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风舞盛会

我们庄园有许多来访者。在拓荒的国土,好客不仅是旅行者,而且是定居移民的生活之必需。一位来客就是一个朋友,他带来的信息,无论是好是坏,对于孤寂之地的饥饿心灵无异于诱人的面包。来庄园的挚友是天堂的信使,他带来了福音。

戴尼斯·菲乞·汉顿从一次漫长的探险归来,十分渴望与人交谈。他发现我在庄园里亦有同感,于是和我坐在晚餐桌旁交谈,一直聊到黎明时分。我们什么都谈,凡是能想到的,时而分析评述,时而相对而笑。长期孤身一人与土著相处的白人,养成了一种实话实说的习惯,因为他们没理由,也没机会矫饰一番。他们相逢时,说的话都带有土著调。我们由此得到一种印象:粗犷的马赛依部族在他们山下的村落里,仰视庄园住宅一片光焰,犹如夜空中的星星,就象恩伯利亚的农夫见到圣法朗西斯与圣克莱亚畅谈神学的房子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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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园里规模最大的社会活动是“恩戈马”——盛大的土风舞会。在这些时候,我们要招待一千五至二千名客人。庄园所能提供的款待却是中等水平。对跳莫拉尼舞(武士舞)的光头老娘们,还有“恩迪托”——少女们,我们分发鼻烟,孩子们——这些舞会总带孩子来——给白糖,由卡曼坦拿木勺一勺勺地分。有时,我请求区长开恩,允许我庄园的佃农们自酿“坦博酒”——利用甘蔗作原料的烈性酒。但是,真正的表演者,那些年轻的舞蹈家,浑身焕发出节日的光华,他们对外界的引诱无动于衷,沉湎于内心的甜美与激越。他们有求于外部世界的只是一方起舞的平地。这在我的宅子附近就有:树荫下的大草坪,平展开阔;我仆人的茅屋间,原是林中空地,也十分平整。为此,这一带的年轻人对我的庄园评价甚高,对庄园舞会的邀请,无不格外看重。

“恩戈马”有时在白天举行,有时在夜晚举行。白天的“恩戈马”需要更开阔的场地。跳舞的多,看跳舞的也多,常在大草坪上。大多数“恩戈马”,舞蹈者站成一个大圈或几个小圈,上下腾跳,头往后仰,或有节奏地踩踏地面,或金鸡独立向前倾斜,或换脚独立往后仰身。时面又缓缓地、神情肃穆地缘圈而行,脸朝着圈的中央。一些出众的舞蹈家从圈上跳着跑着进入中心表演。白日的“恩戈马”在草坪上留下了大大小小干燥的褐色圈痕,仿佛青草在这儿被焚烧一光,这些神奇的圈圈只有慢慢消失。

就特色而言,白天的“恩戈马”与其称之为舞会,不如说是集市。看热闹的人熙熙攘攘,跟随着舞蹈者,在树下自行结为一群群、一簇簇。有时举行“恩戈马”的消息传开后,在这里还能见到内罗毕的风骚娘们——人称“马拉亚”的窑姐儿,斯瓦西里语的一个动人的名字——翩然而至。她们坐着阿里汗的双轮骡车,身上围着耀眼的大花布。她们在草坪上坐下来时,恍若绿地上绽开一朵朵硕大的花。正经的庄园姑娘穿着传统的服饰——上了油、擦得锃亮的皮裙和飘逸的披风,挨着“马拉亚”坐下来,毫无忌讳地谈论着她们的服装与作派。可城里来的美人盘着腿,犹如嵌着玻璃眼珠的乌木玩偶,依然故我,处之泰然,抽着细细的卷烟。一群群孩子被土风舞迷住了,急不可耐地学着,模仿着,从一个舞圈涌向另一个,或者被大人赶到草坪一边,组成自己的小小舞圈,尽情地跳跳蹦蹦。

吉库尤人赴“恩戈马”,要用特殊的粉红色灰膏擦遍全身——这种白垩灰膏需求量很大,可自由买卖——给他们以白里透红的奇异肤色。这种颜色既不属于动物世界,也不属于植物世界。涂上灰膏,年轻人好象变成了化石,酷似岩壁的雕像。姑娘们穿着经过鞣制的镶有珠串的皮裙,也用这种灰膏涂抹全身,形成同一形象:穿衣裙的塑像。那上面的皱褶、条纹,恰似一位技艺高明的艺术家精心刻划出来的。小伙子们跳“恩戈马”几乎一丝不挂,但在这些场合,他们的头饰却十分讲究,刘海与辫子上也拍了白垩粉,仰着石灰石般的脑袋阔步走着。

