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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呆了一呆,心想难怪刚才那官员把他当疯子。七十亿美元或更多,他们全国的一年预算,也不知道有没有那么多,真是神话了。
我笑了起来:“不是吧,有七十亿美元,再造一座成吉思汗陵墓也够了。”
考古队怒道:`你是不是考古学家?怎么讲出这样的话来?出土文物历史价值,无可衡量,人类历史的文化价值,更是无可衡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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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和他争辨,单刀直入:“这数字太多,我独力难支,若有一个人的帮助,或许还有办法!”
考古队长急问道:“谁?”
我双手脸上比了一比:“贵队请来的那位神秘高人,我要和他联手行事。”
考古队长道:“好啊,你只管去和他联手,不必我的批准。
我又好气又好笑:“你得告诉我他在哪里才啊!”
考古队长的神情,奇怪之至:“你们不是一起的吗,怎么反倒来问我?”
这次,轮到我神情古怪了,队长补充:“你们是一起不告而别的!”
我忙道:“别提那次了他应聘为高级顾问,你应该知道如何和他联络!队长竟然大摇其头:“不,他是自荐的。”
我心情烦躁队长所说的,可能是实情,但那对我太不利,所以我不愿相信。
我提高了声音:“他自荐?他戴了这样可怕的面具,出现在你面前时,没把你吓死?”
队长对这一点,作了合理的解释:“他先和我们作书信联络,提出了他的看法,他的看法很是卓绝,经过讨论,一致认为照他的意见去做,会有很大的突破,所以才决定聘请他。他这才说明,基于私人的理由,他要戴面具,并且把面具的式样寄了来,我们有了心理准备,虽觉怪异,但不至于害怕。”
我再追问:“当时,你们决定聘用他的时候,是怎样通知他的?”
队长望著我,面有难色。我道:“找到了他,你那庞大的经费,才有希望。”
队长又迟疑了半晌:“依照他的指示,在报上刊登广告,他主动和我们联络。”
我沉声道:“那好,你再去登广告,说:孩子们的父亲来了,极欲和他相会。”
队长大是疑惑;“什么意思?”
我不耐烦:“不必问,照做就是。”
队长执扭起来:“我是堂堂国家考古队长,你凭什么要我做些莫名其妙的事?”
我冷冷地道:“为了使近千年来在海底的陵墓重开,你就得照我的吩咐去做!”
队长一听得我这样说,神情如见鬼魁,张大了口,连连后退。
这几句话,我也是经过了急速的思考,才得出来的结论。首先,神秘高人和我说过,目标是在海底。而神秘高人也曾把他的设想提供给考古队,也可能包括了“在海底”的这个推断。
其次,队长要求的经费,如此巨大,一定是要进行又大又困难的工程还有什么比到海底去考古更困难的?
队长一定反“在海底”这个讯息,当成了最高度打败密,所以,陡然之间,听我说了出来,才会如此吃惊!
他结结巴巴:“你……怎么知道?你……也是听他……说……的?”
我提醒他:“别忘了,我也是考古学家!”
队长陡然压低了声音:“你可知道,是在哪一个海子?”
我呆了一呆,立时间明白了队长的意思。蒙古离海甚远,成吉思汗的陵墓,若是建在海底,听来有点不可思议。但是蒙古有不少“海子”。“海子”就是鹹水湖,有大有小,在蒙古境内,数以百计,有的浩瀚深速,成吉思汗“在海底”,当然应该指那一类海子而方言。海子而言。海子中的水,和大海的水,成份一样,地理学上,属于内海。
考古队长当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但是海子的数目多,大大小小过百个,一个个要去探索,不但经费浩大,而且不知要多少人力,也不知道要多少年月。所以,他有此一问,要是知道一个确定的目标,哪怕把这个海子中的水全都抽乾,也简单得多了。
我把手按在他肩上:“我不能确定,但是高级顾问一定知道,只要和他有联络,你就有希望,解开大汗陵墓之谜!”
这几句话,听得考古队长面红心热,甚至气喘不已。这证明队长是一个真正的考古学者,有著发掘古物的狂热,把发现古物视为人生目标。
他连声道:“我立刻进行,立刻进行,取得了联络之后,请他到哪里相会?
我想了一想:“你照我所说去做,他自然会来找我。这你不必关心。”
队长搓著手:“我不归队?”
我摇了摇头,队长神情失望。
第七章
我要队长用以前的方法和神秘高人联络,只是没有办法之中的一个措施,对之并不寄以多大的希望。
我想,以那神秘高人的神通上次我和齐白,经过如此精心的设计和化妆,尚且被他一下子识破。如果真是他教唆孩子们做出这种事来,他应该主动和我或白素联络,把事情说明白。
我和他一夜长谈,对他的印象很好,他决不会是藏头露尾的小人。
所以我在见到了队长之后,向他发出一个讯息,我还要要回去,或回宣保处,或到保护区去设法和白素见面。
在考虑了一下之后,我感到整件事情,有几个难以理解的问题。
看起来,事情应该是这样:“神秘高人和孩子们取得了联系,并且见了面。然后,在神秘高人的教唆之下,孩子们才去偷盗宝物。
问题之一是:谁需要那宝物?是神秘高人需要,还是孩子们需要?
要回答这个问题,在找不到神秘高人和孩子的情形下,弄明白那被偷盗的宝物是什么,也有一定帮助这一点,倒可以委托宣保进行。
问题之二是:神秘高人为什么自己不出手,而要孩子们去下手呢?
曹金福和红绫,都不是富有偷盗经验的人,甚至毛手毛脚容易出毛病,果然,在进行之中,闯了大祸。若是由神秘高人出手,想来事情不会如此糟糕,神秘高人舍易取难,为了什么?
问题之三,事情发生了,神秘高人必然知道我和白素,一定焦急万状,也知道曹金福和红绫处境不妙,他应该立即主动和我联络,不应该由我去找他!
这向个问题,都极今起疑,而归纳起来,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神秘高人本身出了事,可能正处于行动不便,也可能处于危急的境地之中!
一想到了这一点,我不禁顿足我一直把神秘高人的能力,估计得太高太强了,所以,并没有想到他有可能处于困境之中!
若是假设他在困境之中,那几个问题,也就有瞭解释。由于他自己无法行动,所以才由孩子们出手。由于他摆脱不了困境,所以他无法找我联络!
我当然无法确定他的“困境”究竟是怎么一种情形,但这个假设是可以成立的。
我又立即想到了外星人一二三四号神秘人对一二三号和四号,两头欺瞒,玩弄手法,他站在地球人的立场,这样做当然正确之至,但会不会是一二三号或四号,终于清楚了他的所为,而对他不利?
以一二三号之能,神秘高人与之相比较,自然难以和他们对抗!
如果循这条路推测下去,曹金福和红绫的异常行动,也有瞭解释两人是义助神秘高人,想解决神秘高人的困难!
我为自己到这时候才想到这一点,大是懊丧,感到自己实在已有点适合“行走江湖”,应该学白老大那样,退隐不问世事了!
而如今,若我的推测成立,当然要我主动去和他联络,那唯一的线索,自然是他曾出现过的湖边林子了。
我这次蒙古之行,看来是白走了一程,但也有点用处。首先,不是和考古队队长的一番对话,我只怕还未曾想到这一点。
其次,最重要的是,我在蒙古,再经过一次化妆,肯定不会被跟踪。那么,到了保护区,要进行活动,就容易得多了。
从蒙古出发,我的行动极其小心,越过了国界,我带著两匹马赶路,放弃了现代化的交通工具,以保证安全。在经过了一个狭长形的小湖之后,进入了一片沼泽地带。这一带正是知种水鸟生活的所在,我也看到保护区竖立的禁猎警告牌。
这一带极其荒凉,百里不见人影,穿过那片沼泽时,正是夕阳西下时分,晚霞映著水光草原,景色壮丽无比,我看到不远处有几股炊烟升起,知道必有人家,就朝著那方向前进。
不一会,看到前面有七八间房子,看来很是简陋,走近时,犬只吠鸣,窜出了五六头大狗来,想是少陌生人来的缘故,狗叫得极凶。”
随著狗吠,有两个人走了出来,我勒定了马,那两个人望著我,我正想开口问他们,什么地方可以借宿一宵,其中一个年纪较轻的,看来很精壮,竟然开口问道:“你是卫斯理吗?”
这一句问话,实在令我惊讶莫名;尚幸天色已渐黑,那两人和我有七八步距离,看不到我惊讶的神情,不然,不必我出声承认,也等于认了。
我心念电转,第一想到的是,那一定是“首长”他们的布局他们料到我会来,但是又不知我以何种形式来,所以便传达了一见到陌生人,便问“是不是卫斯理”,只要我一不小心,行这就立时毕露了!
我下了马,走向前去,便装听不懂:“老乡说什么?”
那人把问题又问了一遍,我摇头:“不,我不是你等人的人天黑了,村子上可有借宿之处?”
那两个人上上下下打量我,我装出一副急于投宿的样子。一直未曾出声的那个忽然遭:“奇怪,他说了这上下,除了卫斯理一个人之外,再也不会有陌生人来,他却又说不是。”
我听了这话,心中一动,几乎就想承认自己是谁了。但一转念间,又觉得小心为上,就笑著道:“大道坦然,天下人人可行,又怎么会只有一个人经过?”
那年长的不再说什么,只是向前一指,夜色渐浓,可以看到他伸手所指处,是一片白杨林子,尖削的树梢,在幕色之中,随风摆动,看来甚是苍茫。
他道:“看到那片林子没有?林子有一间空屋,可以栖身小心顶住了门,晚上有狼群出没。”
我道了谢,也不多说什么,再上马,就向那片林子驰去。林中果然有一间木头搭成的小屋,解了马,让马儿自去找饮食,我提著自己的饮食包,进了小屋,一阵木臭横鼻,屋中陈设简单,看来不像是住家,倒像是专门在这里等我来一样。
我仔细玩味刚才那两人的说话,看情形,他们像是受了什么人的嘱咐,专门在这里等卫斯理的这一点可以肯定。
问题是他们受了什么人的嘱咐?是我估计中正身处困境的神秘高人,还是等我入瓮的“首长”?
我决定静以观察,反正不论是否,总也一定在怀疑称的真正身份,到时,他自然会现身求证。
我取出一瓶酒来,看看份量不多,就乾脆一下子把酒喝光,顺手把酒瓶放在桌上,半躺著思索。忽然之间,我听得有水细流之声,同时,鼻端另有一股扑鼻的酒香。循声看去,看到的景像,真如身在梦幻之中。
我进屋之后,就找到了一个松枝把,为怕烟太多熏人,所以我把松把拆细,火苗不大,这也就更增加了黑暗朦胧的气氛。
就在这种半明不暗的情形之下,我看到有一股细泉,自左首的墙上,射了出来呈抛物线,越过大约两公尺的空间,不偏不倚,一直射进那空酒瓶之中,发出了淙淙的流水之声。
而那阵酒香,也显然是那股细泉所散发出来的
也就是说,有一股上好的美酒,正自墙后射出而射进瓶中酒瓶的瓶口,直径不会超过两公分,我只是顺手放在那个位置,这要经过什么样的精密计算,才能做到这一点,怎不令我如同身在梦幻!
我定定地注视著奇幻的景像,我一生之中的奇事极多,大到和天外来客一起远赴“他乡”(异星),可是像这时的奇彩,仍然叫我目瞪口呆。
眼前的景像,绝对不是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事,可是奇得无以复加,诡异得使我想起出色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的那则《美人首》说忽然从墙中探出一个美人的头来,巧笑情兮,被看到的人一刀把头砍了下来,墙外却又不见有任何尸体!
我定定地看了足有一分钟之久,眼看一只空酒瓶已快注满了酒,我才定过神来,沉声道。“多谢赐酒。”
一出声,那股酒泉,便嘎然而止,恰好齐瓶口,是满满地一瓶酒,但是却没有人回应我。
这时,我不免有点后悔,我以为一出声,总会有人回应那酒不会自己射出来,一定是有人在操纵,我已注意到,木板壁上,有一个小孔,酒就是从那个小孔之中射出来的。
我在等那人出声回应,可是两三分钟过去,四周静得出奇,除了松把上劈劈拍拍的爆裂声之外,什么声音都没有。
我知道自己“多谢赐酒”四个字说完了。既然谢了酒,难道放著酒不喝吗?
那事情再也明显不过,对方是在掂我的斤两,考验我的勇气,看我是不是敢喝这来历如此怪异的酒了。
我哈哈一笑,伸手抓起瓶子来,对准了瓶口,就一口气咕噜噜喝下了小半瓶。
我敢喝这怪酒的原因再简单不过,躲在墙后放酒箭的人。如果他一出手,不是射酒出来,而是射致命的暗器,我在毫不提防的情形之下,决计躲不过去!他要害我,何必在酒中做手脚。
而那酒入口香醇无比,确是好酒。我一口气喝了小半瓶,吸了一口气,忍不住道:“好酒!”
这时,才听到墙板之后,有一个飘飘忽忽的声音传来:“既是好酒,何以停顿?”
我心中又是一怔 因为那声音和突然出现的酒泉,一样的怪异,听来忽远忽近,不男不女,没有抑扬顿挫,可是又不是机械所发,简直无以名之。
我朗声道:“终于能使阁下开口,自当尽兴!”
