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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又失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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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记述这个故事之前,我着实踌躇了好几天,不是夸张,甚至于彻夜难眠,实在是由于不知道该如何开始才好。
迄今为止,我已经记述过数以百计的故事,虽然也有一些在开始的时候,很有一阵犹豫,不知道该如何下笔,可是情形都没有那样严重。
这次特别困难的原因,我很清楚,因为这个故事的内容有一部份超出了我的知识范围——甚至于超出了我理解能力的范围。
也就是说故事中有一些地方,我恨本不知道是发生了甚么事情,就算有人向我一再解说,我也不明白,而且向我解说的人,也知道无法说明白,因为我们使用的是人类的语言文字,受到人类知识的局限,无法表达人类知识范围之外的事情。
所以到最后,我也只不过得到了一个模模糊糊的概念。而我还是只能使用人类的文字把这个连我自己都很模糊的概念表达出来,接受我表达的朋友,当然更难理解了。
我只能保证尽力做得最好,却完全不能保证有最好的效果。以往在我所叙述的故事之中,虽然也颇有一些不明不白之处,都不会像这个故事那样严重——这是在经过反复考虑之后,觉得必须声明的一点。
然后我考虑的是应该如何开始记述,头绪很多,因此也很难决定。最后我决定还是从上一个故事《财神宝库》说起。
《财神宝库》是一个非常简单的故事——可能在我记述的故事之中,算是最简单的了,而且记述完了之后,也不以为它还可能有甚么后续的发展了。
可是事情往往出乎意料之外,最不可能有后续的故事,却偏偏大有发展。其发展和新的故事又有关系,所以用来做开始,既可以承上,又可以启下,再好不过。
《财神宝库》的后续发展,从四个小家伙开始。这四个小家伙大家都不陌生,他们是:红绫、温宝裕和良辰美景。
四个人之中,先出现的是红绫和温宝裕。
他们和蓝丝一起在那个「宝地」中,蓝丝是铁定了心,再也不肯离开,温宝裕和红绫却经常会离开一阵子,红绫离开的次数比较多,温宝裕比较少。
温宝裕在「宝地」,最初的目的是为了和蓝丝在一起,不舍得和蓝绿分离。可是渐渐地我发现,温宝裕对「长老」的着迷程度越来越深,每次当他离开「宝地」,和我相会的时候,话题都离不开长老,而且祟拜长老的心情,溢于词表。
我曾经和白素多番讨论过这个问题,认为这种现象十分不妙,因为长老这个外星人脑部活动所产生的力量非常强大,足以影响、其至于操纵他人的脑部活动。
温宝裕所表现出来的情形,就非常类似他脑部的活动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操纵,不然他一向是一个非常有独立思考能力的人,不会对长老所传达的所有讯息,都毫无保留地接受。
我和白素也曾经很直接的向他指出这一点,温宝裕却几次都用同样的话来回答,他说:「你们不明白﹗」
我认为他是在搪塞,不想和我们进一步讨论这个问题,这也说明在他和长老的长时间沟通过程之中,有很多事情发生,是我们不知道的。
然而当我们向他进一步追问的时候,他说的还是耶句话:「你们不明白﹗」
我和白素也无可奈何,好在红绫并没有这种现象,而且我们也知道长老难以开关出来,所以也就只好听其自然,无法深究在「宝地」中究竟发生过甚么事情——问过红绫,红绫也说不出所以然来,我们只猜想那可能只是温贸裕和长老之间的事情。
后来我们才知道在「宝地」中,在长老和温宝裕之间确然有事情发生,而且非常严重,发展出一连串匪夷所思难以想象的事情来,不过那些事情和这个故事无关,所以不详细说了——我已经想到,要叙述那些事情,比讲现在这个故事还要困难。
所以温宝裕也越来越不愿意离开「宝地」,每次他不得不离开,都是被我催出来的。
而我也不是主动要温宝裕来,是实在被温妈妈催不过了,才通过计算机网络,告诉温宝裕:「阁下若再不出现,必须对令堂任何不可预料的行为负责﹗」
温妈妈不见宝贝儿子,到我这里来找,已经成为惯例,成了我人生三大无可奈何之一。
这一次,温妈妈找上门来,已经两次,有一次她第三次来到,几乎没有在我门口上吊,所以我知道两次已经是极限,在她第三次出现之前,温宝裕必须回来。
我发出了措词非常严厉的电邮,温宝裕还是有些不情不愿,想要推搪,我告诉他如果不立刻回来,我就把「宝地」的所在处讲给他妈妈听,叫温妈妈自已到那山洞里去找儿子。
温宝裕当然考虑过他令堂大人如果在宝地中出现的情形,所以乖乖地回来,和他母亲共叙天伦。
这次他离开宝地,红绫跟了他一起回来,在温宝裕和他母亲在一起的时候,我和白素趁机问红绫:「小宝受长老的影响好象越来越甚了,你有没有觉察到?」
红绫笑嘻嘻道:「那是必然之事——小宝好奇心非常强烈,而长老可以满足他的一切要求。」
我道:「你要留意,如果你感到事情到了危险的边缘,要立刻告诉我们。」
红绫很认真地想了一想,反问道:「甚么情形是危险的边缘﹖」
这问题非常难以回答,我和白素想了好一会,我才道﹕「究竟是甚么样的状况才危险,非常难界定,例如小宝他如果有实际行动,要使长老开关出来,那就非常危险——长老开关出来之后,会有改变地球现状的行动,简直难以想象。」
红绫又想了一会,才点头道:「我明白了。」
我和白素都相信她真的明白了,就没有再就这个问题讨论下去——事实上就算要讨论,也无从着手,因为我们根本不知道会发生甚么事情,只知道没有事情则已,如果一旦有事情发生,就是极端骇人听闻,天翻地覆的大事。
第二天,温宝裕安抚了他母亲之后,来到我这里,向我辞行,顺便问红绫是不是和他一起回去。
红绫还没有决定,我和白素看看温宝裕,不由自主摇头,心中的感觉一样,都感到温宝裕看起来越来越陌生了,每一次隔了一个时期他来到,这种感觉就加重一些,这次更使人感到温宝裕和我们之间的距离,更加远了。
而且这种感觉显然是双方面的——温宝裕也感到他和我们之间的距离在拉远。
这种双方都产生的感觉,很是奇妙,一有了这种感觉,自然而然在行动和语言方面,都会变得生疏,尤其是本来熟得不能再热的朋友,忽然有了这种无形的隔阂之后,就会觉得说不出来的瞥扭,变成谁也不想再在这种气氛中多呆片刻。
所以在红绫表示她想迟一阵再走,温宝裕立刻向我们拱手告辞的时候,我和白素竟然都没有出声挽留。
温宝裕有想说些甚么的样子,可是终于他也感到没有甚么可说,所以就挥了挥手,走向门口。
我觉得非常不是味道,感到应该留住温宝裕——要长久留住他当然不可能,因为蓝绿在宝地之中,但至少也应该尽量使温宝裕不要和现实世界太脱节了。
我正在想用甚么话才可以留住温宝裕的时候,温宝裕已经打开了门。
他开门之后,本来当然是准备跨出去的,可是突然之间他非但没有走出去,反而连退了两步,我刚看到门口有两个红衣人,心中所想的留住温宝裕的话,也在这时候冲口而出:「最近有一件事情,很是有趣,可要听听。」
这一切全都是在剎那之间同时发生的事情。我话才出口,两个红衣人左右分开,在温宝裕身边掠过,一过了温宝裕身边,又合在一起,略一回头,向温宝裕道:「谢谢﹗」
然后两条红影扑向白素,立刻缠在白素的左右。
这样的两个人,除了是良辰美景之外,还会是谁﹗看来她们是才来到门口,还没有按铃,温宝裕就恰好打开门,她们向为她们开门的人道谢,是一种礼貌,可是她们和温宝裕这样熟,为甚么也那样客气?
我隐隐约约感到很不对头。
而这时候,温宝裕没有继续向外走,却也没有转过身来,良辰美景忽然「哄」地一声,道:「这不是小宝吗﹖」
她们说着,互望了一眼,绅情很是古怪,分明是在说:是小赞替我们开了门,何必那么生份,要向他说谢谢。可是为甚么我们刚才竟然会没有认出是他?
良辰美景这种身体语言,更便我苦笑。她们没有一下于就认出是温宝裕来,当然是因为温宝裕有了很大的变化使她们认不出来。
由此可知,确实有非比寻常的变化发生在温宝裕的身上——不只是我们的感觉,连良辰美景都很明显地感到了﹗良辰美景一开口,温宝裕转回身来,摊了摊手:「可不就是我吗﹗两位久违了﹗」
他的话和他的行动,还是和以前一样,可是一看就感到非常生硬,绝对不自然,那种不自然的程度,竟然使得良辰美景张大了口,一时之间无法适应。
一时之间气氛之尴尬难以形容。白素忙道:「是啊,你们好久没有见面了。」
良辰美景道才通:「是啊,久违了。」
她们说了一句,立刻向我道:「有甚么有趣的事情,我们也要听﹗」
我留意温宝裕的神情,本来温宝裕一向是听到了有有趣的事情可听,立刻雀跃兴奋,可是这时候他却神情淡然,好象除了尽快回到宝地之外,再也没有其它的事情,可以引起他的兴趣了。
我心想,在这样的情形下,要使温宝裕留下来,唯一的办法就是赶快说那件「有趣的事情」。
只要温贺裕还有好奇心,我开始说,他就会留下来听。
于是我也没有多加考虑,就开始说《财神宝库》这个故事。在我开始说的时候,我看到白素有不以为然的神色,可是她并没有阻止我。
在开始说这件事惰之后,没有多久,良辰美景和红绫都听得津津有味,温宝裕却没有一贯地那种探索事情结果的热情。
我猜想温宝裕是在非常有耐心的情形下听完了我的叙述,他吸了一口气,道:「有趣,凡是和财富有关的事情,地球人都会觉得有趣。」
良辰美景哼了一声:「阁下入了外星籍?」
温宝裕摇了摇头:「当然不是所有的地球人,有极少数例外,各位不是终于没有去开放财神宝库吗﹖」
在解开隐语,得到了密码之后,我们并没有去开启财神宝库,原因相当简单,是因为我们感到对现在生活的满意,而巨额的财富,只有成为额外的负担,并不能使生活更加快乐。而我们认为生活快乐第一,所以并没有去开宝库。
温宝裕在说了那句话之后,忽然长叹一声,喃喃地道:「或许,地球上有多少人是在知道了密码之后,而不去开放宝库的,那些人才是应该生活在地球上的。」
温宝裕这番话很玄,而且他说来声音很低,模糊不清,要不是我正好站在他的身边,我也听不清楚。
然而这时候在场的所有人中,我想只有我听到了,而且听懂了他的话。
我不禁心中一凛,知道他这样说,还是中了长老理论之毒——长老告诉他,现在地球上的人太多人多了,和他们原来创造地球生命的计划相差太远,而地球上一切纷争、地球人行为中所有的罪恶,就是因为人太多而发生的。
长老甚至于非常肯定,这种情形如果不改变,任由他继续下去的话,唯一的结果就是趋于灭亡,所以长老认为要拯救地球,就必须大量减少地球人口。
虽然我也隐约感到这种说法并不是不能成立,可是我却认为这个问题无法讨论。
这问题根本没有讨论的余地,因为需要讨论的是如何大比数地减少现有地球人口。
连想想都会令人冒冷汗﹗可是看温宝裕的神情,却非常认真,这正是一直令我担心的事情。
然而现在我也想不出该对温宝裕说些甚么才好,看温宝裕的样子,也像是想对我说些甚么,而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我们两人就这样莫名其炒对望了一会,各自都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这种情形在我自从温宝裕少年时代认识他开始,从来也没有在我们之间发生过﹗温宝裕最后摊了摊手,很有些无可奈何,没有再说甚么,就走出门去。
我也没有追出去——因为就算追上了他,结果还是不知道说甚么,又何必多此一我听到身后良辰美景在问:「小宝他怎么了﹖怎么像是换了一个人﹖是不是失恋了?」
连白素都不禁叹了一口气:「说来话长﹗」
良辰美景立刻缠住了白素,要白素告诉她们,在温宝裕身上,究竟发生了甚么事清。
我思绪很乱,没有心情听白素向良辰美景说关于温宝裕的事情,就挥了挥手,道:「你们慢慢说。」
我说着,就走出门去,那时候温宝裕已经离去,我漫无目的向前走了一会,不禁失笑,笑自己忧虑长老会开关出来实现他的减少人口计划,实在是没有作用之极的事情。
因为目前没有发生这事情的危机,而如果事情要发生,我也根本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止,所以根本不必忧虑——像刚才那种情形忧虑下去,只怕人会发疯﹗我决定将忧虑放下,不去想它——虽然后来由于事情的变化,还是不能不想,可是那是以后的事情了。
当时我长长地收了一口气,转身回到屋中,红绫正兴高采烈地向良辰美景说关于长老的事情。
良辰美景这次来,在我这里听到了许多新鲜的事情,她们在逗留了两天之后才离去,神情非常满足。
在她们离去之后,白素问我:「你看她们知道了宝库的密码,会不会去开启它?」
我知道这就是我开始叙述财神宝库的故事时,白素有不以为然神情的原因。
我想了一想,这:「这我不能肯定……人心难测……我倒有些担心,温宝裕会去开启宝库,因为大量的财富,有助于使长老开关出来,看温宝裕的情形,像是很希望长老可以出来。」
白素苦笑,摇了摇头,显然她也看出温宝裕情形不是很对,可是却也没有办法。
红绫在一旁看到这种情形,就拍胸口,大声这:「放心,有我在,就算小宝和蓝丝要放长老出来,我也会阻止。」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没有说甚么。
因为长老开关出来,对地球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我们根本无法肯定,我们之所以阻止长老开关出来,只是基于不想地球现状发生剧烈的变化而已。
不过有红绫在,温宝裕就算有行动,也必然会遭到红绫的阻止,这一点却可以肯定。
过了几天,红绫又去宝地,她到了之后,立刻传来讯息:小宝没有到瑞士去,他直接回到宝地。
我和白素相视苦笑——本来完全没有任何隔阂的关系,因为想法不同,而变成使我们怀疑温宝裕会去开启宝库,实在是人和人之间关系的悲剧。
又过了十来天,我和白素在报上看到了一则新闻,我们都呆住了说不出话来。
新闻并不是很详细,不知这来龙去脉的人看来,只不过是一件有趣的花边新闻而已﹐可是我们一看就知道来由,所以受到了相当程度的震动。
新闻的标题是:「孪生女完全一样,警力不能肯定谁是犯案者,只好撤销控诉」,而全文如下:「昨日下午,警方和某大银行,拘捕了一名年轻女子,准备控以抢劫银行的罪名,然而将该名女子带往警局途中,突然出现另一名女子,与该名被拘女子一模一样,在混乱之中,警方无法分辨两名女子之中,谁才是真正的犯案者,所以无法提出检控,银行方面也同意不再追究,两名女子身份相当神秘,据说拥有亚洲某国外交人员发照。」
我和白素面面相觑,这「两名女子」,若不是良辰美景,还会是甚么人﹗想不到她们果然受不住巨额财富的引诱,在我这里听了故事之后,就去开启宝库。
这也怪我对她们不够了解,其实我也并不很责怪她们,她们年纪很轻,金钱对她们来说,有巨大的作用,难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而真正令得我和白素震惊的是:何以良辰美景会被警方拘捕?难道我们研究出来的密码不对?
