死存亡有关,有了一0九A,我不但可以永远依照如今方法生存,而且,我的许多愿望,都可心得到满足。”

  白素一步也不放松:“例如?”

  四号叹了一声:“一切    我无法    列举,一切,就像我们可以通过仪器,使地球人的一切欲望,都得到满足一样,那是生命的最理想的形态,所有生命,不管是什么形式的生命的理想目标。”

  我看到白素的神态,松驰了下来,就知道四号的回答,令她满意了。

  同时,我已暗中“啊”地一声,感到十分震动。地球人有七情六欲,他们也一样有。他们的欲望,可能和地球人根本不同,但是有欲望则一。

  濒临饿死的饥民想要有最低限度可以维生的食物,是一种欲望。

  已经拥有了一大片国土的帝王,想并吞近国,扩大疆土,也是一种欲望。

  鸽望的细则大不相同,但同为欲望则一。

  他们的生命形式再高级,一样有欲望,一样想将欲望得到实现。

  那种心态,和地球人追求欲望的实现,并无二致。

  有了“一0九A”,四号的许多欲望能实现,所以“一0九A”对他重要之至。

  为了追求小小欲望的满足,地球人可以做出匪夷所思的行为。四号所要追求的欲望满足的“一切”,他自然会尽他所能,做任何事以求达到目的。

  很多时候,追求欲念满足的确凌驾于生命的生死之上!在地球上有太多这样的例子,轻生命,重欲念的例子太多了!

  在地球上,生命层面越高的生物,欲念越盛    同样是人,也必然是地位高的人,欲念之盛,超过了地位低的人。

  那么,在整个宇宙而言,情形是不是也是如此?生命形式越高级的生命,欲念也越盛?

  而生命为了满足一已的欲念,必然要在一定程度上损及他周围的一切,越是高级的生命,要满足他的欲望,而一将功成,就万骨枯了!

  这还是地球上情形,若将它放大到了整个宇宙,那就是扩大几万亿倍。

  那么,四号在他的一切欲望满足过程之中,会给宇宙带来什么损害呢?

  一想到了这一点,我大有不寒而栗之感。

  在这一刹间,相信白素所想到的,和我所想的一样,她也神情凝重并不出声。

  我们都知道,四号一定可以知道我们在想些什么,我们也正在等他的回应。

  过了一会,才传来了四号的几下十分难听的干笑声,接著他道:“地球人有一句老话。说`上山打虎易,开口求人难',真的一点不错。我向你们求助,已经好放矿产尽了;你们却越想越远,嘿嘿。宇宙间对地球人的地位相当低,一致公认地球人极缺乏想象力,所以难以列入高级生命形式    ”

  听到这里,我心中也大是不快,闷哼了一声。但四号还继续他的讽刺:“看来,两位倒是例外,想像力丰富之至!”

  白素沉声道:“是不是我们所想的,都想对了?”

  四号一阵狂笑:“怎么说呢?怎么说,你们也根本不能明白!”

  我怒意上升,已到了一定程度,我提高了声音:“是,我们什么也不懂,你根本不必来求我们!”

  四号的反应,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他一直在求我们,可是这时,一下子就放弃了,他哈哈的一笑:“对,我错了,我不必求你们,我何必求你们!”

  说了之后,他又是“哈哈”一笑,竟然从此音响寂然,再也没有讯息了。

  起初,我们以为过一会,四号就会再和我们联络,可是一直到了第二天同样的时间,仍然音讯全无,而我们又无法和他联络,看来,他真的放弃了。

  这很使我感到意外    虽然我一直不想帮他去找那个什么一0九A。但是我却很乐意和这个处境奇特的外星人保持联络,在以前的几次联络之中,我从他那里得到了许多新知识。

  不但是四号没有了音讯,突然之间,连匆匆离去的齐白,也再也没有出现。

  又过了两天,我对白素道:“真好笑,这件事,竟然有头无尾,无疾而终了。”

  白素望著我:“你根本不打算去找成吉思汗墓,无疾而终,有什么不好?”

  我叹了一声:“话虽如此,但这种……情形,总信难不舒服    你一直认为四号他们另有目的,所以一直在追问    ”

  白素瞪了我一眼:“你的意思是,我的态度把他逼走了?”

  我忙道:“绝无此意,若说什么令他放弃,那是我的态度。”

  白素掠了掠乱发:“四号也已承认,有了一0九A,可以使他的欲望实现,而他的欲望是什么,他又说我们不会明白,在这样的情形下,我们自然不能帮助他。”

  我伸了一个懒腰:“说得是!”

  白素忽然叹了一声:“只可惜,我们行事考虑周详,别人未必知我们一样。”

  我呆了一呆:“你是说,四号不再求我们,转去求别人帮助?”

  白素点了点头:“正是。”

  我不无自豪:“除了我们,他能找谁,齐白和他站在对立面,他找谁也没有用。”

  白素并不说话,只是取过了一叠报纸来,很快地翻著,然后递给我看。

第十部:神秘高人

  我接过了报纸,看到有一则小字标题的新闻:“寻找成吉思汗墓有新突破,蒙古国家考古队获得珍贵线索。”

  我笑了一笑,抬头望向白素。白素作了一手势,示意我看内文。

  内文并不长,说蒙古国家考古队,曾和日本合作,花了三年时间,动用了种种精密仪器,甚至借助了人造卫星的光谱照片,对文大的蒙古肯特山脉地区,拍摄了上万幅照片,并进行分析,试图找出成吉思汗的陵墓,结果却令人失望。

  所以,日本方面已宣布放弃,但蒙古的考古队,却楔而不舍,终于有了新的、重要的线索。

  新线索是,在肯特山脉南麓一个十分隐蔽的山谷之中,发现了许多物事,都证明在这个山谷之中,曾有过大规模的锻铸工程,被断定和陵墓的警卫系统有关。

  看到这里,我抬起头来:“那正是齐白所说的“唯一线索”,看来齐白已在进行了    他想到和蒙古考队合作,倒事半功倍。”

  白素微笑:“你看下去再说。”

  我知道白素如此说,必然事出有因,所以再去看那段新闻。

  突然,新闻的尾段,有十分值得注意的报道:

  新闻说,蒙古国家考古队,已下定决心,这次一定要找到成吉思汗陵墓,而且国家方面也有了计划,在陵墓得到了开发之后,辟出一个旅游区来,以宏伟的陵墓为中心,以展出陵墓中各种出土文种,估计每年可以吸引大量游客,使国家经济得到极大的好处。

  有了这样长远的计划,国家方面,自然倾全力支持,所以,由国家出面,聘请了一位高人,作考古队的总顾问。这位高人,身份神秘,不能暴露其身份,甚至不能以真面目示人,所以除极少数的几个高级领导人之外,没有人知道他是谁。

  而且,这个“神秘高人”,为了身份保密,他甚至在任何时间,都不以真面目示人,而戴上了一只面具面具的造型,是蒙古传统中的一位恶神,看来很是狰狞之至。

  在新闻之旁,还有一幅图片中的人类,看来只有火柴头大小,而且模糊不清,约有十来个人,其中,有一个人,确实带了一个面具。

  新闻还说,在这位“神秘高人”的带领指导之下,一定可以找到成吉思汗的陵墓。

  我看完了之后,用手指弹著报纸:“齐白在闹什么鬼?为什么不肯以真面目示人?藏头露尾的,莫非真是在阴间沾上了阴气?”

