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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沃伦·巴菲特执掌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的47年间,公司股票曾在4个不同的时间段惨跌了40%~50%。我们先回顾一下前三个阶段:1973—1974年,1987—1988年以及2007—2008年,然后再延伸到第四个阶段,即互联网泡沫时期。当时泡沫破灭之后,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A股价格已从2000年年初的4万美元回升至7万多美元。与此同时,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巴菲特绝不是老古董,尽管曾有许许多多的市场人士,在他们一头扎进市场泡沫当中的时候,曾坚决声称巴菲特是老古董无疑。

瑟沃·安迪,当时以“街头生活”(Street Life)的笔名为《财富》杂志写过大量文章,并于2006年成为杂志主编。他被委以撰写“幕后巴菲特”故事的任务,当时恰逢巴菲特和一众朋友前往加利福尼亚进行高尔夫球之旅。巴菲特因左肩旋转肌有伤,所以自己并不玩高尔夫球。不过,他的朋友们每隔一年都会聚到圆石海滩(Pebble Beach)、眺远山(Spyglass)以及柏树点(Cypress Point)等高尔夫球俱乐部一起玩玩,这个习惯已经持续了20多年,巴菲特不想放弃这样难得的社交机会。

因此,安迪也赶往圆石海滩。他一整天都围绕在巴菲特身旁:在两人房间都还没整理好时,他们挑了一处风景优美的景区谈话;巴菲特的房间准备好后,就去他的房间继续聊;晚上巴菲特和球手朋友们相聚时,安迪也来凑热闹。他的朋友中有查理·芒格、首府/美国广播公司的汤姆·墨菲、克劳瓦斯、斯温和摩尔律师事务所的乔治·吉莱斯皮、《华盛顿邮报》的唐·格拉汉姆、桑迪·戈特斯曼(Sandy Gottesman)以及第一曼哈顿公司的约翰·卢米斯(我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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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迪迅速意识到,如果能在圆石海滩完成他所有的报道内容,那就太好了。不出意料,从此杂志社再也没有派他去圆石海滩。

——卡萝尔·卢米斯

几十年以来,沃伦·巴菲特的名字一直和点石成金的投资家的形象密不可分,他人格可靠、坦白正直,拥有坚定的价值信仰,即坚信买“公司”而不是股票。他对美国股市的影响力堪比美联储主席和美国总统;上到华尔街下到小城镇,他的投资风格不断被其追随者学习和复制;他撰写的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致股东的信被广泛地传阅、援引,好比投资界的圣经。

因此,当穿着一套睡衣的巴菲特本尊出现在你面前时,还是会让人略感奇怪的。一个美好的清晨,在圆石滩旅馆一楼,72岁的巴菲特先生和我相约在圆石海滩旅馆他租住的宽敞套间内。窗外,10月的阳光明媚无比。卡梅尔海湾(Carmel Bay)的风景真是美不胜收。右手边是第18洞的果岭,左边则矗立着一棵大柏树。这位“奥马哈先知”完全是一副放松的状态,身着白毛圈布浴衣和一件色调柔和的蓝色睡衣,端着客房服务生送来的煎蛋,悠然自得地逛来逛去。

在左海岸(Left Coast)的完美氛围中,我们开始探讨20世纪刚刚结束的科技泡沫。“那是集体性幻觉,”巴菲特说,“是我有生以来所遭遇的最大规模的经济泡沫。”在这场惊心动魄的“泡沫”过后,巴菲特看起来却丝毫未受扰动。他的脸上看不到一丝懊恼。这或许是因为他从未在泡沫膨胀抑或是破裂时说过任何一句大空话。

这也让我们看到巴菲特的另一个侧面。没错,多年以来,巴菲特不仅在各投资领域内保持着辉煌的战绩,而且还以其独特的冷静、谦恭,甚至愚钝的处事方式,在其他事情上也一贯无误:在企业管理、股票期权和会计改革、企业家道德操守以及对股市的看法方面,都保持了惊人的准确性。

