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抓贼

拉尔森于9月11日凌晨5点出发时要求带上敖包公,可大家到处喊着找他,却不见其人影。大家想也许他在外面给厨房收集柴火去了。旅队不能因为一个人而耽搁,于是他们就上路了。

门托很快注意到我们的新骆驼不见了,哈斯伦德立即清点,发现旅队最好的骆驼也不见了,现在大家才觉得事情不妙并招来旅队的人询问。没有人看到敖包公,也没人能提供有关他的情况,但仆人王报告说,夜里两点时有人在厨房旁边的给养箱子中乱摸,他被惊醒后喊了一声:“谁在那儿?”敖包公应了一声,说要在厨房生火,因为这没什么异常,王也就放心地再度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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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大家又看给养箱子,厨师吴立即指出丢了一袋米、一袋面和大量的茶与糖,他的5块钱也丢了,此外,一套骑鞍也不见了。显然,窃贼在夜里将偷来的东西装在旅队两匹最好的骆驼上逃走了。敖包公对这一地区的路线非常熟悉,他曾经几次到过额济纳河,我们当中没有一个人熟悉那些秘密小道和当地情况。敖包公无疑认为,因为会合而兴高采烈的我们会聊到深夜,因此早上肯定会睡懒觉,所以他确信自己会轻易得手。

由于我尚未睡醒,哈斯伦德就承担了追逃的任务。他带上蒙古人巴图、门托、塞拉特和马特,骑着5匹骆驼沿着逃亡者的踪迹追了上去。但所有的蒙古人都跟了上去,他们暴怒得如同追逐猎物的猎狗。他们承担着看护骆驼的责任,并且也拿了报酬,如果骆驼被盗,那将是他们的耻辱。在蒙古,盗驼者被看做最大的恶棍,窃贼多被毫不留情地打死或枪毙。我起床后,听说4位最优秀勇敢的蒙古人在像一只暴怒的猛虎的哈斯伦德的带领下追了出去,就很担心他们会杀了那个家伙。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探险队沾上血迹,不过,我也对这件事很生气,感到罪犯应该得到他应有的惩罚。

与此同时,哈斯伦德正带着人马上上下下四处搜寻。要在200匹骆驼走了几天的路上找出两匹骆驼的脚印实属不易。然而,经过一番耐心查看,他们还是找到了,脚印通往南方进入高高的不毛沙漠。风很大,脚印变得无法辨认,塞拉特和马特继续向南面追去。哈斯伦德与其他人认为那窃贼已逃往我们早先的营地奥塔霍依,以便从那儿继续向东逃窜,因而决定去那儿看看。这样,他们的追捕路线就经过我们现在的营地,但他们没有发现窃贼和骆驼的踪迹。

下午时天空落下一抹轻雨,晚上天空呈现出一派万分壮观的景象,天空光线很暗,西方重云浮动,云层之间万束电光来回扯动,彼此相距很近,难以分辨清楚。它们有的如裂缝,有的如撕开的布条,有的如“之”字形一闪而过。整个地区都被照亮了,宛如白昼降临。此情此景令人激动、惊慌和不知所措。

第二天早上我们已装备好了一支专门小队去追寻窃贼——这难道是要去对付一大帮匪徒吗?突然门托冲了上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他们来了。”

“谁?”我问。

“塞拉特和马特。”门托说。

“光他们俩吗?”我问。

“不,还带着窃贼和骆驼。”门托答。

我们赶忙冲出去看,营地的所有人都在看那一队得胜而归的蒙古人,独有我一个人严肃地站在帐篷的入口处。

在南面的沙丘之间出现了3个人和4匹骆驼,塞拉特和马特各领两匹骆驼,走在他们中间的是脖子上绑着绳子的窃贼,两个蒙古人各抓绳子的一端牵着他。窃贼的双手被反捆在后面,弯着腰,拖着步子往前走,看上去好像要去刑场似的。

他们直接向我的帐篷走来,敖包公一下子瘫倒在我脚下的沙子里。

“你是一个不错的人。”我说。他只是摇头,看上去十分悲惨。

“把他带往厨房严加看管。”我说。

他被拴在一个沉重的箱子上,由于蒙古人担心他会抓住一切可能的机会逃脱,于是两条只能用钥匙打开的铁脚镣在此时派上了用场,这样他就插翅难逃了。

吃午饭时我看了一眼那个可怜的逃跑者,他坐着蜷缩在新皮衣中,我命令在白天解开其绳子和脚镣,允许他喝水吃饭,同时也同意给他几根香烟抽。当一个蒙古人在他后背来了几拳头时,我立刻阻止了这种暴力行为。