我说著,再拿起瓶来。向口中倒去,在香醇无比的美酒,通过咽喉,混入血液之际,我心思电转:什么人?那是什么人?
刚才那声音,并非发自神秘高人我也相信,神秘高人若是要和我说话,绝没有改变声音之必要。我也不以为是“首长”这一方面的人,因为我不以为他们会有如此诡异浪漫的情趣,他们的行事方式,是一种赤裸裸、血淋淋的直接。
那么,这个人是谁呢?
我喝到第三口的时候,就已放弃了这个问题,不再想下去。
因为普天之下,卧虎藏龙,高人无数,有的颇有名气,更多的深藏不露,哪里能够全猜得到。即如那个戴著狰狞面具的神秘高人,我和白素,搜索记忆,也猜不出他是谁,也曾准备到法国去找白老大,看看他是不是知道,但还未曾成行,又有事发生了。
这时,我只想到了两点:其一,对方以香酒招待,而且所有的方法是如此奇特,那么,可以肯定我的身份已被识穿。也就是说,我不知道对方是谁,对方却已知我是卫斯理。
敌在暗,我在明,自然对我不利,但这个“敌”,又未必真是敌人,我不必太紧张。
其二,我相信这人必然和如今我在进行的事情有关,也就是说,这人和神秘高人必有关连,不会是节外生枝,另外再有古怪的人物冒出来。
而我既然相信那神秘高人,似乎也应该可以放心喝酒。所以,当大半瓶酒喝下去,头有点昏昏然之际,还以为那是酒力太猛,喝得太急之故,刚才曾答应了要尽兴,自无停止之理。
等到一瓶酒喝了个滴酒不剩,这才又吁了一口气:“好酒!”
那声音又飘飘忽忽传了过来:“阁下是真君子,坦荡若此,真正难得!
这时,我头昏脑胀的感觉更甚,心中陡然大惊这酒中有问题!
我自知酒量,这一瓶酒,不到一公斤,就算是纯酒精,也醉不倒我,怎会有这种现象?
一想到酒中有问题,自然难免大惊,但是一转念间,又想到既然一早认定对方不会有恶意,那即便喝了对方的蒙汗药酒,又有何碍。对方作这奈特别的安排,只怕也有他的理由。
但当然不能糊里湖涂上了当,不然,难免一世英名,付诸流水,还贻为笑柄。
所以,我必须表明,我是知道酒中有古怪的!
我一声长笑:“我是舍命陪君子,阁下既然要以药酒,怎敢不领。”
那声音忽然长叹一声:“他说得不错,你真正是可以推心置腹的朋友。”
忽然之间,听到了这样无头无脑的一句话,我不禁怔了一怔,心想:这是什么意思?
我第一个念头是:说这话的人,口气像是一个女性我只能想到这里,因为接下来,只觉舒适懒怠,什么都不想,酣然入梦了。
我不说“昏了过去”,因为那失了知觉的过程,使人感到极舒畅,唯有“酣然入梦”,才是贴切的形容。
所以,我虽然是“著了道儿”,但是却有一种欣然之感我知道在我“中计”之后,毫无头绪的事,必然会有新的时展。
我不知道自己从“入睡”到醒过来经历了多久,当我醒过来的时候,口中生津,香甜余韵锋在,一点也没有酒后的不舒服,或是麻醉之后的难受(我相信令我“睡去”的,必然是酒中有药)。这更证明了对方用的方式虽然奇特,但并无恶意。
我定了定神,先睁开眼来,眼前是一片黑暗。
那是真正的黑暗,黑暗如同团体,把人嵌在其中。
我努力想看到些什么,但人的视觉系统或许可以训练到在极微弱的光源下起作用,但决不能在真正的黑暗中看到物事。
我伸了一个懒腰,打了一个阿欠,这才道:“好了,我来了,阁下过客的方法真特别,我虽然奇遇甚多,但莫些为甚。”
话才出口,主有了回音,这次竟然是一个十分动听的女声:“卫先生,千万句对不起,也难以表达我心中歉意,但请相信我的苦衷。”
我假装有几分怒意:“总要给我一个相信你真有苦衷的理由。”
那女声道:“好,我和我丈夫结婚十余载,恩爱逾恒,可是从开始至今,也必然到将来,我们都是在黑暗中相处绝对的黑暗,一如如今。”
她说得十分诚恳,虽然她所说的情形,不可思议之至,但是却令人相信她所说的是真实。
刹那之间,我脑中陡然有灵光一闪,她所说的现象,太奇特了,使我想起一些在记忆库中,尘封著,平时不会想到的一些事。
我些事,大都是不知什么时候,在不经意的情形之下,看到过记载,或是听人说起过的一些零星的,与己无关的事。
这些事,可能一辈子也不会再想起来,但忽然和某些事发生了联系,就会自尘封的记忆中涌出来。
我想起来的事是,不知在什么时候,曾听人说起过有两个异人,这两个异人身份神秘,行事如神龙见首,除了他们自己之外,很少与人来往。而他们本身,才能过人,在冒险生涯中,也各有极奇特的遭遇,行事的作风,也独特击古怪。
这两人是生死之间,他们的行为,由于世人所知不多,所以不容易存在于世人记忆之中,但他们两人的名字,合在一起,却十分有趣,很像戈壁沙漠,所以这才给我留下了一点印象。
这两个人,一个姓游,名侠;一个姓列,名传。提起他们的时候,两人并称就成了游侠列传。
还记得那次,有人提起游侠列传时,一个人数不多的聚会,说起他们的是什么人,我记不得了,多半是原振侠,也许是温宝裕。
说的人说:“这两个怪人,比卫斯理更怪,尤其是游侠,住在一座古堡之中,那古堡的底层,就是海水,当涨潮时,海水直涌上台阶来。至于列传,住在一整幢大厦中,他把那幢二十层高的大厦,命名为“无穷大”。更怪的是,游侠结了婚,坚持一夫一妻制,而列传却比浪子高达还要荒唐,二十层高的大厦之中,美女如云。两人观点如此不同,却是莫逆好友。最古怪的事还在游侠的身上,真人五短身材,头大身小,其貌不扬,据说聪明绝顶,所有的人,只见过他,没有见过他的夫人,连列传都没有见过。有一次,列传在酒后,硬要拜见嫂夫人,游侠起先支吾,后来说不能见,两人吵起架来,游侠这才道出真情,说连他自己也未曾见过自己的妻子从相遇起,一直到成了夫妻,都在黑暗之中发生,真正的漆黑,一无所见!
当时,说的人说到这里,听的人齐皆不信,都道:“哪有这种的事!”
我在当时,独排众议:“有的,在《天龙八部》之中,虚竹和尚与酉夏公主,就是在漆黑的水牢之中成其好事的。”
有人反对:“小说家言,岂能为证!”
说的人说:“人家那么说,我就那么传,至于是真是假,若有机会,遇到了这位异人,不防向他求证。”“
当时的情形就是如此,聚会散了之后,这样的经过,不会再放在心上。
直到此际,听得那女声如此说,我才陡然想起了这一段记忆。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试探著问“游夫人?”
黑暗之中,静了片刻,才有了回应:“应该是真不愧是大名鼎鼎的卫斯理,竟一下就猜到了!”
我来不及去体会她所说的“应该是”是什么意思,更不去注意她的恭维词,我急急地问:“那么,我和游先生见过面?”
我这样问,自然是由于心里已经认定了我见过的神秘高人就是游侠。他和如今发生的事情有关,若不是他,不会扯出这个连她丈夫都没有见过的神秘女人来。
女声“嗯”了一声:“见过,他也告诉我,卫先生是真正可以信托的朋友,叫我若有万不能解决的困难,可以向卫先生求助。”
我思绪相当紊乱,我不去想这神秘高人游侠的以往种种,也不去想这游夫人何以如此神秘,我道:“只怕不单是你要向我求助,而是我更要向你求助!”。
游夫人道:“事情因我而起,现在,当然还是我向你求助!”
我有点不满:“看来,你们个个都神通广大,我这些微末道行,就算我肯葬送进去,也帮不了什么忙!”
我这话,自然说得重了一些,但我也确有心要表示我的不满。
其一,曹金福和红绫,分明因为他们,而吉凶未卜,下落不明;其二,这游夫人的“邀请”方式,不敢恭维。而且,在一片漆黑之中行事,也大是古怪。我毕竟不是任人摆布的,故要表达自己的感觉。
游夫人又幽幽地叹了一声“实在是对不起,一切事,都由我而起。”
第八章
我道:“听说游先生神通广大,他又有一位生死之交,也是非常人物,怎么事情会摊到了孩子的身上?”
游夫人道:“游位他是事不关己,关己则乱。列传近两年来,下落不明卫先生,孩子金福和红绫,他们是自告奋勇,并不是我们要他们去做什么的,事情再对我们重要,我们也不会不知轻重!”
我连透了几口气:“我对来龙去脉,一无所知,请你从头细说。”
游夫人又半晌不出声在真正的漆黑之中,又是真正的寂静,这使我感到了极度的不舒服。我本来想纵声呼啸,但是想到对方突然不出声,可能是在思索该怎样开始才好,所以我不去打断她的思路。但是我又实在忍不住静静地等著事态的发展,所以我一跃而起,迅疾无比地展开一套拳法。
这套拳法,需要配合迅速游走的脚步,我肆意纵横,根本没有考虑到自己身在何处,把一套拳法,施展得酣畅淋漓,这才舒展了这种异样的环境带给我的心理压力。等到我收拳站定,我才发现,自己像是置身于一个广阔的原野之上,全无阻隔。
可是若是在野外,不论天色如何黑暗,也不可能黑到如此程度。我应该是在一个有遮蔽的所在,然而,又有什么样的遮蔽体,有如此广阔?
一想到这一点,我心中一动,脱口道:“游夫人,你来自什么天体?”
游夫人的声音传入耳:“你终于想到了。”
我道:“那并不难想,而且,我也不是第一次和外星人打交道了。”
这句话,对我来说,确是实情,自从“蓝血人以来,我和外星高极和物的沟通接触,不知有多少次,再增加一次,自然也平常之至。
可是游夫人的回答,却令我愕然,她道:“我不是外星人。”
我呆了一呆,突然之间,我把这句话,和她曾说过“我应该算是他的妻子”联系起来,这两句话,同样都有著不可解处。
我略想了一想,绝对肯定地道:“你不会是地责无旁贷!”
游夫人回答得很快:“是”
我提高了声音:“你不是外星人,又不是地球人,那你是什么?”
游夫人的声音很平静,但是掩不住悲情:“我……不是……人。”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我们所说的“人”,意思就是那个星体上,最高级的生物。”
游夫人声谳依早:“是,我明白,我……不是生物。”
我呆了一呆,即使是这样的回答,我也不感意外,我“嗯”了一声:“你是机械人,我知道机械人已经形成了新形和生命”
游夫人却打断了我话头:“我不是机械人。”
我吸了一口气,一时之间,有难以呼吸之感,不是地球人,不是外星人,不是机械人,不是生命。那么,她是什么呢?
游夫人接著问:“你刚才所说,机械人形成了新形式的生命,那是怎么一回事?”
我不点烦躁,在黑暗之中一挥手,像是想把黑暗挥开,我粗声粗气道:“先说说你的情形,你究竟是什么?”
游夫人低叹了声:“请略具耐性,因为我的情形,解释起来比较复杂。”
我知道如此“弦外之音”凡是越出了地球人生活范围之外的事,用地球的语言,向地球人解释,确实相当困难。
我道:“我会尽量理解。”
游夫人也道:“我会尽量令你明白。”
然后,是一个短暂的沉默,游夫人又道:“先打一个比喻,有人不见了东西,要寻找,他手拿电筒,射出光芒去寻找失物,我……我就是……”
我性子急,已忍不住道:“你就是那人?”
说了之后,就知道不对,因为她已说了不是人,我又道:“你是那……具电筒?”
在这样说的时候,我已经很觉得怪异了,谁知道游夫人的回答,更令人吃惊,她道:“我就是……那股射出去的光芒。”
一时之间,我也忘记了自己处身环境,只是集中力量,脑细胞急速地运作,想弄明白她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但是,我实在无法理解,所以我只好不出声。
游夫人继续道:“有人要寻找失物,自己力量不足够。就借助工具。那工具很特别,先射出一股能量,利用这股能量,去影响可以帮助寻找失物的人,使被影响者尽力效劳,努力找寻。”
我明白了!
我失声道:“你就是那股能量!”
游夫人的反应很平静:“是。”
我的思绪紊乱之极,在黑暗之中,像是见到了一片光明,但是又立即消失,接著,光和暗翻翻滚滚,使我想到了一些什么,但是又不能确定,整个人像是跟著思绪在剧烈翻腾。
这实在是很难形成一种具体的想法,在我以往的经历之中,有过一种经历,是某一种生命形式,本身就是以能量的形态存在的无形无体,只是一组思想。但眼前的情形,又不是如此,虽然同是一股能量,但是她不是生命,只是其他生命运用某种仪器发射出去的一股能量!