还是那密码可以打开小保险箱,却不能打开大保险箱?
还是在其它甚么地方出了差错﹖一时之间我思绪紊乱之极,难以设想究竟发生了甚么事情,同白素望去,她也皱着眉,不过她看来比我镇定,说了一句我无法同意的话。
她这:「等她们来了,问出详细经过的情形再说。」
我跳了起来:「她们做出了这样的事情,还好意思再到我这里来﹖」
白素扬了扬眉:「为其么不好意思?我们把一切全都告诉了她们,也没有不准她们去开启宝库,她们或许是为了好奇心,想去看看宝库之中究竟有多少财富,或许真的想得到那些财富,用在她们认为值得使用之处,别忘了她们的遗传之中,有强烈的劫富济贫的因素在﹗」
我还是摇头。
白素继续道:「她们一定不认为自己的行为有甚么不对,相反她们可能正在怪你,同她们提供了不正确的密码,使她们几乎要坐牢哩﹗」
我苦笑:「岂有此理﹗别说密码正确,就算不正确,根本没有人要她们去开宝库,怎么能怪我﹗」
白素叹了一口气:「同样的一件事情,每个人的立场不同,想法也就不一样。」
我哼了一声,心想这件事情无论如何道理总在我这一边,良辰美景若真的来到,我绝对不会给她们好脸色看。
不能不佩服白素料事如神的能力,第二天晚上,门铃响起,我打开门,就和在门口的良辰美景打了一个照面。
我一看到她们,脸色一沉,就要发话,她们两人已经看到了在我身后的白素,叫了一声,身形一闪,就在我的身边掠过,我想抓住她们,她们的移动速度实在太快,我出手虽然不慢,可是还是抓了一个空。
耳听得她们语带哭音,又叫了白素一声,我转过身去,看到她们在白素身边,一边一个,抓住了白素手臂,扁住嘴,眼泪汪汪,一面还伸手指住我,分明是在向白素诉说我的不是﹗我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刚想说话,白素却已经道:「不能怪他,他说的一切全是事实,而且你们在采取行动之前,也没有告诉我们,大家商量一下,是不是?」
我听了大大不同意,因为给白素这样一说,良辰美景她们的错处只是行动没有告知我们而已﹗而事实上她们的行动,出于贪婪,想将宝库中的财富据为己有,这种行为相当不堪,应该受到严词谴责,岂是这样轻描淡写就可以算数的。
可是这时候白素又连连向我使眼色,不让我开口,所以找只是哼了一声。
良辰美景却还在哭诉:「还好我们两人长得一模一样,他们说甚么也分不出来,这才逃过了一场牢狱之灾﹗」
我忍不住冷冷地道:「你们两人的指纹,不见得也一样,通知银行套取指纹,还是可以认出进保险库的是哪一个﹗」
良辰美景一起伸出双手,在我眼前摇晃,很得意地这:「就是一样,就是一样,完全一样﹗」
我虽然还在生她们的气,可是面对这样的生命的奇迹,也不禁无话可说。
良辰美景放下手来,居然还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她们显然是在怪我害了她们,这真不知这从何说起,我只好大摇其头。
白素很宠她们,轻轻拍她们的头,道:「照说没有道理会失手,怎么会又失手了,把经过情形说来听听。」
良辰美景就咕咕呱呱说她们到瑞士那家银行去开做财绅宝库的情形。
其经过情形一点也没有甚么特别,和在《财神宝库》这个故事中记述的一样。
由于保险库的规矩,只能一个人进去,所以她们一个进去,一个在外面等,也幸亏是这样,她们才避免了牢狱之灾。
当进保险库的那个,按下了密码,满心以为可以打开保险箱的时候,警钟大鸣。
本来以她们的身手来说,就算在密封的保险阵中,要抓住她也不是容易的事情,可是由于事情实在太出乎意料之外,所以有一个短暂时间的不知所措,就在那时候,两个保安员扑上来,就把人抓住了。
保安员押着人,离开保险库的时候,警方人员也已经赶到,才出保险库,被押出来的和等在大堂的良辰美景,就看到了对方,两人一起大叫一声,在大堂的向前一冲,被抓住了的用力一挣,两人迅速靠在一起。
虽然她们立刻被团团围住,可是所有的人定睛一看,都傻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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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猜谜语」
在他们眼前,是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其实良辰美景也并不是完全一样,她们两人的分别是酒涡的方向不同,可是那个倒霉的保险库经理却完全没有注意进去的那个酒涡是在左还是在右。
于是根本没有人可以分得出谁是谁,也不知道应该拘捕哪一个。
不知道该算是文明法律的好处还是坏处,明明知道两个人之中必定有一个应该被拘捕,可是由于无法确定,就只好看看两人大摇大摆离开。
这期闲当然还有一些过程,例如良辰美景亮出了她们亚洲某国的外交护照,例如银行方面考虑到没有损失,等等,所以她们才能够全身而退。
虽然她们没有被拘捕,可是这种事情,她们认为是奇耻大辱,她们第一个想到的﹐正如白素所料:被卫斯理捉弄了,所以她们一刻都不停留,就来找我算帐﹗等她们讲完,她们还是很气愤地望着我,大有想我向她们道歉的意思。
我冷笑道:「事情我是说给温宝裕听的,谁知这温宝裕听了没有事,旁听者反而起了贪念﹗」
良辰美景听了,一起非常委屈地望向白素,白素立即道:「你们想开敢宝库,一定有理由,且说来听听,是为了甚么?」
我继续冷笑,却不料良辰美景回答得十分爽快:「当然是想得到宝库中的财富。」
这样直接的回答,像是在白素的意料之中,她立刻又问:「那是一笔非常巨大的财富,你们准备怎么用?」
良辰美景半秒钟都没有耽搁,轨道:「购买粮食和营养品,拯救数以百万计的在饥饿死亡线上挣扎的儿童和少年。」
这个答案好象也是在白素的意料之中,她又问道:「当然是你们对之最有感情的那个国家的儿童和少年了﹗」
良辰美景吸了一口气:「对,他们优先,然后可以惠及全世界的儿童和少年,我们本来计划第二个目标是巴西——单是在里约热内卢,就有过百万的街童在垃圾堆里找寻食物﹗」
白素向我望了一一眼,道:「很好的计划﹐那笔财富就应该这样运用﹐不应该锁在保险箱里。」
良辰美景得到了白素的鼓励,非常高兴,连连点头。
这种情形,应该很感动人,可是我却一点都没有被感动的感觉,因为我知道良辰美景要优先救助的那个国家儿童少年在饥饿死亡线上挣扎的原因﹐是由于这个国家那种绝灭人性的极权统治——要铲除极权统治带来的一切祸害,唯一的方法就是彻底铲除极权统治﹗极权统治所带来的祸害,是无底洞,除此之外,任何方法都不能将这个无底洞填满。
所以我依然维持冷笑。
白素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可惜不知道由于发性了甚么意外,竟然会不能开启这财神宝库,我们会尽量设法找出原因来。」
良辰美景道:「白姐真好。」
我也懒得开口,因为良辰美景既然会和那个国家的极端独裁统治者成了朋友,她们的认知程度是如何幼稚浅薄,也可想而知,简直和长久在极权统治下的愚民没有分别——愚民在极权统治之下,还有觉得自己活得很好的哩,真是地球奇观。
和这种认知幼稚浅薄的人,说甚么都是浪费时间。
我也没有兴趣再听下去,自顾自上了楼。大约在半小时之后,白素在我眼前出现,道:「难道你不想知道为甚么我们研究出来的密码竟然不能开启宝库?」
我不想和白素争论,道:「原因可能有许多,最简单的一个是财神老板改了密码。」
白素想了一想,摇头:「可能性不大——他花了很大的心思,把密码隐语化,不会轻易更改。」
我摊了摊手,表示我没有其它的设想。其实对于良辰美景不能开启宝库,我心中还很高兴,如果她们得到了大笔财富,我真怀疑有多少可以用来救助儿童,其中九成以上,只怕都会给极权统治者用来买武器——他们迷信的是「枪杆子里出政权」,有了钱自然而然第一要务就是买武器,才能巩固他们的政权﹗所以我根本没有打算去研究良辰美景为甚么会不能开启宝库。可是白素接下来所说的话,却使我改变了主意。
白素道:「我认为在良辰美景她们到达保险库之前﹐已经有人开启了保险库﹐而且改变了密码。」
我怔了一怔,迅速地想着,知道密码的只有四个人:我和白素、白老大和江海。
两位老人家说了不去开启宝库,当然不会出尔反尔,他们也没有理由会将密码泄露出去。我和白素更没有任何行动会和开启宝库有关。
那么剩下的可能,就是最近知道密码的良辰美景、红绫和温宝裕了。
绝对不可能是红绫,当然不会是良辰美景——她们失手了,那么就只有温宝裕。
虽然红绫说温宝裕在离开我们这里之后直接回到宝地,并没有耽搁时间,可是将密码传送出去,大约只需要五秒钟时间就够了,难道是温宝裕将密码告诉了甚么人,而赶在良辰美景的前面,开启了宝库﹖虽然分析下来,这是唯一的可能,可是我还是摇了摇头,表示我不能接受这样分析的结果。
白素显然知道我想了些甚么,她道:「开启宝库者,不会是我们这里的人。」
我很是讶异:「还会是甚么人﹖」
白素沉声道:「我想江海在我爸之前,应该还曾经找过别人,研究那段隐话。」
我「啊」了一声:「在我们研究隐语的时候,早已有人破解了它,而且用它开启了宝库?」
白素点头:「就是如此——我们可以解开隐语,人家当然也可以。而且人家比我们更能干,至少不用大张旗鼓,而是悄悄地就有了答案﹗」
我怔了半晌,心中苦笑,这种情形使我想起金圣叹评论《水浒传》中「智劫生辰纲」这一段的话来。金先生说,事后立刻破案,那何智之有?而去年作案的那一伙,官方一直无法破案,才是真正的智者。
我们花了许多心机,得到了密码,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却不知道真正了不起的人,早已得手了﹗这种情形,不但令人沮丧,而且还使人有「咽不下这口气」的感觉。至少我就立刻感到,非要把这个开了宝库的人,找出来不可——不是为了要和他争夺财富,而是非常想见识一下,究竟是何方神圣﹗剎那之间这愿望强烈之极,驱使我要立刻采取行动。
我道:「去问江海,之前他曾经将隐语告诉过其么人,应该不会太多,根据他的名单,一个一个去找,一定可以将他找出来。」
白素像是胸有成竹,竟然道:「先决定一下,找到了那个人,我们应该采取甚么行动?」
我呆了半晌,难以回答。
真的,就算找到了那个人,我们应该采取甚么行动呢?