  白素反问:“你以为那是齐白?”

  我笑了一笑:“不是齐白是谁    ”

  这句话才一出口,我也感到,那被称为“神秘高人”的,不会是齐白了。

  那张图片,虽然又小又模糊,但是人的高矮,还是可以分得了来的。齐白的身材不高,甚至可以归人瘦小一类。他常说,他的那种身型,是天生的盗墓人的体型,因为盗墓人常需要在狭小的空间中通过,若是身形雄伟,肯定很不方便。

  如今在图片上的这具戴了面具的人,却是身形高大,比站在他

  身边的几个人,都高出大半个头,若那是齐白,那在图片上的其他人,都是矮子了。

  而且,在图片上,还有一个人,手持一根测量用的标杆,这种标杆,通常为两公尺高,戴面具的人与之相比较至少在一公尺八十以上,那更证明其人不会是齐白了。

  我向白素作了一个手势,表示她观察仔细,那确实不是齐白。

  “神秘高人”不是齐白,又会是什么人呢?

  白素也以眼神在问我同样的问题。我想了一想:“四号在我们这里,碰了钉子,而他又非得到一0九A不可,他自己又无难为力,唯一的方法,就是他去找别人。”

  白素点头,表示同意我的分析。

  我继续道:“于是他找到了那个`神秘高人'。”

  白素笑:“你这样的分析,太简单了吧!”

  我摊了摊手:“还能怎么复杂?一二三号找齐白,他找那蒙面人,大家所持的线索一样,蒙面人有国家考古队作靠山,行事要方便得多。看来在寻找陵墓的龙争虎门之中。齐白要落下风。”

  白素又点了点头、在蒙古,确然是有“国家”做靠山,行事自然方便得多。齐白若是和“国家”站在对立面,随便被安上一个什么罪名,人了境也可以被驱逐出境,一二三号在这件事上,既然无能为力,那就算齐白经过改变。已成了金刚不坏之身,也只好徒呼奈何,一筹莫展!

  我最后的结论是:“这神秘高人,不知道是什么人,有可能是我们的熟人。”

  白素道:“不会是原振侠。”

  我点头:“当然,不应该是他。”原振侠去向不明,神秘之至,四号曾经和他在多向式的时空之中相遇后,其时,原振侠正在观察地球的形成    当真是难以想像之至。

  但是我还是说“不应该是他”,那是对白素的断言。有所保留。

  我的意思是:四号既然会在那个时候,遇见地过原振侠,或许他有办法,再把他拉回现在的时位,帮助他得到一0九A。

  白素凝眸沉思:“还是不会是他,若他再来地球,绝对不和我们联络之理!”

  我仍然坚持:“存疑。”

  接著我说:“也不会是年轻人    他必然和他的公主一起出现。”

  白素对这一点,并无异议,然后我们两人异口同声:“鹰?”

  我们口中的“鹰”,自然是指亚洲之鹰罗开。

  在叫出了一个“鹰”字之后,我们沉默了片刻,我就摇头,理由是:“鹰的脾性,绝不喜在不明不日的情形之下受人指使,四号说服不了他。”

  白素同意了我的分析。

  我忽然想起了一个人来,但是没有说出口,就摇了摇头,白素微笑:“想到了浪子高达?不会是他,他哪里有这分散心思!”

  我摊了摊手:“天下能人异士甚多,猜不中的。”

  白素望著我,欲语不    她的这种神态,极其罕见。我和她生死与共,生命虽然未能实质成为一体,但确然已到了心灵相通的地步,她有什么是欲言又止的呢?

  我扬了扬眉,她笑,笑容之中,略带歉意:“对不起,我刚才在想,你毕竟不再年轻了。”

  她说得很婉转,我抚著脸,笑了起来:“何不直接说我老了。你是说的好奇心已大不如前?”

  白素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我吸了一口气:“是的,若是以前,我一定会去算清楚那蒙面神秘客是谁一一那时,觉得世上什么事,都和自己有关,什么事,都应该有一个水落石出的答案。可是现在的想法,大有不同,很多事情,和自己无关,更倾向于闲云野鹤式的生活。”

  白素赞同地道:“好啊,不过,闲云也要被风吹,野鹤也要有栖身之所。”

  我笑:“你怎么啦,好像很想我去参加陵墓的探索工作?”

  白素摇头;“不是我想你去,而是我有强烈的感觉,你欲罢不能”

  我哈哈一笑:“天下没有`欲罢不能'这回事,若是`不能',一定是自己不肯罢休。”

  白素竟然道:“我就是这个意思。”

  我跳起来:“你是说,我会不肯罢休?”

  我知道我确实有意继续探索,但是却有一种提不起这股劲来的感觉    这就变得十分矛盾,究竟我该怎么做,连我自己也不知道。

  白素精慵慵伸了一个懒腰,正在这时,只听得开门声,和老蔡大呼小叫的声音:“齐先生,你不舒服?脸色好难看!”

  我跳了起来之后,还没有坐下,闻声一下子就到了门口,向下看去。

  只见门开处,齐白和老蔡一起进来,看来是老蔡刚好回来,在门口遇上齐白。

  齐白的脸色,确然难看之极    照说,他在经过了改变之后生命进入了另一境界,绝不应该有那么难看的神情。

  可是这时他的样子,确然又是晦气,又是恼怒,像是一个面临家破人亡的地球人!

  对于老蔡的问候,齐白的反应是,一伸手,粗鲁地推开了他,同时,他抬头向我望来,也就和我打了一个照面,他一看到了我,就发

  出了一下如同狼嗥也似的叫声:“卫斯理,你好!”

  他一面叫,一面向上冲来,我本来想迎下去,可是一看到他这样子,我知道还是以逸代劳的好,所以就站定了没有动。

  好家伙,齐白一面吼叫著,一面直冲到了我的面前,伸手向我胸口便抓。

  不过他这个动作,却并未如顾,我一翻手,已把他的手腕刁住。齐白一面挣扎,一面还在吼叫:“卫斯理,你干的好事!”

  看他的情形,我知道其间有误会,我放开了手,他还想来抓我,但扬了扬手,知道成功的可能微乎其微,所以又垂下手来。

  我道:“我干了什么    以为你经过改变,已是神仙境界,怎么行为还发同白痴一般?”

  齐白哑著声:“你出卖了我!”

  我冷笑一声:“你有什么可以值得出卖的地方?”

  齐白又急又怒:“我把那山谷的资料告诉了你,你却告诉了蒙古人,还装神弄鬼,充什么神秘高人,想先我一步,找到陵墓!”

  一听得他这样指责我,我气得说不话来,白素淡然遭:“笑话,一上来我问还以为那是你在装神弄鬼!”

  齐白一怔,一时之间像是不知该如何反应才好    他敢在我面前大呼小叫,但却不会在白素面前放肆。

  他大口喘著气,打开手中的一只纸袋,取出一叠相法大的照片来,用力放在桌上,哑声道:“你们看看,那会是我吗?我哪有那么高大?”

