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蒙古会师

诺伯迪恩村有自己的煤矿,但出煤很少。我们在5月12日开拔时,村民们匆忙拿着筐子和袋子来收集驼粪和驼毛。他们把驼毛拧成粗线和绳子。

又一次看到营地汇成了壮观强大的旅队。威武的驼群负重站在正在升起的太阳的光辉里,真是一幅壮美的图画。它们的身体朝阳的一面被照得通红,与背阳的一面形成鲜明的对比,宛如巨大的石雕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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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队长长的行列向西北的山丘行进,进入这些低矮的山丘后,旅队攀入一条又窄又弯的山谷——这是一条夹在石山之间的沙床。这里到处都有水晶似的裂隙和花岗岩。旅队前面的士兵认为这是一个土匪打埋伏的好地方,建议派一些武装人员走在前面。但我们的人不想让人打扰自己的休息——洗衣工躺在驼背上进入梦乡,两个学生也在摇来晃去的驼背上打盹。

天空碧蓝,风中充满寒气。谷地的拐弯处有一眼井,旁边有石槽,牲畜可以饮水。在一个小关口的北面有一堵坍塌的石墙伸出去好远,一直到达路左侧的山丘——这是远古时期的防御工事。在关口的入口处有一堆石头,那是虔诚的旅行者为山神们放置的,他们感谢山神对他们的保佑。我们跨越的第二座山口高1700米,然后山道直通一个叫牛—张—王的小店。“牛肠结”这个名字确实贴切——谷地在此变得更窄,经常有直上直下的巉岩挡在面前,浸蚀而成的台地高达3米。山中不时传来岩鸽的鸣叫和鹧鸪的“低语”。一辆牛车缓缓而来,上装皮革,轮子咯咯作响。

谷地又一次变开阔,乡野平坦辽阔。在最后一道山丘的脚下坐落着哑嘎尔—奇戈或吃—哑嘎林—古尔村。旅队在黄—瓦族—旷—永村附近建立营地。扎营的时间每天都在减少,因为每个人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每天早晨4点刚过,拉尔森就扯着嗓门大叫一声:“集合!”于是大家都醒了。中国人虽不知道他说什么,但一听到那“蒙古公爵”的命令便都报以笑声。拉尔森一点也不通融,大家必须立即起身准备用早餐。早饭之后便是一段长长的间歇,因为要拔去帐篷并把所有东西都捆扎好。然后,如果你愿意的话,还可以找个合适的地方睡一小会儿。但就我本人而言,我敢保证自己时刻都清醒着,因为四周充斥着蒙古人和汉人的喊声以及骆驼的尖叫声。在斯德哥尔摩的家中我每天凌晨4点上床睡觉,而在这里我正好在这个时间起床应酬。但只要你习惯了,什么事情都能过得去,现在我每天晚上9点睡觉。

旅队现在所走的田野略有起伏,但不管起伏是多么小,人们仍然可以从高处一览前方的无尽景色。当然啦,旅队仍是这里的主要景观。我再次骑行在旅队中游,从我的加高的“观察点”看过去,似乎旅队的大部分都在我的前方,然而回头一数,后面仍有8个更长的纵队,还不包括零散的骑者以及护卫在两侧的士兵。

通过了几道更加平坦的起伏地以后,后面的乡野就变得一平如砥了。开耕的迹象随处可见,三三两两的村庄出现。在一个村子的附近有一个简陋的祭坛,上有一尊不足半米高的佛像。另一个村子有圆塔和城垛,类似堡垒。蒙古人称之为哈超,汉人则称之为哈超塘。我们在接近小村巴音布鲁克时才停下,“巴音布鲁克”的意思是“有泉水”的地方,旅队就在这儿的一片漂亮草地上扎营。这里的海拔为1585米。汉人拓荒者来此已有60多年,蒙古人都退往北方去了。

5月25日,我们接近了汉人定居者所在的文明区域的最北缘,另外一边就是一望无垠的蒙古地界。拉尔森和他的蒙古手下对那里魂牵梦绕,其他人也怀着愉快的心情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届时汉人的最后一道犁沟就会消失,大伙面对的将是蛮荒一片和人迹罕至的沙漠边疆,那是游牧者和羚羊的故乡。

现在,地面上犁沟更多。拉尔森以及其他几个人直直地站在前面一座山脊的顶部。北面是一片广阔的平原,远处的边上则是低矮的山地。“蒙古公爵”拉尔森摘下帽子大喊一声:“我到家了!”的确,他是到家了。

旅队在一条几乎没有水的小水道旁扎营。白天还早,有些人趁着还未开饭的工夫赶紧小睡一会儿。其他人则发现了30多头羚羊——他们可有猎物追逐了!