宝库中的巨额财富,不属于任何人,可以说谁能打开宝库就属于谁,我们当然没有权利用任何方法去对付已经得到了那批财富的人。
至于我们虽然也解开了隐语,可是我们自己决定放弃,也就没有理由再去争取。
虽然事情窝囊之极,可是根本甚么也不能做,而且根本甚么也不必做。
我苦笑:「照这样说,是根本不必去找那个开启宝库的人了?」
白素摇头:「不然,还是要去会一会那位高人,巨大的财富可以为善,也可以为恶,我们多少和这些事有些关系,也就应该尽一分力,不便事情趋向祸害。」
这话正合我意,我道:「江海可能和爸在一起,我们先到法国去走一趟。」
白素想了一想:「我们分头行事——你到法国去。」
我用疑惑的神情望向白素,白素道:「我从银行方面着手——银行保险库经理应该记得是其么样的人打开过那个保险箱,这是最直接的方法。」
我本来想说,银行经理有他的职业操守,怎么会肯说出来。可是转念之间,就想到要人把操守拋弃的方法至少有二十六百多种,确然是很直接的方法。
于是我点了点头,白素又道:「还有两件事情要进行,一件是向戈壁沙摸去瞭解,要改变密码,是不是很容易。」
我道:「那简单,第二件事是——」
白素皱了皱眉:「你有没有注意到,从三个月以前开始,世界各主要工业国家的股票市场,都在不断下跌,而且下跌是由市场上传统企业的股票开始,带动其它股票价格一起下滑。」
我怔了一怔,摇头,因为我从来不关心这方面的消息,只是略有印象而已。这时候白素特地提了出来,我立刻想到,白素的意思是:全世界股票市场股票价格下滑,是由于有人大量出售股票的结果,是有人正在不断拋售从财神宝库之中取出来的股票﹗根据江海的说法,宝库中股票数量惊人,拋售出来,当然会形成股票价格的大幅下滑,而这种现象居然在全世界范围内出现,由此可知被拋售的股票数量是何等巨大﹗我吸了一口气:「是去查一下,甚么人在最近三个月不断在拋售股票﹖」
白素点头:「正是,可以委托小郭去查。」
两件事都由我去做,白素先走一步,我去找戈壁沙漠。
找戈壁沙漠的经过不必详细叙——他们向我非常详尽地介绍他们研究那保险箱的所得,沉闷无比。
我只想知道改变密码是不是容易,他们说:「这要在打开保险箱之后才能知道。」
于是我花了三十秒时间,将保险箱打开,看得戈壁沙漠目瞪口呆,好象连心脏都停止了跳动——他们并不知道早已有了密码,所以看到我一下子就打开了保险箱,有这样的反应,非常正常。
等他们镇定下来,略研究了一下,就给了我肯定的答案:「非常容易。」
在保险箱门的后面,同样有数字键,在那数字键上按下任何数字,就立刻成为新的密码。
戈壁沙摸一面解释,一面就按下了「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0」,然后关上保险箱的门,同我做了一个手势。
我就用这十个数字,去开保险箱,保险箱立刻打开——这是新的密码,原来的密码已经完全没有用处了﹗这种情形解释了良辰美景何以会失手的原因。
戈壁沙漠对于能够打开保险箱,大喜过望,专心研究,连我是甚么时候离去的都不加理会。
然后我再去找小郭。
小郭在听了我的要求之后,神情之古怪,那种哭笑难分的程度,简直无法形容。
接着他长叹一声:「我要是知道那是甚么人就好了——全世界都想把这个人找出来,可是到现在为止,没有人成功。」
和小郭会面,倒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在小郭那里,知道从两个月之前开始,各大工业国的大企业,都曾经出现过多年以前发行的大量股票,这些股票在几十年来经过分拆,数量庞大,据说美国的一个企业光是支付数十年来的股息,就数以亿计。
这许多股票同时涌现,谁都知道如果在市场上拋售,会引起股票价格下滑,曾经联合要求股票持有人不要一下子就将股票大量推出。
可是股票持有人显然没有理会,不断大量将股票在市场上推出,形成了在三个月之内﹐主要工业国的股票市场指数,下滑了三分之一,而且还在继续下跌。
巨额股票的持有人,看来若不是没有甚么商业头脑,就是急需大量现金运用,不然不会有这样的行动。
而股票都通过当地最权威的股票经纪进行出售,被委托的经纪商,对委托人也很有兴趣,可是从他们口中说出来的委托人,个个不同,有的说是印度土王,有的说是阿拉伯酋长,持股票向各大企业交涉的人,也各自不同,有的是老人,有的是少妇……
一致的意见是,所有出面的都不是真正的股票持有人,真正的大老板一直在幕后,谁也不知道他是何方伸圣。
小郭说「全世界都在找」,并不是夸张的说法,因为根据各大企业的估计,突然出现的股票,现在还只不过被拋售了三分之一,如果继续这样拋下去,全世界股票市场都会面临崩溃﹗出现这种坏情形,对那批股票的持有人也完全没有好处,大家都希望把他找出来,说服他就算要将股票套现,也应该使用聪明的办法,以免全世界都受到损失包括他自己在内。
可是一直到现在,还完全没有头绪。
小郭反而将希望寄托在我的身上,他道:「你也在找这个人,那就好了,如果你找到了他,请第一时间告诉我,好让我在全世界同行面前露脸﹗」
听小郭的话气,像是全世界都发动起来在找那个人﹗而从小郭的话中,我也可以肯定那些在市场上大量出售的股票,必然来自财神宝库——除此之外,还能够从哪里冒出这样一笔大财富来?
我也要小郭有消息就立刻通知我,和他分手二十小时之后,我已经来到了法国南部。
运气不算坏﹐江海也在。而我看到两位老人家的时候﹐两位老人的情形有些古怪。
他们都背负双手,在不断踱步,口中喃喃自语,江海在兜小圈子,白老大却走出老远,又走回来。
他们看到我突然出现,也一点都不觉得奇怪,甚至于不向我打招呼,只是看了我一眼,而且我发现即使在他们望我的时候,视线的焦点也根本不在我的身上。
这种情形一望而知,是两位老人,正在集中精神,苦苦思索。
他们在想些甚么呢﹖那段隐语早已解开,难道又有新的隐语发现?
我本来不想打断他们的思绪,可是在一旁等了超过半小时,情况没有丝毫改变,我忍不住大声道:「不管你们在想甚么,能不能停一下——财神宝库被人开启,里面的东西都被人取走了﹗」
我想我把这个消息说了出来,必然会引起他们的震动,可是他们却只是向我挥了挥了,叫我不要打扰。
我实在想不通有甚么事情值得两位老人家这样伤神去思索,而我无法一直这样等下去。
所以我一伸手,抓住了江海,用力摇了他几下,好使他从思索中回过神来。
然后我道:「只问你一个问题。」
江海却望着白老大叫起来:「不公平﹗妳的女婿来搞乱,分明是帮你﹗」
白老大哈哈大笑:「放屁﹗我也停止,那样公平了吧﹗」
说着,白老大走了过来,拍我的肩,道:「财神宝库让人家开启了,就开启了罢﹗」
江海立刻接口:「宝库里面的东西,叫人取走了,轨取走了罢﹗」
他们说得如此自然,可见当时他们的大彻大悟,并不是一时冲动,而是真正看透了,所以现在才会听到了这样的消息,一点都不在乎。
可是既然如此,还有其么事情可以值得他们这样苦苦思素的呢﹖我当时的表情一定相当古怪,他们一起笑了笑,齐声道:「我出了一个谜语给他猜,比赛谁先猜到﹗」
我不禁骇然失笑——人要将甚么东西都放下,真是谈何容易,两位老人家可以把大笔财富视为尘土,可是这争胜之心,却仍然如此强烈﹗我一面笑,一面摇头,这:「谜语如果做得不好,别说根本不通了,若是谜底模棱两可,并非绝对完全切合谜面,又或者要借助谐音,就全是坏谜话。猜坏谜语是最没有意思的事情。」
我这样提出来,是因为我想到他们两人,都是聪明人,猜谜语应该难不倒他们,看他们的情形,这谜语好象很难猜,这就多半是由于那并不是好谜语的缘故——谜语如果不通,那就很本无从猜起。
两人听了我的话之后,互相瞪视对方,虽然没有开口,当然是在质问对方﹕你出的谜语,通是不通?