  我和白素的视线,立时投向照片,将近三十公分见方大小的照片上,人物清楚无比,一看就知道正是在那个山谷之中拍的,和报上所刊登的差不多,是考古队和那个蒙面高人在工作的情形。

  一连七八张,皆是如此,其中且有两张,是那个神秘人的正面和侧面的特写。

  一时之间,心中疑问之多,都涌了上来,齐白指著那人:“看,那会是吗?”

  我沉声道:“我们只是一开始认为是你,后来早已否定了这个想法。”

  那蒙面神秘人当然不是齐白,因为他身形很是魁梧,是一条大汉。

  由于他戴著面具,所以无法知道他是什么人,他所戴的面具;有点像蒙古人的宗教仪式跳神中的恶魔,但是狰狞大有过之,而且,还透著一股诡异之感。

  在照片中还可以看出,在他周围的人,都对他的面具,相当抗拒    离他近的人,虽然有的像是在和他说话,但目光仍然避开正面接触,而离他远的人,望著他时,神情却很怪异。

  白素和我,都是改装易容的大行家,齐白也是,在看到了那两张大特写之后,我吸了一口气:“这面具……这面具……”

  齐白接口道:“制作精美之至,简直就如同他的皮肤一样!”

  齐白如此形容,不算夸张。

  白素的话可以证明这一点,白素道:“我看他不是戴著面具,那恶魔的脸谱,是他直接画在脸上的!”

  我和齐白盯著照片,我道:“只有面对面,才能确定这一点。”

  这时候,齐白居然还问:“卫斯理,真的不是你?”

  我咕哝著骂了他一句,他急速地来回走了几步:“这个资料,我除了告诉之外,没对别人说过。”

  我的回答很快:“在你告诉我的过程中,给四号侦知了,他找我帮忙,我没有答应。”

  我回答,令齐白用力一拍大腿,狠狠地道:“唉,没想到这一点!”

  他皱著眉:“可是,我们侦知的是,蒙古考古团的团长和工作人中,称呼那个神秘高人为`卫',所以我才以为是你。”

  我又是惊骇,又是气恼道:“怎么一回事,是不是万里之外的对话,你们都可以侦知?还有个人隐私没有?”

  齐白却翻了我一眼:“思想尚且可以搜集。何况通过思想,发而为声,实实在在有声波在的,当然可以收得到,说得出口的,再也不为隐私,真正的隐私,可以不说。”

  对著他的这番话,我呆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就是所为“立场”了。

  经过改变之后,创建已经不能算地球人,而我是地球人,立场不同自然对所有事物观点也不同了    世上事,本无对或错,有的,只是立场不同,观点也不同而已,你认为对的。他认为错,都是由此而来,并没有一个标准可供衡量的。

  我定了定神,不再去想那些,追问了一句:“那个神秘高人被称为`卫'?”

  齐白点点头,白素道:“可有录音?”

  齐白却摇头:`等我们接收到的时候,已不是音波,而只是一种频率,虽然有记录,但和地球上的录音技术,并不相同。”

  我竖起了手指:“第一,天下姓`卫'的人多的是。第二,可能是`喂',听错了就是`卫'。”

  齐白摇头:“整个考古队,甚至蒙古的国家领导人。都对这位神必高人,敬一有加,不可能用`喂'这种称呼对待他。”

  白素向我望了一眼,我明白她是在问我,在蒙古语中,和`卫'相近的发音,是否另有用意。我摇头:“用在称呼上,没有意义。”

  白素蹙眉:“这神秘高人的身份很耐人寻味。

  齐白道:“只要不是卫斯理就好,若是卫斯理,我输面就大。”

  他忽然对我说了一句这亲的捧场话,我耸了耸肩:“你虽然有蒙古老鬼提供的直接讯息,但他们有国家的协助,而且,我相信神秘高人的真正后台是四号!”

  齐白神色阴沉,我把我们和四号之间的沟通过程,约略告诉了齐白。

  齐白的神情更是凝重:“那肯定是四号了,求你不成,就找到那神秘高人。那`一O九A',对他们来说,一定重要之至    。”

  他说到这里,略顿了一顿,才又道:“上次我突然离去,就是因为我们的谈话,你提到了`丛林之神,一二三号立刻知道那是`一0九B”那也落入了四号之后,一0九A就绝不能再给四号拿去,所以才紧急召我回去的。”

  我问:“你们有何对策?”

  齐白道:“非但不能让他得到,而且我们必须先手!”

  他口中的“我们”,自然是他和一二三号了。

  我默然,思潮翻涌。我想到的是,原来生命形态,进展到了他们这种程度对地球人来说,已是高不可攀的了,但是生命的原则,却仍然不变    争夺,仍然是生命活动的重要部分。

  我对著白素,把我所想到的,说了出来    我这样做,多少有点奚落齐白的意思,因为齐白在经过了生命形态的改变之后,言行之间,颇流露出一点“高人一等”的心态,很是惹人反感。

  白素听了并不作声,齐白自然知道我的意思,他沉声道:“卫斯理,你这种说法,不能说是公平。不管是什么形态的生命形式,有一个总原则是不变的,那就是一定要生存。为了争取生存,不致灭亡,所进行的行为,即使是争夺,也属必须。”

  我听了之后,叹了一声。齐白追问道:“你可同意我的说法?”。

  我只好点头:“同意之至。”

  接下来,我们二人都有一段短暂的沉默    我们各自想到的,不必宣诸语言了。

  生命为了要生存而争夺,当然是必须的行为,不然,也就不叫生命了。

  可是“争夺”这种行为,却可心无限度扩张,在地球人的领域中,“争夺”行为是为了基本生存的作多少比例?比起为了贪欲之念而产生的争夺行为,只怕是少之又少。多少勾心斗角,用尽了一切卑鄙手段的争夺行为,绝不是为了争夺就活不下去,而只是为了满足欲念。

  相形之下,为了生存而发生的争夺行为,自然不应放在同一水准上谴责。

  我首先打破沉默:“一二三号若是得不到一0九A,他们的生存会有危险?”

  齐白道:“三种情形。其一,他们若得到一0九A,可以令四号归队,二十九组又成为一个整体    ”

  我一挥手:“那对他们四个都没有好处!整个组,又要再归入大整体,就会受到大整体的惩罚!”

  齐白避开了我的目光    人在心虚的时候,就会有这样的身体语言,看来齐白“积习难改”,我心中陡地一凛,也已经想到他为什么会这样了,但是我却要经由齐白口说出来。

  齐白的声音,听来很干涩,他先支或了一阵:“是这样的,嗯,情形是……一二三号之所以不归大整体,是由于四号不归队。”

  我冷冷地“哼”了一声,齐白却不再言语。

  我道:“说啊,再说下去啊,怎么不说了?”

  齐白十分懊丧:“你都知道了,何以非我说不可?”

  我不放过他:“你只说对了一半,我虽然猜到了,但是不敢相信一二三号会有这样的行为!”

  齐白一抬头:他们确然有这样的行为,整体事件中,四号是反叛者,一二三号不是,没有理由接受和四号同样的惩罚!”

  一听得齐白这样说,我不由得自顶至钟,感到了一股凉意。

  四号来向我求助的时候,曾向我说那是他生死存亡的大事,我一直不是很相信,如今看来,竟是真的!

