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大亨和陶启泉对整件事情不见得会有兴趣,有兴趣的是朱槿和水荭,他们只是跟了来而已。

  而不管来的人在来之前是有兴趣还是没有兴趣,当他们一看到那美的图片和出现在荧光屏上的影像时,都感到极度的惊讶——当然当他们轮流通过在墙上的光学装置,看到那美人时,所反应的惊讶程度,又提高了几十倍。

  我比较留意岩石和高兴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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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岩石在看到了荧光屏上的影像之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对,就是她们。”

  胡说非常紧张,问道:“她……她就是你在那地方……爱上的那个女子?”

  岩石怔了一怔,看来一时之间不明白胡说这样问他是什么意思,当然他立刻就明白了,他哈哈大笑,指着那美人,道:“当然不是!像这样的女子,在那地方成千上万,随便遇上,都是这个样子。”

  岩石的话,在胡说听来当然相当粗鲁无礼,不过总算可以使他放心。岩石在说了之后,望着胡说,神情苦涩,道:“小朋友,你比我更惨!我还见过真人。”

  胡说摇头:“我迟早会见到她真人。”

  岩石苦笑:“希望你那位能够也像你喜欢她一样喜欢你,不然就必然是一场空!”

  在我向胡说说岩石的经历时,将那地方的男女关系说得非常详细,所以这时候胡说完全可以明白岩石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所以胡说知道岩石所说的是实际情形,一时之间,他脸色灰败,呆若木鸡。

  岩石安慰他:“那是她们在那地方的情形,离开了那地方,她们或许会不同,或许会懂得男女之间有一种感情叫做爱情,那情形就和我的遭遇不同了……”

  岩石想到了他在那地方的遭遇,说到这里,不胜唏嘘。

  岩石所说的话,根本一点根据都没有,可是胡说听了,却连连点头,很是欣慰……他们这一双难兄难弟,看来是“伤心人别有怀抱”,其他人是很难了解的了。

  而这时候高兴一直双手紧握住岩石的手,她虽然一句话都没有说,可是她通过身体语言所表达出来的意思却再清楚不过。她一直以为岩石所说的经历,只是妄想,直到现在,她看到了那美人,就明白岩石的经历并非妄想,而是实实在栽曾经发生过的事实。她现在是在向岩石表示她心中极度的歉意。

  岩石也显然接受了她的道歉。

  我之所以详细叙述高兴的态度,是想说明任何知道岩石经历的人看到了那美人,就会立刻肯定那美人就是岩石到过的那地方的人。高兴本来非常固执,一直认为岩石是由于妄想,在胡说八道,这时候也没有例外。由此可知那美人的影像是如何生动,如何震撼人心了。

  在大家轮流看了那美人之后,有一个相当长时间的沉默。

  第六章 开始寻找

  看各人的神情,可以知道他们都在一看到那美人之后,就立刻认为他们看到的是真人——是真有其人,所以才能看到如此完美的影像。

  岩石在相当长的时间——至少有五分钟,看起来真是像一座石头雕像,一动不动。

  红绫的反应在所有之中最奇特,她不断摇头,不断说道:“不可能!不可能!”

  我忍不住问她:“什么不可能?”

  红绫不断摇头,你若是知道我们搜寻的情形,你也会认为不可能。“白素道:”你要先让人知道你们搜寻的情形才是啊!“红绫变摇头为点头,开始叙述她和岩石,以及高兴和她的族人,用最先进的设备,和最原始的方法,在那岛上进行搜索的情形。

  等她说完之后,确然,我也认为不可能。

  因为在他们这样的搜索过程中,别说是一个地方,有很多人,就算只有一个人,也一定被发现了!所以红绫已经准备放弃,认为根本不存在那个地方!

  红绫还因此和岩石发生了争执,高兴完全站在红绫这一边,认识根本不存在那个地方。

  红绫后来将他们搜过的经过详细告诉我,我听了之后,结论也是认为根本不可能存在那个地方,因为通过人造卫星对地面的观察和寻找,所有会移动的物体,都能够显示出来,甚至于可以辨别移动物体的性质,是生物还是非生物。

  照岩石的说法,那地方有很多人,而且从那地方可以看到天空星星月亮太阳,就绝对无法逃避人造卫星的追踪,所以“根本不存在那个地方”是唯一的结论。

  然而这时候,那个可以看到的美人,却又证明了那个地方的存在。

  事情实在很怪,我们灾害中没有任何人可以提出任何证明,说明那美人和那地方有关系,可是所有人都毫不怀疑那美人来自那地方。

  我们所有人有共同的直觉——没有理由,可是都这样认为,连红绫和高兴,都这样认为。

  所以那地方由“根本不可能存在”,变成了“一定存在”。情形不但很怪,而且也很滑稽,因为改变了我们看法的甚至于并不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人,而只是一个可以看到的影像!

  从这种情形来看,只说明一点:那美人的影像,使我们脑部有震撼性的异常活动,从而使人有了新的想法,虽然这新的想法非常不理性,毫无事实根据,可是我们还是愿意向这个新的想法前进。

  后来白素分析我们当时这种思想方法,认为是由于那美人的影像实在太动人了,触动了我们所有人脑部的感情部份,所产生的想法完全不受理智控制,那情形就像坠毁入情网的男女一样。

  当时高兴向岩石表示歉意,红绫来到了岩石面前,道:“对不起,我们继续找。”

  反面是岩石神情苦涩,道:“怎么找?所有可以使用的办法,都已经用了。”

  红绫眉心打结,并不立刻回答,她先到了墙上那装置前,又去看了那美人一会,然后转身,没有目的地走动,然后又停在一座油灯之前,一动不动。

  灯光闪耀,映在她的脸上,更显得她正在用心思索,大家都不出声——大家都知道,在这里的所有人当中,红绫脑部储存的知识最丰富,所以她的思索结果,应该对事情的发展最有帮助。

  过了几分钟,红绫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转过身来,道:“先把这位美人找出来,然后问她,她应该知道自己的家乡在哪里,由她带路到那地方去!”

  红绫思索的结果竟然是这样子!

  一时之间所有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才好,尤其是红绫说得十分认真,绝对 不是开玩笑,那就更加令我们啼笑皆非。红绫看到了我们的反应,她也多少觉得自己的话,是提出了另一个无法解决的问题。

  不能用一个无法解决的问题去解决另一个无法解决的问题,这是最普通的逻辑常识,红绫当然不会不懂。

  她吸了一口气,大声道:“要将她找出来,比找那地方容易,因为我们至少可以看到她,她存在大我们的视线范围之内,而那地方只存在于岩石的记忆中!”红绫这种进一步的解释,听来好像有些道理,可是实际上并没有任何作用,总是2还是在原地踏步,和他们没有来到的时候一样——当然要找这个可以看到的美人,这还是要看胡说的决定如何,而胡说还是无法决定。

  戈壁沙漠将在寻找一开始就必然会破坏现有装置的情形,重复了一遍。

  对别人来说,再也看不到那美人,固然会感到很遗憾,可是对在说来说,却相当于失去了生命的意义,大家都非常清楚地可以知道这一点,所以都将决定交在胡说手中。

  胡说双手抱住了头,蹲在房间角落,大家都不去妨碍他的思考,白素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大家离开。

  我们出了那单词,人人都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岩石和高兴最高兴,他们本来有祖孙的感情,就是因为存在高兴根本不相信岩石的经历这个问题,才使他们时常发生龃龆,形成了他们之间古怪的关系。现在这个心结已经解开,岩石说得好:“就算找不到那地方,现在至少证明了我的确曾经有过这样的一段经历!”

  我当然想知道白素的意见,白素和红绫的意见一致,她道:“将那可以看到的美人找出来——虽然事情很虚无,可是那是唯一可以着手的起点。”

  我望向红绫:“你们寻找那地方,真的尽了全力?”

  红绫神情委屈,就是在这时候,她将他们搜寻的经历告诉我们的——所有听到的人,都一致认为确然是尽了全力。

  我知道,除了“那个地方根本不存在”的结论之外,其间一定还有一个我们不知道,没有想到的因素在,所以才形成了目前的这种局面。

  这盲点究竟是什么?

  白素的想法和我一样,当我想到这一点的时候,我们互望,她向我摇了摇头,表示她这时候也无法突破这个盲点。

  岩石在我和白素的身边,好几次欲言又止。我明白他心中在想些什么,就对他道:“虽然没有根据,可是我们都相信我们看到的是来自一个真人。”

  岩石苦笑,他的想法原来更深一层,他道:“当然最开始的影像是来自真人,可是我们看到的却不一定是最开始的影像!”

  一时之间我对他的话有些不明白,岩石补充:“譬如说,我们现在看到的影像来自一张相片,而相片当然是从真人而来的。”

  岩石的忧虑,是即使能够找到我们现在可以看到的影像是来源,也不等于就是找到真人。

  这一点,我们倒也想到过,相信这时候独自在那房间中考虑是不是是要进行搜索的胡说,也正在思索这个问题——对胡说来说,问题相当严重,因为可能失去了现在可以看到的影像,结果却什么也得不到。

  岩石还有更一步的忧虑,他道:“就算找到了真人……又能使真人复活——”

  在这里我纠正了一下他的话:“没有人能够使她复活,能够做到的是制造她的复制人,复制人有可能性她原来的思想,情形不能算是复活。”

  岩石挥了挥手:“一样——我的意思是:就算她活了,她也未必能够找到那地方!”

  高兴在一旁道:“怎么会呢?她是从那地方来的!”

  岩石苦笑:“我也是从那地方来的,我找到那地方了吗?”

  听到岩石和高兴的对话,我和白素都自然而然向红绫望去因为通过那美人去寻找那地方,是红绫首先提出来的。

  红绫立刻有反应,她道:“岩石先生,人和她不同,你对那地方其实一无所知,而她却是来自那地方的——我们这样寻找仍然找不到那地方,其中一定有一个我们想不到的关键,她就有可能给我们答案。”

  红绫所说,正是我和白素刚才所相怕,所以我和白素立刻表示同意。

  虽然一切只不过是我们的一种设想,距离事实可能遥远之极,然而这种设想却也给了岩石希望,岩石吁了一口气,喃喃地道:“但愿如此!”

  而在离我们不远处,只听得大亨大声道:“好极!好极!”

  大亨陶启泉朱槿水荭他们,神情都很高兴,可是戈壁沙漠却一脸不以为然,而且显然不屑和他们为伍,正在用强烈的身体语言表示不满——离开他们,向我们走来。

  他们一面走,一面向我们愤然道:“太过分了!竟然想把整首诗拆回自己家里去,典型暴发户!”

  原来是朱槿提出,将那首狂草写成的《将进酒》,拆下来,装到她家中去,作为装饰——确然有不少伧俗鄙夫偏偏喜欢附庸风雅,热爱这样的装饰,所以大亨首先叫好。

  戈壁沙漠的强烈反应,使大亨很不高兴,戈壁沙漠当然不会怕得罪大亨,扬起了头,一副看不起大亨的神情。

  我看了这种情形只觉得好笑,白素笑道:“主意倒不错,不知道大屋主人会不会同意?”

  大亨非常见机,知道白素这样说,是给他一个下台阶,所以立刻打了一个哈哈:“说说而已,何必当真!”

  戈壁沙漠哼了一声,走到那房间的门口,这时候正好胡说从房间中走出来。

  果然胡说看到了戈壁沙漠,立刻用力一挥手,大声道:“请进行,将她找出来——不管会有什么样的后果,都要进行!”

  戈壁沙漠应声道:“好!立刻进行!请你以屋主人的身份,先令闲杂人等离开,别坏了我们工作的情绪!”

  我和白素忍住了笑,胡说莫名其妙,不知道戈壁沙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大亨哈哈大笑:“看来我们不受欢迎,走吧!”

  朱槿和水荭颇为不舍,给大亨和陶启泉拉走了,岩石不知道该如何才好,我同他道:“没有你的事情,在整个寻找过程中,你都可以留下来。”

  戈壁沙漠大声呼叫——这是他们要开始进行一项重大工程时的“开场式”,他们立刻展开了工作。

  戈壁沙漠搜寻工作的经过,其实十分沉闷,就像看到的那些考古工作的纪录片一样,非常仔细,进行非常缓慢,红绫岩石和高兴,作为他们的助手,我和白素开始也帮手,可是当他们将那些乌木雕成了字,每一个都要花一小时以上,才能取下来的时候,我和白素就没有再待下去。

  我会尽量将工程进行的经过简化叙述——我开始每天到大屋子去,后来隔天才去再后来告诉红绫,有了发现或变化才通知我就可以了。

  红绫每一次通知我是在半个月之后,她告诉我:“可以看到影像消失了!”

  我立刻赶到大屋子,在路上我很奇怪,因为戈壁沙漠曾经不止一次说过,寻找工作一开始,稍为改变一下,那美人的影像就可能消失,为什么经过了半个月之久,这种现象才发生?