两人又同时道:「当然通,绝对通,若是不通,在谜底揭晓之后,愿意受罚﹗」
我心想,这猜谜语,是我的拿手好戏,从小就是我赢取各种奖品的强项,不如我把他们的谜语解决了,也好和他们商量正经的事情。
(这一些记述,和以下的谜语,等等,和这个故事一点关系也没有,本来不应该叙述,而且也破坏我一贯叙述故事的风格,可是我还是记下来了。)
(还是记下来的原因是因为这两个谜语很有趣,而且完全是自创,未曾在任何谜话书中出现过,很具巧思。估计读友之中或许也会有对谜语有兴趣者,那就可以当作是看故事之外的另一种收获,当作消遣,也无伤大雅。一(这两个谜语,保证通——绝对没有那些不通谜语的毛病。)
当时我想了一想,道:「是甚么谜语,能令两位这样伤神,不如一并由我来解决算了。」
白老大和江海互望了一眼,江海道:「这小子口出狂言,是不是真有两下?」
白老大摇头:「是不是真行,让他试一下就知道了。」
江海大感兴趣,大声道:「听好了:﹃略尝免辣四川火锅﹄猜《西厢记》一句。」
我怔了一怔,当然无法立刻猜得出来。
白老大攻击对方:「甚么谜语,这样啰里啰唆,好极有限﹗我的就简单明了:﹃排污渠口﹄——猜《红楼梦》一句。」
江海反击:「一部《红楼梦》,洋洋数十万言,红楼梦一句,当然难猜。《西厢记》能有多少字,猜来自然容易,猜不出,买块豆腐撞死算了。」
两位老人家认真得很,我不禁叫苦不迭,因为一时之间,我也猜不出来。
两位老人看到了我的狼狈样,都哈哈大笑,道:「我们的谜语,岂是那么容易猜的,你回去慢慢想吧﹗」
我趁机下台,向江海道:「你来这里之前,有没有将财神宝库和有关隐语的故事对别人说过﹖」
江海这:「当然有——到最后,没有办法了,才想起白老大来的。」
我苦笑:「对多少人说起过?」
江海瞪了我一眼:「那怎么还能记得清楚——十来个吧。」
白老大摇头:「你如果想从这条线索追查是谁开启宝库,没有用处。」
我道:「何以见得﹖」
白老大道:「就算他只告诉过一个人,这个人又可以告诉其它人,其它人又可以告诉其它人——事情早已传了开去,不知道有多少人听过了,如何追查?」
白老大说得有理,我只好摇头。接下来白老大的话,倒和白素不谋而合。
白老大说的是:「要找出谁开启了宝库,要向银行方面,着手去查。」
江海道:「瑞士的银行——」
他话说到了一半就停了口,当然是他想到了要在瑞士的银行打开一个缺口,可以有很多方法。
我道:「白素已经去进行了——」
我话还没有说完,白老大已经急不及待,道:「不论结果如何,都不必来告诉我们,我们没有兴趣,你请吧。」
他说着,挥了挥手,又喃喃自语:「四川火锅要免辣,其是岂有此理﹗」
他竟然立刻又思索去了,令人啼笑皆非。
江海向我摊了摊手,也不再理会我,我只好离开。离开农场不久,就收到了白素的「千里传音」——我把在全世界范围内可以通话的无线电话,称为「千里传昔」,实际上那比「蜀山剑侠传」中的法术更厉害,而传真或是电邮,当然也比「飞剑传书」来得更加神奇。
白素的声音非常兴奋:「有很大的收获,我立刻来和你会合。」
我苦笑:「令尊未必欢迎——他现在很忙。」
我把白老大和江海的情形告诉了她,白素笑了足足两分钟,才道:「你不会笨到猜到了而去讲给他们听吧﹗」
我没好气:「当然不会,而且我也没有猾到。」
白素提议:「那我们就在尼斯见面好了,还是那家酒店。」
若干年前,在尼斯这个渡假圣地,我和白素留经有过非常愉快的一段经历,旧地重游,当然是赏心乐事,白素有这样的提议,可见她心情很好,也由此可知她此行收获真的不少。
我忍住了没有在电话中问她究竟有了甚么样的收机,当天晚上,当我在酒店阳台上,和白素一起沐浴在海风中的时候,还是白素先拿出一叠纸来,道:「你且先看看这个。」
我接过来一看,大约有二十来张,全是人像,而且是同一个人,有的是全身,有的是半身,有的是脸部特写,有的是正面,有的是侧面。
那些画像,显然经过计算机处理,看起来和相片差不多,传真程度很高。
画像显然是同一个人,那是一个女人,容颜相当秀丽,说不正确有多大年纪,大约介乎三十岁到五十岁之间。
画像中那女人衣服不同,我注意到了有八款不同的服饰,毫无例外的是她喜欢戴帽子,帽子都很大,将她的头部遮住了很多,可是却并没有遮到脸,其中至少有四款衣服,是上衣连风帽的那种。
在全身的画像上,可以看到她带着一只可以推的行李箱,像是才下飞机一样。
我当然可以知道,这个女人,关系重大,必然就是开启了宝库的人,所以看得非常仔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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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改变命运」
翻来覆去看了三遍,才抬起头来,用询问的眼光望向白素。
白素道:「看到了这个女人,你第一时间想到甚么?」
我吸了一口气,第一眼看到画像,我确然有很突然的一个想法:我感到这个女人很脸熟,像是在哪里见到过,可是接着想到没有这个道理,所以没有想下去。
而白素甚么也不问,只间我第一时间想到甚么,由此可知她也曾经有过和我一样的感觉。
我立刻道:「你也感到这女人似瞥相识﹖」
白素点了点头,道:「可是我却无论如何想不起在何时何地见过她。」
我想了一会,摇了摇头。
白素这:「如果我们两个人都有这样的印象,而实际上又没有见过她的话,那么就可能是她的容貌像我们的一个熟人。」
这当然是唯一的可能,可是还是想不起这个女人,究竟是像哪一个熟人。
我道:「先说这女人是何方神圣。」
白素摇了摇头:「不知道,只知道一连八天,她每大都带着行李箱去开保险箱——那是银行保险库经理说的。」
原来白素将银行保险库经理找了出来,让他看到了他虽然在银行工作,可是也从来没有看到过的那样大量的现钞,然后告诉他,只要他肯在操守上让步,绝对不会犯法﹐这些钞票就属于他所有。
在几乎万试万灵的「每个人都有一个价钱」的原则下,保险库经理脸上红了又白、白了又红之后好几次,白素在这时候将要求说了出来,确然并不触犯法律,而钞票的数目又超过保险库经理在几年后可以得到的退休金许多倍,所以他答应合作。
合作的方式,当然是白素问,他回答。
合作的结果,白素获得的资料,出乎原来的意料之外之丰富,也令我们瞠目结舌。
保险库经理告诉白素,那个保险箱有人来开启过,就是白素给我有的那个计算机处理过的人像,那个女人每天都来,一道八天,估计她每次从保险箱中取走的东西,都装满了她带去的行李箱,在经过了八天之后,相信那保险箱中,就算不是空空如也,也必然不再剩下甚么了。
当保险库经理说了这些之后,白素提出了进一步的要求:「录像带,银行对每个要求进入保险库的人,都有录像,将有关这个女人的录像带给我。」
这个要求比较严重,而且很难说不触犯法律。保险库经理脸色又变了好几次,才点头答应——人总是那样,向泥悼跨出第一步最困难,而在跨出了第一步之后,就容易很多,终于会全身都陷进了泥潭之中。
白素倒也不是存心害人,而是在知道了有人连续八次开启了保险箱之后,实在必须知道这开启保险箱的是何等样人。
保险库经理在几小时之后,取来了那个女人第一次和第四次两吹来到银行,银行方面所纪录的录像带。
白素说到这里,取出了放映录像带的设备,和我一起观看那两卷复制的录像带。
画面才一出现,我就不由自主发出了一下怪叫声来——并不是画面有甚么怪异之处,而是画面右下角显示的日期。
那日期是在将近一年之前﹗也就是说,早在白奇伟第一次到银行保险库去开启那个保险箱的时候,那个保险箱早就给人开过了﹗而且当然是在第一次被开过之后,就转换了原来的密码﹗所以就算白奇伟第一次就得到了财神老板定下的密码,还是不能打开保险箱。
而在这种情形下,我们还不断努力在寻求密码﹗幸而在我们终于得到了密码之后,顿然醒悟,趣味是在找出密码,烦恼是去开启宝库,所以没有采取行动。
要不然,在良辰美景之前,遭到拘捕的就会是我们之中的一个人了﹗而不论是谁,都不会有良辰美景那样的「分身法」可以脱身。而且我们认为再也不会失败,就不会做全身而退的准备,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现在虽然安然无事,可是想起来还是不禁要冒冷汗﹗白素道:「很意外,是不是?」
我吸了一口气:「简直意外之极﹗」
我用心观看画面,看到那个女人,拉着行李箱走进银行,通常这种录像带画面都不会很清楚,可以看到的是那个女人在进了银行之后,并没有除下连外套的风帽。
看到接待人员迎上去,接下来的情形,我们曾经经历过许多次,并没有特别之处。
在保险库经理的办公室之中,纪录到了那个女人的正面,虽然不是很清楚﹐可是一看之下,那种「曾经见过」的感觉,道是相当强烈。
录像带并没有甚么特别之处,反而是白素根据录像带,交给计算机处理,得出那女人清楚的容貌,很有价值,等于是有了那个女人的照片。
看完了录像带,我道:「这女人好象并不怕人家看到她的真正面目。」
白素道:「不一定——有可能她看来不像经过化装,正是绝顶高超化装术的结果﹗」
我点了点头,确然要做到这样,并不困难,我和白素就可以做得到。
我道:「假设这女人是间接知道了财神宝库的事情——江海曾经将事情告诉过许多人,等到我们知道这事情的时候,隐语早已经被破解了。」
白素点头:「是,我们能够解开隐语,人家当然也可以解开,凡是得到密码的人,都可以去打开宝库,取出宝库中的东西。」
我摊了摊手:「那就是说,这个女人就算站在我们面前,我们都不能将她怎么样。」
白素道:「正是如此。」
我哈哈一笑:「那我们根本不必再花任何功夫,去把她找出来了?」
白素笑:「谁说不是﹗让关心股票价格上落的人去找她好了。有了这些录像带,总算对良辰美景有了交代,证明不是我们故意害她们。」
想起良辰美景偷偷去开放保险库的行为,我还是不能完全原谅她们,所以哼了一声,没有说甚么。
我和白素都认为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了。
虽然我心中还有一个疑问:白素用来收买保险库经理的那笔钱是从哪里来的﹖不过我也没有问白素,我猜想事情多半和非人协会有关——在她成为非人协会的会员之后,我们之间有未经商议过的默契,凡是和非人协会有关的事情,她不说,我不问,大家心照不宣。
在这件事情中,大笔金钱从何而来,显然是一大疑问,她既然不说,当然又是和非人协会有关的了。
白素对白老大沉涧猜谜,表示很高兴,认为老人家有消遣,是很难得的事情,所以不必去打扰他了。
我们就在尼斯舒舒服服轻轻松松地过了三天,才打道回府。
到家,才一进门,就看到门口半圆形的高几上,放着一件包扎得很好的礼物,看起来像是大盒的巧克力糖,用粉红色的包装纸,粉红色的丝带,有很大的花结,百分之百女性化。
所以我一看之下,就向白素道:「有人送礼物给你。」
白素走过去,摘下丝带上的信封,抽出信封中的卡片来,看了一下,皱了皱眉,就递了给我。
我接过来一看,卡片上写着两行字,字迹娟秀:「造访贤伉俪不遇,憾甚。些许薄礼,供卫夫人添妆,请笑纳。成功敬上。」
然后又有一行字,是:「礼下于人,必有所求,未能免俗,当再造访。成功又启。」
我抬起头来,问道:「我们认识一个叫﹃成功﹄的人吗﹖」
白素摇头:「不认识。」
我道:「看看他送了甚么东西来。」
我好奇心强烈的本性始终改不了,一面说,一面已经出手,一下了撕开了包装纸,白素急叫道:「等一等﹗」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包装纸撕开,是一只扁平的深紫色的丝绒盒了。
白素埋怨:「他送礼来,是有求于我们,难道你不知道他所求何事,就准备答应了?」
我也感到自己太鲁莽了,应该等到那家伙再来的时候,将东西原封不动地还给他。现在虽然还是可以归还,可是已经拆开来过,在行为格调上来说,未免低了许多。
我感到很尴尬,找话来说,道:「这种盒子,看来是放名贵首饰之用,这家伙出手不轻啊。」