事实上,巴菲特在这些问题上的正确观点已经保持很多年了。最近几个月,公司丑闻频发、经济低迷、熊市大行其道,世界似乎正在回归到巴菲特的世界观中。更贴切地来说,越来越多的人似乎正在企盼(至少希望)巴菲特能够降临,并将他们从过去的错误中拯救出来。因为他通过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掌控着全球最具流动性的资金源之一。最近,巴菲特已经迈开收购的步伐,购进了大批美国公司,特别是濒临破产的行业,比如,电信业、公用事业以及能源产业。这些年,他一直从事着自己擅长的工作:在市场触底的时候收购,而不是其达到顶峰时。

如此功绩虽然听起来简单,可至今无人能及。对于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来说,注视他的一举一动至关重要。这也是《财富》杂志再度回归到这个话题的原因。当我们向巴菲特“索要”一点儿宝贵的时间来采访他时,却意外地得到与这位“奥马哈先知”48小时近距离接触的机会。于是,我们进行了一场马拉松式的会谈,话题从原子弹爆炸到垃圾债券,从巴里·邦兹到巴里·斯维泽再到艾略特·斯皮策[6]

然而,眼下我们正在讨论的这个时间段,人们一度以为巴菲特的判断出现了错误。简直令人难以想象,但这就是发生在不久前的事。当时,相当多的华尔街和硅谷人士认为这位传奇的投资者已经落伍了,被时代抛弃了。他们认为,巴菲特处理问题的方式似乎已经不合时宜了,游戏的规则有所改变,而他却没有跟上时代的步伐。“巴菲特应该说,‘对此我感到非常遗憾。’”《技术投资者杂志》(Technology Investor Magazine)的哈里·牛顿(Harry Newton)在2000年早期说,“他怎么能错过电子、无线电、网络、电缆以及生物技术的革命呢?”

当时,纳斯达克指数迅速上升而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的股价遭受重挫,我们无需强调,这一切是因为在虚假繁荣期时市场深陷于非理性之中。巴菲特对于价值地注重和坚持,对长线而不是短线的关注,都被看作陈腐老旧的观点。那么,股票期权的培植、金融工程以及“境遇伦理学”(用巴菲特自己的话来说)究竟出了什么问题?它们曾经发挥过作用,难道不是吗?

“人们说,虽然你曾经盛极一时,但你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我问他,“这些言论有没有困扰过你?”

“从来没有,”他用平和而又沙哑的声音答道,“这些事情从来不会成为我的困扰。如果你不能独立思考,就不可能在投资上做得出色。事实不会因为人们赞成或者否定而发生改变。你被证明是对的,那是因为你能够看见客观事实并据此进行正确分析。只有这个才能决定最终结果。可是人们从未对事实是否客观或分析是否正确提出过疑问。”

周日,我和巴菲特在奥马哈碰了头,然后和他共乘利捷公务航空公司的湾流飞机飞往蒙特利半岛(Monterey),在那儿,他的妹妹柏蒂·巴菲特(Bertie Buffett)接我们到了圆石海滩。由于左肩旋转肌的问题,他在圆石海滩的大部分时间都逗留在房间里,而不是像往常一样和两年一聚的朋友们出去玩。肌肉损伤对于巴菲特来说并不是大问题。一方面,疼痛感并不强,另一方面,他对高尔夫球也没那么狂热。“我已经获得了奥古斯塔最高的差点。”他夸口说。肩伤让他有更多时间来工作,即阅读、写作以及打电话,这都是他热衷的事情。

当全世界最伟大的金融大脑因“折翼”而安静地坐在房间里,或许此刻唯一有价值的事情就是向他询问关于股市的问题。问题是,巴菲特根本不喜欢谈论股价的问题,尽管1999年11月他在《财富》杂志上发表了一篇文章,文中强烈暗示股市的估值太高了。20世纪20年代伯纳德·巴鲁克(Bernard Baruch)也曾发出过著名警示,历史学家或许有兴趣对比研究一下两者之间的相似性。《财富》杂志去年曾针对他的观点做过补充报道,其中巴菲特说,很多公司可能将不得不降低他们对养老基金回报率的期望。事实证明他是对的。而且他还指出,当时美国股市总市值高出美国GNP的1/3,甚至超过1929年顶峰时的水平。其传递的信息再清楚不过了:股价会持续下跌。事实再次证明他是对的。