接着我与徐教授长谈了一次,全部事情还必须委托给他处理。我向他保证说,在两只骆驼找回来之后,我对那个人一点兴趣都没有了,而且,就我自己而言,并不要求他一定要受到惩罚。但我不想将其在我们来的路上释放,那样的话他还可能会去偷诺林和袁教授的骆驼。徐教授的意见是,法律和正义应该起作用,不能这样简单地放他走,那样还会对其他人产生不好的影响,他必须被转送到额济纳河的马木法庭去,那儿肯定会判他监禁。于是我们决定将倒霉的敖包公带到额济纳河,他在那里运气如何还得等着瞧。

塞拉特和马特已经30个小时没有合眼了,待他们睡足以后,我把他们叫到帐篷中将事情的经过讲给我听——我确实听得入了神。

窃贼有很多优势,他早走了4个小时,有全旅队两匹最好的骆驼,除此以外他还熟悉这一地区,最后,新起的风还帮他抹去了脚印。因此,要追踪他和骆驼是一件费时费力的苦差事。两个骑着疲惫的骆驼的蒙古人几乎没有机会追上或缩小他们之间的距离。可以说,只要骆驼的体力允许,他会以尽可能快的速度往尽可能远的地方逃窜,然后,待所有的脚印都被风抹去后,在某个难以到达的峡谷好好休息一番。当然,他也算到自己的行动会很快被发现,同时也清楚如果那些蒙古人追上了他,那自己的小命就没有多少价值了。

脚印在3个高大的沙丘后面消失了,他们分头向不同的方向寻找。不久塞拉特在一个凹地里发现了脚印并招呼马特过去,他们循着脚印往东整整走了40里。沙子厚得可怕,脚印一会儿上到山上一会儿进入谷地,一会儿左一会儿右。可以看出,窃贼选择这样的路线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尽可能地沿着沙丘的受风面逃跑,这样骆驼的脚印很快就会被风吹平。追捕者识破了这一伎俩,于是调整了相应的搜寻方法。

现在,脚印转向南面,接着又向东去,然后直趋一个布满石头的山顶。石山在沙漠中兀然而立,比周围的沙丘要高,在这里脚印又消失在沙子之中了。马特向西寻找,塞拉特则转着圈找,很快他发现窃贼耍了花招,企图诱使追捕者偏离方向。窃贼在两个地方下了骆驼,然后回来用手抹去了骆驼的脚印。新发现的痕迹通向东北,但很快又消失在沙漠结束和坚硬的砾石地开始的地方,砾石地通往的那个地方布满很常见的低矮的沙丘。

经过紧张地搜寻,他们发现窃贼窜往一处低矮的沙丘,在那里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的逃跑路线向前延伸着。突然,两个追捕者不约而同地勒住了骆驼——窃贼就在两个沙丘之间的凹地里,他坐在地上,一边休息一边吃着偷来的给养,同时还在重新打绑腿。两只偷来的骆驼就在旁边吃草,距离几乎不到一公里,约一里半的样子。塞拉特骑着骆驼以最快的速度直接冲了上去,在此期间他要穿越一个旁边有高大沙丘的凹地,所以有一会儿工夫他看不到窃贼和骆驼,当他走出凹地能够看清楚时,窃贼已动身离开了。然而,两个蒙古人确信窃贼还没有发现他们。很快,窃贼再次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之中,以尽可能不被发现的诡计掩盖着他留下的痕迹。两个蒙古人扬鞭策骑,但两匹骆驼由于脚下打滑发出愤怒的尖叫声——骆驼总是这样。叫声惊动了窃贼,他感到情况不妙,加快了速度,有一段时间一个高大的沙丘遮挡住了他,两个蒙古人信心十足地朝前走,没有冒险抄近路,他们甚至在沙丘的顶部也看不到他,但显然正在接近他。由于那里沙丘纵横,石山密布,他们不得不分两路前进,期望形成一种两面夹击的态势。在奥尔塔—布鲁克,即“长泉”所在的凹地里,塞拉特又一次看到了逃跑者——他躲入了高高的芦苇丛中。不幸的是塞拉特的骆驼已疲乏至极,在这个关键的当口躺倒在地。当塞拉特想让其站起来时,它再次尖叫一声,受到惊吓的窃贼立即骑着骆驼上路了。塞拉特在他后面开了一枪,但为了避免伤及骆驼,他把枪抬得很高。窃贼对枪声置若罔闻,不顾一切地向前跑,塞拉特扔掉骆驼,试图用双腿赶上他。

在一块石头上他又在窃贼后面开了3枪,马特也扔了骆驼,但当他来到塞拉特的骆驼跟前时,它居然站了起来,于是他骑上骆驼大步向前追去。他越逼越近,窃贼觉得放掉用绳牵着的一只骆驼更为明智——那只骆驼就是拉尔森给我选的坐骑,这样他就跑得更快了。蒙古人生怕他溜掉,塞拉特朝着他的头开了一枪,子弹呼啸着贴贼耳飞过。

他们现在距窃贼也就是一百多米,马特使劲全力向他喊道:“如果你不立即停住就会被打死。”