白素瞪了我一眼:「索性打开看看吧。」
我将包装纸全都撕去,将盒子放在桌上,然后找了一支相当长的细竿。
白素看看我行动,并不反对。
因为那盒于相当大,约有四十公分乘六十公分,如果是放名贵首饰的话,那首饰未免太大了些,其间可能有古怪,还是小心一些的好。
我用细竿挑开了盒子的盖,看到了盒子里面的东西,吃了一惊,立刻望向白素,白素神情也非常讶异。
那盒子中非常整齐,排列成十行,每行十颗,总共是一百颗大小不同、颜色不同,闪闪生光,类似钻石的物体﹗其实我根本不必使用这种怀疑的说法,当盒盖一打开的时候,剎那之间我就可以肯定那些物体就是钻石——唯有钻石才能即使在柔和的光线下,也发出那种闪烁、流转、像是永恒不减的光辉,这种光辉和人的视觉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这种关系牢不可破:只要视线和钻石接触,这种光辉就会映入人的眼晴之中,使自古以来,钻石就成为人类的宠物。
而且我也一眼就可以看出,那些钻石并不是普通的钻石,它们是稀有的彩色钻石。
颜色有浅蓝、粉红、金黄……还有许多难以形容的颜色,这些颜色,在现实世界中应该根本不存在,只有花迷幻药的影响下在幻觉中产生。
可是现在这些不可能的颜色,以它们有生命一般的活泼,呈现在我的眼前。
令人震惊,并不是由于它们的价值,而是由于它们的美丽——那种无可比拟的美丽。
从盒盖打开开始,我就自然而然屏住了气息,向前走去,来到桌子之前,伸出手,想去抚摸它们,我的手指实际上还没有碰到钻石,只是接触到了它们发出的光芒,可是在感觉上,就像已经碰到了它们一样。
我缓缓地吁了一口气,回头向白素望去。
只见白素也显然为这些钻石的美丽而震惊,她道:「这些钻石,应该是——」
她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像是不能肯定自己将要说的话,所以就没有说下去了。
我立刻追问:「应该是甚么﹖」
白素想了一想:「记得江海说过,财绅老板喜欢收集彩色钻石,成绩可观,江海还曾经估计,那些收藏,也被放在宝库之中。」
我明白白素刚才为其么说了一半就没有说下去的原因了——因为实在没有可能。白素是想说,这些钻石,应该就是来自财神宝库﹗如果是在市场上发现了这批钻石,我会毫不怀疑它们是财神老板当年的收藏品,因为彩色钻石非常稀有,这样完美的一百颗,最小也有指甲大小的整批,除了财神老板之外,只怕也没有甚么人有这样的财力收藏它们。
可是如今这批钻石却是被当成礼物送到我家里来的,要说它们恰好是来自我们正在追究的财神宝库,那实在太凑巧了﹗而且为甚么开启了宝库的人要将钻石送给我们?难道是知道我们曾经努力研究隐语而结果一无所得而给我们的慰劳﹖简直完全不成理由﹗白素定了定神,道:「这送钻石的人,说是﹃礼下于人必有所求﹄,看来他所要求我们的事情,一定非同小可,不然何必下这样的重礼﹗」
我皱着眉,一时之间完全想不出所以然来。
这时候老蔡从后面走了出来,看到了桌上的钻石,他大声道:「啧,这些亮晶晶的是甚么东西,真好看。」
白素在他耳边大声道:「这礼物是谁送来的﹖」
老蔡听觉不灵,可是他还嫌白素太大声,不满道:「我又不聋,不用那样大声﹗」
白素笑,再问了一遍,老蔡突然激动起来,大声道:「这女人看来心事重重,总要帮一帮她才好。」
老蔡突然冒出了这样的一句话来,我和白素都感到非常奇怪。因为老蔡一向对于来访者的态度恶劣之极,打开门,看到是陌生人,就会口出恶言,将人家拉走。
如今他不但收了人家的礼物,而且还主动替人家说好话,前所未有,令人惊讶。
我笑道:「名药,那是甚么样的女人,要替她说话,你中了她的降头不成?」
老蔡「呸呸」连声:「甚么降头﹗这女人三天前送礼来,你们不在,她表面上虽然没有怎么样,可是心里实在失望得想哭,能帮人就帮人嘛﹗」
我和白素更加诧异——老蔡甚么时候研究起心理学来了,人家表面没有怎么样,他怎么知道人家心里在想些其么?真是怪不可言﹗老蔡也不理会我们的反应,自顾自道:「她说了,每天会来等,等你们回来,我对她说,你们离开家,说不定何年何月才回来,等是等不到的。那女人却说,不会等很多天,你们就会回来,当天她等了两个钟头,前天……也等了两个钟头,昨天她来,告诉我你们快回来了,这不,果然回来了。」
老蔡说来有些啰唆,我和白素越听越觉得奇怪,因为看来老蔡和那个送礼的女人,谈得相当投机,说了不少话,就算那是一个绝色美女,老蔡也不会待人那么好,其中必然有些古怪,只是一时之间我们也想不出所以然来。
白素问道:「怎么今天她反而不来了﹗」
老蔡一瞪眼:「怎么不来,还没有到时间,她每天下午三点钟,准时会到。」
那时候,正是中午时分,我们还可以休息一下,等待那位送礼的女士前来。
当时我们想到的是:来人既然可以获得老蔡的善待,一定不会令人讨厌,当然不是由于她送了重礼——我们绝对不会接受——而是单为了知道这些钻石的来源﹐也应该和这女人见面。
所以我点了点头:「好,等她来了,看她说些甚么。」
老蔡十分高兴,倒像是他自己对我们有甚么要求,而我们已经答应了他一样。
他又道:「这女人一生失败,很可怜,应该帮她。」
我忍不住大声问他:「你怎么知道人家一生失败﹗」
老蔡理所当然地道:「是她说的啊,她说她的名字是成功,正因为她一生失败,所以才取了这样的名字,说是甚么……甚么……聊……聊甚么的。」
我道:「聊以自慰﹖」
老蔡点头:「就是那么说。」他还向我进一步解释:「也就是无可奈何的意思。」
我没好气,道:「她叫成功,姓甚么啊?」
老蔡的神情,完全是「这样的问题也问得出来」的样子,他道:「当然是姓成啊﹗」
我又好气又好笑:「对,对,我多此一问了,不过还是要问,这女人还对你说了甚么?」
老蔡道:「说的可多了——我也记不清楚那么多。」
白素道:「譬如说,她有没有说为甚么要来找我们?」
老蔡一听,忽然十分兴高采烈,挥着手,道:「有﹗有﹗有﹗她说她的命运坏透了,希望可以通过你们,改变她的坏命运。总要帮她才好。」
他一再替对方说好话,我已经有相当程度的不耐烦,谁知道他还道:「我已经答应她,你们一定会帮忙,请她放心,包在我老蔡的身上﹗」
我和白素听了,又不能生老蔡的气,真是啼笑皆非至于极点,这老蔡越老越胡涂了,这是甚么事情,怎么就可以揽上身,写包票给人家﹗甚么叫做命运太坏,希望可以帮她改好,我们又不是神仙,哪里有改变人家命运的能力,老蔡却如此不知轻重,胡乱就答应了下来,真是岂有此理。
而老蔡在说来之后,像是已经没有了他的事情一样,转身就走,在经过桌子的时候,略停了一停,望看那些钻石,连说了好几遍:「真好看,真好看﹗」
老蔡完全不知道那是甚么东西,却由衷地感到它们的美丽,虽然他的形容词非常简单﹐来来去去﹐只是「好看」﹐钻石如果有感觉﹐一定会乐意有这种质朴的赞美。
老蔡自顾自走了﹐我和白素互望一眼﹐我苦笑﹕「你看老蔡的样子﹐像不像中了降头﹖」
白素皱着眉﹐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可能感到我问得很无聊﹐她想了一想﹐才道﹕「三点钟就会来﹐想想应该如何应付。」
我没好气﹕「把东西还给她﹐轰她出去﹐还能怎么应付﹗」
白素笑道﹕「只怕你现在这样说﹐到时候又改变了主意﹐那就被动了。」
我怔了一怔﹐一时之间不知道白素何以会认为我会改变主意。白素继续道﹕「相信老蔡第一次去开门的时候﹐也打定主意要将来人轰走﹐可是后来——」
她说到这里﹐我叫起来﹕「等一等——你是想说﹐来人有特殊的力量﹐可以影响改变他人的主意﹖」
白素笑道﹕「你一再说老蔡中了降头﹐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我呆了半晌。确然老蔡的行为非常古怪﹐完全不像是以前的老蔡﹐这种现像﹐说是中了降头﹐是最简单的说法。复杂一些﹐可以说成是来人有强烈的精神力量﹐影响他人脑部活动﹐从而改变他人的想法﹐使他人从拒绝变成欢迎。
说法不同,而事实上就是那么一回事。
白素当然是在提醒我,来人可能具有这种能力,如果我们不提防,就会很容易在不知不觉中受到影响,着了道儿。
而如果早有防范,对方的能力再强,我们的能力也不弱,至少可以对抗,不会像老蔡那样。
我冷笑道:「好嘛,到我们这里卖弄这种能力,这不是关公面前耍大刀吗﹗倒要看看是何方妖魔,如此不自量力﹗」
白素缓缓地道:「我看来者不善,她甚至于知道我们甚么时候会回来,事情有说不出来的怪异,不能轻敌。」
白素说得少见的严重,我点了点头,道:「她来的时候,我们是不是需要分开来见她?」
白素摇头:「那倒不必。」
我走近桌子,又看了那些钻石一会,想合上盖了,可是想了一想,还是让盖子打开,觉得这样,来人一进来,就可以看到,也就可以立刻将之归还,而不必再说其它的废话。
白素知道我的用意,也显然同意。
我们虽然没有再商量,可是已经有了同样的决定——那女人一来,就把东西还她,然后根本不必说甚么话,就立刻逐客,如果她赖死不走,就不排除使用武力。
(最后这句话,好家很流行。)
可是到了那位成功女士,出现在门口的时候,我们原来想好的行动,却完全没有实行——不是无法实行,而是自然而然不实行,非但没有立刻把她拉走,而且还客气地把她让进来。
我绝对不以为那是对方有甚么可以影响他人脑部活动的特殊能力,而是由于来者是谁,完全出乎我们意料之外的缘故——来人正是我们想找的人,她自己来了,我们当然欢迎,不会把她赶走。
正好三点钟,门铃响起,我去开门。
门一打开,就看到一个女人在门外,我一看之下,就楞了一楞,那女人竟然不是别人,正是白素到瑞士那家银行去,得到的录像带上那个开启了财神宝库的女人﹗虽然我们曾经料想过那些钻石是来自财神宝库,可是突然之间看到就是那个女人出现在眼前,也不免愕然。
本来我的计划是将来人堵在门外,将东西还给她就算,现在情形竟然如此出乎意料之外,我自然而然侧了侧身,好让白素看清楚来者是谁。
白素显然也为之愕然,她反应快,立刻道:「是成功女士吗﹖请进来。」
来人十分有礼,先大声答应了一声:「正是成功。」
然后她向我一鞠躬,大声道:「卫斯理先生好,我来得冒昧,请你原谅。」
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而且看到了她,尽管错愕,可是那种好象很熟悉的感觉还是很强烈,使我感到应该和来人有进一步的沟通。
所以我立刻道:「哪里哪里,欢迎请进。」
后来白素笑我:「当时你也像是中了降头﹗」
当时的情形就是那样,想来想去,不至于是中了降头,可是完全改变了原来的意愿,却又是事实。
来人——成功女士走了进来,又同白素深深鞠躬,白素还礼﹐看起来有些滑稽﹐我想起刚才我并没有还礼,有些不好意思。
成功在行礼之后,就很直接的指着桌上的钻石,道﹕「卫夫人喜欢﹖」
白素的回答,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她道:「喜欢﹐非常喜欢。」
成功很高兴,道:「太好了,这些钻石是以前一个富可敌国的大人物所收藏的。」
白素道:「我知道,那大人物人称财神老板。」
成功神情讶异之极,望看白素,又同我望来,道﹕「两位真是无所不知啊﹗」
我心中不禁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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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超能力」
我们知道的有关财神老板的事情,可能比她多,可是却被她开启了财神宝库。
白素很客气,可是也很冷淡,她道:「怎么能够说甚么都知道呢﹖阁下是如何能够开启财神宝库的,我们就一无所知。」
成功笑了一下:「关于我,两位如果有甚么问题,请尽管问,我一定完全照事实回答。」