那么,巴菲特又如何看待如今的股市呢?他的回答言简意赅:“泡沫已经破裂,但股价依旧不便宜。”这点毫无疑问,尽管如此,他还是强调现在买股票也比1999年时强得多。巴菲特依旧坚守其投资理念:“投资者应该避免跟风购买,躲避劣质公司,还要把握出手的时机。购买长期的指数型证券投资基金是最合理的。”那么购买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的股票如何呢?“这个我可不知道;现在股价有点儿高了,”他说,“尽管如此,我还是宁愿买它而不是标准普尔500指数。当我们曾经讨论回购股票的问题时(2000年股价跌至4万美元左右时),那就是一种真正的信号!”谈到自己的“独家秘籍”时,巴菲特哈哈大笑了起来,用脚扣动着咖啡桌。从那时起,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的股票已经回升到7万多美元了。投资者应该做个笔记:下一次巴菲特再谈回购问题时,就是出手的时机!

巴菲特的生活重心并不在股市,而是他的公司伯克希尔哈撒韦,了解该公司的运作方式是了解巴菲特思维方式的关键。针对这一点,我首先与巴菲特的好伙伴查理·芒格探讨过,他和首府/美国广播公司的前任总裁汤姆·墨菲、《华盛顿邮报》的唐·格拉汉姆都是高尔夫球聚会的成员。“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是在一种极端方式下运营的,我想这点很多人并不能完全理解,”芒格告诉我说,“相比世界上其他和我们规模相当的公司,我们的管理费用更少,决策速度更快。”

想说清楚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与其他企业有什么不同不是一件容易事。准确地来说,这是一家规模巨大的企业集团,手中还掌控着诸如可口可乐公司、吉列公司和美国运通公司等企业巨头的大比例股份。同时,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也握有重要的公用事业以及输气管道企业的股份。不但如此,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旗下还有很多业绩出众的家用产业,比如,家具连锁店、珠宝商店以及制鞋厂等。

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并未依照什么总体蓝图或是战略规划图来发展,然而公司的整体架构却让投资者可以很好地一窥巴菲特思想的脉络。举个例子:多年以来,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一直被认为是一家持有许多其他企业股票的保险公司。不过,这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首先,巴菲特逐渐停止大规模购买其他公司股票的步伐。比如,他购买华盛顿邮报集团的股票,已经是20世纪70年代的事儿了。他为什么停止呢?原因很简单:这些年来,股价一直居高不下。“我第一次购买股票已经是60年前的事了,”巴菲特说,“这60年以来,大约有50只普通股曾经吸引过我。而近10年以来,我几乎没有发现任何一只值得购买的股票。”他所说的这10年主要是指近几年。

相反地,巴菲特转而开始收购整个公司,通常是传统经济领域的非上市公司。在科技迅猛发展的时代,很多这类公司经常被以低价出售。伯克希尔哈撒韦的收购项目有许多是保险企业,当然还包括一些其他企业,比如上文提及的本杰明·摩尔公司、萧氏地毯、公用事业企业中美能源控股公司以及最近收购的娇宠有限公司。这一系列操作,使得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逐渐成了一家控股集团,在保险业务不断发展的同时,伯克希尔哈撒韦旗下的制造业公司和服务业公司的比重已经较过去有了很大提高。保险业务仍旧占据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的半壁江山,虽然相对而言,其比重有所下降。

通过收购这些种类繁多的企业(过去5年大约收购了20家公司),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的雇员数量也相应增长。至今,全美国有超过14.5万名民众可以挺直身板骄傲地说:“沃伦·巴菲特是我的老板。”这也使得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成为全美第25大私营企业雇主。其员工人数已超过百事可乐公司或者万豪酒店(Marriott)。

巴菲特是如何找到新收购对象并将其纳入囊中的呢?确切地说,其实是各家公司竞相投奔他。巴菲特说,这些天来,卖家可以分为两种类型:“我们现在通常接到两种电话。有的人打来电话说,他们只是需要我们,希望自己的企业能成为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的一部分;还有人打电话说他们只想要现金,而且要快。我们是那种能够在一个周末之内筹集到足够现金的买家。”

巴菲特最近的一笔收购就属于前一类,娇宠有限公司就非常希望成为伯克希尔哈撒韦一部分。如果你是男人,或者不喜欢做饭,那可能没听说过这家公司。然而,如果你是喜欢做饭的女性,那你很可能对它早有耳闻了。娇宠有限公司的“顾问”在她们自家的聚会上就可以销售厨房用具。这是一种升级版的特百惠模式。