  那一O九A如果落人一二三号之手,四号就无法保持目前的状况,会被一二三号押回去。作为牺牲,而一二三号有可能逃脱惩处。

  四号和一二三号各有立场,谁对谁错,难以下定论。但是四号坚持的是自由的选择意志,个人的行动自由,这一切,都是我和白素,也是地球上一切崇尚自由的人所追求的目标。

  四号要妹的是个人意志不受干扰。他不想归队。就应该有不归队的自由,大队若是强逼他归队,并且在他归队之后,加以惩处,那就量对个人意志自由的践踏!

  我应该赞成何方,反对何方,不是再明白不过了吗?

  可是我却拒绝他四号!

  我握著拳,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却听得白素问:“第二,第二个情形怎样?”

  齐白望了我好一会才回答。

第十一部:突然改变

  齐白道:“第二个情形是,四号得到了一0九A,那么,在目前的情形下,他就可以一直逍遥……像他如今的情形。”

  听来,齐白本业是想用“逍遥法外”这句话的。他其实不必改口,因为四号如今的情形,坚持个人意志得到发挥,而大整体又无奈他何,确然有逍遥法外之实。

  齐白续遭:“第三个情形,是一0九A落入狄可的手中。”

  他说到这里,神情有点咬世齿:“这是最糟糕的情形了,狄可就有能力,强逼一二三号现身。”

  我和白素听出了话中有历。齐声问:“四号呢?”

  齐白吸了一口气;“四号因为有一0九B,所以在目前的情形下,不会有问题,但是进一步如何发展,难说得很,所以,那对一二三号来说,是大灾难,四号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

  我道;“一二三号被逼归队,会有更严厉的惩处?”

  齐白点了点头;刹那之间,脸色变得难看之至,也就在那刹间,我明白了。

  我盯著他:“一二三号坏了事,你也就同时糟不可言了,对吗?”

  齐白打了一个寒颤:“是,我和宣宣,都会变成名副其实的游魂野鬼。”

  他说来清楚之至,连我也感到了一股寒意。

  白素失声道:“何致淤此呢?”

  齐白叹了一声:“我和宣宣的生命形态,和他们一样,是一种共同生存的莆式,其中详情,你们无法瞭解,总之若是失去了他们,我和宣宣,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我指著他:“至多像现在一样,你在人间长生不老,岂不是更好?”

  齐白苦笑:“我们和一二三号……正确来说,和思想仪之间,有著某种怪异的联系……”

  他说得十分支吾,我越听越心惊:“你的意思是,你和李宣宣的生命,都受思想仪的控制?”

  齐白无力地分辨:“也不能说是控制,只是某种程度的联系。”

  他说到这里,突然发起狠来,一顿脚:“我说过,你不会明白的!”

  我冷笑:“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秘奥,你不是有替身吗?简单行很!”

  我说了之后,又补充了一句;“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齐白的神情,要多难看有多难看,白素吸了一口气:“不对啊据我所知,有珍个阴间使者,离开了一二三号逍遥人间,一二三号已无奈他可。”

  我连忙附和:“是啊!”

  我和白素所说的,自然是上任的阴间使者,那个中屈服差的家伙,这家伙,带了阴间三宝逃走,为祸人间,至今不知在何处,是曹金福的大仇家。

  若是一二三号无奈他何,那么,齐白带了李宣宣离开队间,一样可以逍遥人间!

  齐白在听了我们的话之后,神情更是难看,简直有一种打从心底里发出的感觉,以致他的声音也显得异样:“你们说的那个人,名字是阴差!”

  我点头:“关于这个人,以及他的许多行为,我都已经记述出来了。”

  齐白道:“你们认为他一直……逍遥法外?”

  我道:“阴间找不到他的鬼,阳间找不到他的人,他究竟怎么了?”

  齐白不由自主,颤动了一下:“他被特别处置了。”

  他虽然尽量说来轻松,但是从他的神态看来,那“特别处置”的内容,一定十分可怕。而且,不单如此,他一定知道,如果他有什么行差踏错,他也一定会受到同样的处置!

  当我想到这一点的时候,神情难免有异,齐白居然立刻知道我想到了什么,神色惊讶地点了点头。

  在这时候,白素握住了我的手,我们心中,对齐白都有一种难言的同情。

  齐白连喝了几口酒:“对我来说,最好的情形,自然是通过我,一得到一0九A。”

  我没有作声,齐白续道:“那样,一二三号就可以继续主持阴间,我和宣宣也可以    ”

  他说到这里,我已经听出不对头来了,我忙道:“等一等,你的话我不明白    你说过,有了一0九A,一二三号以可逼四号现身,他们可以押四号去归队,把过失全推在四号身上,他们不致获罪。

  齐白道:“是啊!”

  我用力吸了一口气;“在那样的情形下,一二三号也必然归了大队,还主持什么阴间?”

  齐白望了我一眼:“在大队的领导下,主的阴间!”

  我只觉得耳际嗡嗡作响,我曾问过一二三号,为什么要建立一个阴间,得到的回答是:“反正也是闲著”,我还为此著实感叹了一阵。

  如今听齐白这样说,分明一二三号在骗我!不是他们闲来无事的玩意,是大队早有计划的行动!

  刹那之间,我面色难看之至,齐白忙道:“是研究工作的一部分,对地球人绝无害处……只有好处。”

  我轻轻拍打著自己的额角,令思绪静下来    那不太容易,因为一时之间,要想到的事情太多。

  首先,我无法不同意齐白的话,有这样的一个“阴间”在,看不出对人类有什么好处。人的生命形式是必有死亡,而人对于死亡之后的情形,一无所知,在那样的情形之下,人死之后的记忆组,失散流离,无所依凭,有一个“阴间”,可以让人类的记忆组有一个聚集所在,有什么不好呢?

  而且,即使是由于偶然的意外,而到了阴间的记忆组,也是在一到阴间之后,就“此间乐不思蜀”了    曹普照一家人,和历年来被崔三娘“报了仇”的人,都毫无例外,表示了同一意向。

  这样是说,这个“阴间”,作为人类生命中的一个中途站,甚至是一个终点站,非但没有什么不好,且是大大的好事。

  那么,就算一二三号对我不尽不实,就算他们另有研究上的目的,似乎也无法责备他们。因为对于处一死亡之后的记忆组,人类自己,一点方法也没有。

  我神情阴晴不定,但是思考的过程,大致还是可以反映在表情上,所以齐白及时道:“卫期理,你我多年交情,那三种情形,你自然希望出现我们得到一0九A!”

  他这时所说的“我们”仍然是指他和一二三号而言。我没有特殊的反应,只是默然。

  他却进一步道:“本来,敌人若不是你,我就放心许多,但如果你能帮我,等于我已得救了!”

  我望著他,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反应才好,齐白极诚恳地道:“帮我,站在我这一边!”

  他的这种情形,使我想起几帮少年人打群架之前拉帮手的情景。

  少年人打架是儿戏,扩大到了世界大战,什么协约、联盟,只不过是儿戏的放大,如今牵涉到宇宙星际关系,一样使我感到那是大型的儿戏。

  刹那之间,我突然感到十分疲倦。

  我双手掩住了脸一会,才道:“我什么都不理,我不会帮狄可,不会四号,也不帮你!”