  等到了大屋子,进了那间房间之后,才多少明白了原因——原因是戈壁沙漠的工作,小心之极,细致得像是在进行高精密的仪器制造一样。

  我看到墙上所有的字全都被除了下来,整齐的照原来的次序,放在地上,仍然是一首完整的《将进酒》。

  而墙上,在那个原来可以看到美人影像的装置处,墙被“剥”了一层,那一层是不知道由什么纤维组成的,大约有一公分厚,而在那一层纤维上面的是油漆,在纤维剥去之后,就显露出了后面复杂的装置。

  我到的时候,戈壁沙漠正利用强光类在照射,由于装置几乎全以各种形状、具有许多光滑的平面的晶体组成,具有极高的反射光线的能力,而且光线在通过那些晶体的时候,被分解为各种颜色,颜色和颜色之间,又互相反射,纠缠、流转、闪耀……形成了一大片变幻不定,绚丽无比的奈目彩图,蔚为奇观。

  看到了这种情景,固然叹为观止,可是更强烈的感觉是对戈壁沙漠的佩服。

  戈壁沙漠早就指出,在这光学装置之后是极其复杂的一套装置,现在这套装置呈现在眼前,果然复杂无比,对我来说,其复杂的程度是我酝酿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这时候红绫很小心地跟在戈壁沙漠身边,和戈壁沙漠一起工作,她工作的时候非常认真,那种认真的态度使她看来居然就像是一个成功人士!

  胡说则将一大叠列印出来的那美女的图片,紧紧抱在胸前,口中不断喃喃自语:“她不见了,她消失了……”

  胡说本来也可以算是有为青年,可是现在那种样子,却绝难用任何好的形容词去形容他。

  戈壁沙漠指着显露出来的那些晶体,道:“别给它们吓倒了,这许多晶体形成的棱镜,反射来,反射去,经过许多次折射,都是故弄虚玄,迷惑人心,那情形就像人要照镜子,却去站在两面镜子之间,镜子将影像反射又反射,看到的是无穷无尽的影像,可是实际上只有一个。设计这装置的人,主要的目的,是使人难以找到可以透过装置看到的影像的来源!

  戈壁沙漠的解释,不是很容易明白,可是只要想一想,就很容易可以知道,那些复杂装置的真正目的,是为了不想有人发现那美人究竟在哪里。

  我第一时间提出了这个问题。

  戈壁沙漠吸了一口气:“找,我们正在找!”

  接着,他们就说明寻找的方法。估计在这幅墙后,可以折射的影像的棱镜就有超过三百块,要一块一块循次序追查到最后一块,然后从这里的最后一块,再去追踪另一组还没有被发现的、可能同样、可能更复杂的光学装置,也不知道这样的光学装置总共有多少组,在什么地方……

  我光是听,就听得头昏脑胀,可是戈壁沙漠却很有信心,他们道:“要追踪光线的去向和来源,只是死功夫——不管多?复杂,光线一定呈直线进行,所以只要小心,就可以一直追踪下去这里的装置,故意设置了许多迷阵,想引人上当,可是却骗不了我们!”

  我叹了一口气,道:“像这一部份,需要多少时间,才能追踪到最后一块棱镜?”

  戈壁沙漠的回答,吓了我一跳,可是他们说来却十分自然,他们道:“这里总共是三百六十块棱镜,已经追查了三块,每块平均用了两小时,估计会越来越快,所以不断工作,三百到四百小时之后,就可以找出最后一块,从最后一块,就可以发现另外一组的装置了。”

  我算了一下,他们当然不可能完全不休息,一天就算工作十二小时,也还需要一个月左右的时间。

  我当然并不着急,可是看胡说的样子,不知道他是不是能够维持等候那么久!

  我看着他们工作,他们使用各种仪器,测定光线折射的去向,过程沉闷之极。

  我看了一会,就非常不耐烦,安慰了胡说几句,就离开了大屋子。晚间,我向白素提到了这种情形,道:“设计这些装置的人,绝对是神经病——他不想人家找到那美人,却又使人可以看到那美人,真不知道为了什么!”

  这些日子来,白素显然也在不断思索这个问题,所以她听得我这样说,就道:“我也想不明白,可能是想将有这样的蓝种人存在的事实,告诉世人吧!”

  对于白素这样的说法,我实在无法同意,我大摇其头:“要让人知道蓝种人的存在,要让人看到一个真正的蓝种人,可以有七千多种简单的方法,何必设计成这样复杂!要建造这样一个复杂的装置,难道是很容易的事情吗?除了神经病,谁会这样子做!”

  白素叹了一口气,道:“其中必有原因,只不过我们没有想到而已。”

  她说了之后,略顿了一顿,又道:“整个装置看来非常隐蔽,可是实际上并不难发现,线索非常明显,所以装置设计者是希望人家发现装置,看到通过装置可以看到的影像的。”

  白素这番,我很同意,整个装置确然不难发现,胡说就因为如此,才看到了那个美人的。

  可是那显然是一个恶劣之极的恶作剧——胡说在看到了那美人之后,神魂颠倒,发展下去不知道会怎么样。而装置的设计人,完全无法想像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家伙这样子的行为,不是在作弄人吗?

  我想了这一点,就哼了一声:“最倒楣是胡说,好好的一个青年人,现在……”

  想到我离开的时候胡说的那副模样,我摇了摇头,实在无法形容,也就说不下去。

  白素在这时候忽然提出:“要不要通知温宝裕,告诉他胡说现在的情形?”

  我说白素是“忽然提出”,是因为在这以前,我从来没有将这件事还必须和温宝裕联系在一起过。一来因为温宝裕和这件事情一点关系都没有,二来自从多次和温宝裕话不投机,几乎不欢而散之后,我很不想再见到他!

  可以想像得到,和温宝裕一见面,他必然又要根据他受了长老的影响之后的想法,发表他那种荒谬绝伦的理论——这种理论,令人听不了三句,就要无明火起,实在无法忍受。所以非但不愿意和他见面,连想都不愿意想到他。

  这时候白素提起温宝裕来,我感到意外,然而我却立刻知道白素的用意。

  白素想将事情告诉温宝裕,并不是因为温宝裕和事情有何关系,而是因为长老的缘故。

  事情看起来和被困在山腹之中不知道已经有多少年的那个外星人,好像完全没有关联,然而在我第一眼看到那美丽的那种浅蓝色的皮肤时,我就有一瞬间想到过,我想到蓝种人,想到当年发行地球环境,使地球混沌初开,出现生物,逐渐进化的那七种外星人中,就有蓝种人。

  可是地球是并没有蓝种人。

  温宝裕在提到他和长老的沟通之中,向长老说到地球现在的状况时,说到地球上并没有蓝种人的时候,长老觉得十分奇怪,他觉得不应该没有蓝种人。

  当温宝裕向我们说起这一点的时候,我们谁都没有在意。因为那时候我们根本不知道有蓝种人存在,当然无法深究何以应该有蓝种人出现而结果却没有。

  等到听了岩石的经历之后,才知道确然有蓝种人的存在,而在看到了那美人之后,就更加没有疑问,所以在看到好美人的时候,我曾经立刻想到:在“宝地”中的长老,应该对蓝种人有一定程度的了解,因为当年他们曾经合作过,在地球上进行翻天覆地的发行当然有过接触。

  当时只是这样想了一想,现在白素提出要找温宝裕,当然目的是想从长老那里得到有关蓝种人的资料。

  如果长老肯提供,那确然是最好的获得资料的途径!

  我想了一想,苦笑道:“温宝裕越来越古怪,他被长老… ‘洗脑’了,和他实在难以沟通!”

  想起温宝裕的情形,白素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道:“可是在和蓝种人有关的事情上,长老能告诉我们许多。”

  我点了点头:“只管通知他,如果他多少还有一些地球人性,他应当关心朋友;如果他外形没变,内心已经完全成了外星人,那就没有办法了!”

  白素缓缓地道:“谁知道!连地球人之间在想什么都无法知道,何况是外星人!什么样的古怪观点都可能发生!”

  通过电脑,我向温宝裕发出资讯:“胡说遭遇非常,异常危急,我等束手无策,需要阁下帮助,详细情形必须面谈,务请拨冗,大驾光临,以解困境。事情和蓝色人种有关,若有可能,请尽量向长老了解有关蓝色人种的一切资料。”

  温宝裕如果细心,当然应该可以发现我字里行间对他的不满,不然以我和他的关系来说,不必使用这种客气的文体,他传来的回答是:“即来!”

  这倒很出乎意外之外,我哼了一声:“小子总算人性没有完全丧失!”

  白素则不置可否——当时我颇以白素的反应为怪,后来才知道她对温宝裕的了解,在我之上。后来事实证明,吸引温宝裕“即来”的因素并非胡说在危急之中,而是温宝裕他自己对蓝色人种的高度兴趣!

  那是以后的事情了。

  我和白素商量了一下,并没有将温宝裕要来的消息告诉戈壁沙漠和红绫胡说,而是花一些功夫,商讨温宝裕来了之后,怎样告诉他发生的事情。

  这是非常令人不舒服、甚至于痛苦的事情。

  我们和温宝裕的关系,本来是何等融洽无间,完全不必有任何顾忌,可是自从温宝裕的思想发生了根本变化之后,情形完全不同,我们之间甚至于格格不入,我连叫他一声“小宝”,都无法叫得出口,从心底感到应该叫他“温先生”!

  忽然之间一个最好的朋友变成了陌生人,这感觉自然极度不愉快。

  也正因为温宝裕基本上已经成为陌生人,而且是在思想方法上完全不同路的陌生人,所以如何向他说明这种复杂的情况,必须研究一番。我们研究的结果,是先向他说岩石的经历,引起他的兴趣,再说其他。

  第七章 理想方式

  白素知道我想起温宝裕就心情不好,她也跟着叹了一口气,觉得无话可说。

  温宝裕第三天下午来到,他自己开门进来,和以前一样,大叫一声:“我来了!”

  然面大家都知道,叫虽然是一样叫,可是却和以前不一样了只不过大家都不戳穿,我迎上去,和他对望——无论我心中对他如何不满,可是却也无法否认,一个时期没有见面,他又和上次看到时候不同了。

  那是一种很难确切说得出来的不同,只是一种感觉。我感到温宝裕的目光不但更成熟,而且充满了睿智,有一种洞察世情的老练,这种感觉,使我指着他的头,由衷地道:“看来这里面又增加了不少储藏!”

  温宝裕居然发出了看来相当谦虚的微笑,道:“虽然有所增加,可是仍然不过占容量的百分之两而已!”

  人类脑部的知识容量究竟可以有多大,始终没有确定的数位,只知道普通人所使用的容量部份,不到万分之一,温宝裕这样说,等于说他在脑部知识容量的开发上,至少已经超过一般人一百倍之上了。

  当然一百倍只是随便说说的数位,真正的情形如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然而可以肯定的是,现在的温宝裕,绝对不是普通人,他的情形和红绫很相似,两人都从外星人那里,得到了开发脑部知识容量的窍门,所不同的是,红绫得到的只是知识,而温宝裕除了得到知识之外,还接收了外星人的观念。

  所以红绫的情形是她地球人的身份没有改变。而温宝裕,实在应该将他当作是外星人看待了!

  好在我有和外星人打交道的经验,真实性不将他当地球人,反而容易相处。

  想通了这一点,我觉得自然了许多,温宝裕看来也必须经过一个“熟悉环境”的阶段,他走向酒橱,选出一瓶酒来,大大地喝了一口,才道:“胡说怎么了?他怎么会和蓝色人种发生关系?”

  我吸了一口气:“说来非常话长——先要请问,对于蓝色人种,有多少资料?”

  温宝裕回答:“资料不多,长老说,当年七种外星人共同商量发行地球环境,蓝色外星人是其中之一长老说他们很神秘,对于他们自己绝少提到,显然是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但是由于他们有过协定,不得追究任何一方的来历,所以也不知道蓝色外星人来自哪一个星体,也不知道他们在自己的星体上生活的情形。”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连长老都不确切知道蓝色人种的详细资料,颇在意料之外。

  温宝裕继续道:“不过在合作的过程之中,蓝色外星人贡献良多,有几个主要的最后结果,出现高级生物,其中应该有七种外星人的基因遗传,也就是说,应该有蓝种人的出现,可是到现在为止,地球上竟没有蓝种人,长老也认为不可思议——就算计划执行的时候出了差错,也不应该出在能力最高强的蓝色外星人身上。所以长老觉得唯一的可能是——”

  温宝裕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才道:“唯一的可能是:蓝色人种和其他人种同样早已在地球上出现,只不过其他人种还没有发现他们的存在而已!”