22年前,娇宠有限公司创始人多丽丝·克里斯托弗利用人寿保险单借了3000美元,开始了她自己的创业之旅。如此一来,弹性的工作时间可以保证她照顾两个年幼的女儿。如今,她的公司营业收入已经超过7亿美元,共有大约7万名顾问式销售员,每周进行的室内演示超过19000场。至于利润,我们只能说娇宠有限公司是利润相当丰厚的企业,可谓令人垂涎。

尽管事业蒸蒸日上,克里斯托弗也清楚地知道要为将来早做打算,以免她自己猝然去世或是便于在年事已高之时决定隐退。很多年前她就听说过沃伦·巴菲特其人:“在内心深处,我觉得成为其公司的一员是很好的选择。不过,当时这个想法被驳回了。”尽管如此,9月中旬的时候,伯克希尔哈撒韦这个名字再次进入她的视野,克里斯托弗通过高盛集团的银行家联系了巴菲特,而巴菲特也立刻喜欢上了这家公司。

几天之内,克里斯托弗就和公司董事长希拉·奥康奈尔·库珀(Sheila O’Connell Cooper)一起从芝加哥飞往奥马哈,只为和这位“先知”促膝小谈。“短短几分钟我就感受到,克里斯托弗也是一样,我们是对方的最佳选择。”巴菲特说。当场巴菲特就提出了收购意向。当谈论娇宠有限公司时,他开始滔滔不绝起来:“两个月前,我还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但我可以肯定的是,克里斯托弗和库珀非常热爱她们的事业。我要做的就是不要挡在她们前进的路上。她们的故事比我的精彩多了。”呃,这个也不尽然。

然而,对于巴菲特来说,这家企业符合所有的“收购条件”:娇宠有限公司属于专利产品,高利润,连锁经营模式处于成长上升阶段,作为一家刚刚起步的公司来说,规模已经够大了。事实上,规模对于巴菲特还是很重要的。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成长得很快,比起10年前,已经庞大了很多。年收入已经从30亿美元上涨到接近380亿美元,其中大部分增幅来自收购的通用再保险公司和萧氏地毯。“很多人说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已经太大了,不可能再产生规模效应了。”79岁的芒格嘲讽道,“哈哈,他们错了。”

当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向世人证明自己能够成长而且将继续成长时,巴菲特开始放缓收购的步伐,其目标主要转向“大鱼”。一家公司必须具有5000万美元左右的税前利润,巴菲特才会考虑购买它,在这点上很少有例外。这也就是为什么他告诉我,他很可能会去其他国家去寻找这种优质企业。

这样做的原因很简单:收购公司的规模必须足够大,才能对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的利润表产生影响。我们应当指出,净到利润基数有时是“飘忽不定”的。部分原因在于,在某个特定年份,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可能会获得巨大的资本收益,这会形成一个巨大的基数,使接下来公司在短期内的净利润显得可有可无。举例来说,由于9月11日的恐怖袭击事件,使得保险业损失惨重,2001年该公司的利润大幅跳水76%,跌至7.95亿美元,和1995年时齐平。然而在2000年,该公司的利润却是2001年的数倍,达到33亿美元。

如果这类理不清的问题困扰着你的话,不妨看看别处。令巴菲特感兴趣的投资者通常都具有长远的眼光。

圆石海滩的一个晚上,巴菲特邀请我和他的朋友一起去他妹妹柏蒂家吃晚餐,她家位于卡梅尔附近。这是一次很轻松的非正式聚会:一些饮品和自助晚餐,超大的电视屏幕上播放着柏蒂最爱的旧金山巨人队(San Francisco Giants)的比赛。大家谈论的话题和其他聚会也大同小异。巴菲特最擅长体育方面的话题,尽管当我提示他内布拉斯加大学剥玉米人队已经跌出前25名数十年时,他的脸上掠过了痛苦的表情。整个晚上,巴菲特捧着樱桃口味可乐,近距离地和我交谈:“对于我来说,中美能源控股公司是从这里开始的,你知道,就在这座房子里。”他所指的是很可能成为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另一个重要支柱的中美能源控股公司,一家总部在得梅因(Des Moines)、从事电力和输气管道业务的公用事业公司。不,我不知道,我对他说。他会解释吗?几乎就是在三年之前,柏蒂也举办了这样一场聚会,招待了她的哥哥和另一些朋友。客人中就有第三级通信公司(Level 3 Communications, Inc.)董事长沃尔特·司各特(Walter Scott),他曾是奥马哈一家大型建筑企业彼得·基威特父子公司(Peter Kiewit Son)的首席执行官。