  齐白还没有反应,我再补充了一句:“那不关我的事    你我虽然相识多年,但现在你的身分,已大不相同,我的能力和你相差甚远,你也根本不需要我的帮助!”

  齐白望著我,仍是一脸的哀求之情,我叹了一声:“四号曾答应,只要我找到了陵墓,他甚至可以带我进去,而且我也十分同情他的处境,认为他有权独处,我极不愿他归队受到惩罚,可是,我也没答应他,更主要的是,我绝不认为我有能力找到成吉思汗墓!”

  齐白叹了一声;“如果你找不到,那么地球上再没有地球人可以找得到了!”

  我本来想说“你太捧场了”,可是骤然之间,我听出了他话中有因,就追问了一句:“什么意思?”

  齐白说:“如果你肯救我,嫂夫人肯救宣宣,你们两人出力,必然可以成功。”

  我自然而然,和白素站在一起,白素沉声道:“你的意思是,我们就算自己办不到,也还可另找能人,达到目的!”

  齐白分明是这个意思了,他道:“两位交游广阔,得道多助,向各方能人求助,无有不应允的!”

  我已觉得气往脑门直冲,齐白这时的情形,用“其情可怜,其得可诛”这八个这字来形容,再恰当不过了    他不单想利用我,还想利用我所相识的能人的关系!

  的确,如他所想,如果我有心要做,联络各方离人,虽然不一定成功,但我们如果不成功的话,也就没有什么人可以成功了!

  但是,我何秘要这样做呢?

  虽然齐白是我的好朋友,但是我也不必为他去这样劳师动众,欠下全世界人的人情!

  更何况,如果我成功了,对四号就大大不利,因我是一直同情四号的处境的。

  我摇头:“我不会为你那样做。”

  齐白显示得十分难过:“不是不能,是不为!”

  我答得乾脆:“对了!”

  齐白的神情更痛苦:“是我们之间的交情不够,当然,我知道,要你出手救我和宣宣,太……难了,如果是你的至亲有事,你就一定会倾全力,是不是?”

  齐白这样说,简直已是出言无状了,我怒道:“你胡说些什么!你的所谓`救命',我一点也不理解,而且,我看也不会发生,再怎么说,你都是起人一等,你是神仙,来找我这凡夫俗子干吗?”

  我大大吸了一口气:“我虽然有几个也是神仙一样的朋友,但我不会利用他们!”

  齐白走开几步,双手抱住了头不出声。

  白素道:“我不明白,你、或是一二三四号、或是狄可,都可以顶著人的身体往来,你们自己去进行,一定比我们要容易成功,何以要来求人?”

  这个问题,我一直想问,白素问了出来,我作了一个手势,请齐白回答。

  齐白的神情甚是复杂,他的回答是:“我也不知道,我不是他们,我毕竟不是他们!”

  我心知其间必然还有一个关键性的问题,而这个问题,一定关系重大,所以一二三号不说,四号不说,狄可也不说。

  而每当我追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哪些外星家伙就支支吾吾,不肯明言。

  我估计这个问题和他们能力上的一些缺憾有关    他们不亲自出动去找一0九A,和在寻找陵墓的过程之中,他们未能提供实际上的帮助,就是明证。

  一二三号要委托齐白行事,四号要我帮助,狄可也要求助于我,这一切行动,都说明他们力有不逮。

  虽然在捕捉人类思想上,处理人的灵魂方面,他们有了不起的成就,可是实际上,只怕的他们能力,并不如我们想像中的那样超卓。

  我把思绪拉得很远,齐白沉著声道:“你什么也不必想,只要想帮我!”

  他这句话才一出口,突然又有一个又动人、柔婉的声音传来:“也帮我!”

  这声音来得意外之极!循声看去,却见美人李宣宣已俏生生地站在门口。美目流泪,眼波停留在齐白的身上,充满了爱怜。

  齐白忙迎了过去,双手一起拉住了她的手。连声叹息:“你怎么也来了?”

  李宣宣道:“和你一起来求人啊!”

  齐白更是难过:“唉,这求人之事,要低声下气,岂是你做的?”

  李宣宣道:“又岂是你做的,既然事情和我们有关,当然有难同当!”

  他们四手互握,四目交投,在他们之间,洋溢著互相对对方关切之感人之情,要不是历劫几生情鸳,做也做不出来。

  我和白素,也不由自主地握住了手,互望了一眼,刹那之间,宣宣的出现,感人的场面,改变了我的决定,也改变了白素的决定

  白素嫣然一笑:“宣姐,我们为什么要帮你,我们连你姓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有一个大才子曾为你赋诗,你是姓甄,还是姓宓?

  李宣宣柳眉微扬:“都不是,若你们肯大力援手,我便把有关己的一切相告如何?”

  我和白素异口同声:“不必,我们答应帮忙便是!”

  因为我们都记得,李宣宣说过,当年的事,十分痛苦,她绝不再提。而此时她有求于我,我们若是以此为条件,那岂不是乘人之危吗?我和白素,自然不致于做这样的事    虽然对发生在这曾使大才子写下了“洛神赋”的美女身上的故事极有兴起,也不接受。

  或许是我们一直在坚拒,这下子又答应得太快,不但是齐白连李宣直在一刹那之间,也显得有点意外。接著,齐白发出了一怪叫声,李宣宣发出了一下低呼声,他们并不立即向我们道谢,而是两人紧拥在一起    虽然他们都没有说什么,只是发出了连串听来没有意义的声音,但是此情此景,却比千言万语更动人    他们的情形,竟像是在欢庆劫后余生一般。

  我不禁叹了一声:“两位,就算我们肯出手,也未必一定成功。

  李宣宣不但语音动听,说的话也动听若是我们四人齐心合力也找不到的话,那就再也没有人找得到。一0九A永不出现,我们的劫难,也就永不会发生。”

  我“哦”了一声,是的,只要一0九A永不出现,如今四号游离,二十九组归不了大队的情形,就不会改变,也就等于他们一直可以过他们的神仙生活!

  所以,是不是找到一0九A,对齐白和李宣宣来说,并不重要,或许,不找到更好。

  想到了这一点,我们都会心微笑,我心中想到的是,毕竟齐白和李宣宣是由地球人改变而成的生命形态,不是与生俱来外星人,所以,他们的心态,和真正的外星人不尽相同。

  这了可以说是一种“非我族类,其心必殊”吧。

  一时之间,气氛变得很是融洽    这是李宣宣出现之后的突然转变。

  齐白首先提到具体进行的方法:“他们在明中进行,我们在暗中进行。”

  我皱了皱眉,一来,我不是很喜欢“暗中”进行。二来这样大规模的考古探索行动,在人家国土中进行,也绝难偷偷摸摸。

  齐白挥手:“我的计划是,我们两人,以考古学者的身分,去考古队应徵当队员    ”

  我眉心的结更甚,这不仅是“暗中”,简直是鬼崇的间谍行为了。

  所以,不等他说完,我就伸手在他的头上拍打了一下:“万万不可!”

  却不料白素道:“照看,这倒是事半功倍的好办法!”

  我大是竟外:“你同意?”

