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瀛台铁勒(19)

国无双受不了这个气,大喝一声:“好。我先射,今天就要让你屁股上挂着马粪到处走走。”操起一张硬弓就要放箭。

国无启却向后拖了她一把:“让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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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无双虽然恼怒,但也心知她箭术不及哥哥,此刻心浮气躁,更是射箭的大忌,于是便退到一边。

那汉子又说:“这么近射了不算数,我们退到那头的墙边去比。”

国无启瞪了他一眼,挟起弓登登登地走到走道尽头的墙下。站在那儿往柜台后看,箭靶子小得只是一个模糊的白点。国无启将弓拉得满满地,稍瞄了瞄,只听得一声呼啸脱弦而出,那箭笃的一声,钉在了靶子上,却是偏了红心有半分远。那边的汉子齐齐地喝了一声倒彩。

国无启脸上一红,又是一箭射出,没想到这一箭偏得更远,险些便落在靶子外面,挨着那木靶子的边,插在上面。

他妹妹急道:“怎么回事,哥,你小心些。”

国无启也有些慌了神,他深吸了口气,在箭壶里挑了支尾羽干净的长箭,瞄了又瞄,直到十足把握的时候,才放了弓弦。这一箭却去得离谱,飞到靶前突然一偏,歪出去有一尺左右,夺地一声深深地扎进了柱子里。铁勒的汉子登时发出哄堂倒彩,那黄胡须汉子得意洋洋地向四周抱拳作揖,倒像是已经赢了似的。

国无启愣愣地提着弓发呆。国无双气得拼命跺脚:“你们笑什么,你还没射呢。谁知道你会不会三箭脱靶。”

那汉子装腔坐视地一仰脖子,喝了口酒,然后抹了抹胡子。“唉,唉,”无双喝道,“你快点行不行。”

黄胡须汉子一脸淫笑地说:“怎么,这位姑娘急着给自己衣服上抹屎么?”他慢吞吞地走上前去,突然拉弓急射,啪啪啪连放三箭——要说起来,这汉子箭术也非极高,那三支箭呈品字形穿在靶子上,无一落在红心里——但就此已然是赢了国无启。

黄胡须汉子扔了弓,道:“怎么说?两位是要大大方方认罚呢,还是要当着这么多人耍赖?”

6

国无启面如死灰,国无双的脸涨得通红,却都是说不出话来。

那边性急的汉子已经找铲子铲马粪去了。我在桌子下面踢了赤蛮一脚。“喂,别急嘛,”赤蛮把手里的酒抢着一口喝完,这才抹着嘴跳了起来,“我和你们再比一次。”

“喝,又来一个不怕死的。”黄胡须汉子抹了抹胡须,瞪着三角眼喝道,“你想怎么比?”

“我如果赢了,这两人的前帐一比勾销,你还得在屁股上再涂上粪,在营里转上三圈。”

黄胡须转了转眼珠:“呵,这位爷好大的口气,你要是输了呢?”

赤蛮笑嘻嘻地说:“如果输了,我把这堆粪全吞下去。”

黄胡须听得他口气大,也不着急答应,沉吟半晌,眼珠一错,却看到我腰带上露出来的那把“破狼”的刀鞘,破狼的刀鞘虽然黑沉沉的不起眼,但它的形体大小自然带着难驯的气质。铁勒延陀手下这拨狼兵个个都是老江湖,十来年在刀尖浪口上锤炼出来,一双眼毒得跟老鹰似的,立马看上了这把刀。只听得他冷笑道:“赤蛮大人,我识得你,吃马粪那是笑话,你衔比我高,要真输了,撒丫子往外一跑,我区区一个百夫长,难不成还能上门逼你吃粪——那不是讨打吗?”

国无双跳着脚喊:“你莫非是怕了吧?”国无启又拖了她一把。

赤蛮朝她摇了摇手,笑眯眯地转过头朝黄胡须说:“这箭是非比不可——你说怎么办吧。”

“这么着吧,你要输了,这把刀子可得归我。”那汉子终于吐露真意。

“呸,”我喝道,“你想得倒挺美。”

赤蛮吃吃地笑了起来,捏了捏我的手,示意我别担心:“你还蛮识货。好,就这么说定了。三箭太少,我们比五箭吧。”

“好啊,随便你。”黄胡须懒懒地说,他毫不担心,居然是一副必胜的模样,“我先来。”弯腰从箭壶里抓了五支箭,扯开弓就射,没想到他太过托大,第一箭坏了尾羽,没射中靶子,却斜斜地穿过走道,差点没射中柜台后斟酒的一名斡勃勒,然后笃地一声没入柱子中。这一次是轮到瀛棘人这边轰然叫好。

黄胡须喃喃咒骂,打点起精神,连放了四箭。笑声消散了,瀛棘的少年们纷纷皱起眉头。黄胡须这一次却射得比上一次赌赛时还好,除了头一箭脱靶之外,其他各箭却都离靶心很近,有三箭落在了红心里。

赤蛮瘸着腿走上前去,在竖在墙边上的一排弓中挑了挑,拿起一张弓来拉了拉,然后摇了摇头:“都太软了,不趁手。”

“用我的弓吧。”一个个头和赤蛮几乎一般高的少年,不动声色地在边上看了许久,突然站起身来,从肩膀上解下一张弓,递到赤蛮手里。嘴唇微抿,冷静异常,我斜眼看了一眼,那少年嘴角如刀,神色如铁铸般沉静,不是长孙亦野却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