如果单是这样,那问题倒也简单了,如今显然这股非生命的能量,作为工具的一种,有了新的变化、新的动向,这就使事情变得复杂无比了。
确然复杂,以致我一时之间,几乎连一个头绪也理不出来。
在黑暗之中,我无助地挥著手,道:“等一等,请……嗯,我很难一下子就进入问题的中心,所以请你从头说起,我的意思是,请尽量用我能理解的语言,循序渐进,把事情说明白。”
游夫人的回答是:“好!”
然后,又是好一阵子的沉默,她才道:“在若干时间之前,有……有人遗失了一些东西”
我本来是准备全神贯注的听她叙说的,但是她才说一句,我就不得不打断她的话头:“请说得具体一些:“什么人?遗失了什么东西?”
游夫人道:“好如果你认为有必要的话,具体地说,是有一个宇宙飞行组,在地球上遗失了一组仪器。那组仪器,在宇宙之中,独一无二,在多种生命形式中起重要的作用高级生物的生命形态各异,但是生命的形式,离不开思想的活动。”
游夫人才一开始讲不久,我的心便已开始急速地跳动,她的话,对我来说,并不陌生!
非但不陌生,而且,正和我近来一连串的经历,大有关连!
一时之间,我思绪更是乱上加乱,首先,我不明白何以游夫人要对我从头说起,因为她至少应该知道我最近的经历,她应该知道的原因是,我在那些经历中的一个重要人物,神必高人正是游侠!
但是她像是完全不知道我的经历,因为她说了一大段之后,还在问我:“这样说,你是不是比较容易明白?”
我吸了一口气,我的回答是:“我明白,那一组宇宙飞行员,一共有四个,属于第二十九组。那个仪器,不是遗失,是由于意外而碎裂,部件散落在地球的各处,这仪器可以称之为“思想仪”,在意外发生之后,四个宇宙飞行员分开了,一二三号在一起,四号变成了游离分子……”
我一口气说下去,把叙述在《将来》和《改变》这个两个故事中的都说了出来,在说的时候,心中大是感慨,因为我再也想不到,事情兜兜转转,还是和一二三四号及思想仪有关。
等我说完之后,我才问了一个问题:“好了,你是由一二三号派出来的,还是由四号派出来的?”
游夫人的反应奇怪之至,她长吁了一口气,道:“原来是这样!”
我大奇:“你不知道,还是我说得不对,你和这些事无关?”
游夫人道:“不,你说对了,我正和这些事有关,但这些事的真正来龙去脉,我却不知道。”
还没有等我问:“怎么会呢”,她又道:还记得那个比喻吗?我只不过是电筒中射出的一道光、我只知道自己是由电筒中射出来的,至于那电筒是握在什么人的手里,这具人和其的人,又有什么关系,我是没可能知道的。你所说的一切,我还是第一次听到。”
我感到整件事,奇诡莫名,游夫人的这种说法,听来虚幻之至,但却也可以成立。
我陡然想起,游侠(神秘高人)在蒙古,曾对我说过,当年被我沉进了大海之中的一个圆形物体,我只知它叫“丛林之神”的,是通过他找到的,那是思想仪的一个部件,编号是一0九B,现在已医学入四号这手。
游侠既然打捞了一0九B给四号,那么,游人人自然也是四号派出来的了。
(这一切,都由一系列已叙述过故事伸延而来,不知过去,难明现在。而且没有办法,事情的过程太复杂,绝不是三言两语能交代的。欲知详情,请看以前的几个故事。)
游夫人又道:“听了你的话,我才知道自己的来龙去脉,看来,我是四号通过了仪器发出来的。”
我道:显然是,由于你的努力,游侠一直在帮四号寻找思想仪的部件。可是显然,情形已经脱出了四号的掌握范围。”
这其中的情形,相当复杂,那次寒夜聚谈,游侠告诉我,他会和四号“胡调”,不让一0九A面世,使他们的思想仪不能趋于完整。
如果一切还全在四号的掌握之中,那不会有这种事发生。究竟发生了一些什么事,令得四号失控的呢?
我等著游夫人的回答在知道游夫人甚至不是生物之后,和她的对话,也变得十分虚无,当然是有一股能量在影响我的脑部活动,使我以听到她的声音,那种香酒,只怕也是幻觉,昏迷也是要一样。
但无论如何,一团黑暗之中,事情反倒渐露曙光了。
游夫人道:“我被派出去寻找失物精确地说,我的任务是,由我去选择一个目标,由这个目标去动力寻找失物,因为我本身是没有能力去进行什么行动的。”
我“嗯”地一声L:“你找到了游侠!”
游夫人道:“我必须找一个有强强能力的人,这类人的脑能量强,有异于常人,游侠就是这种人之中,极其出色的一个,所以他成了我的目标。”
我感到有一股难以形容的寒意谁也不知道有多少这样的能量在找寻目标,被找中的目标,岂不是祸从天降,莫名其妙,就成了工具?
我的声音也有点苦涩:“被你认定了的目标,就必然成为你的工具,不能抗拒?
游夫人对我的这个问题,并没有立即回答,可能是她感到这个问题中,有著人类对异类的敌意在。过了一会,她才道:“当然可以拒绝,但是……游侠他没有拒绝我……当然,我用了些方法
我闷哼:“什么方法?也使他喝了酒之后昏迷?”
游夫人道:“不,我启动了他脑部能力之中的爱情部分每一个地球人的脑中,都有这样的一个组成部分,这个组成部分蕴藏在脑中,可能一生一世也不动用,便也可以一经启动,就引发出无比的能量来,甘愿为了爱情,去做任何事。”
我不禁呆住了出声不得自古以来,不知道有多少途径去瞭解爱情,“问情是何物”也一直困扰著人类的心灵,但是从来也未听到过从这样的角度去瞭解人类爱情的。爱情是脑中储藏的一种能量,一经启动发作,就可以驱使人去做任何事!
这就是人类一直猜不透的“情”?
我的声音有点含糊:“于是,你就装成一个令他爱你的女人。”
游夫人道:“不是,我启动了他脑中的爱情能量部分,使能量释放,使他爱一个他心目中认为最完美的女人,可以为她做任何事的女人,一切都只是他的感觉,事实上我是不存在的。”
我感到身子有点摇晃:“他可以抱你、亲你,和你说话,虽然在黑暗之中,他可以感到你的存在,但实际上你是不存在的?
游夫人结结实实地回答:“是!”
我又感到一阵晕眩这种情形,算不算是佛家早已指出的“色即是空”,“一切都属虚幻”呢?
我道:“那你又何必躲在黑暗之中?乾脆可以让他也`看'到你!”
游夫人的回答,令我愕然,她道:“本来是可以的,但是发射我的仪器不完整,我的力量打了折扣,不足以刺激人的视觉神经,所以亦只好不让他看到,不然,他看不见我,其他的感觉,也就受了影响。”
我喃喃地道:“幻象,幻象,一切全是幻象。”
游夫人道:“如果在感觉上,是实实在在的,真实和幻象也就没有分别,人的感觉,都是脑部活动产生的幻象,幸福或悲苦、快乐和凄惨、饱和饿、冷与暖、极乐和至痛,都只不过是感觉而已。”
对于她的话,我无法反驳。
人的一切感觉,的确皆由脑部活动的感应而产生。如果刺激脑部的活动,使一个人感到温香软玉在怀抱,千股爱怜在心头,那么,他就必然是一个不折不扣,沉浸在爱情中的人,有著享受爱情者的一切反应!
而四号掌握了思想仪的许多部件,发射出一股能量去对付地球人,即使这地球人是游侠那样的高人,也一样可以手到拿来。
我用手在脸上用力抹试著,虽是思绪紊乱,但是我还可以想到一个中心点,那就是:事情进行到后来,必然有了不可测的变化,要不然,也不会有如今我和注重夫的“相会”!
所以,我只是简单地道:“请说下去,游侠坠入情网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游夫人道:“他完全接受了我,深信只是由于某种原因,我不能接触任何线,他也习惯了和我在黑暗之中生活,我们很恩爱……很……恩……爱……”
她在重复说她和游侠“很恩爱”时,语音悠悠,大是感怀。
那令得我心中一动,我记得以前,我有一次经历,一个外星人很是感慨地对我说:尽管在字宙之中,地球人的科学文明十分落后,但是地球人的脑部活动之中,有一种叫“爱情”,在其他星体的高级生物之中,根本没有。而这一种特殊的活动,有一种强烈的感染作用,使外星人在一接触这后,就像是受到了病毒的感染一样,也产生同样的效应。
这一段话给我的印象,相当深刻。
我想到的是:“游夫人会不会也受到了游侠深情的感染,弄假
成真了呢?
这又是什么样的一种怪异:一股力量,在一个地球人的脑中,制造了一段幻象爱情,但结果这股力量也陷进了情惘之中!
太不可思议了!
我吸了一口气,听游夫人继续说下去。游夫人的声音仍很平静:“我向他提出要求,他尽力去满足我,我提出要找寻思想仪的部件,他民上天下地去找,而且从来不追问什么。”
我静静地听著,心中复杂无章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游夫人继续道:“这样过了很久,在一个地球人的生命来说,已经占了整个生命的一个相当比例,那一次,他在海底捞起了一个部件,过程艰难之至,他为了这个行动,受了重伤”
游夫人说到这里,略顿了一顿,我知道,这个东西,是早年我抛入海中的,那东西,命名接近它的人,有预知能力,导致了好几个人的死亡被称为“业林之神”。一直到最近,我才知道,那是“思想仪”的一个重要部件,编号是一0九B。
游夫人叹了一声:“他受伤如此之重地球人的生命形式很特别,当伤重到了一定程度的时候,人的记忆组,就会离开身体。”
游夫人使用的词汇很奇怪,但是我扣到这里,著实吃了一惊所谓“记忆组离开身体”,那就是死亡!
我大声道:“他面临死亡?”
游夫人沉默了一会,并不理会我的惊呼,只是自顾自道:“在他的记忆组快要离开他的身体之际,他对我说,他实在不舍得和我分离,他说,多年夫妻,他虽然连我是什么样子都没有见过,但是那并不重要,他深信我们是世上罕有的好夫妻,他说可能连卫斯理和白素也比不上,那是我首次听到你两位找名字。”
我想不到我和白素的名字,会在这样的情形下被提及,我只好含糊地应了一声。
游夫人又道:“他又说,这些年一来,他一直知道我不是地球人,他并不要求我告诉他我的身份,只是想知道,在他的记忆组离开了身体之后,他是不是还有机会,和我发生联系。他……”
游夫人的声音渐渐流动感人:“他……他说得那样真挚动人,刹那之间,我受到了感应。人类脑部活动所产生的一种叫爱情的因素感应了我,使我也有了这种感觉,我的能量之中,混入了爱情的因素,他不再是我寻找失物的工具,他是我的丈夫!”
我听得有点如痴如醉谁说天下的爱情故事千篇一律,这一个就古怪之至,而且,也极其惊心动魄。
游夫人继续道:“这对我来说,是一个巨大之极的变化。我本来根本不是生命,可是突然在我能量之中,渗入了生命的因素,我向生命迈进了一步,可是我还不是生命,我”
我听到这里,忍不住道:“既然有了生命的因素,你就是生命,这一点毫无疑问,你是新形式的生命,情形和康维十七世相类似,可能比他更先进,至于康维十七世的情形,我会向你详说,游侠怎么样了?”
游夫人道:“我起了变化之后,感到我自己万万不能失去他,但是我又无法阻止他的记忆组离开身体,我们都不知道他的记忆组离开身体之后的情形会如何,所以我们不能冒这个险,我在无法可施的情形下,明知我经过了变化之后情形,不会被原来的仪器接受,但我既然从那里也就是唯一可以求助之处。”
我“啊”地一声:“你去找四号了?”
游夫人道:“我不知道他是谁,我只是循我出现的方位回头找,通过仪器,我和他你所说的四号,取得了沟通。”
我吸了一口气那种情形,游夫人等于是四号的叛徒,本来她自四号发射出去,作为搜寻失物的工具,但是现在,她的能量之中,有了生命的因素,有了地球人的爱情,四号能容许有这种变化发生吗?
再听下去,游夫人的叙述,更是奇绝。
她道:“我在意识之中,知道他是我的主人,所以我才向他求助。”
第九章
我苦笑了一下:“他对于人类的记忆组,离开了身体之后的情形,一定十分清楚,他的三个同伴,甚至组成了一个`阴间',专供人类的记忆组`栖身'!”
游夫人又沉默了一会,才道:“他没有告诉我这些,他告诉我,人的记忆组,在离开身体之后,便归于虚无,消失无踪,也就是说,我会永远失去他。”
我怒道:“他胡说,他撒谎。”
游夫人沉声道:“现在经你说明,我自然知道他说谎,但当时我不知道。我听了之后,伤心之至,感到生命的因素所带来的痛苦 一般能量,无所谓快乐或痛苦,发出来就发出来,收回去就收回去,可是一旦渗进了生命因素之后,也就有了生命的喜怒哀乐。”
我同意:“生命本就如此。”
游夫人道:“我感到了绝望,他却又告诉我,在某种情形下,我们的夫妻关系,可以维持下去!”