“沃尔特把我拉到一边,问我是否可以和他到另一个房间单独聊会儿。”巴菲特说,“他谈到了公用事业公司中美能源,他对这家公司非常入迷,但其他人对这家公司则一点都不感兴趣。他试图跟华尔街解释这家企业的价值,然而分析师们并不为所动,他们只是一心寻找进行很多交易的企业,比如,爱依斯电力公司(AES Corporation)或者卡尔派电业公司(Calpine)。司各特说,他正在考虑将中美能源控股公司私有化,所以问问我是否有兴趣。我说有。”

你要记住,当时的情况是,很多公用事业股票就像互联网孵化器或者B2B股票一样炙手可热,受到市场的追捧。比如,爱伊斯电力公司和卡尔派电业公司顶峰时的股价分别为56美元和70美元。如今,它们都跌到了可怜的2美元左右。公用事业股票的飙升起始于1992年《能源政策法案》(Energy Policy Act)的实施,新措施的出台使得各家企业蜂拥进入看似诱人、无管制的时代。无管制的公用事业企业可以基于投机性的目的发电,没有稳定的客户源,但可以根据市场价格出售电力,而有管制的公用事业企业则拥有稳定的客户和受管控的电价。随着越来越多的资金涌入无管制业务,中美能源控股公司的首席执行官戴维·索科尔(Daivd Sokol)看到了一个巨大商机:受管制的资产被忽视了。

到20世纪90年代中期,中美能源控股公司经营着加利福尼亚州、爱达荷州以及英国的受管制公用事业公司。当安然和其他同类公司股票市盈率达到30~50倍时,中美能源控股公司的市盈率只有6~8倍。“我们不知道其他公司是怎么做的,”索科尔说,“它们不断地建造新电厂,增加产能,我猜这是因为它们认为需求会永远上涨。它们的交易业务也是一个谜。它们的盈利能力对我们来说几乎不可能。”不仅如此,中美能源控股公司的股价还在持续下跌。因此,索科尔于1999年10月决定私有化,并将公司出售给巴菲特。最终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以每股35.05美元的价格收购了该公司80%的股票,总计花费达到33亿美元。

巴菲特出手的时机并非最佳,但也相当接近。到2001年夏季,无管制的能源业务因安然丑闻的爆发,震惊全世界,其股价开始崩溃。到2002年年初,情况愈演愈烈,包括威廉姆斯公司(Williams Cos)在内的各家公司突然发现自己急需大量现金。威廉姆斯公司所能做的只有忍痛抛售科恩河输气管线设施(Kern River Pipeline),这家子公司每天运输8.5亿立方英尺的天然气,从落基山脉经过1489公里送抵赌城拉斯维加斯和加利福尼亚州。威廉姆斯公司开出的价格是9.5亿美元,这比两年前的市价少了好几亿美元。

让巴菲特更加心花怒放的是,2002年7月中美能源控股公司买下了北方天然气管道公司(Northern Natural Gas Pipeline)的输气管线,该输气管线每天运输量为43亿立方英尺,总长度为26715公里。巴菲特靠在沙发背上,愉快地讲述着这个故事,志得意满,仿佛钓到一条大金枪鱼:“北方天然气管道公司曾是奥马哈的一家非常杰出的公司。1986年有个休斯敦人来到这里,他自己的公司规模比较小,所以提议与北方天然气管道公司合并,然后他就搬到奥马哈来。随后,奥马哈人都觉得自己上当了,因为这家公司在6或8个月之内就搬回休斯敦了。不用猜,这个休斯敦人就是肯·雷(Ken Lay),这家公司就是后来的安然公司。在一年之前安然公司出问题时,达力智公司(Dynegy)投入15亿美元买下了它,几乎相当于半买半送地获得了北方天然气管道公司,可是后来达力智公司又出了问题,某个周五他们打电话找我们,说他们在下周之前必须卖掉公司,而且要以现金的形式。于是我们派了一组人过去,周一早上就签好了合同。”

且来看看他是怎么做数学题的:1月份达力智公司花15亿美元买下安然公司,6个月后,巴菲特的中美能源控股公司买下达力智公司,却只花了9.28亿美元。真是太划算了!