至少从语气和外表看来,她都非常诚恳。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心中都想:这人肯定非常聪明,她自己有求于人,当然先要满足我们心中的疑问。
一时之问有许多问题,不知道该先问哪一个才好,我也没有多想,就问道:「全世界人都在找你,你知不知道?」
成功笑,点了点头,这时候我才注意到她穿著的是连风帽的上衣,而且一直戴着风帽,其至于将风帽的带子,紧紧系在下额上,看起来像是非常怕冷的样子。
这时候正是仲春时分,天气已经相当暖和,而且又是在室内,她这样装扮,未免有些古怪。
由于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相当怪异,所以我必须先将我们三人所虚的位置说明一下。
白素和成功正在对话,所以她们面对面站着,我在成功的身后,可以绝对肯定成功看不到我,所以我在问了一个问题之后,打量成功,眼光也不必避忌甚么。
如果成功是面对我的话,她自然可以看到我的目光是在注意她的风帽。
可是她却是背对我的。
然而当她转过头来,回答我的问题时,却先轻轻扯了一下风帽,道:「我为甚么要戴帽子,一定会有机会向两位解释。」然后才正式回答:「是的,由于我大量拋售从财神宝库中得到的股票,形成全世界股票市场价格下滑,他们想我用比较聪明的方式处理财产,可是我不想——时不我与,照他们的方法,需要相当长的时间,而我急需大量金钱。」
成功的回答,可算是十分直率,当然我可以再问她「急需大量金钱干甚么」,或者「时不我与」是甚么意思——她看来不过三四十岁,也不像患了绝症,怎么就讲出这种话来。
然而我想了一想,这些事情都和我们没有关系,我们又不准备和她长久交往,何必去管人家的闲事,而且刚好这时候白素向我使了一个眼色,示意我不要多说甚么,所以我摊了摊手,表示没有甚么问题了。
成功感到很意外,双眉向上挑了一挑。
这时候我第二次感到震动。
刚才第一次震动,是由于成功地背对着我,却知道我在打量她的风帽,好象她有能力可以猜到别人的心意。
现在这次震动,则是由于她的容貌本来就有很熟悉的感觉,这时候那种动作,看起来更是熟悉,可是却又偏偏想不起是像哪一个熟人。
我知道,如果想起眼前的成功像甚么人,对于了解成功的背景和她的来龙去脉,一定很有帮助,所以在震动之后,在用心思索。
而就在这时候,成功给了我第三次震动。
她道:「卫先生是不是觉得我看起来,像是两位的一个熟人,可是却想不起来。」
我失声道:「你像谁?」
成功却道:「我不知道,那是你的感觉,我并不感到我自己像甚么人。」
我伸手直指着她,疾声道:「我的感觉,你怎么知道﹖」
成功缓缓地吸了一口气,道:「我有可以感应他人感觉的能力,那是一种超能力。」
这时候白素来到了我的身边,我们自然而然手握手,白素的声音听来相当平静,她道:「那就是所谓特异功能了,不知道能力到达甚么程度?」
成功沉吟片刻,没有立刻回答。
我道:「你知道我们在想些甚么﹖」
成功却又摇头。
我还想再追问,白素道:「让她想一想,她在想如何回答才能使我们明白。」
成功很感激地望了白素一眼,又想了一会,才道:「很难说明,我从小就有这样的能力,可是却不稳定——我的意思是,有时候可以感到他人的心意,有时候不能。我的超能力还不止如此,有时候我还能预测一些事情,不过也不是每次都准……」
她说来有些迟疑,像是她自己都不能肯定是怎么一回事,所以很难用语言表达出来。
这种情形,显得她的态度很具真诚,她所说的话,当然可信程度也就很高。
可是这时候我思绪紊乱之极。
因为她如果有这种超能力的话,很容易就可以影响他人的脑部活动,使他人改变原来的想法——就算还不能达到控制他人思想的程度,也非常可怕。
我又立刻想到,自从她出现之后,我们原来的部署,没有一件能够实现。
我们不但未能向她询问她是如何得知有关财神宝库的隐语,而且甚至于未能表达我们要退回礼物的意愿﹗这种情形显然不是我们的本愿。
而我们为甚么竟然不能依照我们的本愿行事﹖是不是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受到了她超能力的影响﹖在白素的神情里,我看到了她有同样的困惑。
我们心意相通,都立刻决定在这样情况下,我们必须坚定自己的意志,来抵抗外来力量的影响。
据成功自己说,她的这种超能力并不是很「稳定」,而我和白素曾经运用自己的意志力,和非常强大,可以明确影响他人脑部活动的力量对抗过,要消除成功对我们的影响力,应该不会有甚么大困难。
而就在这时候,成功忽然苦笑,叹了一口气,神情相当悲伤,话气很是无奈,她道:「我来见两位,完全是在濒临绝望之前,最后的一线希望,希望能够得到两位的帮助。两位就算不肯帮助我,也请不必把我当成敌人。」
我和白素都非常的清楚,她忽然说出这番话来,绝对是她感到了我们要抗拒她超能力的意愿。
既然要抗拒,当然是双方处于敌对的局面,所以她感到了敌意,所以才有这番话作为说明。
她的话说得诚恳之极,实在没有理由使人不接受。然而我们又立刻想到:这或许就是她影响他人思想的一种手段,千万不能上当,千万要努力维持自己的意愿。
当我们这样想的时候,敌意自然更浓。
成功显然因为自己的话起了反作用,而神情更加难过。她叹了一口气,又道:「我来,对两位一点损失都没有,至少在听了我的事情之后,在两位的许多古怪经历之中,可以增加一项。两位若是拒绝帮助我,我也不会死缠烂打,会立刻就走。」
在接下来的对话中,证明白素的意志力比我坚强。因为白素根本不为所动,她立刻道:「你现在就可以走——把你的礼物带走,我不需要这些东西。」
白素的话,使得成功很难再说下去,也起到很坚决抗拒对方超能力的作用。
而我却多少被她的话所打动,所以我的话,比较软弱,给对方有继续说下去的机会,如果对方超能力强大,就可以趁机击溃我的防线。
我说的是:「我们的古怪经历已经够多了,没有必要再增加了﹗」
我话才一出口,自己立刻感到了不妙,果然成功立刻避难就易,并不响应白素,却向我道:「卫先生还没有知道我的事情,怎么就可以肯定?」
给她这样一问,我自然而然就会回答:你的事情究竟怎么样,有甚么特别﹖然而这时候,我张开口,还没有出声,白素就抢着道:「不必知道,你请吧﹗」
我知道白素是在弥补我的过失,所以立刻把要说的话,咽了下去。
我当然知道白素不是没有同情心和好奇心,而是因为不想和一个有影响他人脑部活动能力的人打交道。
这一点,我和白素的想法完全一致。
每个人的脑部活动,都绝对应该是每个人自己的事情,脑部活动产生思想,思想不应该受到干扰。
古往今来,所有的野心家都从干扰他人思想着手,他们提出了一套对他们野心有利的说法,冠以种种名堂,在近代,就是甚么甚么主义,然后以武力强迫他人接受,顺他者生,逆他者亡,形成了极权控制。
这种情形丑恶之极,是人类的耻辱。
而更可怕的是,这种情形久而久之,会使得有些人潜在的奴性得到发挥的机会,使这些人完全放弃脑部活动属于个人的天生权利,而自然地屈服在强权之下,听从他人的指挥,成为没有个人思想的可怜虫。
正是因为有这种干扰他人思想的行为,才形成人类行为中最丑恶的极权统治,使人类历史长期处于黑暗反动,严重的阻碍了人类文明的进展﹗所以我和白素一向对这种现象厌恶之极。
现在全人类之中,至少已经有一半,或者更多,明白了这种控制他人思想的反动行为。可是还有不明白的,他们甚至于不知道思想属于个人﹗从历史的进展来看,这种极权统治的反动,必然走向灭亡,到时候,就像我们现在回顾奴隶社会一样,会感叹:怎么人类历史上会有过这样的丑恶﹗目前成功的能力和行为,当然不能和穷凶极恶的极权统治相提并论,可是在性质上却属于同一个范畴,而我们极度不愿意自己的脑部活动受到任何性质的干扰,坚决维护自己掌握自己脑部活动的权利,所以对之特别反感。
这时候白素要轰走成功,我当然同意。
白素说着,取过那盒钻石来,交给成功,我走过去,打开门,请成功离去。
成功的神情非常委屈,可是却也并不掩饰她有一定程度的愤怒,她道:「两位甚至于不给我说话的机会﹗」
白素说得很坦率:「我们不想自己的脑部活动受到超能力的影响。」
成功苦笑:「我如果有影响两位脑部活动的能力,也不会给两位轰出去了﹗」
我和白素听了,不禁互望了一眼,成功的这句话,具有强大的说服力,确然她如果有能力干扰我们的思想,我们就应该非常欢迎她才是,如何会出现如今这样的场面﹗由此可知不是她没有这种能力,就是我们有力量可抗拒,那又何必怕她﹖这一转念之间,自然也减少了对地的敌意。
成功非常懂得把握机会(或许她立刻感到了我们的改变),她立刻道:「让我说一句话——就是一句,如果这句话不能引起两位的兴趣﹐我立刻就走﹗」
就是她这个请求,已经引起了我的兴趣,我倒要听听,有什么样的话,只要一句,就能使我们把她留下来。
我和白素反应一致:「好,请说。」
成功吸了一口气,果然只说了一句话:「从我懂事开始,我就觉得自己不是人。」
她说了之后,就望看我们,等待我们的反应。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一时之间,不知这应该如何对付。当然我们感到好奇之极,有许多疑问,可是如果一发问,就会违背了我们要她离去的意愿了。
双方僵持了大约半分钟,成功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去,向前走,看样子是准备离去了。
我因为刚才过去打开门,这时候还站在门边,我向白素望去,用眼色询问白素,是不是就此让成功离去。
白素神情相当犹豫,看来她也难以决定。
这也难怪,因为刚才成功所说的话,确然怪异莫名,令人不明白是甚么意思。
这时候成功已经将近来到门口,我因为望着白素,所以并没有十分留意成功,只是眼角视线扫到处,看到成功一面在向外走,一面正在解下她所戴的风帽。
我的视线,还集中在白素脸上,突然之间,我看到白素脸上出现了古怪、诧异、惊讶、恐惧……交集,复杂无比的神情。
剎那之间我因此受到极大的的震动——我知道白素一向镇定,能够使她出现这样的神情,她一定是看到了极度不可思议而且可怕之极的事情。
我立刻想到,事情一定来自成功。
我甚至于在极短的时间中想到,刚才成功说她「不是人」,她这时候说不定现出了原形﹗我已经有了成功这时候可能变成了妖魔鬼怪的心理准备,可是转头向成功望去,我这才知道白素的镇定功夫是何等了不起。因为我虽然不知道自己脸上表情如何,可是至少没有能够站得住,而不由自主向后连退了三步,撞翻了一张几子,上面的一只花瓶,也在「哗啦」声中,摔成了粉碎。
后来白素安慰我,说:「因为当时你离她很近,所以必然受到的震撼也就大得多。」
确然,当时成功已经走到门口,我就站在门边,和她的距离不会超过一公尺。
就在我转过头来的时候,看到成功已经除下了风帽,我的视线接触到的是一张可怕、邪恶、诡异莫名的脸,那张脸五官俱全,可是那种丑恶,难以形容,叫人一看之下,无法相信人的五官竟然可以有那样令人恶心的组合﹗而那样丑恶可怕的一张脸,就在我的近前,而且还在向我挤眉弄眼,那种毫不掩饰不怀好意的神情,简直无耻至于极点﹗而更令人震惊的是,成功并没有转身,她还是背对着我,而那张邪毒的脸,就长在她的脑后﹗剎那之间像是连空气都凝结了一样。
我勉力定了定神,那张可怕的脸,居然咧嘴,露出又小又尖、白森森的牙齿,向我奸笑﹗我若是手中有枪,只怕会忍不住勾动枪机,将子弹全都送进这样的怪异妖孽口中的。
三个人之中最镇定的还是成功,她一面将风帽拉上去,一面缓缓地转过身来。由于她的动作十分缓慢,所以我可以看清楚她头部的全部情形。
只见那张邪恶之极的脸,并不能算是长在她的后脑上,实际情形是那张脸有它自己的头部。所以成功整个头,形状是两个头后脑对后脑并在一起,不过那张脸的头部比较小,只有前半部,所以没有颈子,颈子全部归前面的那张正常的脸所有。
她头顶上一根头发都没有,在两个头的并结之处,有一个相当深的凹痕。
情状之令人恶心,我这时候在记述当时的情形,还忍不住有想呕吐的感觉。