  白素道:“我们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明、暗之分太甚,只好如此。”

  我道:“对手不是四号,就是狄可    ”

  白素道:“四号也好,狄可也好,他们和一二三号一样,自己都不能出面,出面的是我们这些地球人。所以我们的对手,是那个神秘高人    他如代表四号,必然也有人代表狄可,他如代表狄可,就必然有人代表四号,连蒙面高人是谁我们都不知道,另一个更是隐秘,在这种情形之下,我们自然也非兵行险著不可!”

  经过白素这一番分析,我自然无话可说,我只是道:“真悲哀,我们地球人,竟沦为人家争夺宝物的工具。”

  李宣宣立即道:“工具是我和齐白,两位是见义勇为,为朋友出力!”

  我忍不住讽刺一句:“对,你这样说,我心里会好过得多。”

  李宣宣充满了歉意的望著我,神情楚楚可怜。想起她多年以来,多历忧患,其情可怜,我也就挥了挥手,不再说什么。

  我对白素道:“我和齐白去就行,你不必去了    我不放心红绫长时期没人在她身边。”

  白素点了点头,齐白大喜若狂,手舞足蹈:“我们要稍作化妆以掩本来面目。”

  说是“稍作化装”,但出来的效果是,齐白变成了一个看来很典型的埃及人,而我则成了一个花甲老翁,行动还颇为不便    那当然不是化装而是“演技”了。

  照著镜子,我对齐白道:“相形之下,那个神秘高人,确然高我们一等。”

  齐白不服:“何以见得?。

  我道:“一样是化装,他摆明化了装,而我们却要别人不知道我们化了装。”

  齐白仍不以为然:“不想人见到真面目的行为则一,五十步与百步之间耳。”

  我只是摇了摇头,没有和他争论下去。

  齐白和埃及考古界极熟,由他制造两个假身分,再去应徵蒙古考的古队,真是易如反掌,而蒙古考古队有我们参加,也如获至宝

  于是,很快地,其间琐事,不必细表,我们就处身于那个山谷之

  我们的名义,也是“顾问”,但是地位和那神秘高人,显然有差别。

  考古队的成员,一共有十七人,在山谷中扎营,除了正副队长,以及我和齐白之外,其余是四人共搭一个营帐,但是那神秘高人,却独自居住。

  而我和齐白,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面对那神秘高人的经历,是这个故事的最后组成部分,以下会详细起述。

  在队长亲自到乌兰巴托,接我们到那山谷去时,他就不断对我们说:“本队能有两位相助,实在荣幸之至,但是有一件事,要请两位谅解。”

  他现出为难的神情:“本队的高级顾问,脾性甚古怪神秘,竟连我也未曾见过他的本来面目。他从不与人交谈,只是在工作上提点意见,希望两位能和他相处得来。”

  齐白冷冷地道:“他干他的,我们干我们的,两不相干。”

  我问道:“他的来历如何?”

  队长苦笑:“不知道。”

  我又问:“那为何要用他?”

  队长叹了一声:“那山谷的所在,和那山谷当年曾充当铸兵场,以及所铸兵器的特殊用途,都由他提供,所以不能不重用。”

  齐白连吸了几口气    这些资料,最早是一二三号得自蒙古老鬼,是在交谈之中,不知是被四号还是狄可偷听了去的。如今齐白反倒不如他重要了。

  当然,齐白并没有发作,只是唯唯答应。

  令我们意料之外的是,当天晚上,北风呼号,营帐内虽然炉火熊熊,但寒气仍然自四方八面侵来    山谷中的强风,由于地形关系,成为大大小小,一团一团的旋风,所以尖锐的风声,像是有许多厉鬼,围著营帐在打转一样。

第十二部:要有选择的自由

  虽有炉火,一样要钻进厚厚的睡袋中御寒,齐白已进了睡袋,上半身在外,正探身向炉火上取下一壶热酒来,我也双手捧了一大瓶热酒在手。

  酒是极好的二锅高梁,经过加热之后,酒香四溢。在那种寒冷的环境之中,也只是这样的烈酒,才能使四肢百骸都生暖意。

  就在这时,营帐的门帘,突然掀起,一股寒风卷进来,炉火陡地升高。炉火一窜就烧著了齐白壶中的酒,冒起一蓬蓝炎炎的火炬来。

  而在被掀开的门帘之中,就在这时,一张狰狞可怖之极的鬼脸,探了进来。

  酒精燃烧所发出的火光,就算映在正常人的脸上,也会使正常人的脸变得看来诡异古怪(这可以通过简单的实验来证明),何况这时探进来的鬼脸,是真正的鬼脸,再给蓝殷殷的火光一映,脸上各种色彩流转,简直是一个活生生的恶鬼。

  我和齐白,都是见识广大的人,齐白更来自阴间,更不会对“鬼”有什么害怕,但这时,我们也并不是害怕,只是视觉神经受了如此诡异景像的刺激,自然而然,引起了一连串的生理反映。

  生理反应之一,是我和齐白,一时之间,都僵住了,不知如何反应才好。

  那鬼脸探了进来,绿幽幽的眼珠,转了一转,接著,整个人就挤了进来,门帘落下,寒风被阻在门外,炉火也回复了正常。

  那人闪身进来    当然那是人不是鬼,并且我们也立即知道,他就是那个蒙面的“神秘高人”,也是我们此行的敌对人物。

  所以,我已经第一时间镇定下来准备若有不测的变故发生,立刻可以应付。

  那人的动作极快,一进来之后,一伸手,便把齐白手中的那壶酒,夺了过来。其时,壶中的酒,兀自在熊熊烧著!火窜起老高,那神秘高人一手执壶,另一手却向壶口盖去。

  他手心一按,把火苗按了下去,停了两三秒,再提起手来,已把火按熄。

  这一下,虽然并不很难做到,但是他的行动自然之至,快绝无伦,倒也叫人不可小觑。

  把人按熄之后,他提起壶来。就向口中灌酒,那酒极烫,他也不在乎,连喝了三大口,一面喝,一面居然还要说话。当然,语音有点含糊不清。

  他说的是:“好酒是要来喝的,不是要来烧的!”

  然后,在每一口酒下肚之后,他就叫一声:“好酒!”

  虽然他来得如此突兀,而且进帐来的行动,怪异莫名,令人震憾。可是他一进来就抢酒喝,这一步,却绝不惹人厌。(《天龙八部》之中,丐帮帮主乔峰说的“爱喝酒的人,总不会是坏人。”)

  我和齐白缓了一口气,齐白道:“说得是。”

  他顺手拿过一只碗来,伸到神秘高人身前,那神秘高人居然反客为主,把壶中的酒,斟少许在碗中,便又就著壶嘴灌酒。

  齐白哈哈一笑,干了碗中的酒,出了被袋,又取出一大壶酒来,放到炉上:“阁下来筛在好。我们不妨围炉痛饮,以寒风炉火,为下酒之物。”

  他这样说,对于突然闯进帐来的不速之客,可说是客气之极了。

  可是那神秘高人一翻眼,伸手背抹口角的酒    他口角处,恰有几线鲜血渗出,这面具的效果极好,就象真血一般,再加上酒的渲染,看来更是夺目。

  他一开口,声音难听之至,如钝银,如破锣,说的话更是难听:“说到对饮,人和人饮,鬼与鬼喝,和你这半人不鬼,有什么好喝的!”