我在非洲的最后几年里,政府禁止在头上敷白垩粉。不论男女,套服最具魅力。钻石及昂贵的装饰品并不能给佩戴者增添更多的迷人的风采。不管什么时候,当你远远发现一群身涂粉红色灰膏的吉库尤人向前行进,你便会感觉周围的空气因欢乐而震颤。

白日露天舞会的缺陷是没有一定的范围。舞台对舞蹈来说太大——它始于何处?止于何处?一个个舞蹈者小小的身躯也许周身都涂上了白垩粉,他们披着驼鸟后背的羽翎,又象是从头到脚由哥伦布斯猴的毛皮装扮起来的勇敢的吐绶鸡,显示出骑士般的神采。可他们在高树之下又不能不显得零零落落、星星点点。那场面一一大大小小的舞圈,一堆堆分散的观众,还有来回奔跑的孩子——将你的视线从一处急促地拉向另一处。整个景象有些类似那些战事的古画。从高处鸟瞰,但见一侧是骑兵在挺进,另一侧是炮兵在坚守自己的阵地,而那些孤零零的军官却在视野里斜线疾奔。

白日“恩戈马”也是喧闹的。笛子,羊皮鼓奏出的舞曲常被观众的欢叫所淹没。当舞蹈中的一个角色被男子汉“处死”时,正在欢舞的姑娘们会发生一种古怪的、尖细的、绵长的叫声,这时你还可见到一个武士以极为优美的姿势向上腾跃,或举起长矛在头顶上挥舞。坐在草坪上的老年人那意趣相投的谈话,就象一条小溪不息地流淌。在这里,你能愉快地见到两个年逾古稀的吉库尤老妇,一边围着酒葫芦痛饮,一边沉浸于欢快的谈话之中。也许是追忆着她们在舞圈中扮演角色的时光,她们的面孔兴奋得神采奕奕。随着午后时光的推移,太阳下沉了,酒葫芦里的坦博酒也渐渐见底了。有时,还会凑上来一对老头,这时,其中一个老妇往往会回想起她年轻的岁月,情不自禁地踉踉跄跄走出来,扇动双肩,以真正的少女丰韵迈出一两个舞步。虽然一般人对她不屑一顾,但她却会博得那一小圈同代人热烈的喝彩。

但是,夜间的“恩戈马”则在认真、诚挚的气氛中进行。

“恩戈马”夜会只在秋天举行。玉米收获之后,在圆月的银辉下,鼓乐声四起。我不认为土著赋予“恩戈马”夜会任何宗教的含义,但他们偶尔为之亦或有之。表演者和观众的举止神态透示出这是一个神秘而又神圣的时刻。这些舞蹈也许有一千年的悠久历史。其中有些舞蹈——为舞者的母亲们、祖母们高度赞赏——却被白人移民视作有伤风化,必须明令禁止。有一次,我从欧洲休假回来,正值摘采咖啡豆的大忙季节,我发现庄园里有二十五个年轻武士被我的经理送往监狱,原因是他们在庄园夜会跳了一个禁舞。我的经理告诉我,他妻子实在容忍不了这种舞蹈。我责备老佃农在经理住宅附近跳“恩戈马”,可他们认真地向我解释,他们是在四五英里外的卡赛古大院里跳的。我只好赶往内罗毕与区长商谈此事,他才将那伙跳舞的全放回庄园摘咖啡了。

夜舞的景致美极了。这时,你不必担心何处是表演的场地。它由一堆堆篝火组成,延伸到光亮的尽头。火,不愧是“恩戈马”的核心。其实,跳舞未必真需要火光。非洲高原的月光奇迹般清朗、皎洁。火是用来造成一种效果。它使舞场成为最好的舞台,将一切色彩、一切动作融汇成一个统一体。

土著很少使这种效果过火。他们点燃的不是熊熊烈焰。庄园农妇在头一天把木柴搬到舞场,她们以宴席女主人的派头活动着,又将木柴堆到舞圈中央。老妇人很看重这种夜会,晚间亲临舞场,围坐在中心木柴堆四周观舞,老妇圈外,夜间又点燃一堆堆篝火,犹如星星的光环。舞蹈的人们又以夜的森林为背景,在篝火之外舞呵跳呵。舞场要相当大,不然那热气、那烟雾会涌进老观众的眼里,但场地再大,在世界上也不过是一个封闭之处,恰似一幢大房子,里面什么都有,却不为人所知。

土著既没有对比感,也没有对比的兴趣。自然的脐带还没有完全与他们割断。只是在月圆之时,他们才开“恩戈马”夜会。月光越亮,他们舞得越美。当大地沐浴、沉浸在来自天宇的柔和、明亮的清辉之中,在非洲上空的灿灿明光之中,土著又添上了他们那小小的、艳红灼热的光华。