等到她拉上了风帽,完全转过身来,宽大的风帽将不可思议的可怕部份完全遮住,她看起来完全和平常人一样。
她站着不动,等候我们的反应。
这时候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白素向她走来,到了她的面前,伸手握住了她的手,道:「你当然是人,只不过在胚胎发育时期,稍为出了一些差错,使得双胞胎中的一个,没有能够得到发育,只有一些头部成形,所以本来应该是你的双生姐妹,成了附在你头上的一张怪脸。这种情形,并非罕见,何至于怀疑自己不是人类﹗」
白素这一番话说来诚恳之极,成功眼中泪花乱转,看得出她在竭力忍泪。
我听了白素的话,也不禁暗骂自己刚才的反应太过份了——刚才实在由于太突然,而且太接近,就像那张怪口中的舌头伸出来就可以舔到我的鼻尖一样,所以才会那样。
而经过白素一说,一切都只不过是一种畸形而已,并没有甚么很大的特别,双胞胎发育畸形,有成为连体人的——身体任何部份都可能相连,后脑相连结的例子也不罕见。
成功的情形,只不过是她的同胞,在发育了头部之后,就停止发展了,所以只剩下一半头部和成功建在一起。
那一半头部,我绝不认为已经发育完成,它虽然可以活动,然而难道还会有思想。
我一面想,一面感到我们对成功的态度不好,白素这样恳切地对成功说话﹐显然也感到了这一点。
所以我立刻道:「我可以介绍你到勒曼医院去,他们一定可以将……那一部份切除,使你完全回复正常。」
成功眼泪汪汪,向我要来,却摇了摇头。
一时之间我还以为她不知道甚么叫做「勒曼医院」,正想向她介绍一下﹐她已经道:「我去过了,在格陵兰的冰原下面,可是……可是……」
她说到这里,迟疑了一会,却没有再说下去,而是改了口﹐道﹕「你们这里是我最后的希望。」
她这样说,分明是说她在勒曼医院并没有取得任何帮助,我立刻这:「如果是他们不肯帮助,我可以说服他们。」
成功还是摇头:「他们无法帮助我。」
我叫了起来:「不可能,他们甚至于可以给你一个新的身体﹗」
成功神情苦涩无比,道:「是,他们可以给我一个新的身体,而且我也看到了他们培养出来的那个身体……」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发颤,说不下去。
白素很小心地问:「培养出来的新身体,还是……还是……这样子?」
成功点了点头,我也不禁苦笑。
所谓「培养一个新的身体」,就是复制,复制根据原来的基因完成,复制的结果当然和原来的一样。
其实成功的情形,不必如此复杂,精细的手术,就可以切除那多余的部份,而这种手术,勒曼医院一定可以做得到。
白素当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我们都用疑惑的眼光,望着成功,等候她解释。
成功接下来所说的几句话,听得我和白素有不知人间何世的感觉﹗成功先道:「勒曼医院提议我动手术切除这一部份,而且说可以有脑壳,还可以长出漂亮的头发来。」
我哼了一声,也没有问她为甚么不接受勒曼医院提议的手术,知道她一定会说出来。
成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很缓慢地道:「我不同意,他倒同意,说我不必考虑他的死活,可是我不能,不能让他的死亡,来换取我的正常。」
成功的这番话,实在不是很容易明白,可是我和白素却又实在是一听就明白了。
成功话中的「他」,并不是一个甚么人,而就是她脑后那张恐怖的怪脸﹗然而虽然明白了这一点,还是疑问极多,而且联想下去,就使人有腾云驾雾之那个「他」,竟然有「不必考虑他的死活」这样的提议﹗难道「他」还能开口说话﹖幸亏刚才「他」只是奸笑了一下,要是竟然开口说起话来,我真不能肯定自己会有甚么样的反应哩﹗还是所谓那个「他」竟然能够表达意见,只不过是成功自己的妄想而已﹖我和白素面面相觑,都说不出话来。
成功苦笑——那是真正的苦笑,看到她那种表情的人毫无疑问可以感受到她心中的苦楚。她道:「是不是很怪异﹖﹃他﹄是活的,和我一样,是活的。」
我不由自主,吞了一口口水,还是说不出话来。
白素缓缓地吸了一口气,面对这样怪异的情形,她还是能够维持一定的镇定。她道:「慢慢说,请坐。」
从成功进来之后,迅速地发生了一连串的事情,我们三个人都没有坐下来,一直都站着,而且由于神经紧张,也都没有觉察这一点。
这时候经白素提醒,成功点了点头,坐了下来,白素坐在她的对面,距离很近,以这样的坐法来交谈,有一个名堂,叫做「促膝长谈」,用身体之间的近距离来象征思想之间的近距离,很有助于坦率的思想交流。
成功立刻就感到了白素的诚意,她伸手握住了白素的手。
我先走过去,满满地斟了三杯酒,一人一杯,在递酒给成功的时候,成功接过酒,有很短暂时间的犹豫。恰好老蔡在这个时候走出来,看到白素和成功亲近的情形,表示很满意,点了点头,又走回去。
在那一剎间,我非常紧张,直怕成功忽然会把酒杯拿到脑后去,让「他」喝酒,若是出现这样的情景,又刚好给老蔡看到的话,那就要准备替老蔡办理丧事了。
这并非我的神经过敏﹐后来白素告诉我,当时她也有这样的感觉,感到成功是想让「他」喝酒,只不过当着我们,不好意思有这样的怪动作而已。
成功一口一口喝着酒,喝了好几口,才道:「我是如何出生的,我完全不知道,在我懂事之后,我就知道自己和普通人不一样,因为我并不是一个人活着,而是和他一起活着,我们的情形像是连体人,他不是没有身体,而是和我共享一个身体。我们的情形,正确地来说,应该是﹃双头人﹄。」
成功说来非常镇定,像是在叙述别人的事情一样。
我和白素点了点头,表示可以接受这样的说法,但当然不代表没有疑问。
我就先提了一个疑问:「怎么肯定﹃他﹄是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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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爱莫能助」
我本来还想进一步说「难道你们可以交谈」的,可是一转念之间,感到如果这样说,未免太刺激了一些,所以就没有说出来。
成功望向我,道:「虽然他不能说话,可是那只是因为他的发声器官没有能够得到充分的发展,所以他完全有语言的能力,只不过没有器官可以供他将语言表达出来而已。」
成功的话听来像是很复杂,其实并不难以理解。我道:「你的意思是,﹃他﹄有思想,只是无法通过语言来表达他的思想?」
成功点了点头,不等我再问「你是如何知道他的思想怎样」,她就道:「刚才你一定注意到了,我和他的脑部是相连的,我们的脑部既然连在一起,由脑部活动产生的思想,当然也能够交流,所以我想甚么,他知道;他想甚么,我也知道。在思想方面,各自不同,可是双方之间却毫无保留。」
成功这一番话相当长,我好几次想要打断她的话头,都被白素阻止。我出不了声,就只好一直摇头。
刚才成功所说的话,给精神病研究者听到了,一定会大喜过望,因为那显然足「精神分裂」的一种标准典型。
成功由于畸形,所以产生了妄想,普通的精神分裂者会在妄想中成为两个人,只是空想,而成功由于有那个多余的头,所以她的妄想变成在心理上有实在的根据,所以就更加严重。
她更可以「名正言顺」地把自己妄想成两个人,而成为精神分裂的典型。
精神分裂虽然是很严重的精神病,可是并非不能医治。我已经迅速地有了处理的方法——先将成功的精神分裂医好,然后再切除那多余部份,事情就解决了。
所以我在摇头表示不接受成功说法的时候,还有相当轻松的表情。
而这时候,成功望着我,居然也摇头不已。等到她说完之后,她立刻说了一句:「卫先生,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不是精神分裂。」
我做了一个表情,虽然没有说甚么,可是在这个表情上,人人都可以看出,我是在说:所有的精神分裂者,都不会承认自己是——这正是精神分裂的主要病征。
成功还是摇头:「等一会,我会向两位提供勒曼医院对我的诊断结界——刚才卫先生说要介绍我去勒曼医院,实际上我来找两位,还是勒曼医院的提议。」
我不禁啼笑皆非——事情怎么会变成甚么都不对头了,仿佛事情运行的原则,起了天翻地复的变化,变得我完全不能适应。
听成功的说法,像是勒曼医院对她的问题,无法解决,所以提议她来找我们。
勒曼医院的能力超过我们许多许多,有甚么事情是他们不能解决而我们反而能够的呢﹖这不是把事情都倒过来了吗﹖所以我像是服用了那种流行的兴奋剂一样,除了继续不断摇头之外,没有其它动作。
成功继续道:「我曾经提到过我有可以感应到他人一些想法的超能力,实际情形是:并不是我感到,而是他感到了,我再通过和他脑部活动的交流而感到。所以真正有超能力的不是我,而是他﹗」
我想发出几下干笑声,然而竟然因为喉咙非常干燥,而至于发不出声来。
我实在非常佩服白素,对于成功这种荒唐的话,她一样可以非常用心倾听,而没有特别的反应。
成功又望向我,道:「关于这一点,也经过勒曼医院的检查,可以证明,如果卫先生对勒曼医院有信心,就应该接受他们详细检验的结果。」
我道:「你一再提到勒曼医院的检验和诊断,不必再等,现在就请拿出来。」
成功居然笑了笑:「本来是应该立刻拿出来的,是卫夫人要我慢慢说,现在既然卫先生认定了我是精神分裂者,当然就必须先否定这一点,不然话就无法说下去了。」
我点头道:「正是。」
成功打开了她带来的皮包,取出了一大叠文件来,足有三公分厚,又取出一张磁碟,问道:「两位是要从文件土来了解,还是从计算机上来看——两者内容是一样的。」
我一伸手就把文件取了过来,成功还有心情玩「两者任选其一」的游戏,我却忍不住了。
文件到手,我示意白素和我一起看。
这一看,尽管我们已经将相当多的部份略过去,可是还是看了接近三小时,其中我还搬出了「医学大词典」,来查看我们不是很明白的医学名词。
而这些文件,显然是勒曼医院方面拟来给我们看的,所以很体谅我们的医学程度,写得很容易明白,而有一些连医学大词典中都没有记载的名词,也在文件中做了解释。
这些文件,详细的说明了勒曼医院对成功女士彻底检查的结果,我当然没有必要把文件全部披露,而只是将重要的部份,叙述出来就可以了。
在叙述文件内容之前,需要说明一下,成功是如何找到勒曼医院的,这又牵连到了财神宝库被成功打开,我用最最简单的方法来说明。
成功知道有勒曼医院的存在,也认为解决她的问题,找勒曼医院是最好的办法。
她多方面了解和勒曼医院接触的方法,知道勒曼医院曾经为地球上顶尖的豪富权贵准备过「后备——他们的复制人,而其间牵涉到巨额的金钱。
成功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中,得知财神宝库的事情和那段隐语——那当然是江海对很多人说过,很多人又传播开去的,正确的来源如何已不可深究,也不必深究。
成功并没有花了多少时间,就解开了隐语,得到了密码。
我现在在这里叙述的这一切,都是后来知道的,那时候已经非常肯定成功的智力过人,所以对她能够解开隐语,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成功有了密码之后,就去开财神宝库,那时候江海还没有去找白老大﹗所以后来我们对财神宝库的忙碌,全是瞎忙,因为那时候宝库之中早已空空如也了。
成功取得了财神宝库中的财富之后,一亮相,由于她手中的财富实在太惊人,所以立刻引起了世界上顶尖豪富的注意。而豪富与豪富之间的关系,建筑在财富之上,成功很快就认识了很多顶级豪富,而经由他们,联络上了勒曼医院。
至于在市场上大量出售股票,那是以后的事情了,成功需要大量金钱的目的,也放在后面来说。
成功在到了勒曼医院之后,勒曼医院对她感到极度的兴趣。在勒曼医院的那些外星人和地球人,不断研究的目的,就是研究地球人的生命结构。他们从来也没有见过像成功那样的例子,所以立刻对她进行了详细的检查。