  这几句话,把齐白堵得脸上一阵白、一阵青,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听了之后,也不禁惊然一惊。因为他直呼齐白是“半人不鬼”,竟像是已经知道齐白地球人的生命形态,经过了改变一样。他这样咄咄逼人,出言不逊,齐白被说中了心病,一时之间,无以为对,我却不能说此不出声。我自喝了一大口酒,冷冷地道:“我是人,看来帐中三个,只能自喝自的了!”

  我的话,也不很客气,他指齐白是“半人不鬼”,我则直指他是鬼了!

  他“哈哈”一笑:“好得很,我也是人,又是鬼!”

  他说著,举壶向我,我冷然:“自称是人的鬼多的是!”

  他又是一笑,不再邀我喝酒,自顾自大口喝酒,转眼之间,将一壶烈酒,喝个精光(还有一公斤),他放下壶来,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我只说我的话:两位请回吧,哪里来的,回哪里去,这里没你们的事!”

  对于他这样的态度和语气,我和齐白的反应一致,都是几声冷笑。

  那神秘高人在说了之后,忽然笑了起来,那面具    如果那真是面具的话,一定其薄无比,因为在他笑的时候,可以清楚看到他面部肌肉的运动,整个鬼怪的狰狞的脸,也就是活的,叫人想把视线立即移开去,可是却又难以避得开。

  他一面笑。一面用压低了的,听来更是难听的声音。指著齐白说:“对你来说。维持现状不变,不是最好么?起了变化之后,会发生什么事,对你来说,太不可测了!”

  在炉火的掩映下,齐白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显然对方的话,说了他的心事。

  但是齐白还不忘掩饰他的身分,他乾脆地道:“真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

  神秘高人徒然发出了一阵纵笑声,他的笑声高吭之至,竟然把围著营帐呼啸的寒风声,也压了下去。他一面笑,一面道:“你明白,你太明白了!”

  齐白震动了一下,用求助的眼光,向我望来,这时,我心中已暗自吃惊。因为我感到,不论我和齐白,化装得如何巧妙,身分掩饰得如何妥善,那神秘高人,根本一掀营帐走进来时,就知道我们是什么人了。

  他所说的话,甚至极其露骨,已经超过了暗示。

  我吸了一口气:“如果阁下致力于改变,那么,我们自要奉陪!”

  听起来,我和神秘高人的对话,像是在打哑迷,但是如果知道了前因后果,来龙去脉,自然可以理解。

  我们的话,其实都是围绕著“一0九A”究竟会落在谁的手中而发的。齐白曾作过“三种情形”的分析,而我认为,对齐白来说,最好的情形,是那“一0九A”根本永不出现,也就是说,他的处境,维持不变,那么,他和李宣宣,堪称神仙生涯。不然,任何一种情形,对他来说,都要面临不可测的改变    这一点,和神秘高人刚才不客气地告诫齐白的话,完全一致。

  但神秘高人摆明了要找成吉思汗墓    真正的目的,是找“一0九A”,我不知道他代表哪一方面给他找到了也就意味著现状的终结。

  所以,他要我们离去,也就不符合我们的利益,我才说了那几句话,表示我们不能任“一0九A”落到了他的手中。

  他显然明白我的话,只见他仰著头。在那样的角度下,炉火映著他的鬼脸,格外阴森。奇怪的是,虽然他仰著脸,可是我仍可以感到他双眼闪著幽光。

  刹那之间,帐中的气氛,紧张之至,事态的发展,对齐白影响最大,所以他有点沉不住气呼吸很是急促。

  过了好一会,他才道:“我和你们,其实并无利益冲突,目的一致。”

  我已压低声音:“请你说得具体一些。”

  神秘高人低下头来,目光炯炯,逼人而视    他显然通过有色隐形眼镜,或是别方法,使得他的眼珠,看来绿幽幽的,极其骇人所以当他向我望过来的时候,我便陡然震动了一下,随即用力摇摇头。

  因为在那一刹间,我竟然觉得,他的目光,十分熟悉。但当然是陌生的眼光,不但陌生,而且那种绿色的眼光,我生平第一次触,所以我又不由自主摇著头。

  可是,刚才那种熟悉的感觉,却又如此之强烈    只是当时那种环境,我又无法在记忆之中,好好搜索它的来源。

  他望了我一会,又盯著齐白看,再伸手,又取过在炉上的那壶酒来,大口喝著。

  齐白忍不住道:“你    ”

  他才说了一个字,神秘高人已“哼”的一声:“地球人有一个大的毛病,就是一直不满足于做地球人,这给异类以可趁之机!”

  他的话,“题目”很大,也很空泛,可是我还是立即接得上去:“也未必,即如区区在下,有好几次可以离开地球人的生命形态,但都放弃了!”

  神秘高人冷笑:“不必卖弄,那是来曾达到你心中的愿望,若是等到了,你也一样!”

  他的话,类似“每个人都有一个价钱”的论调,我不想和他讨论这个问题,把话锋一转:“我很欣赏阁下所说的“被异类有可趁之机”这句话    请问阁下是同类,还是异类?”

  神秘高人“嘿”的一声:“我和你,当然是同类!”

  齐白扬声道:“若你知道我不是你的同类,那你至少也受了异类的利用。”

  齐白也知道,自己的真正身分,难以隐瞒了    能知道他的真正身分,那自然和四号、或狄可有关,所以他说得很是直接。

  神秘高人中报,发出了几下冷笑声:“这就是你与我不同之处,异类利用我,我可以反利用,将计就计,你能吗?”

  齐白张大了口,一时之间,面色灰败    他自知道,他受一二三号的改变之后,虽然得了许多地球人梦寐以求的好处,可是他和一二三号之间关系,却变成了被控制的关系。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神秘高人的话,令得齐白震慑,但是却令我大感兴趣。因为他自己承认了受“异类”的利用,而他可以将计就计,进行反利用    对于他能做到这一点,我并不怀疑,因为我也能做到,“思想仪”并非万能,只要脑部活动与之对抗,思想仪也难以刺控脑部力所产生的思想。思想仪之所以有此功能,一是由于人类的不设防,二是由于人类的心甘情愿,如齐白那的情形,就失去了和思想仪对抗的能

  我更想知道,利用这神秘高人的“异类”是谁,虽然不是四号和狄可,但“一样想知道答案。”

  这时,齐白镇定了下来,他大大喝了一口酒:“我对于现在的状况,十分满意,各人对生命的追求不一,我喜欢现在的情形!”

  神秘高人的声音,听来神秘之至:“那么,你为什么拉了他来想改变现状呢?”

  齐白道 “我……我……我……”

  他连说了三个“我”字,对于那个指责,他竟然无法辩解。

  他自然是可以辨解的,只是有些话,他难以说得出口而已    他如今的生命形态,已和一二三号他们,以及思想仪结合在一起他的一切思想,都受到牵制,一二三号要他做什么,他自然只有照做。

  这种处境,当然不去想是好,一想之下,不论他因此得了多大的好处,总不是令人愉快的事,这便是他支吾以对的原因。

  神秘高人似乎有点幸灾乐祸,发出了一阵干笑声,突然又说出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来:“现在还好,若是一0A到他们的手中,你情形就糟透了!”