  温宝裕在这样说的时候,挥着手加强语气。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对于长老这种判断,无法不佩服,中是却也不明白长老何以如此肯定。

  我立刻将这个问题提了出来,温宝裕像是早已料到我会有此一问,他道:“长老说,当年他就是觉得那批蓝色外星人有些鬼头鬼脑,并没有将他们所拥有的知识倒数贡献出来,而是有很大程度的保留——”

  温宝裕说到这里,笑起来,道:“长老说得很坦白——当年七种外星人对自己拥有的知识,都有所保留,并非全部都拿出来交流,当然各自保留隐藏了多少,完全无法深究。据长老的估计,其他外星人,包括他自己,大约保留了两三成,而蓝色外星人,保留得应该更多。”

  我和白素都不由自主缓缓摇头,这种情况,来自长老,可以说是当年发生的事情的一手资料,真想不到,七种外星人合作,也会有这样的情形。

  温宝裕显然知道我们在想些什么,他笑了一下,道:“这种情形我们并不陌生,是不是?可以肯定在地球上如果有七方面的人合作做一件事情,就必然会有这种情形出现。这种情形,称之为‘各怀鬼胎’,是地球人劣根性之一,不过却也不能怪地球人,是早已由那七种外星人的基因决定的,可以称为‘天性’。”

  我还是头一次听到用这机关报方法来解释人类的‘天性’的,虽然觉得很古怪,可是想了一想,却也无法反驳,因为只要承认地球上整个发展过程是这样子的,温宝裕的说法也就顺理成章之极。

  我苦笑,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他进一步解释。

  温宝裕道:“所以长老揣测,蓝色外星人不知道做了一些什么手脚,使发展成功的蓝种人,可以在地球上发展、生存,却又不被其他的人发现。”

  我急忙问:“长老有什么假设?”

  温宝裕摇头:“没有,我认为地球目前的情形,实在不可能有一种人存在而不被发现,所以其实我并不同意长老的说法。”

  我向白素望,白素会意,缓缓地道:“长老说得对——”

  她一句话还没有说完,温宝裕双眼发光,直跳了起来,叫道:“发现了蓝种人?”

  白素道:“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

  温宝裕又打断了她的话头:“长老说,你们想要蓝种人的资料,一定是有所发现,他说,如果发现了蓝种人在地球上,那么蓝种人的生活方式,一定和其他人种完全不同,是一种其他人种无法想像的生活方式。:我和白素讶异之极,齐声道:”长老何所据而云然?“

  温宝裕用相当疑虑的眼神望着我们,我道:“回答了这个问题,就将我们所知道的一切告诉你。”

  在这时候,我感觉到,温宝裕对于蓝种人的关心,远在关心胡说之上——自从提到蓝种人之后,他就完全没有提起过胡说。

  当时温宝裕吸了一口气,道:“长老说——”

  (温宝裕开口用‘长老说’作为开始,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由此可知他的思想,几乎都来自长老,究竟他自己还有多少是属于他自己的?)

  (虽然我有这样的怀疑,在这时候我当然无法深究。)

  温宝裕在继续:“——当年蓝色外星人曾经对计划实现之后,地球上出现的高级生物的生活方式,提出过他们的设想,然而他们的设想被其他六种外星人认为可笑,所以没有被通过。当时蓝色外星人在他们的设想被否决之后,并没有表示什么意见,可是他们有可能在暗中进行,将他们的设想在地球上实现。”

  我和白素异口同声:“当年他们的设想内容是——?”

  温宝裕道:“长老说,他们的设想生活方式是:只要快快乐乐地生活,不要任何所谓‘文明进步’,他们说,最高级的生物,生命方式是不求知!”

  我和白素面面相觑——这正是岩石到过的那个地方的情形!

  温宝裕继续:“当时蓝色外星人还提出了许多细节,都和其他外星人想法不同,其他外星人当笑话一样,质问蓝色外星人:难道你们是这样生活的?不要追求知识,不要进步,请问你们如何能够进行宇宙航行,来到地球?”

  温宝裕向我们望来,我们摇头,表示不知道当时蓝色外星人如何回答。

  温宝裕道:“当时蓝色外星人说,他们当然不是那样生活,他们的生活方式脱不了所有其他星体上高级生物生活的模式,然而在高度的文明进步之下,他们觉得并不快乐,所以在‘痛定思痛’的一种觉悟之下,他们才设想了新的生活方式,而这种设想的新生活方式,在他们自己的星球上已经没有可能实现,所以他们才希望他们的理想能够在地球上,在一个完全新发展起来的高级生物身上,实现这样的生活方式。”

  温宝裕说到这里,吸了一口气,道:“蓝色外星人虽然解释详细,并且说明这种生活方式,生物和生物之间完全没有冲突和竞争,根本在观念上没有这种想法,所以互相之间也完全不用防范对方的伤害和侵占……可是那种生活方式的真正情形,连长老都无法想像。长老说,这种生活方式如果真的产生,也必然无法存在,因为除非在地球上所有生物都依照这个模式生活,不然依照这种方式生活的生物完全没有保护自己生存的能力,必然很快就被消灭淘汰了!”

  听温宝裕这样说,想起岩石所说的那地方的人的情形,很明显,那地方的人之所以能够生存,是由于他们完全不和外界接触的缘故。一旦外人侵入,那地方的人只怕无一能够生存——岩石只是一个人闯了进去并且他没有使用任何武力,可是他的男女关系的观念,如果不是他及时离开,也就必然会引起那地方生活方式的大混乱!

  我和白素点头表示同意长老的说法——长老并不知道岩石的经历,而能够有这样的分析,真不简单。

  温宝裕知道我们一直和长老对立,这时候他看到我们接受长老的说法,他非常高兴,继续道:“所以根据长老的分析,蓝色人种的情形,有三个可能;一、根本没有在地球上出现过;二、出现过,可是很快就在地球上其他生物的竞争下,消灭淘汰了——”

  温宝裕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神情显得夸张,使我们知道他即将说到的第三个可能,十分重要。

  温宝裕点了点头,道:“三、蓝色人种一直在地球上生活,由于他们生活的所在地十分隐秘,所以没有被人发现。长老认为这个可能最有可能,我却不同意,因为现在地球上根本没有什么秘密的地方可言——”

  他说到这里,又顿了一顿,向我们望来,像是在征求我们的意见,可是却又有古怪的神情,使人摸不准他究竟在想些什么,非常这莫测高深,所以我和白素都先不出声——这种情形通常都出现在和陌生人打交道的时候,现在居然出现在我们和温宝裕之间,实在令人悲哀。

  温宝裕见我们没有反应,他笑了笑,道:“长老说,卫斯理特别提到了蓝种人,必然是他在这方面有了发现,先将我们的想法告诉他,他就会将他发现告诉我们——好了,究竟关于蓝种人,有什么发现?”

  我和白素不约而同叹了一口气——温宝裕这样说法,等于是将我们之间过去亲密的关系,全都抹干净了,他现在的身份,是“长老的代表”,并不是“我们的朋友”。

  温宝裕好像要我们承认他的新身份,我和白素当然不想承认,可是也无法否认,只好假装不知道。

  我道:“确然有发现,而且是很大的发现。”

  温宝裕虽然改变极大,可是好奇心却依然,听得我这样说,兴致勃勃,我第一句话就道:“确然是第三个可能——他们在一个非常隐蔽的地方生活!”

  温宝裕十分兴奋,可是却又流露不相信的神情,于是我就详舷细舷向他说岩石的经历,特别将那个地方蓝种人生活的情形,对于生活,生命的观念,和那个地方的环境……等等,都说得很仔细。

  温宝裕听到一半,就已经手舞足蹈,不断喃喃自语,时而高声酣呼:“理想方式!真正理想方式!”

  他的这样反应,倒在我和白素的意料之中,温宝裕一直在追求类似的生活方式,然而即使在他的理想之中,也想不到会彻底到那个地方蓝种人生活方式的程度,所以他听到了这种生活方式,等于理想获得了百倍以上的实现,当然兴奋之极——就算温宝裕一直在憧憬向往的大规模减少地球人口的谬论,最终目的也无非是想有这样的生活方式而已。

  温宝裕这时候的反应很正常——正像大亨陶启泉他们听到了有这样的生活方式而感到极度可怕一样正常。反应不同,基于对人生观念的不同,南辕北辙,绝对无法统一。

  等我讲完了岩石的经历,温宝裕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道:“真有这样的好地方,可是找不到——”

  他话说到一半,突然住口,显然还有话没有说出来。

  我心中非常不快,忍不住冷笑一声,温宝裕挥了挥手,道:“当长老说到第三种可能的时候,我不同意,因为地球上可能还有这机关报所在,不被发现——”

  我哼了一声:“长老怎么说?”

  在我急急这样问了之后,发现温宝裕脸上闪过一丝很狡狯的神情,我一时之间还没有会过意温宝裕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白素已经轻轻碰了我一下。

  刹那之间我也明白了。

  温宝裕刚才欲语又止,就是为了要引出我这样的一问。而要我发出这样问题的目的,就是要我表示我十分重视长老的意见——既然我需要领先长老的意见解决问题,那么以后他根据长老意见所发表的议论,我当然也不能十分反对了。

  温宝裕竟然变得这样工于心计,实在是可怕之极。

  白素比我先一步想到,她自然而然立刻提醒我要小心应付。我心中冷笑一声,既然你不仁,也就不能怪我不义,所以我装成完全没有事情发生一样,反而又将这个问题重复了一遍,表示我急于想知道长老的意见。

  温宝裕见他的奸计得逞,很是高兴,却又刻意不显露,然而掩饰功夫却又十分拙劣,看得人又好气又好笑。

  他道:“长老说,要一整族人种在地球上生活,在现代这种地球状况下而不被发现,首先第一个条件,是非曲直他们的人口不是很多,一定要少到可以隐藏生活的程度,才能够继续生存。”

  我吸了一口气,“地球上人口必须大幅度减少,人类才能够继续生存”,这是长老的一贯理论,温宝裕受了长老的影响,也非常相信这种说法。

  我虽然绝对承认地球人口实在太多(太多太多),也承认人口太多是地球人继续生存的大危机,是地球人生活超紊乱的主要原因。可是我却绝对无法接受长老所想的要大幅度的消灭地球人口的做法——温宝裕甚至于提出过要将地球人转?鹿?,当真是匪夷所思,骇人听闻,到于极点!

  现在温宝裕又趁机提出这一点来,虽然在现在讲座的这个总是2上,他的提出的这一点非常有理,完全可以站得住脚,可是我也不准备让人继续发挥——他要是借题发挥,唯一的结果,就是不欢而散。

  所以我立刻道:“根据岩石在那地方的经历,蓝种人也不算少,数以万计!”

  我是就我们讲座的这个问题来说的,数以万计的人,当然不构成可以在如今地球环境状况下可以隐蔽生活,不被其他人发现的理由。

  可是温宝裕却还是可以抓凭证列的话来发挥,他应声道:“要是白种人、黄种人、黑种人……也都只是‘数以万计’的话,地球上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没有接腔,用意是不让他继续说下去可是温宝裕说开了头,要他停止,谈何容易。他滔滔不绝,大发议论:“所以,所有人种,都可以和蓝种人一样生活,现在之所以不能,就是因为人数太多……”

  温宝裕接下来挥手顿脚,又足足说了将近十分钟,发挥他地球人口过多的理论,和提供各种各样消灭人口的方法,如果化为文字,约有八千多字,我虽然准备在记述不同的故事之中,插入有关温宝裕这方面的事情发展情形,然而也不将温宝裕这番话记述下来了,因为我甚至于在当时也无法听进去,只感到脑中轰轰作响,看出动温宝裕就像是“杀人八百万”的黄巢一样!又是恐怖,又是滑稽!

  好不容易等他停了一停,我立刻问:“除了人口不能太多之外,还要有什么条件?”

  温宝裕很不愿意转换话题,哼了一声,道:“长老说,当年蓝色外星人不知道玩了些什么花样,他也想不透。我曾经问过他,会不会是生活在另一个空间,长老回答得很肯定,说不会有另一空间。现在我的问题是:所谓岩石的经历,全是岩石说的,其可信程度如何?”

  我吸了一口气,道:“本来不可以怀疑,可是在有了新的发现之后,不必怀疑了。”

  我顿一了顿才继续:“我们看到了蓝种人!”

  温宝裕直跳了起来,大声道:“找到了那地方?你们去过那地方了?到了那地方,你们怎么会舍得离开?那地主为什么一直没有被人发现?”

  刹那之间,他提出的问题之多,连记都记不住,何况是回答?

  这时候的温宝裕,倒是和以前没有两样,所以我自然而然用以前的态度对他,我大喝一声:“别乱,听下去。”

  白素同时作进一步解释:“我们不能算是真正的看到蓝种人,只是看到了蓝种人的影像。”

  温宝裕定了定神:“在哪里看到的?”