在这里,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关键,我是后来到勒曼医院去了之后,才知道的,所以也要放在后面再说。
勒曼医院对成功的检查结果,都写在文件上。
文件上说,医院方面住听了成功的自述之后,首先也将她当作是因为身体畸形而导致精神分裂来处理。
要处理精神分裂症,在勒曼医院来说,最简单不过。
然而在脑部检查的过程中,立刻发现成功有两个脑部,那另外一个脑部属于那怪脸——「他」所有。
这种情形实在怪异之极,那怪脸发育不是很齐全,虽然有五官,可是不见得有视觉、听觉、味觉等等感觉,只不过是肌肉可以有一些动作而已。
然而它的脑部却发育生长得非常完整,具有脑部的一切功能。
两个脑部,有小部份连接在一起,所以两个脑子可以互通。在进行脑电波测试的时候,有很奇怪的现象。
现象是两个脑部,可以有各自发出的脑电波,在这样的情形下,成功的脑电波虽然远比一般人强烈,可是脑电波显示「他」脑部的活动能力更强。
也就是说,「他」的脑部力量比成功更强。
而更特殊的是,当成功和「他」双方脑部力量汇合的时候,所显示出来脑电波的强度,并非两者之「和」,而是两者之「积」﹗勒曼医院从来没有在地球人身上测到过这样强烈的脑电波,据他们估计,这样强烈的脑电波,足以形成超能力,而这种超能力可以达到甚么程度,他们也无法估计。
有了这样的发现之后,勒曼医院当然知道成功并非是精神分裂症患者,而是一种罕见之极的畸形连体。
要解决这样的古怪畸形连体,当然可以采取分割的手术——这种手术对勒曼医院来说,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然而就算连勒曼医院中所有的外星人都想不到的问题产生了。
这问题是,被切割下来的那部份「他」,没有单独存活的可能,或者就算大费周章,勒曼医院方面表示可以使「他」在只有一张不完全的脸加上不完整的头壳加上完整的脑部的情形下,维持活的状态,成功都不同意。
成功说:「我不能让他死亡,也不能让他在那种情形下维持活的状态——那种状态,甚至于比死亡更加可怕。」
勒曼医院方面很能够理解成功的心情,于是他们又提出了复制的方法。
提出的复制方案也非常特别,希望复制出一个成功来,将成功的脑部转移到复制人处,而将原来的成功,让给「他」一个人。
这个方案后来虽然执行,而且以失败告终,其实在方案一提出来的时候,不但成功反对,「他」也强烈反对。
他们反对的理由,连勒曼医院事先也未曾想到。
反对的理由是:这个方案就算成功,也会使「他」处于被切割下来之后同样的境地。
「他」的整个生命完整的部份,其实就是一个脑部。
当脑部附在成功脑后的时候,两副脑相通,成功看到的影家,不但可以传送到成功的脑部,在成功脑部的视觉神经起作用,而且同样的眼睛摄取景像——传送到脑部刺激视觉神经——产生景像的这种人能够看到景像的过程,可以通过联结,而在「他」的脑部,重复一次。
听起来好象很复杂,其实非常简单:成功眼睛可以看到的景像,「他」同样也可以「看到」。
视觉如此,其它的所有感觉,也是如此。
所以如果把成功的脑部移到复制人那里去,「他」就会丧失了一切感觉。情形当然反而变得更糟糕。
勒曼医院方面最后说服了成功,是因为一来,进行复制,完全没有损失,二来有几个外星人说,在移走了成功的脑部之后,使「他」的脑部和原来成功身体的神经系统联结,也不是没有可能,值得试一试。
成功和「他」这才答应。
复制的结果失败。
他们原先预期会出现一个正常的成功身体,可是结果复制出来的仍然是和原来一样的畸形。
成功提到过复制失败的情形,这时候我们在文件所附的图片上,看到了复制失败的「制成品」,是还没有成形的胚胎,可是已经清楚地可以看出畸形。
当然复制到此为止,没有继续下去。
当我和白素看到这里的时候,心中产生了极大地疑惑。因为我们知道勒曼医院在研究人类基因方向,早就有非常的成就,他们可以轻易改变原来的基因,要在复制过程中消除畸形,实在非常容易,为其么为成功复制会失败﹖文件在这方面完全没有解释。
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关键,后来我们才明白。
而在复制失败之后,勒曼医院方面又提出了一个古怪之极的解决方案。
那方案只是一句话:「提议去找卫斯理和白素。」
不知道勒曼医院是在开玩笑还是甚么,我和白素看到这里,莫名其妙至于极点。
不过方案还有一个附注:卫斯理和白素如果决定帮助,需要更多的资料,请和我们联络。
用最简单的方法叙述那些文件的内容,就是如此。
在看完了文件之后,我和白素都苦笑,看看充满了希望的成功,真不知道说些甚么才好。
我先打破沉默,苦笑道:「勒曼医院太抬举我们了﹗连他们郡做不到的事情,我们会有甚么办法﹖」
白素则问:「文件上没有提到,他们口头上有没有甚么提议﹖」
成功道:「没有,他们告诉我,只要两位肯答应帮助,自然会有办法的。」
我和白素齐声道:「你真的以为我们能够帮助你?」
成功这时候的情形,无疑如同将溺的人抓住了一根稻草,竟然非常认真的点了点头,而且她还补充道:「现在我非常富有,除了那些钻石之外,我还可以提供许多金钱——」
她话还没有说完,我就跳了起来,怒道:「勒曼医院不但在开我们玩笑,而且是在开你的玩笑﹗我去找他们算帐﹗」
我有可以随时和勒曼医院联络的电话,说看,我就向楼上走去,把白素和成功留在楼下。
在我上楼梯的时候,我听到白素在对成功说:「这些彩色钻石,确然非同凡响,肯定是世界上最好的收集,我倒也有一颗,论颜色、大小、完美的程度,都在这些之上﹐加在一起,可以使收藏更加出色。」
我在听到白素说起她也有一颗彩色钻石的时候,就停止了脚步听她说下去。我当然知道白素有一颗举世无双的绿色钻石,那不是地球上的东西,我在得到它的时候,几乎没有变成怪物死亡。
(那些经历,在《仙境》这个故事中叙述过。)
这颗绿色钻石,有婴儿拳头那样大小﹗(婴儿拳头多么可爱)
我一时之间猜不透白素忽然提起它来,是甚么用意,难道她准备接受成功的礼物﹖成功显然也这样想,她道:「那太好了,加在一起,卫夫人肯定拥有世界上最完美的彩色钻石收藏。」
白素摇头:「不,我会把它送给你,让你拥有全世界最完美的彩色钻石收藏。」
有大约二十秒钟的沉默,成功才苦笑道:「我的情形如果得不到改变,全世界所有钻石给我又有甚么用?」
成功的这种反应,显然早在白素的意料之中,白素立刻道:「那么你认为,我即使得到了全世界所有的钻石,又有甚么用?」
成功答不上来。
白素笑道:「所以别说我们帮不上忙,就算可以,对这些没有用处的东西也不会有兴趣。」
只听得成功在喃喃自语:「你真是对它们没有兴趣,真是觉得没有办法帮助我……」
白素道:「你……应该说﹃你们﹄,既然有能力可以感觉到他人的思想,就当然可以知道我们并不是在推搪,而是真正的爱莫能助啊﹗」
听得白素这样说,我心中很不是味道——自己在想些甚么,别人会知道,那毕竟是令人非常不愉快的事情。
成功像是连我的感觉都可以感应到一样,急忙分辨:「我……我们……也不是可以知道他人的思想,只是一种模模糊糊的感觉,可以大致分出……人家在说的话是真是伪而已。」
白素道:「那就是极端了不起的超能力了——」
我听到这里,就没有再听下去,进了书房,开始和勒曼医院联络。
每次勒曼医院方面接听电话的声音都不同——可能通过计算机控制,有几百种动听的声音可供轮流替换。
这次是一个很亲切的男声,在我报了自己的姓名之后,那男声立刻道:「啊﹐是卫斯理先生﹗亮声先生等你打电话来,等了好久了。」
亮声是我近期来和勒曼医院接触,负责和我联络的人(不是地球人),他为甚么会在等我的电话,当然是知道成功一定会来找我,而我在见到了成功、看完了那些文件之后,会去找他们。
我心中骂了几声「可恶」,大声道:「快去叫他来听电话。」
那男声笑了笑:「亮声先生说,卫斯理先生打电话来的时候,可能怒气冲冲,吩咐我们千万不能得罪。」
我没好气,喝道:「你这计算机,废话少说﹗」
却不料对方回答:「我不是计算机,是不是可以略说废话﹗」
我又好气又好笑:「请问阁下是谁?」
那男声的声音之中,充满了自豪的感觉,道:「我是第二型人造脑。」
我怔了一怔,一时之间感觉复杂无比。
所谓「人造脑」,其实还是计算机,可是却具有吸收了资料之后加以分析消化和因此产生新资料的能力。也就是说,它具有人脑的能力。
这种情形其实非常可怕。
长久以来,我就一直认为计算机的发展,会向这个方向进行,而一旦这种情形变成事实,人类和计算机之间,就会发生斗争,而人类是必然失败的一方。
这也就是我常常说的「计算机造反」的大危机。
我本来一直以为,计算机会产生自己的思想,在地球人的科学水平来说,应该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不必太担心。
而在地球以外的星球来说,有自己思想的计算机早已不是新鲜事情了,我认识的一个机器人康维十七世,就是非常先进,拥有比人脑功能强许多倍能力的脑部。
然而在地球上,计算机的进步发展速度,似乎已经超越了人类原来的想象,「人造脑」的概念和设想,最近也被普遍提出,看来它的出现是近期的事情,而不是久远以后的事情了。
所以勒曼医院提前使用「人造脑」,其实也应该在意料之中,不值得大惊小怪。
可是由于我忽然联想到,如果「人造脑」的数字,多到了和现在的计算机一样,而且人类生活依靠「人造脑」就像现在依靠计算机一样,那会是甚么样的情景?
现在人类的生活已经不能没有计算机,计算机成为人类生活主要的构成部份,由于电脑不能产生自己的思想,所以虽然实际上已经是计算机控制了人类的生活,可是在表面上,或者在人类自以为是的想法中,局面还是人类在控制计算机。
等到计算机全面「人造脑」化之后,人类和人造脑之间的关系,必然会分出高下,到时候,人造脑作反,那就是《玩具》这个故事中所说的情形了。
在《玩具》这个故事中,人类的命运是怎样悲惨法,熟悉卫斯理故事的朋友,一定有印象。
我在这里再一次「危言耸听﹕这种可怕的情形﹐并不只是故事﹐很快会变成事实﹗(如果完全没有接触过《玩具》这个故事,可以不必去找来看,因为预知会发生的悲剧,并非愉快的事情。)
在我联想人类将来可悲的命运时,亮声的声音传来:「卫斯理,好﹗」
我心情正恶劣之极,想也没有想,就回答道:「好﹗好个屁﹗」
亮声「呵呵」笑:「谁得罪你了?」
我定了定神:「当然是贵医院﹗」
亮声道:「请别那么快就下结论,你看了所有的有关成功女上的文件了﹖请你到医院来一次,有相当重要,和成功女士有关,可是暂时又不想让她知道的事情,和你商量,听取你的意见。」
亮声说得十分客气,而且所说的话,也很是蹊跷,很明显就是文件上没有提到,引起我很大怀疑的那一部份。
一时之间我也无法明白其中究竟有甚么古怪,我道:「电话里不能说吗﹖」
亮声的回答很妙:「老朋友如果总是通电话而没有见面交谈,你不觉得人会变成机器人了吗﹖」
我有些啼笑皆非:「好,我立刻来。不管你们在捣甚么鬼﹗」
亮声笑道:「卫斯理,你凭良心说,这许多次你到医院来,有哪一次是令你失望的﹖」
我不得不承认:「没有——所以我才答应立刻来。」
在亮声的笑声中结束了通话。
在我走下楼梯的时候,看到白素和成功还在交谈,神情都非常亲切——这种形式的交谈,确然不是任何形式的电话通话所能替代的。
两人看到了我,停止了说话,向我望来。白素道:「勒曼医院怎么说﹖」
我道:「我立刻去,看他们准备怎么样。」
成功霍然起立,先立正,然后向我深深鞠躬,我连忙摇了不迭,倒不是表示我根本不知道能不能帮助她,所以不必向我道谢,而是我怕她在这样的大动作之下,头上的风帽位置有所改变,露出了那张怪脸来。
我实在不想再看到那张怪脸一眼。
白素瞪了我一眼,神情竟然相当严厉。
后来她埋怨我:「成功可以知道人家的心意,你这样嫌弃她,她可以感觉得到,太没有风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