宾客们三三两两地赶来,有时十四五个——有的是朋友相约同来,有的是路上结伴而行。这些跳舞的人,有不少是步行十五英里来到这里的。许多人一起行走时,随身带上笛子、羊皮鼓。于是,在土风舞盛会之夜,乡间的大道小路都回响着乐声,就象风铃在月亮的脸庞上摇响,美妙的声音漫天飘荡。在舞圈的入口处,匆匆赶到的人们徘徊,张望,等着放他们入场。有时,远方的来客、邻近部族酋长之子会受到优待,由佃农中的长者或舞蹈能手、夜会的主持者亲自出来迎他们入场。

夜会的组织者也是庄园里的年轻小伙子。他们负责夜会的程序、仪式,个个都尽心尽责。舞蹈开始前,他们皱着眉头,板着脸孔,神气活现地在舞蹈者面前指指点点;舞兴正酣时,他们在舞圈的两侧来回跑动,确保一切都顺利地进行。他们还有精良的装备,手执一捆细棍,一头点着火,怕火灭了,不时地伸到篝火中烧一烧。他们警觉地巡视着舞蹈者,发现哪里有不轨行为,就迅即赶去。他们一边虎着脸厉声斥骂,一边挥舞火棍,着火的那头直捅犯事人的身子。那倒霉的家伙蜷成一团,但一声不吭。也许,从“恩戈马”夜会带出来的烙痕并非是光彩的印记吧。

有一个舞蹈片断:姑娘们娴静地站在小伙的脚上,双手搂着他的腰;年轻的武士们双臂隔着姑娘的头伸过去,双手紧握长矛,竭尽全力,时而高举,时而插地。这构成了一幅优美的画面:部族的少妇在年轻的丈夫怀抱里避难脱险;保卫她们的男子汉甚至让她们站在自己的脚上,以防毒蛇或地面上的其他险情。这个舞蹈持续几个小时,跳呵跳,舞蹈者的脸上泛起一种天使般的欣喜之情,仿佛他们每个人真都准备为了姑娘而万死不辞。

还有动人的舞蹈哩——跳舞的人们在篝火堆之间跳来跳去,领舞的连续作一系列的腾跃、前扑动作,手中的长矛嗖嗖地旋转……我相信这个舞蹈是以猎狮为原型改编的。

“恩戈马”夜会上有笛声、鼓乐声,也有歌声。歌手中有些是全国闻名的歌星,从远方特邀而来。他们的歌咏,与其说是唱歌,不如说是有节奏的吟诵。他们都是即兴歌手,随口编唱歌谣,配之以舞者迅速的、聚精会神的合唱。在夜间的旷野里,聆听那轻柔的歌声响起,聆听那有规则的复沓,那年轻的、有韵律的声调,是那么令人愉快。而后,当这些歌声彻夜不息地回旋,又伴随为加强效果而不时敲击的鼓声,就变得极为单调,出奇地折磨听觉,似乎让你欲听不能、欲罢也不能。

那时,最著名的歌手来自达戈莱蒂。他有一副清晰、宏亮的嗓子,本身又是一位出色的舞蹈家。他一边唱着,一边大步流星地走进或跑进舞圈中,每一步都是半蹲着身子。他将一只手掌捂在嘴角上,这也许是为了集中音量,但给听众造成一种错觉:似乎某种危险的信息秘而不宣。他的形象如同非洲的共鸣者。他常能随心所欲地调动听众的情绪。时而幸福愉快,时而战争般狂热,时而又笑得前仰后合。他曾唱过一点可怕的歌,一支战歌。歌声中——我感觉——歌手正从一个部落到另一个部落动员打仗,向人们宣讲屠杀与抢掠。要在一百年前,这支歌会使白人移民的热血冷却下来。但一般说来,歌手并不那么可怕。有一晚,他唱了三支歌,我请卡曼坦给我翻译。第一支歌是幻想曲,随着歌声,全体舞蹈者恍若登船向佛拉依亚进发。第二支歌,卡曼坦对我解说,全是赞美年老的妇女、歌舞者的母亲与祖国的。这支歌,我们听来很亲切,歌词很长,一定是细细地叙说那些掉牙秃顶的吉库尤老太太的智慧与慈祥,她们正坐在舞圈中央的篝火堆旁倾听着,不时地颔首。第三支歌很短,却激起了每个人朗朗的笑声。歌手不得不加强他的高音以压倒笑声。而他自己,唱着唱着,也不禁开怀大笑。那些老太太们,在歌中受到如此的奉承,不由眉开眼笑,拍拍自己的屁股,张大嘴打哈欠,好似鳄鱼一般。卡曼坦不愿意翻译这首歌,他说这很无聊,只简略地提了两句。歌的主题根简单:在一次流行瘟疫后,凡上交给区办公室一只死耗子,政府都按定价予以收购。歌词说的是到处逮耗子,耗子只好躲到老太太与年轻妇女的床上避难而发生的一切。歌中的细节一定很有趣,可惜我不得而知。卡曼坦本人一边很勉强地为我翻译,一边不时地露出苦笑。