  我道:“就在你的大屋子其中的一间房间。”

  温宝裕对于这个回答并不感到意外,因为他深知那大屋子的神秘,了解在大屋子中不知道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他只是遗憾他没有发现这一点而已。

  他转过身就向外走,我和白素自然知道他急于到大屋子去,立刻跟在后面——就在赶往大屋子途中,向他说了胡说发现那房间中秘密光学装置的经过,当然也说了胡说看到了那蓝色美人之后,神魂颠倒的情形。

  温宝裕这才想到了胡说,他轻描淡写地道:“相思病不算什么,不会死人的。”

  当时我还以为温宝裕没有知道胡说情况的严重,所以才表现冷漠。而在到了大屋子,进入了那房间之后,就算是陌生人,看到了胡说那种憔悴的模样,都会安慰几句,可是温宝裕只向胡说挥了挥手,“hi”了一声,就伸手将胡说怀中所抱的一大叠图片,取了过来。

  在这个行动过程中,胡说看来根本像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失神落魄地喃喃自语:“她不见了……再也看不到好敢……”

  胡说望向温宝裕的眼光,甚至于没有焦点,他是不是看得到温宝裕的存在,都有问题。

  正在工作的戈壁沙漠和红绫,看到温宝裕一阵风那样卷进来,都向他打招呼。

  温宝裕开始还和他们点头,等到那美女的图片到了手,他那种全神贯注看图片的样子,可以肯定就算他的令堂大人在他耳边吼叫,他也听不到的了。

  温宝裕盯着那些图片,看了至少有二十分钟之久,可以看出他对图片上的美女,感到极度的兴趣。当然这种兴趣并非一般男青年看到裸体美女之后产生的那种兴趣。

  我对于温宝裕这时候所产生兴趣的性质,并不疑惑,我可以肯定,在有关蓝色人种这个问题上,长老一定有更多的资料,只是温宝裕没有对我们说出来而已。

  这时候他那种极度感到兴趣的态度,就说明了这一点。

  而且还可以推想开去,蓝色人种存在与否,能否发现蓝色人种,蓝色人种的生活方式……等等,一定是长老非常关切的问题。

  然而这时候我却想不出长老何以会对蓝色人种的事情,表示这样的关切。

  好不容易,温宝裕总算?起头来,我们等他发表意见——认为他在仔细看了那美女的图片之后,必然会有议论。谁知道温宝裕的行为,当真是怪诞之极。

  他一回头,就狠狠地望向戈壁沙漠——说他这时候是“目露凶光”绝对不算夸张。他接下来厉声道:“谁叫你们自作主张,破坏这里的装置?”

  一进之间所有人都反应不过来所有人都认识温宝裕不是一天两天,从来也没有看到过,甚至于从来没有想到过温宝裕会有这样疾言厉色对待他人,更不曾想到他会这样对待朋友。

  所以为那之间,大家都像是看着一个怪物一样看着他。

  温宝裕却一点都没有感觉别人眼光奇特,他冲到戈壁沙漠面前,声音更是凄厉,叫道:“立刻替我恢复原状!”

  戈壁沙漠显然被这种突如其来的阵仗吓呆了,手足无措,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才好。

  虽说戈壁沙漠了,连我和白素看到了温宝裕这种情形,也不知道该如何。

  胡说张大了口,发出了一阵没有意义的声音——他显然不同意温宝裕的话可是却不知道该如何反对才好。

  这时候有这种行为的如果只是一个陌生人,那就非常容易对付,给他两个耳光,扔他出去解决了,可是有这种行为的人,却是温宝裕,是我们本来非常熟悉,却又变成了异常陌生的温宝裕,这就使我们不知道如何才好了。

  我看到在所有人都不知所措时,红绫皱着眉,大踏步向温宝裕走过去,同时伸出手来。

  看红绫的情形,就知道她准备采取我刚才想到过而没有招待的方法——将温宝裕抓起来扔出去。我心中刚在想,由红绫来招待倒也痛快,她力气比我大,一定可以将这个混蛋扔得更远!

  可是红绫还没有出手,白素已经大声喝止:“女儿,过来,别理他!”

  白素的声音非常冷峻,红绫怔了怔,手停在半空,没有再向前伸去。

  戈壁沙漠早就说过,只要一开始,影像就会消失,而且他们也没有能力恢复原状。所以这时候在温宝裕的呼喝之下,他们显得非常无助,向我望来。

  我刚想喝阻温宝裕,叫他不要发疯,胡说已经道:“是我请他们把人找出来的。”

  胡说在这样说的时候,可能想到自己是温宝裕的好朋友,温宝裕不会对他怎么样。可是胡说却错了,他的话才一出口,温宝裕就像火上加油一样,转向胡说,吼叫道:“你请他们这样做?你有什么权利请他们这样做?这是你的地方吗?你——”

  温宝裕非但厉声喝问,而且每问一句,就用力伸手在胡说胸口推一下,胡说也就被他推得向后退一步,温宝裕连问三次,推了三下,胡说也就退了三步。

  第八章 变故

  我留意到胡说每退一步,脸色就发绿三分,当他退了三步之后,脸色之难看,简直到了极点,我想到事情可能会向很糟糕的方向发展,因为别看胡说平时很好说话,性格很顺,可是如今事情和他的民爱有关,他的爱情又如此异常,会导致他的性格起异常的变化,而且越是这样的人,一旦将他惹毛了,他发起狂来,会格外猛烈。

  我正在想如何处置,却已经慢了一步。

  只听得在温宝裕第四个问题还没有问出来,胡说就发出了一下听来呆怕之极的叫声,同时他双手一起推向前,推中了温宝裕的胸口。

  温宝裕显然完全没有料到胡说会有行动对付他,所以没有任何预防,结果就是他被胡说推中,身子不由自主踉跄向后跌出,撞向戈壁沙漠。

  后来回想当时发生的事情,觉得戈壁沙漠的反应不是很正常,可是当时事情突然发生,根本没有任何时间可以考虑事情的后果,戈壁沙漠又才被温宝裕无理呼喝,心中自然不快之极,所以看到温宝裕狼狈跌退,向他们撞来,两人都是一般心思,并不打算扶他,而是不约而同,身子闪开,由得温宝裕继续跌退。

  那时候,我也想看到温宝裕重重摔上一跤,然而却没有料到温宝裕跌退的势子,竟然未能及时收住,等到人人眼看他要撞上墙去的时候,已经什么都来不及了!

  当时只有红绫发出了一声大叫,然而以她身手之灵敏,也无法阻止事情的发生。

  温宝裕身子跌退,背部撞向墙——撞向可以看到的复杂、精密之极的那组光学装置。

  戈壁沙漠在研究那组光学装置的时候,小心得连呼吸都有不敢用力,唯恐影响了装置原来的位置,导致不能发现影像来源的结果。

  而现在温宝裕却整个人撞了上去!

  刹那之间,人人都丧失了任何行动的能力,只能一动不动地眼睁睁地看着事情的发生。

  说起来相当怪异,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竟然看出来像是电影的慢镜头一样——这实在是没有可能的事情,然而后来大家说当时的感觉,却人人都一样,连红绫都没有例外。

  对于这种怪异的感觉,唯一的解释,是在极度的意外状况之下,人脑部的活动可能有不正常的反应,所以才形成了这样的现象。

  当时我看到温宝裕北向装置撞了上去,他很快就收住了后退的势子,然而一切破坏已经形成。

  包括温宝裕在内,大约有两三分钟之久,人人僵立,没有任何动作。

  然而我相信那时候人人的听觉都十分完好,所以应该每一个人都和我一样听到同样的声响。

  那些复杂的晶体装置,在被撞之后,散落开业,像是爆散了一束水晶烟花,在温宝裕的身后,向四面八方迸溅,几乎在瞬瞬间布满了整个房间的空间。我们所有的人也就如同置身于水晶的迷阵之中,被无数飞舞的晶体乌黑那些晶体,都有极高的光线反射能力,而戈壁沙漠为了方便工作,设置的灯光相当强烈,所以每一个晶体,都反射出多道强烈的、带着绚丽七彩的光芒,而且由于晶体飞舞散开,所有被反射出来的光芒,都如同鲜蹦活跳的许多彩虹,飞绕在我们的周围,使我们在那短短的时间之内,脑部活动完全无法适应,不知道自己何以会身处在这样一个奇异诡怪,却又瑰丽得难以形容的环境之中。

  那些晶体,有的落在地上碎裂,有的在半空中互相碰撞而碎裂,有的撞在人的身体上,也立刻碎开来——从撞上了身体就碎开、而且对人本并没有造成任何伤害的情形来看,那些晶体,并不是我们熟悉的水晶,显然是另外一种我们不知道的物体, 这种物体看起来和水晶一样,晶莹透彻,也有 欠熟悉的晶体所具有的一切作用,可是它却又轻又脆,所以才在被碰撞之后,产生了这样在空中飞舞碎裂的效果。

  然而在它碰撞碎之际,所发出的声响,却和寻常晶体碎裂的时候相仿,而且更加清,更加脆,更加玲珑,甚至于即使在当时那种情形下,听来也非常悦耳。

  悦耳的晶体碎裂声在刚开始的时候,简直是铺天盖地,听了使人产生连自己身体几乎也在同时碎裂的感觉。

  然后,随着晶体的纷纷坠地,声响也渐渐减少,那些晶体在落地之后,都碎成了粉末,而在解体的时候,也有非常轻微的声音发出来,像是生命终了的时候所发出的最后叹息。

  而在最后的一下叹息声也静止之后,大约有一分钟之久,房间内是一片静寂,听不到任何声音。

  我不知道其他人在这一分钟之内在做什么,或是在想什么,我自己则是什么也没有想(或者说不能想),而能够做的事情,只是望着前面看到那个原来是被复杂的晶体装置悠扬的空间,看起来像是一间小小的房间,现在除了地上有一层晶体碎裂之后的粉末之外,空无所有。

  而且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那空间别无通道,上下三方,都是方形的水磨砖,砌得非常整齐,至少我看过去,就不会认为其间会有任何暗道,可以通到别的地方去。

  当时我在极度变故之后,脑部活动开始恢复正常,所产生的第一个感觉是一个问题:什么都没有,那个我们可以看到的美人呢?她到哪里去了?还是她根本就没有存在过?

  接着,我想到戈壁沙漠曾经说过,如果通过望远装置,我们可以看到的那美人可以在任何地方。

  所以那美人不必一定在这房间的范围之内。

  然而要出现这样的情形,必须是有“望远装置”,至少要有一个装置通向房间外面,才能成立。

  而现在在强烈的光线照射之下,我却看不到在装置消失之后的那个空间,有任何通向外面的设备。

  所以在那么间,我心中除了各种各样的疑问之外,没有任何设想和答案。

  每一个意外是所有人之中,首先有了行动能力的竟然是温宝裕,只见他缓缓地转过身去,或许他的行动其实很快,只是我的脑部活动对外界的事物反应,还停留在“慢动作”阶段,所以看出动的情形才会如此。

  我看到温宝裕转过身去之的,面对那原来有复杂装置,现在空空的空间,又静止不动,由于他变成了背对着我,所以我也看不到他在当时表情如何,当然更不可能揣测他在想些什么。

  而第二个惊奇是首先开口说话的竟然是戈壁沙漠。他们的声音听来很干涩,可是说的话却很清楚。他们道:“为了记录我们的工作,在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有三个不同的角度录影记录。谁是谁不是,很清楚。”

  戈壁沙漠这样说,大家都很明白他们的意思——一切都记录下来,发生这样的变故,原因何在,是谁的不是,不容狡辩,虽然是胡说推了温宝裕,戈壁沙漠又没有在温宝裕跌退的时候及时拦阻,才形成了如今这样的局面。然而追究事情的开始,却是因为温宝裕对胡说反常的粗暴行为,所以责任并不在有说,而在于温宝裕。

  我当然同意戈壁沙漠的说法,然而却认为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下,追究是谁应该负责,实在没有任何意义。

  而第三个惊奇是胡说的反应。

  胡说直到戈壁沙漠说了话之后,才发出了一下呼叫声,冲向前,冲到了那空间的墙前,才转过身来,向我们叫道:“她人呢?她人在哪里?”

  他在这样问的时候,神情之傍徨无助,令人看了心酸。

  而他问了几次,四面张望,像是想将那美人找出来。这时候他的样子已经不很正常,然而接下来他的行动更是可怕,他竟然蹲下身子,伸手去拨动地上的那一层晶体粉末,看起来像是想将他的那位美人从粉末中寻找出来一样。

  这种情形简直怪异到了令人毛发耸然的程度。

  虽然我们都知道,找到那美人的存在,本来 就希望甚小,而胡说会有这样的反应,也是迟早的事情,然而这种情形一下子就到了眼前,也确然令人心惊肉跳。

  而造成这种情形出现的原因,是由于温宝裕反常的行为,所以连白素在内,在望向温宝裕的背景,显然都表示对温宝裕的不满。

  温宝裕在这时候,转回身来,他的行动,是第四个意料之外,只见他和刚才的暴躁叛若两人,他在胡说的肩头上拍了两下,扶胡说起来。

  胡说望着温宝裕,仍然是一脸求助的神色,好像也忘了温宝裕刚才是怎样对他的。

  温宝裕向胡说道:“你放心,包在我身上,将那女郎找出来。别人无法找到她,我能!”