夜暮时分,我们正要吃饭,骆驼从草地放牧回来了,它们就像带着影子的鬼魂似的无声地走向各自的负载物。伯格曼则坐在一口箱子上,在曼陀林的伴奏下向无边的草原唱出一首古老的瑞典歌曲,也许成吉思汗的金戈铁马当年也曾一路高歌地经过这里。今天晚上胡莫和冯·考尔值班。他们身佩手枪和明亮的电灯笼,电灯笼给卫兵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们认为那是一种魔力在起作用。

次日清早,卫兵们收到了其余的报酬,同时也得到了一份赏钱——我们要分手了。他们骑上马站成一个纵队,我就像遣送第一支卫队那样简单地说:“谢谢,谢谢,一路平安!谢谢你们,谢谢你们,一路平安!”他们敬礼,纵马转一圈后飞奔而去。

拉尔森派马特去为诺林及其旅队作警戒,但他至今未回来。

早晨7点钟时我们拔营而去,走过的地面上满是矮草,感到柔软舒适。走到一个干燥的浸蚀沟时两只狼跑过来,不怀好意地瞟着我们,拉尔森举着枪偷偷地跟在它们后面——没有一个人相信他会打中,因为距离太远了。枪响了,一只狼倒了下去,大家一片欢腾,中国人折服了。我们都有些后悔那些卫兵们没有亲眼目睹这次精彩的猎杀。一些人急忙跑过去观看那个四条腿的“劫匪”,它跳起来,龇牙咧嘴地咆哮着。于是,有人用手枪再给其致命一击。拉尔森与狼的距离足有520米,从此以后,由于其精湛的枪法,大家都叫拉尔森为“狼”拉尔森。狼在蒙古很常见,它们是羚羊的最凶恶的敌人,但很少以人类为敌。附近又发现了一只黄鼠狼,地面上经常有黑田鼠打的洞穴。

5月27日早上拔营起寨,骆驼也等着上装。但就在那时有人报告说一位纵队首领的灰马趁夜色逃走了,所有的中国人都骑着骆驼去追寻。我想起以前我们曾在这里放牧过一群300匹的母马,为的是以后在张家口卖个好价钱,现在那匹灰马可能跑到那儿去了。但我们错了,它不在那儿。时间很快过去了。黑德和胡莫出去打猎,拉尔森射杀了一只勇敢地保护着自己幼仔的狼。一个小时后黑德带着自己的第一只羚羊归来。自那以来,他几乎天天都要射杀一两只这种美丽的、长着长长的细角的奔跑动物。食堂天天有鲜肉,因而大家都厌倦了打猎,渴望着吃烤羊肉。在我们所在的这个地方买不到绵羊,因而黑德的打猎技术对我们很有用。

骆驼再次被放到了草地上,提早动身看来是不可能了,而且,由于拉尔森还打了一只公火鸡,厨房又开始生火了。很显然,当天就要这样过去了,帐篷“城”又在原地搭建起来了。

5月28日我们决定把营地向北迁移到距旧营地只有一小时路程的地方,那里是同一个小水道的上游,旅队昨天和前天就在这条名叫呼图尔图古尔的地方宿营,它的意思是“碱水河”。河水很清,里面有小鱼、青蛙和芦苇。由于有良好的草地和淡水,这里在未来相当长的时期里适合作旅队的大本营。真的,在这个8号营地,我们要待几个星期。

行军途中的长时间间歇就这样愉快地开始了吗?为什么不继续向前再走一点呢?难道我们已感觉到不会受到土匪的突然袭击了吗?