如今,中美能源控股公司的管道输送着全美国10%的天然气。“我们可能再也没机会做成这样的交易了,很难有企业能达到如此的规模,”巴菲特说,“中美能源控股公司对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非常有价值,因为其规模足够大。”鉴于该公司未来的发展空间,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最终向公司投入了大约100亿~150亿美元,甚至更多。如果这个数字听起来大得超乎想象,那么你可以试想一下,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目前每年从投资、保险业务以及旗下公司中收获约50亿美元的现金流。“我们每周的现金是1亿美元,而我要想办法把它花出去,”他说,“这虽然是一个让人快乐的麻烦,但始终还是个麻烦,特别是我做得不怎样时,而这一不小心就会发生。”

柏蒂家的晚宴过后,格拉汉姆、巴菲特和我钻进了格拉汉姆的福特车,准备回到圆石海滩去。赶夜路总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四处一片漆黑,我坐在后座拿着地图,担任起了导航员的角色。“我很庆幸是格拉汉姆在开车,”巴菲特说,因为一路上我们历尽了各种蜿蜒曲折,“我不喜欢在夜里开车,看不清楚。”

是的,这位先生也是凡人,而且还上了年纪。每周他能为1亿美元找到出路,却不能胜任在夜里开车。在专访刚开始的时候,巴菲特还说了些不雅的回文串,让我忍俊不禁。这还是那位在《纽约时报》专栏中对弄虚作假的股票期权会计处理方法口诛笔伐的公民代表吗?

另一个看起来矛盾的事实是:股东们正是依靠他一次又一次地战胜了“地心引力”,而他却告诉大家,“地心引力”通常才是最终获胜方。

鉴于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的规模越来越庞大,巴菲特多年来一直提示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的拥趸们,公司股票未来的表现不可能与过去同日而语。1999年当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公布相对回报率时,他所说的“未来”到来了。巴菲特经常拿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账面净资产的年增长率与标准普尔500指数的增长率做比较,以此来评估自己的表现。1999年,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的账面净资产微涨了0.5%,而标准普尔500指数则飙升了21%,低了20.5%。然而,从那以后,公司的表现出现了逆转。不过,2001年公司的表现再次大幅下滑,这也是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有史以来第一次出现账面净资产下降的情况,降幅为6.2%。出现这种情况的主要是,公司的保险业务因“9·11”事件损失了20亿美元。

这既是坏消息,也是好消息。由于“9·11”事件,保险业务的价格更为坚挺,这意味着保费收入会大幅增加,从而对保险业务的财务状况有着潜在好处。近期市场上有传闻说,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将要购买通用电气公司旗下的雇主再保险公司(Employers Re)。标准普尔500指数到本财年为止已经下降了大约20%,而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的生意却一路高歌猛进,到了6月30日,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的账面净资产上涨了7.6%,这又是一个相对表现非常出众的年份。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的股票也表现得相当稳健,这点毫无疑问。2000年3月10日,纳斯达克指数冲到历史最高点:5132点。同日,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的股价却创下了多年来的新低:40800美元。随后,纳斯达克指数暴跌至1270点,同比下降75%,而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的股价则飙升至74000美元,上涨幅度高达81%。当然,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在过去1年、2年、5年、10年,甚至15年里都让标准普尔500指数成了手下败将。

在和巴菲特共同出游的那周之后,我采访了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一些子公司的首席执行官。目前其子公司已经接近40家,巴菲特开心地指出,经营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38年以来,旗下没有任何一家子公司选择脱离母公司自立门户。这一切显然与巴菲特一个很少为人们所注意到的管理技巧有关:他为人处事很有一套。利捷公务航空公司的生意是出租飞机的部分所有权,其首席执行官里奇·圣图利(Rich Santulli)说:“他对人才的判断最准确,大家都想为他工作。”