  虽然温宝裕说得非常肯定,可是胡说根本没有相信他的意思,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白素摇了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道温宝裕有什么办法可以将那个蓝种美人找出来。

  戈壁沙漠则更像是完全没有听到温宝裕的话一样,走向前去详细检查那装置消失之后的那个空间。

  红绫的反应和我们不同,她听了温宝裕的话之后,大声道:“小宝,你绝对找不出那位姑娘来,你向胡说打包票,无非是以为从长老那里,可以有线索!”

  红绫的话,令我心中一凛——我千不愿、万不愿任何事情和那个长老发生关系,却偏偏兜来兜去,又会和长老有了关系!

  后来白素说,当我们看到那美人,发现和肯定她是蓝种人的时候,甚至于更早,听到岩石叙述,说到蓝种人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事情不可避免会和长老发生联系,因为长老和蓝色外星人是当年改造地球环境的伙伴,而如今在地球上,能够知道一些蓝色外星人或蓝钏人来龙去脉的,也只有长老一个。所以不论事情如何发展,都最后会和长老发生关系。

  当时我听得红绫这样说,心中相当紧张,因为长老的“大量消灭地球人口论”实在非常可怕。

  温宝裕望向红绫,也大声道:“是,我不能,长老能!我要搜集所有可能搜集的资料,将资料提供给长老,他就能分析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来!”

  我并不认为长老一定能够找出事情的缘由来,然而也不能不承认只有长老能能够提供进一步的事实。

  所以我并不反对温宝裕的说法。

  而且这时候,温宝裕看来和刚才像疯狗一样时大不相同——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了这样的改变,现在他的情形,当然比发神经病的时候好得多了,所以我并不出声,而且在胡说向我望来,寻求我的意见时,向他点了点头,表示温宝裕的话可以接受。

  戈壁沙漠这时候已经开始用仪器在检查那空间的上下三方,非常忙碌。

  温宝裕向他们道:“我需要一切有关的录影,请整理给我。”

  温宝裕将这句话连说了三遍,戈壁沙漠充耳不闻,根本不去理睬他,温宝裕很是恼怒,可是却也没有——他总不能像刚才对付胡说一样对付戈壁沙漠。

  戈壁沙漠已经将所有应该检查的地方检查了一遍,他们道:“没有发现,在这空间后面,没有任何东西,估计墙和上下,厚度是三十公分,在后面是相当大的空间,应该是其他的房间——”

  他们说到这里,顿了一顿,问胡说:“要不要将它们都打通?”

  温宝裕立刻道:“不要!就算将整栋屋子拆成粉,他们两个也找不出任何东西来的!”

  戈壁沙漠和温宝裕本来也相当要好,可是这时候却像是积年宿仇一样,两人立刻对温宝裕怒目相向,温宝裕却继续道:“因为他们对事情根本一无所知,却想解决,根本就没有可能!”

  戈壁沙漠怒道:“不是给你破坏了这里的装置,就有可能找出那女郎来!”

  温宝裕冷笑:“装置已经不存在,如果有女郎,早就在眼前了!”

  胡说语带哭音:“别告诉我……她根本不存在!”

  戈壁沙漠安慰他:“既然可以看得到,就一定会有她的存在。”

  温宝裕却毫不留情:“这种话就像放屁!”

  温宝裕的话虽然难听,可是却也是事实——看得到的东西,不一定是实际的存在,戈壁沙漠的说法,很有问题。

  然而像我们可以看到那蓝色女郎,却就算没有蓝色女郎这个人的存在,能够看到的影像,总有一个来源,这个来源通过了光学装置,使我们可以看到影像。

  来源是什么东西,我们不知道。

  然而总要有一样东西。

  可是现在在光学装置粉碎了之后,除了粉末,什么东西都没有,而光学装置又没有通到外面去,那么我们看到的影像来源是什么,到哪里去了?

  戈壁沙漠神情更加愤怒,温宝裕继续道:“在这里的所有人,连我在内,都对整件事情一无所知,也无从设想——”

  他说到这里,红绫打断了他的话头,大声道:“长老怎么说?”

  温宝裕吸了一口气:“长老说,他有想不通之处,需要更多的资料——”

  温宝裕停了一停,继续刚才的要求:“将所有的录影资料给我带回去。”

  戈壁沙漠讽刺道:“听说你那位长老被困在山腹之中,他怎么能够看录影资料?”

  温宝裕冷笑,显出非常不屑的神情,向红绫道:“你向他们解释,和这种无知之徒说话,真是辛苦!”

  戈壁沙漠的讽刺问题,正是我心中的问题,所以温宝裕所说的“无知之徒”,等于也包括我在内了,真是岂有此理到于极点!

  然而我却无法发作,因为我确然无知——我不知道温宝裕有什么办法可以使长老看到戈壁沙漠所作的录影。

  温宝裕要红绫代他说明,看来红绫知道温宝裕不少事情,却没有完全告诉我们。

  红绫曾经长时间和温宝裕在“宝地”相处,自然会知道很多关于温宝裕的事情,她选择性地将关于温宝裕的事情告诉我们,而不是全部,相信旬出于对我们的关心。她当然知道我和白素对于发生在温宝裕身上的变化,非常担心,所以才对我们隐瞒了一些关于温宝裕的事情。

  所以现在红绫即将要说的话,可能会很令人吃惊。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心中想法一样,又一起向红绫望去,红绫的神情有些无可奈何,她向温宝裕指了一指,道:“小宝的意思是,长老和他,脑部活动相连通——他看到的一切景象,长老可以接收他脑部看到景象时所产生的一切活动,从而和长老自己看到一样。

  红绫在说出这番话的时候,神情很不愉快,而我和白素听了之后,更是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心中的吃惊程度,到达使我们一时之间,几乎脑部活动?之停顿的地步!

  我们很知道温宝裕和长老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密切,可是也无论如何料不到竟然已经密切到了这种程度。

  两人之间的关系,通过脑部活动的连通而联结在一起,那就是说,他们两个人,等于是一个人了。

  温宝裕看到什么,是通过脑部视觉神经活动的结果,这结果为长老接收,等于长老自己看到一样,撇开复杂的脑部活动不讨论,简单的说,也就是温宝裕成了长老的眼睛!

  温宝裕既然可以成为长老的眼睛,同样的道理,他自然也可以成为长老的耳朵、嘴巴……成为长老的一切。

  也根据同样的道理,温宝裕接收各行其是老的脑部活动,长老也就成为他了!

  刹那间我思绪非常紊乱之极,忽然想到的是,温宝裕刚才对胡说如此粗暴,会不会那时候他不是温宝裕,而是长老?

  可是事实上他们——温宝裕和长老通过脑部活动的连接,两个人等于是一个人,两位一体,还分什么温宝裕和长老,温宝裕就是长老,而长老就是温宝裕了!

  我又想到,我和白素努力不使长老可以离开“宝地”在看来这努力完全白费了——长老既然已经和温宝裕合成一体,就和他已经离开了“宝地”没有分别。

  而长老出了山腹之后,会引起天翻地覆的变动,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所无法预料的是,这天翻地覆变动的剧烈程度而已!

  事情竟然已经发展到了这样严重的地步,真是想像不到!

  我感到脸部肌肉麻木,可想而知脸色一定难看到了极点,我向温宝裕看去,虽然一时之间有视觉焦点难以集中的现象,可是不是可以看到温宝裕一副洋洋自得、沾沾自喜、麻木不仁、没有原则、没有人格、为虎作伥、甘心为奴的那种令人讨厌之极的神情。

  对于这种神情在温宝裕脸上出现,我还是头一次看到。可是对于这种狗奴结合的神情,我却并不陌生,在极权统治之下,颇多这类神情可看。

  而能够将这类神情发挥到极致的,是那些伸出舌头去舔权势大脚,企图分沾一些好处的无耻之徒。

  如今在温宝裕脸上也出现了这种神情,想起以前的温宝裕来,心中不免一阵绞痛。

  对于红绫的这番话,我反应非常强烈,看戈壁沙漠时,他们好像并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而当我向白素望去的时候,看到白素皱着眉,不过还是向我摇了摇头。

  她这样的行动,表示她也感到事情严重,可是却认为我想得有些不对。

  我苦笑,因为我感到,我想到的只有比事实好,事实可能更坏,例如现在我就很难分别,面对的是温宝裕,还是那个万年不死的外星怪物!

  而在红绫做了解释之后,温定裕的神情更是难堪,竟然有不可一世的神态!

  白素很平静地望着温宝裕,道:“红绫主得有些不清不楚,照我的理解,小宝你和长老之间的脑部活动,并不是全部联结,而是选择性的相通,而且这选择性的选择权,完全在长老这一边,你是没有任何选择权的。”

  白素说来非常平淡,可是她的话,却非常有力的打击了温宝裕那种狗奴的气焰。

  他对白素的话,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可是刹那之间在他脸上出现的那种尴尬,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而我也略松了一口气,明白了刚才白素向我摇头的原因。

  根据白素的推测,双方脑部活动资讯互通的选择权是完全在长老这一方,虽然长老可以通过温宝裕,得到他所需要的一切资讯,也使得事情变得非常严重,可是总比温宝裕和长老合而?一的情形要来得好些。

  现在的情形是:温宝裕成了长老的工具,长老可以通过他获得许多资讯,可是温宝裕并不等于长老——看来长老只是在利用温宝裕而已。

  而且长老还在山腹之中,温宝裕必须进入“宝地”之后,才能和长老沟通,举例来说,温宝裕在这里看到的一切,长老并不能立刻知道,要到温宝裕进入“宝地”,长老才能接收他脑部活动的资讯,通过温宝裕脑部储藏的记忆,“看到”温宝裕在这里看到的情形。

  温宝裕向戈壁沙漠要录影,自然也是他先看了录影,然后长老再通过他“看”。

  温宝裕尴尬的神情并没有维持了多久,就挥了挥手,道:“总之有方法可以使长老接触所有的资料,而长老获得的资料越多,就对事情的分析,越有帮助。”

  这时候,我已经从刚才的震惊中镇定了下来。

  我听得温宝裕这样说,就头号他:“在你来之前,我已经传送所有我们知道的资料给你——当然等于给了长老,请问他对事情有什么具体的分析?”

  温宝裕哼了一声,道:“长老说,那些资料,不足以分析出什么来,不过他告诉我说,你们所谓的‘光学装置’,可能是用你们完全不能了解的方式和原料构成,要我来警告,可是我已经来迟一步了!”

  对于温宝裕这样的指责,戈壁沙漠自然非常不服气,大声道:“我们怎么妄动了?”

  温宝裕冷冷地道:“你们可有丝毫想到过,看起来像水晶一样的物质,会在受到外力影响之下,一下子就完全碎成了粉末?”

  没有人回答温宝裕这个问题——因为我们都没有想到,完全没有想到过。

  温宝裕继续咄咄逼人:“你们的知识范畴之内,可知道有这样性质的物质?”

  我和白素自然而然向红绫望去,红绫丰富的知识范围,一定不至于被这个问题难倒。

  果然红绫立刻道:“有啊,像… ”

  接下来,她至少说了七八个名词,有的音节长,有的音节短,我是闻所未闻,不过看来以为高我们一等的温宝裕,也和我一样,所以他又不免有些尴尬的神情出现。

  红绫在说了这些名词之后,补充道:“这些物质,都没有在地球上发现过。”

  温宝裕脸皮甚厚,竟然顺着红绫的话,道:“所以发生的事情,超出地球人的知识范围,所谓‘光光装置’,只是根据地球人知识而做出的‘想当然’而已,可实根本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胡说发急,道:“那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温宝裕摊了摊手:“不知道,要等长老进一步分析!”

  这时候我从温宝裕的态度和说话之中,隐约感到了一些事情,虽然还不能肯定,可是我想以的事情,对于打击温宝裕这种令人讨厌的神态很有用处,所以我想到就说:“看来,蓝色外星人和你那位长老虽然同是外星人,可是蓝色外星人的能力要比长老高出许多!”

  我有必要将我想到的经过比较详细说一下,不然我的说的这番话就不容易明白。

  首先我早已想到过,温宝裕来到之后的表现,在在说明长老对于发现了蓝种人的事,非常关心,而蓝种人本来应该和其他人种一起出现在地球上的。

  根据长老的说法,是当看蓝色外星人,在七星合作的时候,做了手脚,或是向其他外星人有所隐瞒的缘故,所以这时候发现了蓝种人,长老才会紧张——至少他可以明白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九章 不是原来的了

  当时我甚至于真的闪过一个念头,想到长老留在地球上,并非真正的“被困”,而是另有目的,而目的之一就是想弄明白当年蓝色外星人究竟有什么隐瞒行为。

  后来白素和红绫都很佩服我的当时就有这样的联想。

  我当时的感觉是,长老的能力虽然不是地球人所能想像,可是比较起蓝色外星人来,好像还差了一些。所以我才有这番话,说了气气温宝裕也好。

  却不料我想的很对,温宝裕先是怔了一怔,然后道:“外星人之间谁高谁低,谁能判断!”