在一次“恩戈马”夜会上,发生了富有戏剧性的事件:

那一回的夜会是饯行宴会,是专为我赴欧洲短期访问举行的。那年我们的收成不错,夜会排场很大,约有一千五百名吉库尤人参加。舞蹈已进行了几小时。我走出门,想再看一会儿就上床休息。他们给我放了一把椅子,背对着仆人的住房,有两个老佃农陪着我。

突然间,舞圈里发出一阵骚乱,那惊恐的动作,那奇异的声响,犹如大风吹过一堆灯芯草。舞蹈的节奏渐慢,但还没停下来。我问一个老人出了什么事,他压低声音急促地答道;“马赛依瓦拿库加。”——马赛依来了。

这消息该是一个奔跑者传递的,因为有好一会儿没发生更大的动静。也许吉库尤人把话传过去,可以接待这些不速之客。对马赛依人来说,参加吉库尤人的“恩戈马”是违法的。因为在过去,这类事常引起太多的麻烦。我的仆人们都赶来了,站在我椅子边。每一个人都将目光投向舞场的入口处。终于,马赛依人进来了,舞蹈戛然而止。

一十二位年轻的马赛依武士步入舞场。走了几步后,他们停下来,稍稍等侯,目不旁视。他们对着篝火眨巴眨巴跟睛,除了武器与华美的头饰之外,他们一丝不挂。其中一位戴着战时武士用的狮皮头饰,从膝盖到脚趾,涂上了一道宽宽的猩红色带,仿佛鲜血顺大腿淋漓而下。他们双腿笔直地挺立着,脑袋微微后仰,静默无声,出奇地严肃。他们的神态既有征服者的,又有被征服者的。似乎能觉察到,他们来“恩戈马”夜会并非出于本意。羊皮鼓单调的节拍飞越河面,飞入马赛依保护区。“哒姆,哒姆”,不停息地敲着,敲着,敲乱了那边年轻武士的心。这十二个人再也抵御不住鼓乐的召唤了。

吉库尤人也被深深激怒了,但还是彬彬有礼地接待客人。庄园的舞蹈领队欢迎他们进入舞圈,他们沉默着站好了自己的位置。舞蹈又开始了,但却失去了刚才的气氛,空气变得凝重了。鼓乐更响,节奏更快。倘若“恩戈马”能继续下去,我们一定会观赏到某些惊人的表演,吉库尤人和马赛依人会竭力向对方显示自己舞蹈的技巧与活力。可惜事态并未如此发展,有些事情,即使以每一方的善意都理解不通。

我也不知怎么回事。蓦然见到舞圈晃动了,冲垮了,有人高声尖叫。刹那间,我跟前的一切都乱了,人们奔跑着,拥挤着。击拳声,身体倒地声隐隐传来。我们的头顶上,夜间的空气因飞舞的长矛而震颤。我们都站起来了,连舞圈中央的明智的老太太们也都趴在柴堆上看个究竟。

当情绪平静下来,狂乱的人群又一次消散时,我发觉自己被围在当中,四下只有一小块空地。两个老佃农朝我走来,勉强地把发生的事情讲了一下:是马赛依人违反了法规。现在的情形是,一个马赛依、三个吉库尤重伤,“砍成碎片了”一用他的话说。他们认真地问我乐意缝合他们的伤口么——不然的话,谁都得惹出“赛里卡里”——政府的麻烦。我问老人格斗者什么地方被砍断了。“脑袋!”他骄傲地答道,带有一种土著临危不惧的个性。此刻卡曼坦匆匆赶来,手里拿着穿了长线的织补针和我的顶针。我仍犹豫不决。就在这时,老阿瓦鲁走上前来,他在坐牢的七年中学得一手裁缝手艺。他一定是找机会一试身手,显示技艺,竟然自愿承诺这一病例。人们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他身上。他确实将伤口缝合了,而且在他手下恢复了健康。他在此后大肆炫耀这一成功,但卡曼坦对我说,肯定当时脑袋并没有分离。

因为马赛依出席舞会是非法的,有一段时间我们将受伤的马赛依藏在专门安置白人来客的佣人住房里。在那里,他复元了;他终于从那里消失了,连对阿瓦卢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我想,对马赛依来说,被吉库尤人击伤并治愈,是从心里难以接受的。

在“恩戈马”之夜快破晓时,我走出去询问伤员的情况,看见在凌晨灰蒙蒙的天色中,篝火仍在微微燃着。一些吉库尤青年正围着火堆,在一位年迈的妇人——瓦依那依那的母亲指导下,跳跃着,将长棍插入余烬之中。原来他们正发出一种符咒,以防马赛依人获取吉库尤姑娘的爱情。