从巴菲特旗下这些公司所取得的成就来看,圣图利的话确实有道理。这是一个了不起的首席执行官团队,不仅仅是因为他们个个能力过人,更因为他们对自己的工作如痴如醉。这个团队里甚至有好几位耄耋老人,包括现年85岁的飞安国际公司(Flight Safety International)首席执行官艾伯特·尤斯基(Albert Ueltschi)、80岁的布朗鞋业公司(Brown Shoe Co.,Inc.)首席执行官弗兰克·鲁尼(Frank Rooney)等。

另一方面,作为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最年轻的首席执行官之一,43岁的乔·布兰登(Joe Brandon)一年前坐上了通用再保险公司的头把交椅,这个位置堪称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最热门的宝座。然而,即便没有遭受“9·11”事件的冲击,自1998年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花了220亿美元将其收入囊中之后,公司就麻烦不断:保险接单凌乱失序,利润达不到预期水平。巴菲特甚至还因公司绩效不佳而向股东致歉。

那么,布兰登,老头子对你怎么样?“各个方面他都全力支持,”布兰登毫不迟疑地说,“是的,你在和全世界最聪明的人共事,所以一定要做好万全准备。不过,人们似乎并不清楚他是多么优秀的一位管理者。”布兰登说得对极了,然而他的优秀依旧未引起人们的注意。部分原因在于巴菲特自己。“我买下企业之后,就立马转身离开。”巴菲特再三表示。呃,其实也不尽然。

再往深处挖掘,你会发现巴菲特其实对每一家子公司都有不同程度的介入,这要视他的兴趣和某个企业能否引起他的关切而定。比如,布兰登说他每周都会和巴菲特谈上两次话,可是巴菲特和另一家再保险公司的负责人阿吉特·贾因却要天天通电话。这并不是因为贾因做得不够好,恰恰相反,贾因是他手下最得力的高层主管之一。他们之所以通话这么勤,是因为承保超高风险保单,比如奥运会,对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来说涉及巨大的经费问题。另一方面,巴菲特个人最爱的工作刚好就是为这类投保金额庞大的保单定价。至于其他子公司,巴菲特是这么说的:“政府雇员保险公司每周二都会把数据传送给我,包括网络点击率、网络成交额、电话询价成交额。这都是我喜欢的东西。萧氏地毯每天都会通过传真把销售数字发给我。圣诞节前后,从前一个月开始,每当接到我们的珠宝店、糖果店的日销数字,我都无比开心。”

尽管巴菲特经手的资金多得惊人,尽管他不知疲倦地勤奋工作,但他并不属于A型性格的老板。已经替他工作9年的秘书德比尔·波萨涅克(Debbie Bosanek)说:“没错,我得穿溜冰鞋才赶得上他的速度,可我从没见过他大发雷霆。不过我觉得他不喜欢人家骗他,如果你犯了错,向他承认就没事了,千万不要企图掩饰。”首府/美国广播公司的创办人汤姆·墨菲补充说:“他每天早晨起床去上班,为的是找乐子。对于他而言,那不是工作。他只和自己喜欢的人共处,这样就没有压力。”巴菲特很可能是全美国少数几个把每天的大半时间都用于阅读的董事长,他不用电子邮件,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总部也没有浪费时间的会议。“巴菲特只要坐在桌子旁边围满人的房间里,听很多人滔滔不绝地讲蠢话,就会感到头痛欲裂。”巴菲特的好伙伴查理·芒格如是说。巴菲特和芒格的交情超过40年,以前总是在一起聊天,现在次数比较少了。芒格说:“直到如今,沃伦对于我心里想什么还是一清二楚,偶尔我也会知道一些对他有用的东西。”

总的来说,巴菲特能游刃有余地在这么多公司之间分配时间和脑力,就如同他配置资金的能力一样。巴菲特也是华盛顿邮报集团的董事,公司首席执行官唐·格拉汉姆说:“大部分聪明盖世的人喜欢把事情变得更复杂,可是巴菲特却与众不同,他总是能把事情说清楚,变简单。”