游夫人说到这里,略顿了一顿,声音变得苦涩:“我本来的要求就是这样,可是那时,我心中……我是说,在我的能量之中,已经有一股异样的因素,在隐隐作动,而且是我无法控制的当时我还不能确定那是什么和发展下去会怎样。它后来终于发作了……我是不是可以把这种情形,放在后面再说?”
我沉声道:“当然可以,你的情形诡异而复杂,循序渐进地说,容易教人明白。
当我这样说的时候,其实我已经料到一些“发作”之后的情形了后来一印证,证明我当时所料到的,虽不中主亦不远,就是那么一回事。
却说游夫人继续说下去:“我一听能维持恒久的原来关系,自然恳求他成全。他先说,这些日子来,我通过游侠给他找到了许多东西,他表示满意,可还有最重要的失物未曾出现,他要和游侠直接沟通,叫我转达这一个意愿。”
我叹了一声:“这样一来,游侠终于会知道你的身份了!
游夫人便咽了:“是,我想到过,但只要他的记忆能不离开身体,其他都顾不得了。”
我再叹了一声,以后的事情,已可想而知,游侠的记忆组,没有离开身体,四号做到了这一点,但是游侠也知道了自己多年来至亲至爱的妻子,视之如生命的一半的爱人,原来只是一个幻觉。
一个男人,再坚强、再豪侠,这样的打击,也是一个致命的打击。
我难以想像游侠会如何面对这样的打击
游夫人的话,给了我回答,她道:“游侠面对了这样的事实,他的态度很怪,他不信!他不信我是一个幻觉,他不信他所知的事实,他认为我是一个真实的存在体,只是由于什么魔法或咒语,才会只能在黑暗之中和他相处。”
我心想,继续沉缅在幻觉之中,自然是一个最好的办法,明知身在梦中,不要梦醒,也就和身在真实之中一样。
但是,这是一个自欺的办法,能真正在这种办法之中找到欢乐的人,性格上绝不是条理分明、理智型的人,方可能做到这一点,而游侠,我和他寒夜长谈的印象,觉得他是一个极端的理智人物!
所以,他如果坚决不肯承认那是幻觉,那正是他内心深处,深知那只不过是幻觉的表现,这也就是说,在这样的打击之下,他的痛苦,是常人的十倍、百倍。
我很同情游侠发生这事,不知有多久了,游侠心中所受痛苦的煎熬,游夫人只怕也不能瞭解。
游夫人道:“在他的记忆组又和他的身体结合之后,由我做媒介,他和……四号直接沟通,以后,我们似乎和以前一样,但是我却可以感应到他思想之中的苦痛和无奈。他似乎非找到一样东西不可,我感到他在不断地向自己呼唤:“让我找到它!让我找到它。看起来,找到了它之后,四号答应他,可以改变我的情形,我不知道会如何改变,但那一定是他急切希望的!”
我失声道:“可以使你由一个幻觉,变成真实的存在?你可以脱出幻觉,变成真实?”
游夫人道:“我不知道……”
她迟疑了好一会,才道:“或许不是,因为我同时又感到,他一样以整个心灵在呼唤:“别让我找到它,别让我找到它!”
我呆了一呆,这不是太矛盾了吗?一方面呼唤祈求“找到它”,一方面又要求“别找到它”。
我道;“你的感应可靠么?”
游夫人道:“当然可靠,那是思想上的直接感应。”
我苦笑:“那你如何解释这个矛盾?”
游夫人的语声,无奈之至:“我不知道……莫非是他找到了那东西之后,我变成真实,使他感到害怕,他宁愿要幻觉?但那实在不是他真正的心愿,我只能说在他的思想之中,另有一组想法,我未感应得到,所以我不知道他为何会矛盾!”
我一直在思索著:何以会如此?游夫人这几句话,陡然之间,给了我一大启示,像是有一道闪电划过我的脑子,我明白了!
我失声叫了起来:“那关键性的失物是一0九A!”
游夫人对我的惊叫,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因为她不知道一0九A是什么,也不知道游侠跟我寒夜把酒长谈的一番说话。
但是我却知道所有的来龙去脉,所以我的心情,激动无比。
那一0九A,是四号志在必得的思想仪给件,四号之所以要和游侠直接沟通当然是相信游侠的能力,相信通过他,大有可能得到一0九A。
当然四号必然地也一定对游侠作了某种允诺会和游夫人有关,例如只要找到一0九A,游夫人就可以从幻觉变成真实等等。
这对游侠来说,自然是他一生之中最重要的事。
但是,当他瞭解到一0九A落人四号之手可能发生的后果,对人类的自由选择权大有妨碍的时候,他竟毅然决定,不要一0九A机世。
他不但自己这样决定,而且还说服了我和齐的,别参加一0九A的搜寻工作当时,我们都认为一0九A在在吉思汗的陵墓之中,他要我们放弃搜寻。
当他有这样决定的时候,他自然知道,他至爱的妻子,将永远是一个幻觉,而且,要是四号知道了他在玩花样,随时连幻觉也会消失!
但是他不为自己打算,仍然尽一切力量,不让一0九A和思想仪结合,以免人类的思想受了控制。
这是何等伟大的胸襟!
更伟大的是,他在这样做的时候,有著无比的痛苦,可是他一点也不说出来,他只是凭著自己的信念行事,绝不张扬!
虽然他说过,只要通过一种电离子的发射装置,就可以瞒过四号,但是不是永远有效?如今游夫人紧急与我相会,是不是有了什么意外?
一想到这一点,我就急急问:“游先生……他为什么不见我?”
游夫人的回答,简直让我心惊肉跳,她竟然道:“我找不到他,我不知道他在哪里!”
若是一个人,找不到另一个人,那一点也不出奇。
可是游夫人并不是人,她只是一股能量,上天入地,对她来说,轻而易举,就算是光能,一秒钟也可以绕地球七周半,她的能量,可能比光能更强。
而且,她和游侠的脑部,已经有某联系,连她也找不到游侠真叫人难以想像,那是什么样的情形?
我急忙道:“那怎么呢!我正在找他,因为不久之前,我肯定他在离此不远一个湖边林子中出现过,和两个青年见过面。”
游夫人道:“是,这我也知道我知道这两个青年,一男一女,女的是卫斯理的女儿,他们之间,发生了一些事,我所以到这里来,就是为了等你,因为在发生了那些事之后,我知道你一定会出现!”
我用力一挥手,重要的是,游先生的孩子,为什么要见面?见了面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
本来,能和游夫人长谈应该对事情大有帮助,因为理论上来说,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侠的行踪。可是如今看来,游夫人反倒要我帮助她去找丈夫,这真是令人感到啼笑皆非之至!
但无论如何,知道游侠和孩子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也是好的。游夫人对我的问题,却半响也有回答,绝对的黑暗加上绝对的寂静,令我无助之至,我叫了起来:“别对我说,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游夫人答道:“我确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的意思是,并没有人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我现在知道的一些,是……由于我可以知道游侠的思想而来的,但游侠显然不要我知道,他有方法不让我知道他在知道了我的情形之后,我只在一刹那间,感到他的内心痛苦之极,接著就什么也感觉不到了,那显然是他有方法,不让我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知道,那是他散布了电离层的结果连四号在这样的情形之下,都无法知道他在想什么,游夫人这些微末道行,更加不能了。
游侠掩饰了自己内心的痛苦,自然是不想游夫人伤心,而且,他知道是再清楚不过他不去找一0九A,他和爱妻之间,决不会有好结果,他也不想游夫人知道这悲惨的事实。
我追问:“你知道多少,就说多少。”
游夫人又沉默了一会才道:“事情是怎么开头的,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四号要找的那东西,他已知道了下落。”
我呆了一呆,用最简单的说法,把一0九A的来龙去脉,向游夫人说了一遍别人不容易明白,但游夫人本身也来息思想仪,当然一点就明。
我听得她在连连吸气。
我又道:“我上次和他会晤,大家都判断,那一0九A是在成吉思汗墓中,而那座墓,是在一个海子底。”
游夫人道:“不,不在什么墓里面,他知道了那东西下落之后,显得很困扰,因为我不断自他的脑部活动之中得到讯号,他不知道该如何办才好。”
我试探著问:“你知道他的困扰,来自哪一方面?”
游夫人叹了一场:“他如果把那东西献出去,我的情形会起变化,会和他真正成为实实在在的夫妻这是他梦寐以求的境况,老实说,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犹豫不决的困扰!”
我苦笑,心想这一点,难以向游夫人解释明白了。别说游夫人不是地球人,就算是地球人,也有许多许多不明白自由选择权有甚充重要,变为只要吃饱穿暖了就好。但是对生命意义有崇高认识的地球人却知道,只求吃饱穿暖,是一种屈辱的生命,而人的生命,应该是高贵的,而且只有生命有生主权时,生命才会高贵,不然,只是被强权或其它力量,踏在脚底下的泥!
游夫人不会明白这一点,游侠的困扰,也正来自这一点是为了个人的要求,还是为了全人类的尊重!
本来,关于这一点,游侠已经有了决定寒夜长谈,他已经决定了牺牲自己。
那为什么又会有困扰呢?
我的推测是这样,当时,他也认为一0九A在成吉思汗的陵墓之中,而虽知陵墓在海子底,但是不知在哪一个海子底,在知道了之后,还不知要多少功夫才能得到在这样的情形下,比较令人容易放弃。
但如果忽然之间,知道了可以使自己从此能沉浸在甜蜜、实在的爱情之中的那东西,就在一个很易得到之处,那当然又是另一番境况了!
游侠的困扰只怕就在于此!
游夫人在这时间:“怎么了?是不是事情有我……不明白之处?”
我“嗯”了一声:“你先说下去,游先生他……在困扰之下,有什么行动?”
游夫人道:“你变得很是沉郁,有一些讯号,我虽然感应到,可是全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直到忽然又有强烈的讯号加入那是他和别的人,在作讯号的交流,嗯……在地球人之间,那种情形中,他和人在商量什么,和他商量的人,不止一个。”
我告诉自己:她说到紧要关头了,和游侠“商量”的人,不止一个,应该就是曹金福和红绫。他们如何会面已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商量些什么?
游夫人迟疑了一下:“那两个人,好像和他起了争执,他们的讯号,出现了截然相反的情况,而最后,他……不再坚持自己的意见。”
我越听越著急:“请你说得具体一些!”
游夫人道:“商讨的事情,和找寻那东西……一0九A有关,和他商量的人,主张去取,主张取到那东西之后,把我变成实实在在的一个女人,不再是他的幻觉!”
我听到这里,已经可以组织出一些事的梗根来了曹金福和红绫遇到了游侠,游侠说起了自己的遭遇,多半也说到了与我会面的经过两个知道那件事,也知道他对一0九A面世的态度,自然钦佩有加。
游侠必然又说到情形有了改变,一0九A并非在成吉思汗墓中,而一0九A又能使游夫人的情形得到彻底的改变,曹金福和红绫两人,一定是起了助人之心,要把一0九A弄到手。我自信这样的推测,八九不离十,但是我弄不清楚的一点是,两人应该明白,一0九A落人四号手中的后果,他们不可能不计较后果的!
但他们毅然行事,采取了行动,可知他们一定有对付的方法这时,我想不出是什么方法,但我的推测,已进入了具体部分,我已经知道,曹金福和红绫,在京城盗走的国宝,就是一0九A!
这一0九A,不知在什么情形下,落入国库,这东西当然有它的奇妙处,所以吸引了老人家去“欣赏”,这才有两人盗宝时,巧遇老人家的事发生!
两人盗宝,对老人家无礼自然是闯了祸,但是那只是小祸把一0九A交给了四号,令得人类的思想和行动自由受了限制,那才是真正的闯了大祸 一个主宰思想,控制人类,那是人类最大的
火祸!
他们得了一0九A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交给四号?四号
会实行他的承诺?
我的思绪紊乱之极,游夫人道:“你想到了什么?何以你发出
的讯号……那么凌乱?”
我想到了什么?我实在对游夫人的这个问题难以回答,因为我想到的事情太多,而且复杂无章。我需要好好的整理一下,但那并不是容易的事。
我只好集中力量,先想一点:曹金福和红绫甘冒大险,取得了一0九 A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
由于我一点头绪也没有,所以,一切都只能依据常情来推测。
我首先推测,曹金福和红绫这两个青年人,在知道了游侠和游夫人之间的情形之后,由于同情游侠的处境,和想帮助他自极端的苦痛之中解脱出来,所以决定把一0九A弄到手。
那么,在一0九A到手之后,正常的处理方法,自然是交给游侠。
把一0九A给游侠的目的,是让游侠把它交给四号,以换取游夫人的由虚幻觉变成实在。
循这条线推测下去,本来是很可以成立的,因为曹金福和红绫,在激情冲动之下自然不如老谋深算的游侠,把整个人类的前途考虑在内,他们用“做了再说”的方式行事,自是鲁莽之至。但那也正是红绫的作风。
问题是,如果事情如我的推测,那么,游侠在把一0九A交给四号之后,第一个该发生的情况,就是游夫人被召回去进行改变。
可是如今的事实是:游夫人根本无法和游侠联络,反倒向我求助!
由此可知,在曹金福和红绫取得了一0九A之后,一定有非常的事发生,而不能循常推测下去!
