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对话巴菲特

ROUND 9

反者道之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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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菲特:在前面的对话中,我们提到市场的变化也逃不出事物发展的一般规律。所以今天我想向先生请教一个更抽象一点的问题,在您看来,事物发展的普遍规律是什么?

老 子:这是个大问题,如果用一句话概括,我觉得事物的规律是“反者道之动”。

巴菲特:请老先生展开做个解释。

老 子:这句话从字面上可以理解为“道的运动是循环往复的”。但是展开讲,它可以衍生出许多层次。

巴菲特:愿闻其详。

老 子:我的著作《道德经》其实通篇都在讲这个道理,比如在第二章我曾说:“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盈,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巴菲特:这段话挺长,不如请我们的助聊小舍帮忙翻译一下。

小 舍:好的。这段话的意思是说:没有“有”就没有“无”,“有无”是相伴而生的;没有“难”就没有“易”,“难易”是互相促就的;没有“长”就没有“短”,“长短”是互为显示的;没有“高”就没有“下”,“高下”是互为呈现的;乐器的“音”和人的“声”是互相应和的;没有“前”就没有“后”,“前后”是相伴而形成顺序的。

巴菲特:能否简化地理解为,矛盾的对立物是相互依存的关系?

老 子:正是此意,不过这只是“反者道之动”的第一层含义。

巴菲特:第二层含义又是如何的?

老 子:在《道德经》第四十一章,我曾说“大方无隅;大器晚成;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小 舍:还是我来做个解释,这句话的意思是说:最方正的东西,反而没有棱角;最贵重的器物,总是最后完成;最大的声响,反而听来无声无息;最大的形象,反而没有形状。

巴菲特:这听起来有点玄乎,现实生活中这种现象似乎很罕见。

小 舍:关于这点,我来引用一下南怀瑾先生的高见。南怀瑾先生不仅学问丰富,而且有许多传奇的经历,所以时常有别人没有的观察。比如“大音希声”,他说,科学发现,银河系昼夜都有声音,这声音奇大无比,科学仪器可以探测得到,但人类听不到,即使听到了普通人的耳朵也受不了。关于“大象无形”,他说,最大的是虚空,而虚空是没有形状的。

巴菲特:相当玄妙,是否可以理解为矛盾的对立物有时候竟是互相包含,而且互为转化的?

老 子:巴菲特先生理解得非常准确,这便是“反者道之动”更深层的意思。这个道理推向普遍便是“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

巴菲特:莫非“无中生有”这个词是从老先生您这里来的?

老 子:正是。不过后人歪曲了我的意思,把它搞成了贬义词。我原本的意思是说,天下的万物产生于看得见的有形质,有形质又产生于不可见的无形质。

巴菲特:这已经涉及宇宙本体论了。如果拉回来一点,我比较好奇对立的双方互相转化的过程是如何发生的?

老 子:这便是我在《道德经》第三十六章所讲的:“将欲歙之,必固张之;将欲弱之,必固强之;将欲废之,必固兴之。将欲取之,必固与之。是谓微明。”

巴菲特:古文真难懂,还是请小舍来翻译一下。

小 舍:这段话的意思是:任何事物,要收敛的,必定会先张开;要衰弱的,必定会先强盛;要废堕的,必定会先兴举;要取走的,必定会先给予。这个道理看似隐秘,其实很明显。

老 子:这个解释很到位,经过这样的二元转化,不难看到,道的运动并不是线性发展,而是循环往复的。它不是一条线,而是一个圆。

巴菲特:老先生所讲的包含着深刻的辩证哲学,我想进一步请教,二元对立转化的极端状态是怎样的呢?

老 子:那就是“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

巴菲特:何解?

老 子:这句话好理解:狂风不会吹一早上,暴雨不会下一整天。

巴菲特:哈!有意思,自然界的道理跟投资简直太相通了。我曾经说过的:“在有限的世界里,任何高成长的事物终将自我毁灭,若是成长的基础相对较小,则这项定律偶尔会被暂时打破,但是当基础膨胀到一定程度时,好戏就会结束,高成长终有一天会被自己所束缚。”是这样吧,查理?

芒 格:没错。有个经济学家,可能是赫布·斯坦(Herb Stein),说过一句同义反复的话,我很喜欢那句话:“如果一件事情无法永远延续下去,它最后就会停下来。”我自己也有过类似的总结:“所有人类对几何级数增长的过度追求,在一个有限的地球上,最终都以惨痛收场。”

老 子:所以,世上的道理是一样的,来得越快,去得也越快,一切都处于辩证状态。

巴菲特:是的,我的好朋友、著名投资家霍华德·马克斯发明了一个“钟摆意识”理论,讲得非常生动,不知道老先生有没有兴趣听听?

老 子:当然,你这位朋友的理论是怎样的?

巴菲特:马克斯认为,投资市场会在三种情况下出现“钟摆式”起伏:一是在情绪高涨与低迷之间;二是在为升势而喜与为跌势而忧之间;三是在价值被高估和低估之间。比如,恐惧与贪婪是两个极端,多数时候钟摆处于两极之间,但是它在中点停留的时候并不长。钟摆不可能永远朝向某个端点摆动,或者永远停留在端点处。所以,做投资最重要的是要有“钟摆意识”。

老 子:钟摆总是来回摆动,既不会永远指向恐惧,也不会永远指向贪婪,恐惧到极点便产生希望,贪婪到极点就产生危险。这也是一种“反者道之动”。

巴菲特:是的,正是如此。

芒 格:妙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