不过,请先停止赞颂他。无论如何一定有人不喜欢这个家伙,是不是?据我所知,不喜欢他的人不但有,而且还很多。巴菲特一直努力游说立法机关,将股票期权列入公司账目中的费用项目,因此在硅谷,有一大群讨厌他的人。还有一些人牢骚满腹,抱怨巴菲特口口声声说重视公司管理,聘请的外部董事却少得可怜。此外,巴菲特还捐款给计划生育组织,因此反堕胎人士对他很有意见。许多投资银行也不喜欢巴菲特,因为忽悠不了他;华尔街分析师对他也不怎么友善,因为巴菲特不肯透露任何投资意向。作为一再打败市场的能人,唯一的能人,巴菲特简直快要把有效市场理论的信徒逼疯了。此外,证券交易监督委员会主席哈维·皮特(Harvey Pitt)可能也对巴菲特有些不满,因为在他任内,巴菲特常常不买他的账。最后,还有2002年年初投票表决巴菲特是否继续担任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董事长时的16712张反对票(赞成票有1140816张)。

不论怎样,在人们眼中,巴菲特从来不是个桀骜不驯的人,而他也利用自己的声望在重要的经济问题和政治问题上发挥着影响力。除了股票期权方面的斗争之外,他还一直为设立类似美国联邦存款保险公司(FDIC)的联邦恐怖主义保险基金大声疾呼。“核攻击会使保险产业破产,”他说,“联邦政府的使命是让国家摆脱困境,那么为什么不在事前就建立一个基金,而无需到事后才追悔莫及呢?”

在圆石海滩高尔夫球场的第六洞果岭上讨论原子弹的破坏力,听起来或许不太和谐,可是巴菲特却不以为意。他说,“原子弹是最让人烦恼的事。并终将发生,避无可避。我看不出有任何办法能躲得过,但我们可以降低发生的概率。如果某年发生某事的可能性是10%,我不晓得这概率对不对,没人知道,那么这件事在50年内发生的概率将高达99.5%。如果把可能性降到3%,那么50年内发生的概率就可以降到78%左右;如能将可能性调低到每年1%,概率就只剩下40%。由此可见,降低任何事情的年度发生概率,就能够明显大幅减少我们下一代生命中发生某事的概率。知识无法抹灭。你能控制原料,却不能打消人的意图。这是人类的终极问题。”

日暮时分,巴菲特窗外的后九洞,在夕阳映照下仿佛镀上了金光,我还是不能免俗地开口问他接班人的事。说白了,就是他过世后公司会怎样。这问题巴菲特已经回答过不下一百万次,他也想出了一百万种答案:“我希望股价不要涨太凶。”这是他自己最满意的回答之一。不过这次他倒是很正经。“听着,我死了以后公司还会经营很久,”他说,“这些企业会继续经营50年。我们有一个很棒的经营团队,他们晓得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该如何运作,这真的是很简单的事。”

真的吗?好吧,这次恐怕我不敢苟同。经营企业并不是个大问题。我们还可以假设公司高管们能够维持他们创造利润的方式,甚至忽略保险业务该死的复杂性。就巴菲特天才般的资金配置技巧而言,就绝对是后无来者的。即使他非常亲密的伙伴,也常常私下怀疑他是如何做到的。

至于巴菲特家族,他们已经同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的前世今生紧密地联系起来了。巴菲特的妻子苏珊·巴菲特,是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董事会成员,虽然居住在旧金山,但常常与巴菲特一起出行。20多年来,巴菲特在奥马哈一直和阿斯特丽德·门克斯(Astrid Menks)女士生活在一起。这个看似特殊的安排,却符合了各方利益。苏珊还是巴菲特基金会的首席执行官。巴菲特在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的股份,目前价值约为340亿美元。如果他先离世的话,这些钱都将遗留给苏珊,而到苏珊去世的时候,她所有的资产将会进入巴菲特基金会,随后将会被分配。巴菲特的长子霍华德·巴菲特是一家农用设备公司的首席执行官,也是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的董事会成员。父亲去世之后,他将会接任公司非执行董事长。巴菲特的另外两个孩子,苏茜·巴菲特是一位家庭主妇,彼得·巴菲特是一位音乐家,他们都是基金会的受托人。

巴菲特去世之后,巴菲特基金会将会成为全球规模最大的慈善组织之一。有趣的是,巴菲特并没有指定基金会的具体方向。基金会的受托人可全权酌情决定如何分配善款。现在,这可能是巴菲特光辉灿烂的一生中尚未清晰透彻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