那是因为我们不得不购买骆驼。直到现在,旅队乘骑、驮运设备和储备用的骆驼都是租来的。当然,我还不知道北京的谈判会出现什么结果,也没想着买270匹骆驼,以免将来又不得不以亏本的价钱卖掉。但现在必须下决心了,因为这是整个旅队的希望。拉尔森已向各个方向派出了他的可靠的蒙古人,但我们要等到他们带回信息还需要时间,因此要耐心等待。

8号营地仍有吸引人之处,露天水虽在这里并不常见,但骆驼在草地上可以尽情地享用丰美的牧草,这样可以为去嘎顺淖尔途中的艰辛储足能量。

在这个固定营地上的第一顿午饭给大家带来了活跃的心情。我刚要走出帐篷,拉尔森就出现了,他报告说在北方的一个小山脊上有两个欧洲人正在对我们的营地进行拍照,和他们在一起的还有两个蒙古人和4匹骆驼。他们就是哈斯伦德和里艾伯润兹,尽管狂风肆虐,空气混浊,里艾伯润兹还是跑到高处拍照。他俩先是受到我们热情地接待,然后就报告了他们的情况。尽管有各种危险,安德鲁斯的65匹骆驼依然很安全。里艾伯润兹还抓住机会在路上拍了许多美丽的和不多见的照片——蒙古的王子和公主身着盛装在帐篷和蒙古包中的日常生活照。

中午4点,帐篷“街”上传来新的欢呼。“出什么事了?”我问道,回答是“诺林的旅队”。是的,诺林步行走在纵队的最前面,虽然纵队只有51匹骆驼而不是60匹,那景象也够壮观的了。尽管有土匪和盗驼贼的骚扰,他还是在归化城很好地完成了委托给他的任务。他把其他人落下好大一截,长发飘飘,满脸胡子,活似一个野人,但那饱经阳光烤炙的脸庞上还是流露出警觉和欢悦的神情。

很快其他人也跟了上来。沃尔兹充满了活力,冯·玛斯考尔·毕艾伯斯坦因弯着腰骑在骆驼上,他落地后拄着拐杖像老人似的蹒跚而行——有一次他的骆驼失去控制,把他摔到地上,他背部受了重创。分别几天后再次见到他们真让人高兴,更令人兴奋的是他们带来了探险队的新成员赫尔·索得鲍姆,他是归化城的瑞典传教士的儿子,是个语言学家,被任命为旅队的大管家,主要负责厨房和供应工作。

人们七手八脚地把他们的行李在一个专门的地方堆起来,与此同时,6个新成员也吃完了午餐。我们现在有18个欧洲人和10个中国人。新伙伴们坐下来休息时开始讲他们的冒险经历。话匣子一打开就没完没了,我们得到了大量的消息。

帐篷“城”也在变大,为了使新来者的帐篷通风,帐篷“街”上留出了空隙。现在的帐篷数量达到了21个,几乎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荒野之“城”。诺林随身带了一柄蒙古长矛,矛尖附近还饰有马鬃做的穗子。长矛固定在我的帐篷前的柱子上,上面的瑞典国旗在营地上空迎风招展。

吃完饭后我们互相访问,几个瑞典人与虽是丹麦人的哈斯伦德很合得来,他们都来到拉尔森的帐篷里。哈斯伦德向我们展示了一面庙幡、一个法轮、一面用人头盖骨做的鼓以及一些别的他弄到手的东西,他把上述东西都交给了探险队。

在我的帐篷里,诺林向我展开了距此以东80多里的百灵庙地区的极好的地图。在接下来的几周里,他将其扩充版最终完成。我也向他展示了我画的路线图,那是从包头到呼图尔图古尔的15幅地图。

我们在灯下吃了晚饭,我现在才发现旅队不仅有了一个新的管家,而且还得到了一位高明的厨师,那便是诺林的仆人。我们以前的厨师,鼻子塌得犹如北京的小哈巴狗,此刻正把自己关在仆役的帐篷中生闷气呢,也许还在咒骂欧洲人呢,因为他已经被新厨师取代了。

大家心情异常轻松快活,我们第一次人马齐全地会聚在帐篷俱乐部里。我们的计划是如此周到,三支分别从哈伦—乌苏、归化城和包头出发的队伍都在同一天到达了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