想到了这里,我著急道:“你设法和游先生联络尽一切可能!”
游夫人的声音,听来绝望:“我早试过了尽一切能力,我试过了。”
我双手握拳:“有没有试过去问四号?”
我知道,游夫人和四号之间的关系是很难说明白的,而且,说明白的,很是残酷。
游夫人打过比喻,她只不过是电筒射出一股光芒。她由电筒控制,而电筒由手控制,手又由脑控制。在这样的主从关系之中,她和四号隔了几层,所谓“电筒”“手”,都是“脑”(四号)控制的仪器。
四号要她这股能量产生,就产生;四号要她这股能量消失,就消失。
虽然,她这股能量,由于和游侠的长期交流,已起了根本的变化,可是她和四号之间的主从关系不变。
在这样的主从关系之下,她的地位低微,怎么能和四号沟通。
所以,我这样问她,其实是很残酷的。
当时,我只想到了这些,并没有更深入一层去想。我必须这样问她,因为目前的当务之急,就是要弄清楚游侠的下落。
在我这样问了之后,有我预期的沉默的时间,却比我预期的更长,才听到了游夫人以颤栗的声音回答:“没有。”
我进一步逼问:“为什么不问?”
又是一段相当长时间的沉默那使我感到事情有我估计之外的波折在。
游夫人开口时,声音仍然发颤一股能量渗入了人类的感情之后,自然而然,有了人类的反应。她道:“有一天,游侠他忽然对我说:`我要你答应我一个事,不论发生了什么事,不论事情看来有多么需要。都不要和你的来源再发生联系。'他的这个要求,令我感到诧异之极,难以接受。”
游夫人忽然之间所说的事,像是和如今我们在商讨的事,一点关系也没有。
但是,我却知道其中必有原因,我必须耐心听下去,她一定会说出我想知道的苦衷。
她略顿了一顿:“你明白我说的话?”
我道:“明白,他要求你,绝不能在任何情形下,和四号联络。”
游夫人道:“是的,当时我反而不明白,我道`怎么可能呢?我是从那里来的,我的根源在那里,怎能不和他发生联系呢?'游侠打断我的地道:`已经切断了你们之间的联系!'他的话,几乎使人消失,化为乌有,那是无可比拟的震撼!”
我也听得极其紧张,我不知游侠是用了什么方法做到了他所说的,但是我确信游侠有能力做到这一点。
在长期和四号的交手过程中,我相信游侠已摸索到了四号的不少弱点,他正是利用了四号的这些弱点,才掌握了不让一0九A落入四号手中的窍决。
那样,他自然也有能力,使他的爱妻,暂时脱离和四号之间联系。
第十章 对游夫人来说,游侠的作为,自然如同晴天霹雳一样,使她震憾。
我也可以推测到,那是游侠在已经明白了游夫人真正身份这后所发生的事。
由此可知,游侠并不是等候命运的播弄,而是积极地在设法开创命运,达到他理想之目的。
他切断了游夫人和四号之间的联系,当然就是其中的一个步骤。
他在进行这项不可思议的行动,竟是孤身一个人,完全没有人帮助,他行动的目的,念及全人类,关系全人类的生存尊严,可是他却只是一个人在进行,这是什么样可怕的一种孤寂!
我对他本来就有敬意,这时,想及他独自承受如此非凡的压力,更感到他的伟大,更令人起敬!
我沉声道:“所以,如今出现了这样的非常境况,你也不去和四号联络?”
游夫人道:“是,当时,我不明白,反问他为什么要这样,他告诉我,他和……四号之间,正讨论和我有关的一些事,四号拿我来威胁或强逼他,他不想我们永远处于被控制的情形之下,所以要对抗。他告诉我,最后结果如何,并不乐观。但如果我再去找四号,结果就必然会是极悲惨,不会出现奇迷!”
我心绪杂乱,但也可以想像游侠和四号之间的激烈斗争的梗概。
四号以游夫人胁持游侠,游侠不能放弃游夫人虽然他明知那只是幻觉,但是他已深深沉缅其中,无法自拨。而且,他要进一步使幻觉变成实在!这一切,都非依靠四号不可。
但是四号也要依靠游侠之处,多看来,游侠已为四号找回许多思想仪的组件,包括了一0九B,如今,又有四号非到手不可的一0九A,游侠可以利用一0九A反国胁四号。
两人的手段一样,谁也不能说占尽了上风。在这样的情形下,把游夫人和四号远远隔离,自然是最好的办法,因为一旦游夫人被四号收回去,那么,游侠就居于下风了。
在整件事中,毫无疑问,我应该站在游侠这一边,所以,我不该要游夫人去和四号联系。
想到这里,我忙道:“对,你如今的情形,最好听他的话,我相信他必然有最好的安排。”
游夫人道:“可是我实在担心,若不是他的处境可怕之至,他不会使我和他联络不上你或许不明白,我和他的感情极好,在他切断了我和四号的联系之后,我的能量来源断绝,我这股能量,总有耗尽的一天。我和他维持联络,可以在他的脑能量中,得到最低限度的能量补充,若是……若是……”
她说到这里,现出呜咽的声音来,我吃了一惊:“你能维持多久。”
游夫人道:“我不知道,而这种危急之极的情形,他绝对知道,我们两人之间仍然无法取得联络的唯一原因,是他的处境,比我更危急!”
游等候人说到后来,声音又在发颤,我想安慰她几句,竟不知说什么才好。
因为我认为她的分析很有理游侠的处境,不妙之至,凶多吉少!
不然,他绝不会弃游夫人于不顾!
若我的设想成立,曹金福和红绫为了帮助游侠,而把一0九A弄到了手,他们应该立刻找四号联络他们当然不会笨到一下子就把到手的宝物拿出去,而要等谈好和条件再说。
而他们如今音讯全无,最大的可能是,四号在谈判的过程中,使用了非常手段!
这样的推测,把中心关键又转移到了四号的身上,似乎游夫人和四号联络又属必要。
到目前为止,我可以说,还处于茫无头绪的情形之下,一切的事态,都只不过是推测,我当然不能以推测为依据,要游夫人去冒被“收回”的危险!
我感到两难,事情还搅和进了曹金福和红绫,若不能尽快解决,夜长梦多起来,“四号”不是普通的对手,谁也无法想像后果会严重到什么程度。
想到这里,我心焦如焚,游夫人觉察了:“你……感到了什么?”
我反问道:“如果你要和四号联络,采用什么方法!”
游夫人迟疑了一下:“如果我没有被阻隔,随时都可以……我是由他控制著仪器所产生的。”
我道:“现在,他不能收你回去?”
游夫人道:“我不是很清楚,是游侠安排的,应该是如此。”
我说得很小心:“是不是可以通知四号,我愿意……和他沟通,我曾和他沟通过,我相信如今已出现了一个僵局,而我可以设法解决或化解。”
游夫人道:“你……或者可以采用游侠和四号联络的一些仪器。”
我大喜过望,不禁顿足:“唉,你怎么不早说!唉,我应该早问!”
游夫人道:“那些……仪器,他不准别人碰,连我……他也叫我……不要接近!”
这时,我也没有闲暇去设想如何一股能量不去接近一些东西,我只是道:“现在情况可能很危急,请你带我去看看那些东西,若是能和四处联络,那就好了!”
游夫人道:“你大概忘了我不是人了,我不能带你去,你要自己去!”
我呆了一呆:“可是你却把我带到了这里来!”
游夫人道:“根本没有这里或哪里,一切都只不过是你的感觉。”
我用力挥著手,这时,我不及去探究什么,我追问:“如何才可以使我接近那些仪器?”
游夫人道:“你离开这林子,向北走,走向东的岔道,就可以到达湖边湖边有一片林子,林子中有白杨树,你记著,一进林子,从看到第一棵白杨树起,你就数,数到第一百棵,那棵是假树,是一个机关,向左转三下,再向右转三个,就能进入游侠经营的秘室,一切设施,全在那里。”
游夫人说一句,我答应一声,把她所说的紧记在心中。游夫人说完之后,又幽幽地长叹了一声,我差别:“如果我的行动,有什么结果,如何和你联络!”
游夫人的声音,听来凄婉之至,她竟然道:“不必联络了!”
我失声道:“这是什么话?”
游夫人道:“若你成功找回了游侠,我和他有了联系,就不必再和人联络。若你找不到他,我存在的时间,不会太长,也不能和你有联络了!”
我呆了片刻,只好道;“很高兴能和你交谈。”
游夫人道:“很感谢告诉了我那么多,我身在其中,反而不知道。”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还想说什么,但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地好。
而就在这时候,眼前好像有了一点光亮。那一点光亮,在乍一出现之际,如梦如幻,遥远又不真实,但渐渐地凝聚了起来,变得真实了,看清了那是微弱的火把上火头投射在一只空酒瓶中发出的光芒。
酒瓶是空的,我用力定了定神,从看到一股酒箭,射向空瓶想起,把我经过的一切,都想了一遍,一切细节,都想得起来。
但是,我却禁不住自己问自己:“我真的曾有这样的经历`吗?”
我还在那间小房间中,酒瓶仍然是空的,甚至我坐的位置,也没有动过。
可是我口中,还有著芳香的酒味,耳际还亲绕著游夫人幽幽的长叹。
直到这时,我才真正体会到“如梦如幻”的境界是怎么一回事!
我告诉自己,刚才感觉到的,都是实在的事,并不是虚幻。
虽然把“感觉”和“实在的事”联在一起,并不是地球人的语言习惯,那是由于地球人以前不知道有此可能之故。
随著地球人阅历的增进,知识领域的扩充,有许多本来不是习惯语言会变成习惯。
我根本一动也没有动过,可是我却有了刚才的那一番经历。
这种类似的经历,若是发生在古代人的身上,流传开去,就会以“托梦”“神游”等等的形式来叙述,而事情其实和这是一样的。
我性急,不等天亮,吵醒了房东,他们听说我要赶夜路,现出惊愕的神情,道:“有狼!”
我笑道:“狼有什么可怕的。”
那两人心地不错:“别那么说多带火把,反正天也快亮了!”
在他们的坚持下,我带了一个火把上道,策马不到里,火把就真的派上了用处。至少有十七八条大灰狼,或前或后,嗥叫著逡巡,若不是挥动火把,只怕很要费一番功夫,才能把他们打发走。
但是世上的事,相互之间都有联系,有一利,也必有一弊,在漆黑的旷野中,火把的挥动,我估计可以传出很远,不一会,就听到了机动车的声音。接著,四道车头的灯光芒和一阵枪声,令得胯下的马,直立起来,惊嘶不已。
枪志赶走了狼群,两辆吉普车疾驰了过来,车上各有四军人。
一名军人停了车下车,另一辆车却转著我打圈。这可不是火把可以驱走的了。那军人向我走来,隔老远就吐喝:“干什么的?”
我沉声道:“老百姓!”
照说,老百姓是最大的了,但是手中有枪的,自然比老百姓更大,那军人大喝一声:“下马来!”
我不想生事而且,想生事也不易:对手是全副武装的八个军人。
下了马,又在一连串哈喝声中,交出了各种证件那是多谢小命不保宣保,这些花样繁多的证件,全是他替我准备的。
在我看来,这些盖上大印的纸张,一文不值,可是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下,居然很起作用。
那军人一面查证件,一面不断在问一些无聊问题:“你是三0一勘察队的?”“你们其他队员呢?”等等,却给我随便应付了过去。
最后,他说了几句话,却令我不知如何才好。他道:“你打回头吧,不能再向前去了,前面正进行特别军事任务,不准通才,若有违犯,不论何人,都当现行反革命分子处理。”
我发急道:“我也有任务在身,一定要前去!”
在车上的一个军官哈哈大笑:“勘察队有什么了不起的紧急任务?矿藏埋在地下几千万年,不会生脚跑掉!”
我听他说话,略有常识,就冲著他叫:“不是换矿藏,是找重要的危险物件!”
那军官扬声:“找什么?”
我“哼”地一声:“你这个少校军衔小官,还不够资格与闻这国家的一切机密!”
那军官“哦”地一声,一跃下车,向我大踏步走了过来,大声道:“那谁才够资格?”
我和军人胡扯,本来并无目的,只是想拖延一下时间,找出可以继续前进的方法来。
我已经猜到所谓“特别军事任务”,必然就是要找寻游侠、曹金福和红绫的下落。
在这一个目的上,我和他们的目的一致在未曾瞭解事实真相之前,我和他们像是站在对立的位置上,但同在知道事情的主要对手是外星人“四号”,那我就不必再和他们对立了。
所以,在一问一答之间,我已有了主意,我说了一个名字,就是“首长”的名字,然后道:“他就够资格!”
这“首长”的名宇,还真够威力,本来,那军官气势汹汹,向我逼来,扬著手,看来不是准备抓我,就是准备打我了。
但这个名字一出口,他竟然倒退了一步,用又是怀疑,又是愤然的目光望定了我,说不出话来。
我也冷冷地望著,其他人都大气不透。过了好一会,军官才道:“好,带你去见他!”
我正想如此,所以欣然答应:“请带路!”
我想翻身上马,但那军官立时道:“不必了,上车!”