于是窃贼终于承认了失败,下了骆驼等着追捕者,两个蒙古人走上去后,他把骆驼的鼻绳交给塞拉特,闷声说:“既然你们找回了两只骆驼,现在就放我回家吧。”

然而,他非但未能走掉,反而饱尝了一顿骆驼鞭子的滋味,最后不得不跪在地上请求宽恕。塞拉特要枪毙他,但马特劝住了同伴,他认为窃贼应当被带到我的面前接受我的裁决——毕竟他偷走的是我的骆驼。然而,马特也承认,他当时也像噬血的老虎,疲惫不堪,呼吸急促,完全忘记了自己曾经是一个喇嘛,很想一枪毙了那小子。但他却建议:“我们必须先休息一会儿,让喘息均匀。”两人最终同意让那家伙活着,如果被盗的骆驼是他们的财产话,那他们就会像打死一条狗一样打死他。

当时已是下午4点,他们所处的地方在营地东南约50公里。捆绑好窃贼以后,他们拿出他偷走的东西,坐下来饱餐了一顿。已被紧紧捆住的窃贼请求他们给点水喝,但却一滴也未得到。

4点30分时他们开始徒步返回。窃贼的脖子和手上都绑着绳子。他不停地躺倒在地,说自己快不行了,要求去死,但蒙古人断定他是一个奸诈的无赖——他根本没想去死,他只想保住性命,然后继续去偷窃诚实人的骆驼。后来拉尔森听说这件事后,认为蒙古人应让那家伙躺在沙漠里。然而,我很高兴他们将他带了回来,如果把他放入沙漠,他可能还会对诺林纵队和袁教授纵队施用同样的计谋。

天色变暗时他们仍在赶路,前面路还很长,因此没人能看到他们的宿营地。他们掘地取水,但徒劳无功,带的东西也吃光了。幸运的是牧草很好,骆驼在附近自由放牧。窃贼躺在地上,被捆得结结实实,他叫唤说绳子勒进了他的手腕,要求将绳子松一松,马特动了恻隐之心,于是塞拉特就仁慈地把绳子放松了一点。

疲劳渐渐袭击了他们,不一会他俩就睡着了。但窃贼没有睡,他抓住机会用牙咬断了绑手的绳子,在两个蒙古人已进入梦乡之际像猫一样轻手轻脚趁着夜色逃走了。好在塞拉特偶然醒来了,他发现窃贼已无踪影,于是立刻叫醒马特循着脚印追了上去。聪明的马特直趋那个凹地,果然就在那儿撞见了那家伙。窃贼眼看自己就要二度被擒,于是决定冒死一搏,他迅速扔掉皮衣扑了过来。马特后来承认,那一刻他被那个人的凶相吓住了,因为他显然已到了不顾一切的地步,与此同时,他也几乎没有办法召唤塞拉特了。马特明白,自己的性命面临危险,于是他使出浑身力气,用右拳瞄准窃贼脸部猛然一击,同时敏捷地避开了贼拳,窃贼被击倒在地,神志恍惚——马特轻易地就制服了他。

当他们返回宿营地时,发现被偷走的鞍子也不见了,问及窃贼时,他声称什么都不知道。然而,拳头帮他恢复了记忆,他招认说鞍子放到了附近的山坡上,他打算潜到骆驼跟前,带上最好的那一只,在沙丘后面搭好鞍子,然后在夜色的掩护下逃走。

这时已是凌晨3点30分,窃贼现在被捆得更紧了,连手都肿成了紫色,由于他们注意到他又偷偷去咬绳子,遂决定把他的双手缚在背后,并将其两条腿也拴到了一起,然后更加小心地看管他。

早晨,天色露出一片灰色时他们再次上路了,窃贼呻吟着说自己快不行了,但招来的却是一顿毒打。

蒙古人对他喝道:“夜里你偷走骆驼逃跑时不就是找死吗?你这个混蛋。”

两个蒙古人十分坦率地对我说他们如何愤怒,而当窃贼试图第二次逃走时,他们就更愤怒了。有一个地方的脚印曾显示窃贼曾与一个骑马的人一起走了好长一段路,但窃贼拒绝承认这一点,于是又招来一顿鞭子。在回来的路上,塞拉特和马特将窃贼作弄了一番。他们对窃贼说,对他唯一的开恩是允许他自己选择葬身之地。因此,无怪乎那个可怜的家伙出现在营地时显得十分无力,就好像一只被俘的脖子上拴着绳子的大山猫,而蒙古人则趾高气扬地把他夹在中间。

将窃贼在厨房旁边拴好以后,蒙古人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被偷走的给养拿出来扔在沙丘上任由大风去吹,给养袋被风撕成了碎条——没人愿意再食用被偷走的东西。

塞拉特和马特汇报结束后,我对他们表示感谢,我送给他们每人50块钱作奖励。巴图和门托也为追捕窃贼尽了全力,因此,他们每人也得到了25块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