  我笑了一下——他这样说,已经承认长老不如蓝色外星人了。不过就算证明了这一点,我还是知道要弄清楚目前的这件事情,长老的意见十分重要。

  所以尽管温宝裕还是那样讨厌,我还是向戈壁沙漠道:“他要什么,就给他什么。”

  戈壁沙漠咕咕哝哝,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然后点了点头,去忙他们的了。

  温宝裕拍了拍胡说的肩,道:“别以为我来了破坏了一切,事实上你们通过这个装置,看到了那位元蓝色女郎,绝对不是你们想像那样,而是由于一种无法想像的动作才造成的现象,所以照戈壁沙漠原来的办法,根本无法找出那位蓝色女郎来,只有在长老做出了分析之后,才有机会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胡说道:“我们明明看到她,总有一个来源!”

  温宝裕道:“你想像的来源是总应该有一样东西,而实际上可能根本没有东西;你想像认为总应该有物质的存在,而实际上也可能根本没有物质!”

  温宝裕说来非常深奥,胡说茫然:“那究竟是什么?”

  我道:“或许只是一种讯号。”

  温宝裕摇头:“何必只在低阶层知识范围内瞎猜,会有什么结果,等长老的意见好了。”

  温宝裕现在的状态是他每说一句话,就会引起我给予他一个耳光的冲动,白素向我摇了摇头,示意我要多忍耐。

  温宝裕继续道:“要约会到过蓝种人所在地的那个人,有一些问题要问他。”

  虽然温宝裕态度恶劣,不过这要求倒也合理,因为我对他的叙述,十分简单,他需要了解更多(长老需要了解更多),可以肯定,温宝裕要问的问题,是长老交代下来的。

  我希望能够对长老了解深些,所以我道:“可以安排,不过我也要在场。”

  温宝裕望着我,笑了笑,虽然他没有说什么,可是他的这种表现分明是在说:你在场有什么用,能懂得是怎么一回事吗?

  我哼了一声,忍了下来。可是有一件事情,我必须向温宝裕说明,我的脸色当然也不怎么好看,我道:“和岩石见面,听他叙述他的经历,不是问题,问题是不必让长老的存在,闹得人人皆知。”

  我的意思是,将长老在“宝地”这件事情,当成秘密,除了已经知道的人之外,不要将秘密扩散。

  当时我为什么有这样的想法,在提出来的时候,还没有非常确切的概念,只是想到长老的存在是非常怪异的事情,少一些人知道就好一些。反而温宝裕一下子就说穿了我潜意识中担心的事情,他点头道:“是,长老的挽救地球方法,会引起大量地球的恐慌,没有必要使他的存在让举世皆知。”

  温宝裕虽然同意了我的话,可是他同意的理由却使我不自在之极——他是说长老要消灭大量人口,自然不要让大量人知道自己会被消灭,这才同意我的,真是岂有此理!

  戈壁沙漠这时候已经将一只箱子,放在温宝裕身边,看也不看温宝裕,道:“所有录影都在里面。”

  然后他们自顾自收拾带来的仪器,准确离去。

  而温宝裕居然在这时候向我和白素,以及胡说、红绫下逐客令,道:“各位请便吧,我要休息,思考。”

  这时候,我真的忍无可忍了,虽然陈长青将这大屋子给温宝裕,可是那是因为我没有时间兼顾的缘故,以我和陈长青的关系,温宝裕想将我赶出陈长青的屋子,当真是连门儿都没有!

  我冷笑一声:“你爱上哪儿呆,就上哪儿去记得捡凉快的地方!”

  看样了温宝裕还想说什么,可是这时候白素也冷冷地望着他,红绫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只要一伸手,就可以像抓小鸡一样将他抓起来扔出去。

  温宝裕虽然自我感觉只在长老一人之下,而在六十亿之上,可是在这种情形下,他倒也很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俯身提起了那箱子,同时又抓了一把在地上的那种晶体碎成的粉末,就离开了房间。

  我特意留他的神情,只见他并不生气,甚至于没有悻然,只是带着一丝冷笑,仿佛是在笑我太幼稚了。

  实实在在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温宝裕!

  所以在他离开之后,房间内没有人说话,胡说在温宝裕发生变化的期间,和温宝裕接触最少,所以惊骇程度也最高,他首先打破沉默:“他怎么了?”

  红绫回答简单又明了,她指着自己的头,道:“这里,已经被入侵,不是他原来的了!”

  在说听了,苦笑,也指着他自己的头,道:“我这里也被入侵,不是原来的了!”

  红绫解释温宝裕的情形,竟然会引起胡说这样的感叹,很出乎我们的意料之外,因为胡说的情形和温宝裕完全不同。

  可是在胡说发出了感叹之后,我们略想了一想,却觉得他们原来的脑部活动受了外界力量的影响而起变化,确然很相同——影响他们的外界力量不同,可是结果一样,他们脑部活动的方式都和原来的不一样了。

  人的脑部活动,竟然这样容易被外界力量所左右!

  再想一想,其实这种情形普遍存在,而且一直存在,正因为人类脑部活动如此容易被外界力量左右,所以人类历史才满是集体的愚昧!

  胡说在说了之后,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看来那蓝色美女的倩影已经占据了他整个脑部,而且没有任何方法可以消除,我们这几个人当然无能为力。

  戈壁沙漠向我苦笑,我明知道没有办法,可是也不肯就此放弃,我道:“将这些粉末带一点走,想法了找出它是什么东西。”

  戈壁沙漠点了点头,抓起一把,就离开了房间。

  我望向白素,白素不由自主摇头——事情会发展到这种程度,真是始料未及,看来我们在这里,也真的没有什么可做的了,我有些不放心胡说,胡说却比我想像中镇定,他道:“我想留在这里——我是在这里看到她的… ”

  他余言未尽,然而我们都明白他的意思——在这里,感觉上会使他感到和那位蓝色女郎比较近一些,虽然实际上他和那位蓝色女郎之间的距离可能以光年计!但只要感觉好,总比感觉不好来得好。

  发生的事情,对胡说来说,简直是无妄之灾,可是看胡说的样子,他显然愿意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正所谓“如鱼得水,冷暖自知”,旁人无法置喙者也。

  当下,我们连安慰胡说的话都省下来,我和白素握住了红绫的手,向外走去,一直到出了大屋子门口,都没有见到温宝裕。

  我在大门口,回头望了大屋子一眼,只觉得这间大屋子充满了神秘,当年不知道是在什么样的情形下建造起来的,又不知道是什么样人建造的。

  从大屋子中有这样奇怪的可以使人看到蓝色女郎的装置这一点来看,毫无疑问,这大屋子和外星有关联——这一点,大屋子最原始的主人应该知道,等到大屋子传到了陈长青手里,只怕陈长青也不知道?龙去脉了。

  我在想到这些的时候,忽然又联想到了一件事情,问红绫:“离开了宝地,温宝裕能不能和长老沟通?”

  红绫连想都不想,就连连点头。我和白素都感到吃惊,红绫叹了一口气:“那是我们帮忙的结果,小宝将资讯通过电脑网路传送到宝地的电脑,蓝丝在宝地的电脑上获得资讯,长老就可以通过接触蓝丝脑部活动而接收全部资讯。”

  红绫说得非常明白,我和白素听了面面相觑,出声不得。

  红绫又道:“反之,也一样。”

  这意思就是说,长老和温宝裕不管相隔多远,只要可以通过电脑网路联系,而蓝丝又在宝地的话,两者之间完全可以进行沟通,温宝裕在哪里都可以成为长老的代理人。

  这种情形和长老自己破关出来,虽然还有一定的判别可是判别实在不是很大——我们一直害怕长老出关,然而现在情形已经坏到了这种地步!

  长老虽然还没有出关,然而他要是想实行消灭地球人口的方案,只怕也已经可以通过温宝裕这个代理人来实现了!

  也就是说,我们害怕会出现的地球人大灾难,已经被提到日程上来,而面对这种状况,我们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在这种情形下,心情之不愉快,可想而知,所以在回家途中,都没有说话。

  回到家门口,就看到好几辆豪华大房车在门口,司机、保镖一大堆,一望而知,是有大人物来了,我皱了皱眉,正想是不是要进屋子去,已经听屋中有人叫道:“他们回来了!”

  随着叫声,门开处,一条纤细的人影飞射而出,来势快,停得也快,在我们面前站停,却正是水荭。

  看到水荭,我的感觉很怪,既不是讨厌,也当然不会是害怕,水荭的外形是无可否认的美丽和可爱,可是她的内在却实在太兴不可测,她也不是会叫人对她产生可怕的感觉,若是那样倒又简单了,而是会叫人有说不出来的深遂。

  像现在,我一看到她就大喝一声:“你来干什么?”

  水荭就立刻倚向白素,现出一副层生生的害怕样子来,我却又肯定就算灵界所有的妖魔鬼怪一起出现在她的面前,她实际上都是绝对不会感到害怕的。

  然而她就偏偏是这个样子,实在叫人不知道如何评估她才好。

  常言道:冬天已经来了,春天还会远吗?可以改成:水荭已经来了,陶启泉还会远吗?

  就在这时候,陶启泉出现在门口,大声道:“等了你们很久了,快进来!”从打开的大门望进去,屋子里人还很多,进了门一看,就是从陈长青大屋子中离开的那些人,大亨朱槿岩石高兴都在。

  陶启泉知道我的脾气,开门见山就说明来的原因:“岩石对于那大屋子原来的主人很有兴趣,想从你那里得到一些资料。”我苦笑:“若是想知道能够看到蓝色女郎的装置是怎么一回事,很抱歉,我真的一无所知。”岩石“啊”了一声,神情失望,我道:“倒是有人想再听一遍你在那个地方的经历,他也会向你提出一些问题,希望对寻找那地方有帮助。”

  岩石本来就最喜欢向人家说他的经历,当然立刻答应。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白素向我点了点头,我就先将刚才在大屋子发生的变故告诉他们。

  各人之中,朱槿和水荭听得最用心——比岩石还用心。

  等我说完,她们首先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道:“不知道——甚至于没有设想。”

  水荭扬了扬眉:“这温宝裕他难道能够争开这个迷团?”

  我回答得非常小心,因为若是不让人知道长老的存在,最不能够让他们知道的人就是水荭和朱槿这类人物——和强权势力有千万种关系的人!

  若是让强权势力和长老的能力相结合,那就是将未来的灾难增加十倍。

  我的回答是:“温宝裕有一些能力高超的朋友,或许可以有和我们不同的设想,可以有所突破。”

  留意朱槿和水荭的神情,她们显然不相信我的回答,不过她们也当然知道不宜追问,所以她们没有任何表示。

  岩石的反应却并不热烈,反而接下来他向我问了许多关于陈长青的事情。

  在我们开始对话的时候,白素已经要红绫去找温宝裕来——大家都在,温宝裕要问岩石问题,是最好的机会。

  在和岩石说有关陈和青的事情时,没有多久,我就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岩石对于有关陈长青的事情,好像已经非常熟悉,他显然对于陈长青的生平资料,下过一番收集功夫。而最有兴趣的是关于陈长青的下落。

  他不断地问:“陈长青究竟到哪里去了?”

  他问得如此殷切和关心,倒像是他是陈长青的什么亲人一样。然而随便怎么计算,都不可能算出陈长青和岩石之间,会有什么关系。

  而令我无法对他的总是有确切回答的原因是:我也不知道陈长青究竟到哪里去了!

  陈长青的去向,非常神秘,涉及的范围超出我的知识,我以往在提到陈长青的去向时,总是说:他上山学道去了。

  这样的说法,当然笼统之极,可是我实在不知道发生在陈长青身上的事情是怎么一回事,也就只好这样说。现在碰到岩石要求寻根究底,我当然答不上来。

  这情形,令岩石十分失望,他甚至于走到墙角,背对着我,而那个猎头族小姑娘高兴,望着我,颇有不屑之色,这令我十分难堪,我画龙点睛想向岩石问他为何对陈长青的事情这样有兴趣,因为事实上陈长青的一切和岩石努力要回到那地方去,根本一点关系都扯不上!

  我问题还没出口,岩石已经转回身来,非常认真地道:“像陈先生那样,是不是可以说,他为了达成追求目标,就放弃了一个阶段的生命,进入了另外一种生命形式?”

  我怔了一怔,岩石的这个问题,听来很简单,其实却复杂无比。

  这问题所使用的的语言,是相当典型的“卫斯理式”的——在研究灵魂的存在过程中,我就常常使用这样的说法,将生命分成一个阶段和另一个阶段。

  一个阶段生命的结束,就是死亡。

  而死亡之后,另一阶段生命开始,那只是灵魂学上的研究课题,或者说只是灵魂学上的假设——人类科学文明还没有发展到这个程度。人类对于自己科学文明还没有达到的部份,一般的态度是和将头埋在沙中的鸵鸟一样,统而言之,曰:不科学。

  所以岩石的这个问题,必须在承认灵魂存在的基础上,才能进行讨论。

  我把这一点提了出来,岩石吸了一口气,回答道:“我当然承认灵魂的存在——后来陈长青的灵魂曾经和你有过沟通,是不是?”