在我作这样决定的时候,我也知道要和这些人讲正常的道理,是十分困难的事,他们自有一整套行事的准则,与正常的理念相反,但他们却自认,那是放诸四海而皆准的真理,可是,当时,我没有第二个选择。
我必须尽快和四号联络,解决四号和游侠,以及曹金福、红绫之间的事我相信情况已到了极其紧急的地步。不然,游侠不会不和他的爱妻联络,红绫和曹金福也不会音讯全无。
虽然我和四号曾经有过沟通,他看来除了追求个人自由之外,很是和平,但是谁知道在存亡的重要关头上,他会采取什么非常手段。
而那一0九A,却正关系到他的存亡。
比较起“首长”来,四号是外星人,“首长”毕竟是地球人,再不同,也可以找出相同之处来,而我如果单独行动,在如此严密的戒备下,我要接近那湖边的可能,不是没有,但必定费时失事,事倍功半。
若是在以前,我也不会有这样的决定,当年我和白素深入神宫圣地,把“天外金球”带出来情况只怕比如今要困难十倍,但如今有曹金福和红绫的紧急情况急待处理,我就不能孤注一掷了。
我之所以不愿解释这种情形是,因为当时我认为我的决定是对的,等到后来,知道错了,后悔莫及,这才得到了教训别以为同是地球人,总好商量,大谬不然,在更多的情形下,宁愿和异星人打交道,也比和“同类”好得多,容易沟通得多。
闲话休说,且说当时,我上了车,两辆军车风驰电掣向前驶去,沿途但见岗哨处处,巡逻得严密无比,军车通行,要经过精密仪器的核对才能通过。
到了天色大明时,满天朝霞,照著一望无际的草原,景色壮丽无比。
这时,驰到一个岗哨前,那岗哨虽是临时的,但极其夸张,不但有八辆大军车,且有火箭发射装置和多辆铁甲车。看来,就算有一团士兵,要冲过去,也非得经过激烈的战斗不可。
更令人惊讶的竟然是连载我的军车,也通不过去,带我来的军官,向岗哨一个中校军官员叽咕的一阵,那中校不断向我望来,我知道他们是在说我。
这时,我已经觉出有点不对劲了,但事已至此,此际绝无跳车逃走的可能,只能见机行事。
不一会,中校向我走来,脸上带著相当狡猾的笑容,态度也相轻佻,冲著我不怀好意地笑,同时道:“地质勘察队的,嗯?”
我不和他罗嗦,他的神态表明他已识穿了我假冒的身份,所以我直截地道:“带我去见首长,我有重要的讯息。”
那军官行事倒也爽快,他哈哈一笑:“是,卫先生,首长等你很久了!”
我并不感到奇怪,他们的天罗地网,究竟也不是白摆的,只怕方圆几百里,多一个人,少一个人,他们是已调查得清清楚楚了,忽然多了一个人,除了我还会是谁?
我扬了扬眉:“不好意思,我要去进行一些事,所以来迟了!”
那军官没有再说什么,作了一个“请”的手势,我跟著他上了一辆军车,从那一刻开始以后的大半小时之中,沿途只见巡逻不绝,戒备森严,警卫之严密,超乎人的想像之外。
我心中暗暗诧异:首长的地位虽然高,但怎需要如此的排场?
军车在一排一望就知是临时房屋前的空地停下,在空地上,停有流动的小型地对空飞弹的发射台,房屋上也有武装,以防空袭。
我心中存著疑惑,也不多问。下了车之后,进入了房屋,就看到了两个少将,向我点了点头,示意我坐下,不一会,穿著大将式服的首长,就在另两个少将的陪伴之下走了进来。
于是,我这个一介平民,就面对了五位将军。
首长的脸色,难看之极,他四方国子脸,不怒而威,看来令人肃然起敬,我拱了拱手:“将军,幸会,内人在何处!”
白素是早已和他见过面的,所以我才有此一问。
他并不回答,只是用锐厉的目光盯著我看,忽然说道:“你的化妆术真出神入化,了不起。”
我反倒有点不好意思:“雕虫小技,何足道哉!”
他们当然已把我的资料全掌握了,此际我外型全然改变,所以他才这样说。
他又来回踱了几步才站定,伸手直指著我:“一句话把东西交出来,再接受处罪。”
我呆了一呆,想向他解释:“东西究竟是谁拿走的,现在还不能肯定”
首长厉声道:“绝对可以肯定,是曹金福和卫红绫!”
他倒也不是一味发官威,说了之后,冷笑三声:“若不是他们,你也不会大驾光临,是不是?”
我知道向他多说什么“还未有确凿证据之前不能肯定”之类的话只属于多余,因为在他的思想范围之中,不会有这样的概念。
我道:“就算是他们,也要找到了他们,才能知道东西在哪里,我来是为了”
首长用力拍桌,更是声色俱厉:“你少在这里拖延时间时间无多,你要立刻作坦白交待!”
我望著他,这员虎将,其时真是气势慑人之至,我感到和他之间的沟通很困难,我叹了一声:“在你看来,老人家时间不多,但事实不如你想的那样,其中还有你不知道的事在!”
我这几句话,倒不是虚言恐吓,老人家和勒曼医院之间有过交易,在生命上,有二十年的弹性这件事我也曾参与,我相信老人家绝不会对任何人提起,而这也是我的“王牌”,不凭此,难以应付如今如此恶劣的局势。
果然,我的话颇击中要害,首长呆了一呆,但随即更加暴怒,作出了更多的吼叫和威吓。
我等他发作完,才冷冷地道:“如果你不愿讲理,只愿用你的吼叫来浪费时间,我倒没有什么意见,只怕老人家会不同意。”
这几句话,我说来轻描淡写,但是很有用,首长的脸色难看之至,可是却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一扇暗门缓缓打开,走出了一个人来。五个将军,包括首长在内,立时挺立,我也站了起来自暗门中走出来的,不是别,正是那位老人家!
我这才恍然大悟一路来,警卫如此森严,不是为了首长,是为了老人家!
第十一章
老人家向我望来,我向他躬身为礼“又见面了,贵体康泰?好像越来越年轻了!”
这句“越来越年轻”自然是话中有骨。老人家不动声色,闷哼了一声。
我又道:“两个孩子行动太鲁莽,我一定要他们向你老人家赔罪。”
老人家一摆手,对首长道:“你们全出去!”
首长大惊,指著我:“这人是危险”
老人家再一摆手,重复了一句:“你们全出去”!”
他说话土音甚重,但自有威严,五位将军齐声答应,一起退了出去。
于是,就只剩下了我一个人面对老人家。我们对视著。是他先开口,他一字一顿:“我们之间,有很多帐,要算一算。”
我道:“真太意外了,我们这间应该什么关系也没有,何必要算帐?”
我这样说,并非做作,而是真正感到了意外。我和老人家这间,有什么帐要算的?就算红绫和曹金福大大得罪了他,这个帐,也不应该算在我头上!
谁知道他一开口,却出乎意料之外,提的是他生命之中年龄的秘密,他道“你把我的事,记述了出来,闹得举世皆知,太可恶了。”
我先是一怔,接著就大笑:“你是军事家,怎么就不懂得`实则虚之,虚则实之'的道理,举世皆知,就起了根本没有人相信的效果,连怀疑和猜测都杜绝了。世人都只把我记述的事当故事来看,把它当作真实发生者,意中无一,你放心罢,不然,以你的高龄和如今的健康状况,早就引起私议了”
老人家看来不动声色,但是神情显然缓和了许多,他吁了一口气,挥了一下手,可以看得出,他是在表示,这一笑揭过去了。
他又道:“那两个凶徒,是你女儿、女婿?”
我只好道:“推测是他们他们根本未曾结婚。”
老人家忽然问了一个,在我听来,很是突兀的问题:“他们为什么要盗取那东西?他们难道知道这东西是什么!”
这一问难然突兀,但是却给了我很好的发挥机会。我怪道:“他们行事的动机和经过情形,我还一无所知,但是我却凭推测和另一些事,知道发生者的一些情形。”
老人家讶异之极,目光炯炯,望定了我:`都说你神通广大,果然有点门道,你能说得上什么来?”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先此声明,说来话长!”
老人家道:“不打紧,听你说话,损失了的时间,我会找你再要回来。”
我不置可否这是我另一张“王牌”,我知道他心中仍有著有求于我的想法。
于是我进一步提出要求:“请白素来,有她在场,说起来容易明白。”
老人家瞪了我一眼:“尊夫人无法随传随到,她已经自行离去去进行她所说的很必要的事。
老人家一言可以关系国家命运,岂止九鼎,我自然没有理由不相信他的话,我略转了转念:“白素干什么去了呢?我和她失去联络已久,此际当然无法设想。
于是,我吸了一口气,开始对老人家说一①九A的故事。
当然,我说得相当简略,但是重要的事,却也全包括在内了。
我说了很久,对方是一个极好的听众,竟然一个问题也没有我估计我所说的内容,有很大部分,他是早已知道了的。这时他听我说,只不过是在印证我有没有胡说八道而已,所以也不必问什么。
等我说完,老人家站了起来,来回走了几步。我补充道:“这件事,已脱出了地球上法规的范围,关系到了人类命运,是星际之间的大事,所以,不能用地球上处事方式来处理了!”
老人家冷冷地道:“依你来说,该当如何处理?”
我道:“先把游侠他们三个闯祸胚找出来,自然是上策;找不到他们,我假设他们的处境,凶多吉少,那就要赶紧和四号联系。”
老人家踱首步,当他踱到屋外,离我相当远的时候,喃喃说了几句话,可是我却听不清,他的神情,极其复杂,忽然他又问:“你们原来以为吉思汗曾拥有那东西,所以才百战百胜。”
我道:“那只是推测!”
老人家皱著眉:“照说,那东西必有这种神通,它所造成的帝业,就不会有失败,何以竟然会有后业的那种可怕失误?”
我呆了一呆我绝对可以肯定,老人家的这两句话,是话中有话的,可是我一时之间,却无法猜得到他的“话中话”是什么。
而更令我感到有点骇然的是,他像是立即感到了自己的失言,干笑了一下,又咳了几声,才道:“成吉思汗东征日本,全军覆没,就是大失误,那东西……真和他开了一个大玩笑!”
他这样说,有点欲盖弥彰,成吉思汗东征日本失败,自然是一
大损失,但在成吉思汗的整个功业上,还未曾达到“大玩笑”的地步。
我顺著他的意思:“或许,那东西会发生故障,又或许,它会故意误导,它毕竟是异星人的东西。”
老人家一扬眉:“你的意思是,历史上明君治国,不必靠这种东西?”
我想我明白了他的意思,所以我道:“当然,不见得个个明君,全靠外星人。”
老人家不满意地盯著我,我开始感到自己的无耻,但又无可奈何。我道:“即如你老人家,我看没有借助那东西,就是不少见的出色领导人!”
老人家这才勉强笑了一下,语锋一转:“你能找到那个……四号?”
我叹了一声以表示我焦急的心情:“我尽力而为。”
老人家又道:“照你那样说,那东西本来就是他的,若到了他手,就要不回来哦!”
我点了点头:“是,那东西关系他能不能单独生活,他要是到了手,决不会放手。”
老人家眉心打结,沉思起来,我不便打断他的思路,心中想,他对一0九A的态度,很是奇特,像是又恨又爱,而且所说的一些话,也不是很能理解。例如他说虽然有了那东西,最后也不免大失败,这几句话,似乎不能算在成吉思汗的头上。
一想到这里,我心中陡然震动不但是我心中震动,而且有诸内形于外,我身子也真的剧烈地震动了一下。因为我忽然想到,那东西如今成为“国宝”,受到权力中心严密的保护,那么,自然一直为权力中必人物所拥有这个拥有者,不会是如今眼前的这个老人家。老人家如今虽位处权力中心的尖锋,但在他之前,还有一个真正的权力先锋,几乎已超越了人的地位,而成为有至高无上地位的“神”!
这位“神”建立的权力中心,一言可以与邦,一言可以丧邦,一念可以使人飞黄腾达,一念可以使人家破人亡,一个运动可以掀起国际大战,一个念头可以使亿万人人头落地。在人头历史上,可以如此呼云唤雨,凭他一己之念,来左右亿万人运命的单独一个人,数不出还有哪个能排名在这个“神”之上即使成吉思汗,算起来也瞠乎其后!
那么,是不是这位“神”和当年的成吉思汗一样,早已拥有一0九A,所以才能在极度的劣势之下,奇迹般地开创了如此浩大的局面?
种种现代史上几乎无可解释的谜团,不可能屡次降临的幸运,一切都似乎有天意在辅佐这位“神”,会不会就是得助于一O九A?一刹那这间,我的神情因为我所想到的事,变得怪异之至,老人家也注意到了,同时,更令我诧异的是我也注意到了,老人家的神情,和我差不多少!
显然,我们是同时想到了同样的事!
老人家先开口:“你也想到了?”
我喉际不由自主,发出了“咯”地一声响:“是……才想到的。”
老人家忽然长叹一声:“我想到很久了,但一直没有说不但没有对别人说,甚至,自己对自己也不说。”
老人家的话听来很怪,但是我却完全理解这样的事,怎能对别人说呢!当然甚至是对自己也别说的好,不然,惹祸上身,虽不致祸延九族,两三族还是免不了的!