  齐白陡然震动,喉际发出了一下古怪之至的声响:“我会怎样?”

  神秘高人双手一摊:“散装的思想仪,因为一0九A的复现而归于完整,那东西的功能得到全部发挥,地球人在它面前,变得毫无自卫的能力,你比地球人更差,因为你不是他们的一分子,但又是他们的一分子,这种尴尬情形,你自己去想吧!”

  那时候,我心中的疑惑,真是到顶点,我想问他:“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可是还有更重要的问题要问,所以我先问:“你是说,思想仪归于完整之后,他们对地球人不怀好意?”

  神秘高人声音凝重:“`非我族类,其心必殊',什么是好意,什么是坏意,看法也就互异有标榜`为人民服务'的,人民的有拒绝他们服务的权利吗?非强逼接受他们的服务不可,他们的服务,是好意还是坏意?”

  他举了这样一个例子,很叫人啼笑皆非。

  确然是有标榜替人服务的    没有选择不接受服务的自由,这是人类行为之中,最卑鄙的一种。掌握了这种强逼权力的人,也就自然是人类之中,最卑劣的一群。

  神秘高人走近了些,炉火在他的脸上,映出了奇异的色彩。

  这时,我对那神秘高人,已在是敬佩,我向他举了举杯,他向我一笑    怪的是。这一笑,出现在他狰狞无比的脸上,竟然颇有亲切的意味。

  齐白喃喃地道:“他们对我,不会有恶意。”

  神秘高人接著道:'他们对全人类,都可能没有恶意。但是问题的关系在于,不能给他们有一种能力,可能使他们的好意或恶意施诸地球人的身上,而地球人除了接受之外,没有选择的自由!”

  我立时鼓起来掌来,齐白的神情有点茫然,我向他道:“选择的自由    你选择了对生命形态的改变,我拒绝,这说法是选择的自由,而不是有一种力量,强逼我接受。凡是强逼人接受的事,不论打出的旗号多么鲜明、叫出的口号是多么嘹亮,全是坏事。”

  齐白的声音更低:“对于愿意接受的人来说,那么就是好意。”

  神秘高人冷笑一声:“在没有选择自由情形下,应该拒绝任何事,若乐意接受,那是奴性的表现。”

  我吸了一口气    那神秘高人的措辞,激烈之至,但是他的话,却又深合我意。我有度盼望自由,认为在任何情形下,人都有根据自己的意愿作选择的权利,这种权利被剥夺,人就变成了奴隶。

  神秘高人的意思也明白:“就算你原来的选择,正如所提供的,但由于没有选择的自由,也不应该接受!

  看来,他崇尚自由之心,和我一致!

  齐白没有再说什么,神秘高人一指齐白:“你还想找成吉思汗墓,去找一o九A吗?”

  齐白面色惨白,摇了摇头,可是他道:“他们……我答应了他们

  神秘高人却向我道:“你看,他就不如我们,我们能抵抗思想搜集,他不能。”

  齐白的面色更难看,神秘高人仍不理会他,只是问我:“你可知道,我们的某种脑部活动,为什么能够抵抗思想仪的功能?”

  我心头一阵狂跳    自从狄可告诉我,如果我有抗拒之心,他们便无能为力,我就一直在思量这个问题;我忙道:“是思想仪……的功能未逐。”

  神秘高人点头:“可以这亲说,思想仪的功能,无法通过一种特殊的电离子层,而人脑在充满了抗拒情绪之时,脑细胞外,就产生这种电离层    我是指地球人的脑细胞!”

  他说到这里,才瞪了齐白一眼    显然,齐白的生命形态经过了改变,脑细胞活动的方式,也已不再是地球人的方式了。”

  神秘高人忽然语锋一转:“海水之中,就有这种特殊的电离子层,所以,海洋是他们的禁区。”

  我又“啊”地一声惊呼,我一直知道,一二三四叼有行为上的弱点。但直到现在才知道弱点的所在,要不是神秘高人说明,再也难以设想。

  但我又想起了一件事,我道:“不对啊,你说海洋是他们的禁区。可是那“一0九A”,我是沉入了大海的,四号如何能得到它?”

  神秘高人的回答,又令人吃惊,又在意料之中:“是我代他捞起来的!”

  齐白也发出了一声惊呼,神秘高人作了一个手势,示意他先别出声“我曾帮他,找到了许多思想仪的部件,直到我觉察到,不能再找了,再找,他就会拥有完整的思想仪了,就可以改变地球人的生命形态了!于是,我不再和他联络,也使他找不到我,所以,他才找你帮助!”

  他伸手向我指了一指,我苦笔    他早知道是什么人了,我却还精心伪装。

  齐白低声道:“改变……任何事物,都有改变!”

  神秘高人道:“是的,任何事情,都有改变,但任何事物的改变,都有一个自然规律,循这个规律来变化。突然的外来力量的改变,别说没有选择不改变的自由,就算有,也不是本来的自然规律,我感到要阻止这种情形的发生,也就是说,不能让非我族类,拥有一部完整的,可能彻底控制地球人的思想仪!”

  我失声:“难道他们只有一部思想仪!

  神秘高人道:“你以为他们有多少部?制造出一部来,已耗尽了他们的一切资源,不然,对一个宇航组的消失,他们何必那么紧张?”

  齐白的反应,却和我不同,他的专家敏感发作,他叫了起来:“成吉思汗的陵墓在海底!”

  神秘高人赞道:“别看你鬼头鬼脑,还真有两下子!”

  成吉思汗墓在海底,所以在陆地找,一无结果。成吉思汗墓在海底,所以一二三四号根本无能为力,也无法发现,因为海水中的一种电离子层,是他们的“死角”。

  齐白在百忙之中,不忘谦虚:“岂敢岂敢!”

  神秘高人斜睨著他;“你不会再有兴趣去发掘了吧?”

  他的意思很明白,我们在这里的交谈,一二三号会知道,四号会知道,甚至狄可也会知道!

  神秘高人神态悠然:“通过一个简单的装置,就能产生这种电离子层。”

  我和齐白一起“啊”的一声,自然而然,四面张望,神秘高人伸手向帐顶指一指。

  事情再明白不过,他把一个装置放在营帐顶上,那装置将产生一种特殊电离子层,使我们在帐内的一切交谈,对一二三四号和狄可来说,成为秘密。

  他们不知道有这场讨论,也无法知道“一0九A”是在海底的陵墓之中,齐白的一切顾虑,也不再存在了。

  在默然了十分钟之后,我和齐白声道:“是,这里没有我们的事了,我们这就走。”

  齐白说:“这就走,真的是立刻就走,他一出营帐就消失,回阴间去和李宣宣相叙了。

  我是第二天才走的,当晚,我和神秘高人饮酒直到天明,互相说话不多,但我对他越来越敬佩,他说:“我会假装努力,和四号调一番,然后告诉他找不到,使一0九A永不面世。”

  我没有问他成吉思汗墓在什么海底,因为我对发掘古墓兴趣不大。我也没有问他究竟是什么人,因为若有了答案,他就不再神秘高人了。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