  我点了点头——陈长青后来和我的沟通非常神秘,我曾经记述过,相信岩石只是看了我的记述之后,知道有这样事情的。

  岩石将他的问题又问了一遍,我道:“可以这样说。”

  岩石又追问:“他在生命进入另一阶段之后,是不是达到了他要追求的目标?”

  我想了一想:“不能确定,可是他感觉很好。”

  岩石很有所悟地点了点头,这时候我也隐约想到了岩石为什么要这样问的原因,不由自主皱了皱眉,然而没有机会再进一步深究,因为这时候红绫和温宝裕一直走了进来。

  温宝裕进来之后,先向陶启泉和大亨打了招呼(他居然还懂得和人打招呼),然后向岩石走过去,和岩石握手,道:“岩石先生,你是第一个确定有蓝色人种在地球上生存的人!”

  我一听到温宝裕这样的开场白,就忍不住心中发怵,因为温宝裕说岩石是“第一个”,言下之意是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也就是说会有更多的人发现蓝色人种的生存,那就必然会对蓝色人种生活的那个地方造成无可挽救的破坏——看过我记述的《一个地方》,就可以知道那个地方完全没有抵御外来力量侵袭的能力!其他人种侵入那地方的唯一结果,就是蓝色人种的绝灭!

  我感到将温宝裕牵入这件事情,简直是绝顶的错误!

  由于心中震惊,所以白素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到了我的身边,她低声道:“别太担心,就算长老,也未必能够找到蓝种人生活的所在。”

  我回头望她,她神情镇定,又道:“别忘记,当年蓝色外星人能力在长老之上!”

  我吁了一口气——本来我们在致力找出那地方来,现在变成反而希望不要找到那地方了。

  岩石对于温宝裕的称颂,反应是苦笑了一下,温宝裕立刻道:“我有几个问题,可能对事情有助。”

  岩石点了点头:“请问。”

  这时候,我相当紧张,因为温宝裕即将发问的问题,就是长老的问题,肯定对蓝色人种的生存有关。

  温宝裕道:“在那地方,你有没有见过死人,或者有没有经历过人或者其他任何生物的死亡?”

  温宝裕这个问题,堪称怪异之极。

  我回忆岩石的叙述,岩石好像提到那地方的蓝色人,不会衰老——外形不会变老。然而他好像没有提到过蓝色人死亡的情形,温宝裕这样问的作用是什么呢?

  所有人都非常疑惑,岩石想了一想,缓缓地摇头,看来他不能肯定,他迟疑道:“好像没有……没有……在那种环境中,谁会去留意死亡呢?”

  温宝裕挥了挥手:“我需要肯定的答覆:有没有见过任何死亡的生物?”

  岩石眉心打结,用心思考,大约过了两分钟,他才相当肯定地回答:“没有,没有见过任何尸体……甚至于没有见过任何枯萎的植物。”

  对岩石这样的回答,我最先有反应,失声道:“你是说,那地方没有死亡?”

  岩石的神情犹豫,温宝裕大声道:“他没有这样说,他只是说没有在那地方看到过生物的尸体。”

  我哼了一声:“那代表什么?”

  温宝裕摊了摊手,他这种阴阳怪气的动作,也不知道是他表示不知道,还是表示不想讨论。

  而不等我再开口,温宝裕已经向岩石提出了第二个问题,他问道:“你在那地方的时候,有没有到过那地方的边缘?”

  岩石怔了一怔——我也觉和温宝裕这个问题很难确切理解:什么叫做“地方的边缘”?

  温宝裕立刻补充:“那地方……的边缘,意思就是过了那里,就不再是那个地方了。”

  岩石想了一想,才道:“那地方好像四周围全是高山,我没有翻过高山去看,而我进入和离开的地方,也是悬崖,不知道算不算边缘?”

  温宝裕道:“你是不是感觉到好像有一个巨大的罩子将那个地方整个罩在里面?”

  温宝裕的这个问题,简直匪夷所思至于极点!

  照他的问题来分析,好像他认为那地方有可能是密封的——被一个大罩子罩在里面!

  这实在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虽然在岩石的叙述中,说那地方,永远和风细雨,都是极好的天气,可是由这一点而设想到那地方是有一个大罩子罩起来的,也未免太不可思议了!

  真不知道长老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问题来。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白素也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其中有什么巧妙。

  岩石倒是很认真,对于这样的问题,他也想了一会才回答:“没有注意,没有感到……在望向远处或是天空的时候,有什么阻隔的印象……”

  温宝裕又问:“在你遇到的蓝色人之中,有没有曾经离开过那地方的?”

  这一次,岩石非常肯定,立刻回答:“没有。”

  然后他又道:“据我所知,他们根本不知道除了他们生活的地方之外,还有别的地方。”

  温宝裕吸了一口气:“这个问题十分重要,在他们之间,有没有类似我们这样的神仙传说?内容怎样?”

  岩石显出很奇怪的神情,像是惊讶温宝裕会这样问,他连连点头,道:“确然有,我很奇怪他们怎么会有这样的传说,传说说,他们的生活,是由他们的祖先安排的,他们的祖先,就和他们在一起生活,和他们一样。由于他们根本没有好奇心,所以他们都没有想过要将他们的祖先在他们之中找出来。”

  这确然是个古怪的现象,但是根据那地方蓝色人的性格,也是很自然的事情。

  温宝裕接着问:“你知道了这样的传说,难道不想将他们的祖先找出来?”

  岩石道:“一来,我想传说只是传说,既然是‘祖先’,一定早已不存在,二来,想找也无法找,他们在外表上根本看不出年纪,而且他们不喜欢交谈,没有回答问题的习惯。”

  温宝裕吸了一口气,道:“最后一个问题:在那地方你有没有听到过很奇怪,不应该有的声音?”

  我正在皱眉,不明白什么叫做“不应该有的声音”,岩石却已经跳了起来,道:“有,确然有,有一次,那天晚上,我被一下巨大的声响惊醒,那声响……好像是打雷,我醒了之后,耳朵还感到疼痛,我身边的一个女人也醒了,可是她却若无其事,说这种情形经常有,他们见怪不怪,也没有人追究声音是从哪里来的。”

  在温宝裕的神情上,也看不出他对岩石的回答是满意还是不满意——那些问题其实不是他的问题,他当然对答案无从判断。不过我倒可以知道,长老对那地方一定心中已经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或者至少已经有了一定的设想,所以才会来问这些问题,想在这些问题的答案之中,寻找和肯定他已有的设想。

  然而我却完全无法从这些问答之中,找出长老的设想来。

  温宝裕没有再问什么,却发表了一些感想,他道:“蓝色人种生活的环境,并不是人人都会感到那是理想乐园的。”

  第十章 视死如归

  这话立刻引起了大亨和陶启泉的共鸣,他们齐声道:“岂但不是乐园,简直可怕之极——在那地方生活,人即是昆虫,昆虫即是人!”

  我想表示异议,红绫已经大声道:“产生平等,人是生命,昆虫也是生命!”

  红绫的话对于大亨和陶启泉他们来说,显然半分说服力都没有,他们都哈哈大笑。

  岩石沉声道:“我却以为,那地方是乐园。”

  大亨冷笑:“可是在乐园中,你却因为得不到爱情,而痛苦无比!”

  岩石苦笑,说不出话来。

  我和白素并没有参加他们的讨论,因为各人性格不同,喜欢的生活环境也不同,无法有统一的意见——是我常常说的话,大量人连在极权统治之下,很欢欣鼓舞地生活,如何去评价他们,又何必去评价他们!

  我并且打断了他们的讨论,道:“重要的是我们知道有这样的一个地方存在,却为什么找不到它。或者说,这个地方有什么方法可以使它不被人发现。”

  我在这样说的时候,望着温宝裕。温宝裕虽然变化很大,倒也还知道我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这才是问题的中心,他在和长老沟通的时候,应该请长老解答这个问题。

  温宝裕向我点了点头,向大家道:“一有结果,就和卫斯理联络。”

  他说着,扬了扬手,应酬要离去,我看到红绫像是想说什么,却被白素阻止,等到温宝裕和所有人走了之后,白素才对红绫道:“他和长老之间作什么样的沟通,就就算跟到宝地去,也不会有用处的。”

  红绫道:“我是相,小宝看起来有些鬼头鬼脑,我在身边,他多少会有些忌惮。”

  我叹了一口气:“人各有志,他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这些是等所有人走了之后的事情,而在只有温宝裕离去之后,岩石还向我问了许多有关陈长青的事情,直到我将我所知道的至少说了两遍以上,他才不再问下去。

  岩石非常佩服陈长青,他的结论是:“这位陈长青先生真了不起,是真正的男士。”

  我当然喜欢陈长青被人称颂,可是却不知道岩石何以对陈长青的评价如此之高。

  岩石继续道:“他要追求的目标,并不肯定,甚至于在概念上也无法确切地成立,可是他决定了要追求,就勇往直前,放弃所拥有的一切。这种勇气,真令人佩服。”

  想想,岩石所说也有道理,陈长青“上山学道”,他要学的“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谁也说不上来,可是他却毫不犹豫,就这样去了!

  这确然需要极大的勇气!

  岩石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或许要追求什么,必须有这样的勇气,才能成功。”

  当时大家都没有十分注意岩石的感叹,只有高兴扬了扬眉,好像觉得岩石这样说的用意,可是她也没有多说什么。

  岩石临走的时候,向我道:“我暂时在大亨那里落脚,我们随时联络。”

  他本来就神情落寞,这时候看起来更加有一股难以形容的失落。看到他这种样子,我更加?胡说担心——岩石受这种折磨已经将近三十年,难道胡说以后的日子,也要和他一样?

  虽然胡说和岩石都可以说是“咎由自取”,可是要是蓝色人不是那样神秘的话,也就不会发生那么多事情。

  我将我的想法说了出来,并且表示无论如何要将蓝色人找出来,不料对我的话,白素和红绫表现了强烈的反对。

  红绫首先道:“我希望永远找不到蓝色人生活的地方!要是他们生活的地方被发现,那实在太可怕了!”

  红绫在这样说的时候,不但显露出害怕的神情,而且还不由自主打了两个冷颤,显得她心中想到有这样的事情发生,真的感到可怕之极。

  受了好怕感染,我也立刻想到,蓝色人种如果被发现之后的可怕后果——以如今地球上各色人种的种种卑劣行为,肯定容不下这样的一个世外桃源,其结果必然是发现之后,不必多久,就被破坏无遗,而在破坏的过程中,恐怕没有一个蓝色人可以存活下来!

  而白素则瞪了我一眼,道:“魔由心生,和外界的一切无关,我们大家都看到过那位蓝色美人,为什么只有胡说一个人为此发疯?那是他的问题,不是人家的问题。”

  我举起双手:“我也只是说说而已,并不希望蓝色人的生活受到干扰。”

  红绫搓着手,喃喃自语:“最好那长老以前不如蓝色外星人,现在还是猜不透当年蓝色外星人的行为,根本不知道蓝色人的存在是怎么一回事!”

  看她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而担心的样子,十分有趣,我伸手扰乱了她的头发,道:“要发现蓝色人生活的地方难,要阻止不让人发现,比较容易!”

  红绫听了,非常高兴,向白素望去,白素点了点头,红绫更跳了起来,叫道:好!我们一家,尽全力保护蓝色人,不让人发现他们的生活地点!“我本来还想说,没有必要放弃寻找,可以找到了而不让人知道,然而我又想到,如果找到了,要不要让岩石知道?岩石到那地方去,最后会不会对那地方造成破坏?

  红绫本来一直在努力寻找那地方,现在忽然改变了方向——世事的发展,有时候真难预料!

  接下来两天,我和红绫,都去看过胡说和戈壁沙漠。

  戈壁沙漠不但自己埋头研究那些晶体碎片的粉末,而且将那种粉末送到世界各地,他们认为可以找出结果来的人手中,请那些人加以研究。

  看他们那样认真对付这些粉末,我很是不以为然,同是也很感慨。

  对于这个可以看到美丽的蓝色女郎的装置,我有一个不是很成熟的设想,曾和白素红绫讨论过,红绫有些问题,但基本上很造成我的设想,白素却不置可否,有保留。

  我的设想是:建立这个装置的,很可能就是蓝色外星人。

  红绫的问题是:蓝色外星人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在这里建立了这样的装置的?

  这个问题不难回答,可以设想,可能当时陈长青的祖先正在建造这大屋子的时候,蓝色外星人恰好经过,觉得在大屋子中建立这样的装置很适合,于是就建立了,没有什么特别的情况。

  这样的假设,或者太巧合了,可是世界上许多事情都是巧合发生的,不足?怪。

  红绫又有问题是:蓝色上星人为什么要设置这样的装置?