这真是天大的秘密:“欲与天公试比高”的雄心壮志,来自非凡的才能,天纵的英明,但是这两者却全来自能给予一定预知能力的一0九A!
有了预知能力,有了彻底瞭解敌人行动的能力,敌人的力量再强大,又怕什么呢!胜利就永远跟随著,料事如神,“神”就是一O九A!
老人家说他早已想到了,我不敢追问详细的情形,但老人家是“神”的长期追随者,一定在长久的过程之中,察知了若干蛛丝马迹,知道有这样的“宝物”存在!
一时之间,我和老人家相对无言,老人家的感慨,一定比我更甚。
过了好一会,我才道:“那东西”
老人家回答得十分爽快:“是整理遗物时发现的谁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也没有人注意,经我……回忆了一些往事,发现那东西似乎一直都不离最高首领的左右,这才开始注意,可是我也不知是什么。”
我吸了一口气:“当你`欣赏'它的时候,没有感应?没有使你看到未来?”
老人家缓缓摇了摇头:“不骨,一点也没有。”
过了一会,他又补充:“我想那东西已经失效了……要是还能让人看到未来,那就必然能看到千万人在拚斗中死亡,看到千万人因饥饿而死亡这全是可以避免的。”
我点头:“是,看不到这样的未来,所以才会有这样可怕的倒行逆施。”
老人家长长吁了一口气:“要是能看到未来,那该有多好!”
我沉声道:“顺应天理,听其自然,未来一定不会坏到哪样!”
老人家用力挥著手:“那东西失效了,就算外星人拿了也没有用。”
我苦笑:“我不知道,那要等和四号取得了联络之后,才能有头绪。”
老人家点了点头,欲语又止,看他的样子,像是有许多话要说。我当然明白,以他的身份地位,就算有话,也不会对我说什么的。我一时好奇,问了一句:“刚才我们所说的,当然只是推测,但是,照你看,他是什么时候开始拥有那东西的?”
老人家在那一刹间,现出了惘然的神情,显然是过往数十年的惊风骇浪风岁月,在他的记忆之中, 一浮升了出来。然后,他缓缓地摇了摇头,表示对这个问题,他没有答案。又过了一会,他才道:“不知道,关于他的事情,别人知道是太少了。”
他忽然又笑了起来:“都已过去了,是不是?”
我没有说什么,只是“嗯”了一声。人类的行为之中,有一种叫作“腹诽”。这时,我就正在进行。我在想,什么也过去了,这个人死了,可是他的阴影,还毫不留情地笼罩在许多人的头上,就如你老人家,任凭你鲜蹦活跳,还不是在他的阴影之下脱不出去不能脱出,也不敢脱出!
当然,“腹诽”不会变成口诛,我并没有把我所想的说出来(卑鄙得很),我只是道:“希望你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不要再怪责小孩子。”
老人家半仰著头,忽然问了一句不相干的话:“听说你与铁大将军,颇有交谊?”
我点头:“我们小时候是生死之交,他现在脱离是非,倒很难得!”
老人家居然道:“我也脱离是非了,你说是不?”
我不禁苦笑,这叫我说“是”,我是无论如何难以启齿的了。
幸好他没有再怎么逼我,只是道:“小孩子的事算了,可是那东西我想要回来!”
我灵机一动,应声道:“你不是跳出是非圈了么?还要那东西何用?”
他陡然震动了一下,先是有一阵子怔呆,然而,忽然一“呵呵”大笑了起来,用力在我的头顶拍了两下;“好,那就由你看著办去吧”
我大喜若狂因为再也想不到,和老人家的见面,会有这样的结果,这简直令人难以相信,我实在不信会有这样的幸事!
果然,老人家在说了那句话之后,脸色一沉,接著道:“可是,那一二三四号,他们是外星人,你要负责使他们和我,建立联系。”
我用力摇了摇头,并且在我的耳朵上拍打了几下,因为我难以相信我听到的话。
可是老人家却十分认真,又把刚才所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我吸了一口气,没有再想什么,就用十分肯定的语气道:“好!一定!”
读者诸君,一定奇怪我何以会有这种反应,因为我根本没有能力做到他的要求,怎么就答应了?
其实,正因为我根本做不到,而且,他的这种要求,是一种妄求,难以向他解释清楚,不如先答应了,求个脱身再说。
老人家也不是那么好敷衍的,他立时厉声反问:“一定?”
我点头:“是的,那东西本来是……你的,当然应该再归你所有。”
老人家居然道:“不,那东西本来是外星人的。”
我说道:“然则巧取豪夺,据为已有,有何不可?”
老人家一时之间,也吃不准我是说真的还是在调侃他,只好闷哼了几声。我道:“请你给我绝对的行动自由,最好通知白素,让我们会合。”
老人家摇头:“尊夫人比你更难对付,我们真的不知道她在何处。”
我摆手:“那我只好单独行动了,请相信我,我的行动,至少是对全人类有利的!”
我的话,有大量的“潜台词”对全人类有利,未必对他们有利,对他们有利,未必对他人有利。老人家他还想要一①九A,目的自然不单止是做皇帝那么简单,他是做了皇帝还想神仙,希望一①九A可以帮助他通向神仙之途。
人要通向神仙之途,并不是不可能的事,在我的经历之中,就有好了几个人,通过了不同的途径“成仙”了,脱出了地球人生命的范筹,转入了另一种生命形式的境界。
老人家或许也有这机缘,但是一①九A可能不能使他达到目的。
而且,我也知道,我决无能力把一0九A要回来,因为我推测,它已到了四号的手里不论是失了效还是有效,四号一到了手,断无再将它放出来之理。
当下老人走过去,打开了门,叫了一声,首长和几位将军,立时应声而入。
老人家指著我:“这个人没事了,准他自由行动,不必再派人监视他。”
他停了一停,又向首长道:“特别任务结束了。”
首长的神情很难看,我怕他会阳奉阴违,老人家鞭长莫及,他实权在手,要是胡作非为起来,我也拿他无可奈何。所以我向老人家道:“我会随时向你报告,你等我的好消息就是。”
这句话说得模棱两可,却又表示了我和老人家之间,随时有联络,又有秘密协议的可能,叫“首长”吃不准我和老人家之间的关系到了什么程度,自然也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果然,此言一出,老人家连连点头,“首长”脸色阴晴不定,眼珠转动,显然他一早要对付我的办法,都没有用了。
当然;我也不能太得罪了“首长”人在这种情形之下,处世也要?“圆滑”一些,我心中暗骂自己卑鄙,口中却道:“若不是首长安排得好,老人家,我和你也难以见面畅谈!”
老人家连连点头:“是,这特别任务,完成得很好!”
有了老人家这一言之褒,首长的神色,好看了很多。老人家又问我:“你需要什么帮助?”
我道:“把我那三匹马还我就好还有,真的不要监视我的行综,不然,坏了大事,我可不想。”
老人家立时以极其严厉的目光,向首长及几个将军望去,几个人一起立正,表示知道了他的心意。
我的行动,一下子通了天,这真是意想不到的变化,我离开了那里,再骑上马前进时,有恍若隔世之感。
现在我担心的只是曹金福、红色绫和游侠的安危,我一面策骑前进,一面作了种种的设想,却不得要领。我又回想和四号打交道的经过,觉得这孤单的外星人,并非难以对付。
这个外星人,无非是想摆脱他星体上的传统集体生命的形式,而要独立生存。
他要做到这一点,比地球人要做到这一点困难得多。而现代地球人要做到这一点,又比古代地球人困难得多。
而且地球上,有些地方似乎也奉行了四号那个星球上的生命形式,把许多人的生命,联成了一体,而丧失了个体在那种不境之中,想做地球人中的“四号”,更是难上加难。
而这种情形,在最近半个世纪以来,越演越烈,我陡然震动,几乎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因为我突然又想到,这种绝减个体的情形,半世纪来演变如此之烈,正是由于一种“理想”的运作,形成了统一的、绝不能有异议的局面,这正是四号那星体的生命。
我和老人家都曾想到,演变成了“神”的最高首领,曾利用一0九A,那么,会不会他所倡导,并且付诸实行的那一套,一体化的思想行动,以他一人类导,这种方式,也正是那个星体上的,通过一①九A影响了他,而在地球上实施?
自然,他那一套也正是人为历史上历代帝王的那一套,定于一尊,不得有异议,丧失个体的尊严,屈从于强权的凌辱!
这一切都是四号所要努力摆布的,所以四号就成了他们星体的叛徒而在地球人,如果有人要致力抗拒强权,处境自然也和四号一样!
地球人的生命形式,竟一直受著那个星体的影响?而这一切又是通过一0九A来进行的?
如果情形真是如此可怕的话,那不如把一①九A还给四号算了!
地球人若有幸可以摆脱一0九A带来的生命方式,回复每一个人都是独立个体的自尊,那岂不是人类生命的一大进步?
我自始至终,一直都倾向四号,排斥一二三号,当然是我一贯崇尚个体独立的必然结果!
那么,和四号取得联络之后,要用新的方法去应付了。
第十二章
我思绪十分紊乱,一路上,都在想这个问题,果然行动并无阻碍,在我到达那湖边时,正是漏夜赶路之后的清晨时分。
旭日未升,但是开际已是一片朝霞,映在湖面之上,真正的霞光万道。湖边是好密的一片林子,我照著游夫人所说,找到了第一棵白杨树。
白杨树迎著朝阳,随著湖风,枝叶摇摆,看来很是赏心悦目。
我无暇欣赏风景,只是留意白杨树 唯恐漏了一棵,就找不到游侠的秘密机关。幸而白杨树型奇特,并不难认,到数到了第一百棵时,红日早已高照,阳光射进林子来,在地上形成了奇形怪状的图案,若是在夏天,林中的风光,自然更好。
我站定了身子,吸了一口气,只听得天际,传来了几下清脆震耳的鹤鸣之声,抬头看去,只见湖面之上,天际有几只丹顶白鹤,正翱翔而过,蓝天白云,连同鹤的身影,一起倒映在湖水之中,人也就彷彿如同进入了图书之中。
我心想,游侠毕竞是胸中大有丘壑的人,连造一个秘密机关,也选了这样一个清幽无比的所在。
我站在树前,那树约两握粗细,一用力,向左转在下,再向右转三下,一面在猜度秘密所在的入口处何在。
六下转毕,只听得左耳不远,有一阵声响传出,一丛灌木,移了开去,现出一个通道口来。
我趋前一看,那是一个一公尺见方的方洞,看来像是深不可测,正犹豫间,下面已有光亮透了上来,可以看清有梯级可以下去。
我耸身下去,才进入洞中,上盖已自动移上。我再向下去,走了给二十级,就到了一个约有二十平方公尺的地下室之中。
那地下室内,空无一物,四壁、地面以及天花顶上,都光滑无比,看不出是什么物质,我伸手摸去,只觉得触手冰凉,像是玻璃。
我团团转了一圈,正无从著手处,忽然听到了声音,正是我熟悉的,以前曾与作过长谈的四号之声。
我一回头,就看到一面壁上,出现了一团团黑气。那黑影并不规则,随著声音,也迅速变形,一如示波仪的荧屏显示声波的情形。
我回了一句:“这次,居然是真的有声音了?”
四号却笑了起来你看到了音波的显示波形,就以为真有了声音。有声无声,只在你的意念之中,什么叫真的有声?”
我用力一挥手:“不和你说这些。他们呢?”
这个问题一问,壁上的那团黑影,静止不动,我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我耐著性子等著这种等待,绝不好受。四号对我这个问题,久久没有回答,这证明我的推测是正确的,红绫他们处境不妙!
我勉力镇定心神:“我来,是为了找寻替你们解决问题的方法!
说了这句话之后,又过了相当久我的手心之中,甚至渗出了汗,四号才回答:“你知道我们之间,存在著什么问题?”
我叹了一声:“我不知道!”
我略顿了一顿,又道:“但是,游侠在这些年来;已替你做了那么多事,找回了那么多部件,你们间合作得还不够好吗?为什么还会有……不愉快的事发生?”
四号的声音愤然:“他一直在敷衍我你也曾合谋,不把一0九A给我!”
我沉声道:“你应该至少知道我的想法一0九A到不到你的手中,并没有影响,但是对地球人来说,却是头等大事,所以我同意不再去找一O九A,让一①九A永远藏在成吉思汗墓中当时我们并不知道它并非在成吉思汗墓,而是一直在地面上,而且相信在一个相当长时间中,发挥作用!”
四号发出了一连串表示不满的声音,我又道:“这也要怪你自己,一0九A既然在地面,你应该知道它的所在,何以你也不知道?”
四号闷哼了一声:“事情很古怪,拥有它的地球人,像是得过高明指点,把它放在一只相当厚的铅盒子之中,隔绝了我和它之间的感应。”
我很难想像那“高明指点”是在什么样的情形之下发生的事,我只是道:“现在,一0九A到你手了,还有什么问题?”
四号的声音,听起来是明显的发怒,他吼叫道:“只有躯壳,没有灵魂!游侠交到到我手中的,只是一个躯壳!”
他一连两次,使用了“躯壳”这个名词,这个词在地球语言中很是普通,我能明白。可是这时,他使用在他的话中,我却莫名其妙。
那一0九A,只是思想仪的一个部件,是一具不可思议的仪器的一个组成部分。尽管它奇妙之至,可是它不是生命,哪来什么躯壳或灵魂!
所以,我一时之间,无法搭腔。
四号悻然之声传来:“让游侠和你说!”
我求之不得,忙道:“好极,我希望可以和他面对面地谈!”
四号道:“你可以看到他。他也可以看到你!”
照寻常的解释,四号所说的情形,应该就是“面对面”了,但他是神通广大的外星人,自然不能以常理度之,且看他有什么花样玩出来。
我正想著,只觉忽然一暗一明,眼前景像陡然大变,我不再处身于地下室之中,像是忽然到了一个阔大无比的空间,向前看去,深测无比处有人在,虽然极远,可是却又看得十分真切。
我定睛一看之下,不禁喜出望外,因为我不但看到了仍然戴著狰狞恐怖的面具的游侠,也看到了红绫和曹金福!
我勉力定神,心知我这时“看”到的情景,或许是实在的,但也有可能是虚幻,只是四号通过了能量刺激我脑部活动的结果!
我且将看到的一切作真的,我看到游侠正在向我挥手,同时也听到了他的声音:“卫君,别来无恙否?”
我却一时之间,没来得及和他寒喧,因为我集中注意力在看红绫和曹金福。
他们两人的情形,很是奇特,两人都像老僧入定一样跌坐著,曹金福坐得定,只是眉心打著结,神情在沉稳中略有愤怒。而红绫却是满面怒容,而且不时有咬牙切齿的痛苦之状,也会忽然用力挥动手臂,看得出她人虽然坐著不动,可是心情一定激动无比。
我一见这等情形,又惊又怒,因为那分明是四号不知用什么幻觉。输入了他们的脑中。从两人的表情看来,那种幻觉决不会令人愉快。曹金福性格沉稳,还容易抵受,红绫是野人出身,冲动激情,自然倍觉痛苦!
一想到女儿受苦,我心头一热,怒火上冲,也就在这时,听得游侠沉声道:“幻象如真,真如幻象,全在人一念之间,我脱不出勘不破,阁下难道也一样?”
我心中陡然一冷,立即想到:我如今所看到的,又何当不是幻象,何必先动起怒意来。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不再去看红绫和曹金福,疾声道:“你们处境如何,怎样才能脱困?”
游侠道:“把一0九A交给四号,万事全休。”
我道:“孩子们不是已取到手了么?”
游侠道:“是,但只是躯壳,没有灵魂。”
我已是第二次听到这样的话了,我仍然不明其意,所以只好闷哼了一声。
游侠又道:“灵魂已被我取走了。”
我有点不耐烦:“请用我听得懂的语言!”
游侠连声道歉显然他并不是故弄玄虚,而只是急于想把事实告知,这才“口不择言”的。他停了一停,才道:“一0九A有储存的能量,我把它导走了!”
我骇然:“你要来何用?”
游侠吸了一口气:“要来与我妻子结合,成为一股新的力量!”
我陡然震动,一时之间,张大了口,合不拢来。游侠所说的,是我前所未有的经历,我迅速地在我意念之中勾勒出一个概念来,游夫人本来就是来自思想仪的一股能量。现在,游侠又把另一股来自思想仪主要部件的能量,与之结合,结果会怎样呢?
我立刻把这个问题提出来。
游侠一字一顿:“即使思想仪全部复合,也再不能把她收回去!”
游侠的语调高亢兴奋,听了他的话,我立即失声道:“那太好了!”
叫了一声之后,我立时想到:问题绝不会那么简单叫不回游夫人,对四号来说,必然有损失,四号不肯罢休,这就形成了如今的局面:游侠、曹金福和红绫三人,被四号所困!
我才想到这里,就听到了四号愤怒的声音:“你听一邓,简直太可恶了!”
我且不理会四号,大声道:“来此之前,我曾和尊夫人交谈过,她”
游侠道:“她本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若不是如此,我如何能使四号找不到她。”
四号的声音更愤怒:“把她拿出来,我放你们三人走,不然,你们将永远被我拘禁!”
找心头突突乱跳、我很明白四号所说“拘禁”的真正含义,那并不是把人真的关起米,而是把人的思想组(灵魂)拘起来!
四号的同伴一二三号,有魂的能力,甚至建立了一个“阴间”。那么,四号要魂三个地球人的魂,自然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拘魂,自然比拘人更可怕!我也难以想像绫和曹金福此际身受的苦痛程度如何。
在我遍体生寒,难以有反应之际,游侠已厉声道:“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把这两人放了,专找我一个算帐便是!”
四号冷笑:“他们愿意帮你,没有他们,你也不能盗走那股能量!”
我听他们的“对话”,知道我事前所作的猜测正确 一曹金福和红绫是为了想帮助游侠,才去盗宝的。宝虽到手,游侠也成功地把两股能量结合,司是他们三人的思想组,却被四号“拘禁”了!
我竭力在纷乱的情形中,理出一个头绪来,我先大喝一声:“我假设你们都信任我,是不是?”
游侠先道:“当然,我信任你。我妻子也信任你。”
听他这样说。他象是已知道了我和游夫人交谈的经过。
过了一会才听得四号道:“是,你是最值得信任的地球人!”
我用力一挥手:“那就让我试著来解决这纠纷”
我说了一句,四号和游侠又各自有杂乱的声音发出来,我再大喝:“先听我说!”
我接著道:“现在的问题是,四号你要那股能量,而游侠已把两股能量结合了,请问:能不能再把那股能量分摊出来给四号?”
游侠和四号一起回答:“不能!”
他们虽然同是回答“不能”,但是我知道意思略不同。游侠的意思是决计不能,也不会这样做。而四号的意思是:两股能量结合在一起之后,已经是不可分割的结合,无法再将之分开。
我正期望著这样的回答,我又问:“那么,四号,你已不能取得那股能量了,你还坚持什么?”
四号恼怒:“我只是说不能分开已结合的两股能量,没说我不能得回一0九A的能量,结合了的能量,仍可以起一0九A能量的作用!”
我呆了一呆:两股能量结合了,只是不能分开而已。若是那股结合而成的新能量归四号所有,作用是一样的!”
游侠在这时候叫了起来:“休想!你休想把她收回去,你可以永远禁固我但是她已绝不会再受你控制!”
游侠说得十分激动,在如此的激情之下,他自然不一考虑,他若是永受拘禁也就等于和妻子永久分离,大这样的情形下,游夫人受不受控制,又有什么不同?
而且,照游夫人所说,她已经“时日无多”这个情况,游侠可能还不知道!
我声音凝重地问:“游侠,两股能量结合,对你有什么好处?”
游侠发出了一下如同呻吟般的声音:“好处是……结合之后,这股能量,极接近人类的思想组,只要有一个人的身体,她就可以进入人的脑部!”
我明白了!
两股能量结合,可以进入一个人的脑部,游夫人就可以由一个虚幻变成一个真实!勒曼医院之中,有的是复制人的身体,只要找上一个,游夫人就会就成一个真实的人,这正是游侠毕生的梦想,我相信也正是由于他的这个梦想,如果能得到现实的话,会极其动人,所以才打动了曹金福和红绫的心,答应为他去犯险。如果是我,听了这样的梦想,我也会尽力去帮他实现!
一时之间,我的情绪激动无比,但这时,四号的声音听来却极冷酷无情:“很好的设想,只是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那两股能量不论是分开或是结合,都属于思想仪,不能单独存在!”
我心中乱成一片,明知四号决计不肯放手,正在为此著急,所以听得四号这样说,也不感到意外。四号又极冷酷地道:“思想仪虽然不能再把它们分开,可是,却能把它们消减!”
我听得游侠发出了一下愤怒之极的吼叫声,我灵机一动:“消减了它们,对你有什么好处?”
四号厉声道:“等于消减这祸根!”
我也疾声道:“你是怕它抽能上能下一二三号那里去?”
这一次,轮到四号发出了愤怒的叫声我立刻知道被我说中了要害,若是游夫人投向一二三号,想来四号必然会受到巨大的威胁,甚至结束如今单独丰承的生命方式,那对于四号来说,等于死亡!
于是我绝不放松,乘胜追击:“你如今的作为,下面把她推向一二三号,想不到你的行为,是如此愚蠢!”
四号没有再怒吼,便是我明显地感到了急速的喘息声,我又道:“你对地球人的感情显然瞭解不够,你懂得爱情吗?不懂,对不对?”
我肯定他不懂,是因为游夫人这股能量,也在和游侠相处很久之后才懂!
四号没有反应,我又疾声道:“还有恩情,你懂吗?信用,你懂吗?”
四号怒叫:“我懂又有什么用?”
我立即道:“如果你懂,你就会知道,只要你成全了游侠夫妻,以后你会得到他们尽心尽力的帮助,绝对不必再惧怕一二三号,你的祸患消减了!”
最手一句话,我是直了喉咙叫出来的,对我来说,那是尽力一击,四号接受了,万事俱吉,他不接爱我受,在不知道该如何才好了!
我吸了一口气,在等待四号的反应,但刹那之间,耳际陡然“轰”地一声响,紧接著,汹涌澎湃,我如同置身于惊涛骇浪之中一样,一下接一下的响,越来越甚,我不由自主双手紧抱著头,身子缩成一团,心中惊骇莫名,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我勉力镇定心神,尚幸在那样的突变之中,我还能记得一点:幻觉!如今我感到的一切,都只是幻觉,根本没有什么巨响,也没有什么惊涛骇浪,一切全只不过是幻觉,不是实在的!
我把思绪集中在这一点上,心神不渐渐宁贴,然后,过了不知多久,陡然之间,静了下来,身又已稳住了。我急速喘了几口气,一时之间,还不敢逐然睁开眼来。
而就在这时,又有“蓬蓬”声传来,同时,有轻微的震动,好像是附近有人在打椿。
我睁天眼来一看,发觉自己身在一无所有的那地下室之中,而震动和声音,则是从地面上传来。同时,我也隐隐听到有人声人声本来听不真切,但其中忽然夹杂了一声大叫,却令我全身发热,那是红绫的叫声!
我自然而然,也回了一下大叫声,只听得“蓬蓬”声更甚(后来我知道,这是红绫和曹金福的脚步声),接著,眼前一亮,向地下室的暗门,揭了开来,我仰头看云,出现在地洞口子的两张脸,正是曹金福和红绫!
三天之后,我、曹金福和红绫,来到了宣保的那个俱乐部,铁天音也赶了来,不少人围来看曹金福和红绫,宣保伸了伸舌头,悄悄对铁天音道:“这女娃要是我的女朋友,我准定小命不保了!”
又三天之后,我们顺利回家,白素在出境前与我们会合,她虽然和我同一目的而来,但是际遇大不相同,误打误撞,令她另有一番奇遇,不在这个故事之内。
这个故事已近尾声,但当然未曾结束。真正告一段落,是在半年之后,那时,曹金福和红绫也不在,只有我和白素在家,门铃声响,门开处,有一男一女来访,却全是陌生面孔。
奇的是,虽是陌生人面孔,但一个照面,却又有熟悉之感,我还未开口相询,他们已齐声叫:“卫先生!”
一出声,我立刻认出了他们是什么人来了,我忙道:“原来是游先生、游夫人!”
白素也闻声出来,迎客人进屋。这时,我打量来客,游侠身型不高,略见肥胖,样貌普通之至,经不起眼。再看游夫人时,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睦,心中大是称奇。
我们都知道,游夫人从一个幻觉,变成了一个实在的人,她的身体,多半是在勒曼医院找来的,照说,应该是一个绝色美人才是。可是她却同样平凡之至,虽然不是丑陋,但和美色,却也相距甚远。
总之,这样的一男一女,在人海之中,随时可见,绝不会给人以深刻的印象。
游侠当然看出了我的诧异,他搂了妻子:“在我的想像之中,她一直就是这样子,一个爱丈夫的好妻子!”
我真的是不知说什么才好,只是连声道:“太好了!太好了!”
游侠四面张望:“两个大个子小家伙呢?”
我和白素一齐笑:“小家伙大了,行踪不明,父母也无可奈何!”
游侠也忽然感叹:“令媛脑部活动的能量,大异常人,我偶然感应到,又访惶万分之际,冒味向她求助,她古道热肠,当真虎父无犬女,太出色了!”
游侠所说的,和我所作的推测相同,有人赞自己女儿,总是赏心乐事,但少不免也客气一番。
游侠又道:“我和妻子,对阁下阖府的感激之情,不是言语所能表达”
我打断了他的话头:“别客套了四号那边,没有麻烦了!”
游侠笑:“没有了,你那一番话打动了他,也叫他想通了。只是两个小家伙,很受了他一些折磨,虽然只是幻觉,但当时也够受的。”
我忙道:“小孩子,不怕吃些苦。”
和游侠畅谈数日,可是他始终未曾提起他以前为何要戴那么可怕的面具,我自然也不便问起。
又若干日之后,红绫和曹金福又出现,红绫居然懂得说:“爸,真不好意思,第一次单独行动,就闯了祸!”
我由衷地想:“他们闯的祸算什么,一0九A闯的祸,才是人类史上有数的大祸!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