  我的假设是:当年蓝色外星人和其他外星人一起参加发行地球环境,目的是要在地球上产生有他们基因的高级生物,其他外星人都勉强可以说“达到了目的”,地球上确然出现了高级生物,然而事实上,这个计划却失败之极——在地球上出现的高级生物,外形上或许确然接受了外星人的基因,可是肯定由于出了差错,所以在行为上完全不符合高级生物的规范。

  (长老认为那是人口失去了控制,变得太多的缘故。)

  都认为地球旧并没有出现蓝色人种,可是事实上却有蓝色人种的存在,蓝色人种以一种其他地球上不知道的方式存在,生活很好,没有地球上所有的丑恶和纷争,正是当年计划理想的实现。

  也就是说,当年七种外星人的行动,只有蓝色外星人得到了成功。蓝色外星人要让地球人知道他们的成功,所以要使地球人有机会看到蓝色人,所以就设置了这样的装置,以向地球人展示他们的成功。

  在展示他们成功的同时,也可以告诉地球人,地球终于会因为地球人的行为而毁灭,不过那不是他们的错,而是其他六种外星人的错。

  而更大的可能,是这样的装置,不单是为了向地球人展示他们的成功,更主要的是向宇宙间其他的高级生物,向所有宇宙外星人展示他们的成功。

  当年七种外星人联合招待发行地球计划,这件事,在宇宙高级生物之间,一定相当轰动,结果计划失败,招待计划者,当然灰头土脸,被人瞧不起。

  可是蓝色外星人招待的部份却是成功了的。蓝色外星人当然要让整个宇宙知道他们的成功。

  所以蓝色外星人才设置了这样的装置。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是她父亲的缘故,红绫对我的假设毫无保留的接受,觉得很有道理。

  后来从温宝裕那里知道长老的分析,正是如此时,我并不感到什么意外,因为卫斯理对于未知事物的假设,一向有极高的接近事实的水准!

  正由于我假设那装置是蓝色外星人设置的,所以我认为戈壁沙漠的研究不可能有结果——以地球人的能力,如何去了解蓝色外星人的所为呢?别忘记,连长老的能力,比起蓝色外星人来,也大大不如!

  不但是长老,其他五种外星人,能力也不如蓝色外星人,看他们建立的人类世界,和蓝色外星人建立的世界,作比较,就可以立刻知道高下了。

  果然又过了几天,再去看戈壁沙漠的时候,两人垂头丧气——不但他们自己的研究没有结果,所有送出动的样本,检验同样没有结果。

  我翻看那些送回来的研究报告,看到了一份,忍不住哈哈大笑,那份报告的结论竟然是:建立找一个叫“卫斯理”的人,请他做出假设——我们预测他的假设是:那不是地球上的物质。

  虽然很滑稽,却不算没有道理。

  我将我的假设告诉戈壁沙漠,戈壁沙漠也觉得可以接受,他们同时叹了一口气:“遇上外星人,地球人… ”

  他们没有说下去——当然不必说下去!

  从戈壁沙漠那里出来,又到陈长青大屋子里去看胡说,上一次已经将我的假设告诉了胡说,胡说当时浑浑噩噩,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这次证明他曾经思考过,他一见我就问:“我们从装置看到的影像,这影像的来源是——?”

  我早就料到他会有这样的问题,所以也准备好了答案,我道:“来源可能只是讯号,一束讯号,通过装置,显示影像,这是最好的解释。”

  胡说喃喃自语:“就算是一束讯号,也应该有所本!”

  我道:“当然,在那个地方,随便找一个女郎,就是我们看到的蓝色美人了。”

  胡说继续自言自语:“那个地方… 那个地方… ”

  他说的时候,望定了我,我摇头:“关于那个地方,是一种什么形式的存在,我实在无法想像,不过我想从温宝裕那边,至少会有一个可以接受的设想给我们。”

  胡说用一下长长的叹息声作为回应。

  而我正在奇怪何以温宝裕离开之后,那么久还没有消息的时候,温宝裕就出现在我的面前,他好像有很多话要说,还特地要等白素和红绫一起来了才肯开始说。

  在白素和红绫还没有来之前,大约有一小时左右,我和温宝裕单独相处,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和他详谈。

  我才一开口,表示这样的意思,温宝裕就道:“我和你变成话不投机,主要是在对待地球剩余人口上发生了歧见,现在在这个问题有了新的突破——你很快就会知道,所以我相信我们的关系会和以前一样!”

  听得他这样说,我当然只好等待看究竟他说的所谓“新的突破”是怎么一回事。

  在白素和红绫到了之后,温宝裕开始说话——一开口我就皱眉,因为他还是用“长老说”来开头。温宝裕道:“长老说,根据所有的资料,包括岩石的经历,看到的影像,和他对蓝色外星人的了解,他的意见是:不必再花精神气力去寻找那个地方了——绝对找不到的!”

  长老竟然有这样的结论,很令人莫测高深——他不是说不存在那个地方,而是说绝对找不到那个地方,这其间又有什么奥妙?

  温宝裕做了一个手势,要我们别发问,他继续道:“长老说,当他最初和蓝色外星人接触的时候,就知道蓝色外星人是宇宙间唯一掌握了高深微缩技术的高级生物,当时,他们提出要将这种微缩技术运用在地球的发行计划之中,可是由于其他六种外星人对这种技术一无所知,所以就反对,而结果就没有用上。”

  温宝裕忽然说起“微缩技术”,我和白素对之闻所未闻,都莫名其妙,红绫扬了扬眉,道:“听说过——是将一切,包括生命在内,加以高倍数缩小的技术?而且据说生命体的大小和生命的长短成反比?”

  红绫说得并不肯定,温宝裕已经连连点头:“是,生命体越小,生命期越长。”

  我这时候,已经隐约捉到了一些头绪,我道:“当年六种外星人反对在计划中运用这种技术,可是蓝色外星人还是在他们自己的那一部份使用了?”

  温宝裕道:“长老的推测,正是如此,所以蓝色人种一直在地球上发展,却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存在,是因为他们——”

  温宝裕说到这里,我已经忍不住叫了起来:“是因为他们身体小?蓝色人是小人?”

  白素也疾声道:“还是说不通,他们要小到什么程度?”

  温宝裕吸了一口气:“这正是长老的问题。长老说,他对于蓝色外星人掌握的微缩技术,到现在还是一无所知,只猜想微缩的倍数,几乎没有限制,根据需要而定,也就是说,可以将一座山,缩成一粒!”

  温宝裕传达长老的话,我们听了,连红绫在内,唯一的反应是摇头,不是不相信,而是根本无法拨动脑部的一切神经,去对这种话表示接受。

  一座山可以微缩成一粒,那么一个人,可以微缩成什么?

  一个细菌!

  一个人可以微缩成一个细菌那样小!

  而且根据身体大小和生命久暂成反比的理论来说,一个像细菌那样大小的人,生命的长久,也会比常人长几万、几十万倍……或者更多万倍!

  (岩石在那个地方没有看到过死人,没有看到过任何生命的消失!)

  我一面摇头,一面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温宝裕摊了摊手:“怎么可能,长老也不知道,只有——宇宙间只有蓝色外星人才知道。”

  我虽然已经进入了假设(长老的假设),可是还是不由自主摇头,道:“长老的意思是那个地方很小,小到了……”

  我觉得难以说下去,温宝裕点了点头,道:“小到了可能只有一平方公分,甚至于更小,小到我们的想像力之外……也小到了长老的想像力之外!”

  长老能够说这样的话来,证明他相当“谦虚”,更证明蓝色外星人的能力远栽在其他外星人之上。

  我的思绪还没有从紊乱中恢复正常,温宝裕又道:“所以长老的意见是不必再寻找那个地方了,情况是:不是绝对找不到,而是即使找到了,就在你的眼前,你也发现不了——它小到你根本看不到!”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想像在那个远处于蛮荒时代的岛上,在崇山峻岭、原始森林之中,要去找一个小到可能是肉眼看不到的地方,比较起来,“大海捞针”简直如小学生的劳作还要简单。

  我有多少晕眩的感觉,温宝裕还在继续:“长老推测,那地方由一个保护罩保护,而保护罩除了保护之外,还有许多其他的作用,例如保持空气的成份……等等,当然全是蓝色外星人的杰作,其中细节,无法尽知。”

  听到这时候,我脑部活动才开始恢复正常,消化了温宝裕转达的长老的假设和分析。

  虽然远栽超出我的想像能力,可是在再三想了之后,并非不可以接受这样的假设。而接受这样的假设,唯一的结论就是长老的意见:根本不必再寻找那个地方了!

  我苦笑:“那么,对于岩石的遭遇,和大屋子中的装置,长老又有什么意见?”

  温宝裕略有揶揄之色,像是在说我一向不以长老?然,现在也要听他的意见。我装成看不到——因为我确然需要长老的意见,像那个地方可能是极度微缩的存在,我就无法想像。

  温宝裕道:“长老的意见是:蓝色外星人不断在地球上观察蓝色人种的生活情形,他们也有意使他们的成绩让地球人知道,或者是向整个宇宙公告。岩石从悬崖上掉下去的时候,应该蓝色外星人正在,就将他微缩进了那地方。更相信在那地方,蓝色外星人不断出现,这也是岩石被赶走的原因。蓝色外星人希望通过他来传播蓝色人种自下而上在地球上的资讯。”

  我和白素对于这样的分析都没有异议。

  温宝裕继续道:“大屋子中的装置,当然也是蓝色外星人的所为… ”

  他接下来所转达的长老的意见,和我早先所作的假设完全一样,所以不必重复。所不同的是,长老说我们看到的影像来源,可能是一束讯号,也有可能是一个真正的蓝色人——由于这个蓝色人,小到了肉眼看不到的程度,所以在装置被毁坏之后,当然就不知去向了。

  对于这一点,我倒还有补充,我想蓝色外星人可能同样微小,他们存在我们看不到,当时他们可能也在场,将那位蓝色美人带走了!

  后来我将长老的设想,加上我的设想,告诉胡说,胡说除了摇头还是摇头,他不能接受这样的假设,我也没有办法,我总不能将这些想法硬功夫塞进他的脑部去!

  当时温宝裕最后转达长老的话,是我事先无论如何想不到的。温宝裕道:“长老说,他对于蓝色外星人的能力十分佩服,经过了那么长的时候,他还是无法确切想像蓝色外星人计划成功的主要原因,所以卫斯理如果有机会接触到蓝色外星人,务必通知他,让他可以更好的了解蓝色外星人。”

  真想不到——外星人想接触外星人,还要我这个地球人来做中间人!这长老真是太看得起我了!

  温宝裕接下来表达他自己的意见:“如果你真有机会接触到蓝色外星人,千万要记得让他们和长老沟通,想想看,如果能够将人缩小,只要缩小十倍百倍,还会存在地球上人口过多的问题吗?”

  我这才算明白了他说过的我们之间意见不再有分歧的意思——根本不必消灭人口,只要将人缩小就可以解决问题!

  我有些啼笑皆非,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反应才好,温宝裕又道:“还记得我曾经设想过将人转化为鹿吗?那和将人缩小是同样的,我真算是有先见之明啊,哈哈!哈哈!”

  他就在哈哈大笑声中,双手挥舞,扬长而去。

  在温宝裕离去之后,我还是呆了半响,才听得白素道:“将一切几乎无限地微缩,宇宙之间也不是只有蓝色外星人才知道。”

  我怔了一怔,向白素望去。

  白素道:“ABCD.”

  我点了点头——熟悉卫斯理故事者,都知道ABCD是怎么一回事,不必多解释,不熟悉者,也解释不明白,必须去熟悉卫斯理故事。

  白素继续道:“B在地球上,和他的追随者,向地球人宣示奥秘,有纪录曾经提到过这种无限微缩情形,说到将一座高三百三十六万里的山脉,整个放到一粒芥菜的种籽中去。这个记录,历来没有人明白,显然就是在说明无限微缩!”

  我足足有三分钟之久出不了声,红绫也和我一样,不过红绫最先说话,她叫道:“在《维摩经不可思议品》中,有这样的记载!”

  我也在这时候醒过神来,介面道:“芥子纳须弥!”

  白素长长吁了一口气:“就是这个意思——至高至大的须弥山,可以纳入至微至小的芥子之中,不只是蓝色外星人知道可以做得到,B也至少知道有这种可能性存在!”

  我也吁了一口气——本来对于长老的设想实在很难接受,现在知道B早就宣示过这种情形,当然可以毫无保留地接受了。

  在和大亨陶启泉岩石朱槿水荭高兴他们说这一切的时候,他们也都觉得难以想像,然而当举出了《维摩经》中的宣示之后,他们都接受了长老的假设。

  岩石当时非常发愣,他经常这样,所以也没有人特别在意。以致后来发生了事情,大家都多少感到当时的疏忽。

  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过一没有多久,岩石留下遗书,独自从当年他掉下去的那个悬崖上跳了下去当然找不到他的尸体。

  他的遗书很简单,说是他必须回到那地方去,而陈长青的去向给了他启示,要用死亡作为代价,对他来说,回去就是死亡,死亡就是回去。

是不是可以简单的用“视死如归”四个字来概括岩石的行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